我水性不算差，在李家村少年组十佳凫水健将中排行第九，第十是我哥。
李家村一共有十个未成年男人。
不过我哥潜水比大部分人都强。他的绝招是一头扎进水底，别人不生拉硬拽都不肯上来的。
可是我拉不动他。我丨操，这败类一定把我那份儿干粮偷吃了，长得死沉死沉。
在水里很费力地睁大眼，看见他手舞足蹈地比划，意思大约是别抓他，抓鱼先。
我想表达一下再不出去我俩都可以直接喂鱼的意思，但是下来之前我脱得没他干净，衣服裹身上皱皱巴巴，手都挥不起来。
当下我心头很是有那么一点忧伤。下来的时候固然是抱着同度奈何桥的决心，快冻结实了倒又想着能不能多喘几口气了。
后来我就有点儿晕，恍恍惚惚着觉出一点儿不对劲，一般的大家都是越冷越清醒，我这都快成冰棍倒犯起迷糊来。
不过我想着自己应该还没到快咽气的地步，因为据说临死前大家普遍地会回光返照一下，眼下我晕得狠，一时该是死不了。
想象力是个很浮云的玩意。
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了屋顶的蜘蛛网，于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我就知道，刚才那么一想完我八成就彻底晕掉，而眼下肯定已经从水底出来了。
没有喂鱼是挺不错的。但是如果我哥做了鱼食，我是不介意回去陪他。
原地滚了滚脑袋，发现枕着的枕头又软又厚实，很舒服。
屋里窗明几净，屋顶也没有蜘蛛网，大约是刚睁眼的时候视线模糊才产生了错觉。
床边趴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头发有点儿乱，枕在一双小细胳膊上，睡得安稳。
我哥曾经教育我，扰人清梦着不得好死，但是现在我没看见他。想了一想，如果他活着那么我不得好死也算值；如果他已经挂了——我丨操丨，好死孬死还不都是一死，管它作甚
。
伸手拍了拍圆脑袋，就看见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慢慢抬起来，懵懵懂懂的小眼神儿渐渐聚焦，茫然地看看我。
然后皱起眉骂了句你爷爷的。
是那个骗我兄弟俩大冷天睡村口的小王八蛋。
告诉他我爷爷死了很多年。然后问他我哥人在哪。
他又骂了一句你娘的，站起来哗地拉开椅子要走。
告诉他我娘也死了很多天，又问了一遍我哥在哪儿。
他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如此瞪了我一会，瞪得我直想说兄台我不脆弱我很坚强我禁得起打击受得住考验，你若实在说不出口可以直接带我去验尸，到时我挖个坑埋了我哥自己再跳
进去，不知能否麻烦你为我俩填点土，我俩下辈子一定报答你。
最后他表情一松，没事儿人一样的笑开了。
他说，你那饿死鬼大哥爬起来就一口气吃光了我四五天的干粮，吃完了倒头就睡。你最好把他踹起来，然后你们两个给我滚蛋，现在，立刻，马上！
在堂屋地上看见了我裹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的哥，于是我就放了一半的心。
另一半心在阿香身上。小王八蛋告诉我天色已晚所以好姑娘阿香已经依依不舍地抹着眼泪回家了，还有他的名字不叫王八蛋，叫云天青。
桌上摆着杯子，我抓来寻着水壶倒了一杯自己灌了，然后蹲下来装模作样地替我哥掖掖被子，缩缩脖子转身回里屋往床上爬。
云天青跟进来拽着我怒道，他娘的你是癞皮狗么，赶紧滚出去老子要睡觉了。
我当然不让位。这屋子算不上好，但总比我和我哥的那间茅草屋强百倍。而且我哥正挺尸，我回去也没用。我连炉子都生不起来。
我牢牢扒着床不撒手，云天青捶打叫骂一阵，后来没辙了，就甩了鞋子跳上来，照着我的背狠狠踹了两脚，疼得要命。
最后他也闹腾累了，躺下来开始抢被子。
这回我很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而且这被子和床本来就是他的。
本来我想趁着有好床好被褥好好睡一觉，可是很久没吃东西饿得比较严重，饥肠辘辘的折磨下我忍不住翻身起来，推推旁边装死人的家伙，问他有没有吃的。
他冷笑着让我去问我哥，于是我无话可说地又躺了下来。
这一夜就在我肚子的叫声和他的愤怒的磨牙声中平静地过去了。
醒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外屋有说话声，一个是我这张床的主人，另一个大概是这家的主人。
家主说，怎么让这孩子睡地上。
云天青冷哼，水里拖着挺轻快的，一上岸就沉得要死，我搬不动。
家主说，你逞什么强，你当你多有本事，下次别瞎闹了，有事赶紧回村叫大人，知道不。
云天青嗤笑道，二叔您还真别说，谁叫救命都有用，我喊什么都是白搭。
家主不怒反笑，说，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大家被你耍多了，傻子都知道对你多长个心眼。下回再有事就喊我，你有几条小命够这么折腾的。
云天青就嘟囔着说，您这不是不在么……您再晚回来两天我能给饿死，这头猪恁能吃了。
李家村一共有十个未成年男人。
不过我哥潜水比大部分人都强。他的绝招是一头扎进水底，别人不生拉硬拽都不肯上来的。
可是我拉不动他。我丨操，这败类一定把我那份儿干粮偷吃了，长得死沉死沉。
在水里很费力地睁大眼，看见他手舞足蹈地比划，意思大约是别抓他，抓鱼先。
我想表达一下再不出去我俩都可以直接喂鱼的意思，但是下来之前我脱得没他干净，衣服裹身上皱皱巴巴，手都挥不起来。
当下我心头很是有那么一点忧伤。下来的时候固然是抱着同度奈何桥的决心，快冻结实了倒又想着能不能多喘几口气了。
后来我就有点儿晕，恍恍惚惚着觉出一点儿不对劲，一般的大家都是越冷越清醒，我这都快成冰棍倒犯起迷糊来。
不过我想着自己应该还没到快咽气的地步，因为据说临死前大家普遍地会回光返照一下，眼下我晕得狠，一时该是死不了。
想象力是个很浮云的玩意。
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了屋顶的蜘蛛网，于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我就知道，刚才那么一想完我八成就彻底晕掉，而眼下肯定已经从水底出来了。
没有喂鱼是挺不错的。但是如果我哥做了鱼食，我是不介意回去陪他。
原地滚了滚脑袋，发现枕着的枕头又软又厚实，很舒服。
屋里窗明几净，屋顶也没有蜘蛛网，大约是刚睁眼的时候视线模糊才产生了错觉。
床边趴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头发有点儿乱，枕在一双小细胳膊上，睡得安稳。
我哥曾经教育我，扰人清梦着不得好死，但是现在我没看见他。想了一想，如果他活着那么我不得好死也算值；如果他已经挂了——我丨操丨，好死孬死还不都是一死，管它作甚
。
伸手拍了拍圆脑袋，就看见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慢慢抬起来，懵懵懂懂的小眼神儿渐渐聚焦，茫然地看看我。
然后皱起眉骂了句你爷爷的。
是那个骗我兄弟俩大冷天睡村口的小王八蛋。
告诉他我爷爷死了很多年。然后问他我哥人在哪。
他又骂了一句你娘的，站起来哗地拉开椅子要走。
告诉他我娘也死了很多天，又问了一遍我哥在哪儿。
他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如此瞪了我一会，瞪得我直想说兄台我不脆弱我很坚强我禁得起打击受得住考验，你若实在说不出口可以直接带我去验尸，到时我挖个坑埋了我哥自己再跳
进去，不知能否麻烦你为我俩填点土，我俩下辈子一定报答你。
最后他表情一松，没事儿人一样的笑开了。
他说，你那饿死鬼大哥爬起来就一口气吃光了我四五天的干粮，吃完了倒头就睡。你最好把他踹起来，然后你们两个给我滚蛋，现在，立刻，马上！
在堂屋地上看见了我裹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的哥，于是我就放了一半的心。
另一半心在阿香身上。小王八蛋告诉我天色已晚所以好姑娘阿香已经依依不舍地抹着眼泪回家了，还有他的名字不叫王八蛋，叫云天青。
桌上摆着杯子，我抓来寻着水壶倒了一杯自己灌了，然后蹲下来装模作样地替我哥掖掖被子，缩缩脖子转身回里屋往床上爬。
云天青跟进来拽着我怒道，他娘的你是癞皮狗么，赶紧滚出去老子要睡觉了。
我当然不让位。这屋子算不上好，但总比我和我哥的那间茅草屋强百倍。而且我哥正挺尸，我回去也没用。我连炉子都生不起来。
我牢牢扒着床不撒手，云天青捶打叫骂一阵，后来没辙了，就甩了鞋子跳上来，照着我的背狠狠踹了两脚，疼得要命。
最后他也闹腾累了，躺下来开始抢被子。
这回我很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而且这被子和床本来就是他的。
本来我想趁着有好床好被褥好好睡一觉，可是很久没吃东西饿得比较严重，饥肠辘辘的折磨下我忍不住翻身起来，推推旁边装死人的家伙，问他有没有吃的。
他冷笑着让我去问我哥，于是我无话可说地又躺了下来。
这一夜就在我肚子的叫声和他的愤怒的磨牙声中平静地过去了。
醒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外屋有说话声，一个是我这张床的主人，另一个大概是这家的主人。
家主说，怎么让这孩子睡地上。
云天青冷哼，水里拖着挺轻快的，一上岸就沉得要死，我搬不动。
家主说，你逞什么强，你当你多有本事，下次别瞎闹了，有事赶紧回村叫大人，知道不。
云天青嗤笑道，二叔您还真别说，谁叫救命都有用，我喊什么都是白搭。
家主不怒反笑，说，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大家被你耍多了，傻子都知道对你多长个心眼。下回再有事就喊我，你有几条小命够这么折腾的。
云天青就嘟囔着说，您这不是不在么……您再晚回来两天我能给饿死，这头猪恁能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