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心上之人
春日宴如期而至。至上次共同宿醉以后，珍珠和顾子衣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
“珍珠，你会在春日宴上表演什么？”顾子衣百无聊赖地在房中走来走去——这些日子和珍珠呆在一起，她活泼了许多。
“一段琴曲。”珍珠端着茶杯微抿了一口，好看的眉目里晕染开笑意。
顾子衣走到珍珠身旁，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自己耳边垂下来的发丝：“希望你可以如愿留下来侍奉陛下。”
珍珠放下茶杯，反问道：“子衣，那你呢？对襄阳王的感情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顾子衣的动作一滞，表情有些僵硬，随后，只听她苦笑两声，轻叹：“哪有什么结果？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无缘亦无份，就更别提我那些空泛的念想了。”
珍珠看她难受，也不再问下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时间不早了，梳洗好就出去吧。”
片刻后，两人缓步走到储秀宫的院子里，不少秀女已经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轮着八卦趣闻了。
林姑姑从房中走出来，依旧是副不怒自威的死板样子，声音毫无起伏：“行了，排好队出去，谭公公和女官大人在外面等着你们。”
十日来，众秀女都已见识过这位老嬷嬷的厉害，乖乖地住了嘴，快步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珍珠被她们晃得头有些晕——一个个穿着的衣服大抵都是压箱底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款式也多，头上的珠钗也哗啦啦地乱响，惹得人心烦至极。
专门负责此次选秀的管事公公和女官在储秀宫大门不远处站着，望着秀女们的夸张装扮有些发笑——他们陛下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这么打扮，实在是有些……太隆重了。
珍珠和顾子衣算是花花绿绿里头的一股清流，穿的都是淡色，看起来简单大方多了。当然，像她们这种天生容貌便要胜别人七八分的名门闺秀来说，就算是穿粗布衣裳，气质与美貌也还是在的。
春日宴订在占地面积极大的麟德殿。秀女们到时，麟德殿还只有成排的奴婢在忙前忙后，皇帝和各位妃子都没有来。
到底还是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家里学了那么些宫中的生存之法，便自以为自己深藏不露就开始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细，却不晓得这种行为只会让她们暴露得更快。
珍珠和顾子衣在这群秀女中没有朋友，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边，乐得清闲。
大约一炷香后，便听见太监尖利的声音：“陛下与众妃嫔到——”
人声鼎沸的宫殿立即肃然无声。
珍珠的心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握着酒杯的手也忍不住颤动。
终于，那个在梦中梦见过无数次的男子一身蓝衣走了进来，俊秀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色，举手投足间皆是帝王风范。这样的他，真的像极了她昔日的冬郎，像极了曾经的广平王。那时候的他们都还只有对方。很快，独孤靖瑶也跟了进来，她一袭淡青色的长裙，长发披肩，脸上满是小女儿家娇娇柔柔的表情，她快步走上去对李俶一笑，李俶亦是对她一笑。如此的天造地设，后头的嫔妃统统成了陪衬。
珍珠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会忍不住就唤一声冬郎。
李俶走上高位，淡淡一笑，让人只觉如沐春风：“朕来迟了，春日宴便可以开始。”
珍珠紧抿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独孤靖瑶望着下头一众水灵灵的少女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招来女官，告诉她秀女的献技可以开始。
“兵部尚书之女许清欢。”殿前的女官唤到珍珠的名字。
珍珠微微平静了下来，抱着出发前特意从许家拿的天下名琴“摇欢”在案旁坐下。便听见高山流水自有一番韵味的琴曲和着美人轻柔的声音流淌而出：
“天高爽气晶
驰景忽西倾”
……
李俶本来没什么兴致，此时突然听到这首曲子，心就像是被谁狠狠揪了起来，他脑海里浮现出珍珠的身影，那个小女人啊，一颦一笑都如她的名字一样散发着珍珠的光辉，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目光。那样凛冽而又善良的女子，他李俶何德何能可以与她举案齐眉好些年，只可惜，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一年了，距离珍珠去世已有一年。他终于成为万众瞩目的帝王，却无人再唤他一声冬郎。
“山列千重静，河流一带明。想同金镜澈，宁让玉壶清。”
温柔缱绻的歌声与琴声还在继续，李俶极力忍住眼泪抬起头来打量面前弹琴的女子。
青衣白发带，长发如瀑，眼里的光彩与嘴角上扬的弧度以及发簪的挽发都和珍珠如出一辙。只是，那张明艳漂亮的脸却不是珍珠的脸。
是他痴心妄想了，世上哪会有什么死而复生，不过都是在世者对逝去者的一份念念不忘与执着。
只是，这诗和他与珍珠在醉仙楼相遇时珍珠所作的无半分差别，也许，这少女是珍珠的什么故人。
一曲毕。
李俶沉吟半刻，问台下身姿娉婷的少女：“此曲所谓何名？”
少女沉静一笑，答：“此曲名为《解忧》。”
春日宴如期而至。至上次共同宿醉以后，珍珠和顾子衣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
“珍珠，你会在春日宴上表演什么？”顾子衣百无聊赖地在房中走来走去——这些日子和珍珠呆在一起，她活泼了许多。
“一段琴曲。”珍珠端着茶杯微抿了一口，好看的眉目里晕染开笑意。
顾子衣走到珍珠身旁，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自己耳边垂下来的发丝：“希望你可以如愿留下来侍奉陛下。”
珍珠放下茶杯，反问道：“子衣，那你呢？对襄阳王的感情总是要有个结果的。”
顾子衣的动作一滞，表情有些僵硬，随后，只听她苦笑两声，轻叹：“哪有什么结果？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无缘亦无份，就更别提我那些空泛的念想了。”
珍珠看她难受，也不再问下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时间不早了，梳洗好就出去吧。”
片刻后，两人缓步走到储秀宫的院子里，不少秀女已经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轮着八卦趣闻了。
林姑姑从房中走出来，依旧是副不怒自威的死板样子，声音毫无起伏：“行了，排好队出去，谭公公和女官大人在外面等着你们。”
十日来，众秀女都已见识过这位老嬷嬷的厉害，乖乖地住了嘴，快步回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珍珠被她们晃得头有些晕——一个个穿着的衣服大抵都是压箱底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款式也多，头上的珠钗也哗啦啦地乱响，惹得人心烦至极。
专门负责此次选秀的管事公公和女官在储秀宫大门不远处站着，望着秀女们的夸张装扮有些发笑——他们陛下又不是什么好色之人，这么打扮，实在是有些……太隆重了。
珍珠和顾子衣算是花花绿绿里头的一股清流，穿的都是淡色，看起来简单大方多了。当然，像她们这种天生容貌便要胜别人七八分的名门闺秀来说，就算是穿粗布衣裳，气质与美貌也还是在的。
春日宴订在占地面积极大的麟德殿。秀女们到时，麟德殿还只有成排的奴婢在忙前忙后，皇帝和各位妃子都没有来。
到底还是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家里学了那么些宫中的生存之法，便自以为自己深藏不露就开始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细，却不晓得这种行为只会让她们暴露得更快。
珍珠和顾子衣在这群秀女中没有朋友，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边，乐得清闲。
大约一炷香后，便听见太监尖利的声音：“陛下与众妃嫔到——”
人声鼎沸的宫殿立即肃然无声。
珍珠的心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握着酒杯的手也忍不住颤动。
终于，那个在梦中梦见过无数次的男子一身蓝衣走了进来，俊秀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倦色，举手投足间皆是帝王风范。这样的他，真的像极了她昔日的冬郎，像极了曾经的广平王。那时候的他们都还只有对方。很快，独孤靖瑶也跟了进来，她一袭淡青色的长裙，长发披肩，脸上满是小女儿家娇娇柔柔的表情，她快步走上去对李俶一笑，李俶亦是对她一笑。如此的天造地设，后头的嫔妃统统成了陪衬。
珍珠不敢再看，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会忍不住就唤一声冬郎。
李俶走上高位，淡淡一笑，让人只觉如沐春风：“朕来迟了，春日宴便可以开始。”
珍珠紧抿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独孤靖瑶望着下头一众水灵灵的少女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招来女官，告诉她秀女的献技可以开始。
“兵部尚书之女许清欢。”殿前的女官唤到珍珠的名字。
珍珠微微平静了下来，抱着出发前特意从许家拿的天下名琴“摇欢”在案旁坐下。便听见高山流水自有一番韵味的琴曲和着美人轻柔的声音流淌而出：
“天高爽气晶
驰景忽西倾”
……
李俶本来没什么兴致，此时突然听到这首曲子，心就像是被谁狠狠揪了起来，他脑海里浮现出珍珠的身影，那个小女人啊，一颦一笑都如她的名字一样散发着珍珠的光辉，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目光。那样凛冽而又善良的女子，他李俶何德何能可以与她举案齐眉好些年，只可惜，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一年了，距离珍珠去世已有一年。他终于成为万众瞩目的帝王，却无人再唤他一声冬郎。
“山列千重静，河流一带明。想同金镜澈，宁让玉壶清。”
温柔缱绻的歌声与琴声还在继续，李俶极力忍住眼泪抬起头来打量面前弹琴的女子。
青衣白发带，长发如瀑，眼里的光彩与嘴角上扬的弧度以及发簪的挽发都和珍珠如出一辙。只是，那张明艳漂亮的脸却不是珍珠的脸。
是他痴心妄想了，世上哪会有什么死而复生，不过都是在世者对逝去者的一份念念不忘与执着。
只是，这诗和他与珍珠在醉仙楼相遇时珍珠所作的无半分差别，也许，这少女是珍珠的什么故人。
一曲毕。
李俶沉吟半刻，问台下身姿娉婷的少女：“此曲所谓何名？”
少女沉静一笑，答：“此曲名为《解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