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贴

正厅内
从临安来的吴家少爷默默坐在雕花长椅上品茗，手里摩挲着一本海国图志细细地品读着。他身旁解府的下人们递上上好的飘雪和几个可口的茶点，打点好一切后，安静地退在一旁不语。
解语花看到聚精会神的吴家少爷，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坐在他旁边，下人们也识趣的端来一杯茶和一本不知名的兵法书。
二人像是都没有察觉到对方般，各自淡淡品味着手中的精神食粮，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身旁的两个下人腿都站酸了，倒也不敢支吾一声。
终于，吴家少爷还是先放弃了僵持的态度：“小花，还是你行。我甘拜下风。”
解语花也放下了手中的书，笑道：“你这忙里忙外的吴家少爷，竟也有时间在我这来读困书，说到底你也不差嘛。怎么，最近临安很闲？来我北平找事做了？“
这些年来吴邪说到底还是没变，一贯的儒雅小生气，一贯地不紧不慢的生活态度，一贯地好整以暇，一贯地骨子里透露着奸商的气息。不过，眉宇间的硬气还是多了几分，像是长大了。

“临安倒也不闲，军阀各种勾当都在做，我就是来你这儿找点清净。”
两人倒也真没什么关键紧要的话题，随便聊了些生活轶事，又吹了吹牛。一旁的下人有些感慨，这位解当家除了和霍府的秀秀小姐可以聊地热火朝天外，也就只有这临安的吴家少爷了。
聊着聊着，吴邪忽然说要作诗。解语花差点把口里的茶一口喷在他脑门上。“你要作诗，搞错没有？”
吴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老子是诗仙下凡的驾驶盯着解语花，解语花也不好说什么，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于是，吴邪就开始了。
“遣悲怀，人百其身，走马西来欲到天。解家少爷可得细细品味一番才行。”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过了一秒，接下来的时间里解语花差点没笑背过去：“吴邪，敢问你这是什么体裁的诗啊？五言？七言？绝句？喂喂，你这不就是把一个题目一个成句和半句诗拼凑在了一起吗？”
吴邪却装作很认真的态度，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小花，好好赏析。”
解语花看了他一眼，从他眼中漫不经心的色彩中读出了一丝焦虑，也就是那一瞬间，他明白了吴邪所作的诗的含义。
“要我赏析，也可以。没点茶点怎么行呢？”解语花对着身后两个仅剩的伙计说道，“去南门和北门，买五钱枣泥糕和栗子糕来。要新鲜的，不新鲜跑遍全北平也要给我买回来。”

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吴邪呢？虽说吴邪是他的发小，本身性子也不坏，要说保密的话也绝对是个守口如瓶的人，只不过.....
望了一眼正满怀期待的等话的吴邪，解语花不知为何不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竟不敢直视。
他内心有一种情绪在翻涌，那恰似自己珍藏着一件绝世神器，不敢轻易向他人透露的狂热，即便眼前是自己信任万分的友人，也还会选择只字不提。
“啪”解语花自己给自己在内心一巴掌。什么玩意儿的绝世神器，那家伙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对，活生生的绝世死赖皮，何来神器一说。
但这样再细一想，告诉吴邪确实不妥。先不说会不会因这人本身不是什么好货色而牵扯到他临安的吴家，单是惹上了这临安小三爷，他就绝不会坐视不管。
吴邪的性子，他很清楚。到时候事情一传出去，保不了的说不定就是解家了。
“到底怎样？”吴邪不耐烦了，他生性最烦人欲言又止。
“没什么，就是随便说说。”

说来也是，这吴邪什么吃不通，唯独夸夸其谈几句，自个就把自个儿捧上天了。所以说他这人也是简单，吃软不吃硬。
大概又折腾了这发小几下，把吴邪气的咬牙的时候，解语花也玩够了，自然也收手了。
“这下放轻松了，说正经的事儿吧。”
看着解语花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点，吴邪愣是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憋死。这解语花就是如此，上一秒把自己气得要死，下一秒就神转折扯到一个你万万想不到的点子上。
自己深呼吸几口气，再灌下几口凉茶，吴邪这才平复一下。
“北阀在找人。”
“找何人？”
“未知，只知道是要犯，且数量不少。”
“那是你们临安的事吧，你这大老远的，跑来通知我是怎么回事，不能用电报吗？”
此话一语中的，吴邪虽然会犯傻但绝不是个糊涂人，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此来确实违背了他一贯的作风，吴邪不喜麻烦，做事总会是选择最快的捷径，尽管有时身不由己，但现在看来这次不是身不由己，而是他自己往这条折路来的。
闻言吴邪尴尬一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小花你，那我就实话说了吧，我需要在你府上暂住一段时间。”
这下轮到小花倍感惊讶了：“住倒是没问题，但问题就在于，你这是何必？”
感情来通知是事小，寻觅藏身之处才是要紧。不过为什么是藏身之处，他吴邪犯了什么罪吗？

不过最近还真是不太平，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有了第一桩，自然也不怕这第二三桩。
“嗯，没问题，你大可大摇大摆地来我府上，权当是自家人。”
吴邪一愣，小花自然也是知道他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豁达之人。不过吴邪也就愣了一秒，紧接着就噗嗤一声笑开。
“小花啊小花，别人说我还不信，今儿可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小花一愣：“见识什么？”
“你那爱管闲事的性格，以及不怕摊上担子的心。”

一来二往，吴邪也就在解家住下了。其实一开始吴邪还是会装模作样有些推脱，直说这怎么好意思呢麻烦了之类的种种，解语花索性就安置他先在一个小酒楼里住上两天，结果这还没住上一天，他就怏怏地自己回来了。
见吴邪气势汹汹地冲进自家客厅，就差没一脚踹门而入了，解语花放下手里记账的册子。
“怎么，酒楼的伙计招呼不周？”
“如果只是伙计招呼那就好了！”吴邪止住脚步，瞅了一眼小花身旁空着的另一张贵妃椅，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上去，巴不得把那椅子坐得粉碎。
见他这幅在外受尽委屈的模样，解语花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嘲弄他。不过现在也罢，他还在气头上，以后有的时间不差这一会儿。
他没有招呼下人们过来送茶送水，自己起身去给吴邪端来一杯竹叶青，说是叫他消消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眼看四下无人，吴邪也就放松着，直接以平常人说话的口气和声响说着：
“那人根本就是个阴魂不散，我到哪儿他到哪儿，就差和小爷我同床共枕了！关键是我这来来往往多次，连他个人影都没瞅着，更别说是何人了！”
这样一来也就一清二楚了，吴邪气的是自身有种受限的感觉，就像个猎豹时时刻刻盯紧了猎物一样不放松，而自己又不知道狩猎者是谁，一头雾水，给他一种身陷囹圄的不悦。
若是那人直截了当，闪现在他跟前跟他说几句什么老子我就是要你的命或者要钱还是要命的话，吴邪或许还好受些，至少不会被磨得烦人。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受不了拐弯抹角。

想来那人还真是处心积虑，连吴邪的行程都弄清楚了，绝不是泛泛之辈。
见小花又独自陷入深思，吴邪也不打扰他。心情好说歹说平静了不少，他也就自己抿茶发呆了。
不过这次陷入沉思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吧，吴邪一抿一抿地把茶都抿干了他还在思考着，这下可就坐不住了。
“小花，顺便说一句，那家酒楼的伙计招呼很周到，下次我们还去那里吃吧。”
本来还在思考的小花一下子就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吴邪岔开话题的能力还真是不高。
“你且在我家中先住下，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要做这种事。”
有了小花的保障，吴邪自然安心不少，二话不说一个劲儿地回酒楼去收拾行李了。见他走后，解语花才招呼一个伙计过来，命他再打扫间房出来，尽快。
那伙计虽满腹疑问，可也不得不照办没问一句话，但这刚提起脚后跟，就又被解当家叫住了。
“上次那人，叫他搬到后院的那个屋子去，把他的房间腾出来。”
伙计没有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当家的，像是有些疑惑。
解语花不解也不耐烦，自家伙计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以前叫他做事可都是雷厉风行的。
他微微皱眉，语气有点带火：“怎么，还在耽误什么？”
那伙计感觉不妙，却又像是左右为难，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当家的，那人在昨夜就给我们伙计的说了，说他就住在这儿哪儿也不搬，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
如此说来伙计刚刚难为情的表情也是情有可原，现在的他不会怪伙计了，就是对于那个不速之客更加厌恶。他轻拍伙计的肩，招呼他自己忙去吧，并说由我当家的自己去说，伙计这才长出一口气各就各位。
院子里的海棠是解语花种在自己卧寝跟前的，他喜欢在起床的时分第一眼看到一朵盛放的海棠，尽管这个在一年中只能满足他几次。
这个时候的他走在去往自己卧室的路上，微风轻抚过掉落的海棠，花瓣不经意间在他的脸上逗留，这样的时刻有过很多。每当解语花心烦意乱的时候，若是有这看似通人情的花瓣打在他的脸上，无论怎样的怒火，都会平静几分。
这次自然不例外。

捻去脸上的花瓣，解语花深呼吸一下，慢慢推开黑瞎子的房门。
当家的亲自招呼过的伙计们自然是不敢懈怠半分，就拿现在来说，黑瞎子的房间被收拾地妥妥帖帖，根本不像是常年无人居住之地。
解语花进去的时候，他正点着一支烟对着窗外发呆，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并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先把手里的烟给掐了，扔在屋外的花坛里。
也还算是细致。
黑瞎子等到烟味差不多趋尽了后，又灌了自己一口茶下去，这才恭敬地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不过解语花不领情，就端端正正地站在了他的门前没有多走一步。
“有事同你商议。”
“哦？”黑瞎子佯装惊讶，“为何事？”
解语花尽量把语气放平和些，这样听起来他也不是在凭地位意气跟人说话。
“劳驾你搬到后院的那家房，这间房要留给另一个人。”他特意用了劳驾二字。
黑瞎子问：“是哪家客人？”
“这个你就别管太多，只管知道是我的朋友便是。”
谁料黑瞎子根本不吃这一套，有意无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解当家，我不也是您的朋友吗？”
朋友？有朋友一照面就拿枪指着别人的眉心的吗？

解语花本想奚落他几句，例如什么你还真是恬不知耻或者不知天高地厚之类的，没想到黑瞎子自己嘴快：“你那晚自己说的。”
如果小花嘴更快些的话说出那些话，那黑瞎子这句无疑就是在给他打脸。
小花一向伶牙俐齿，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瞎子的时候显得手足无措，倒不是小花的功力有退步，而是对方更胜三分。
“一句话，你到底搬不搬？”很明显，软的不成就来硬的，软硬不吃的话就收拾铺盖走人。
谁知对方立即就妥协了：“我搬，解当家的话怎能不听。”
如果此时谈话的是吴邪，那他绝对气的要跳起来，心里直说你要搬就搬哪来那么多废话，反正都是要搬早搬晚搬都是搬还要跟我磨蹭几句。
解语花自然是不会这样，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后，立刻扭头走人，懒得跟他多废话一句。
黑瞎子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矗在门口不知死活地叫喊着：“当家的有空把你那朋友带过来我们一起喝酒啊。”
于是解家又忙里忙外地开始打扫收拾后院腾空屋子。

看着下人们跑来跑去，自己倒是两手空空十分清闲，吴邪有些纳闷，明明没带什么东西啊。
后院长期无人涉足，虽说那儿的房子没有破旧到不宜人居住的地步，但也还是很糟糕。即便是手脚再多也不是很快便能收拾出来的。下人们找了间相对来说干净些的屋子，不过这干净也只是相对，相对于其他已经布满青苔和爬山虎的屋子来说。
花了大概两个时辰不到，还是收拾地井井有条了。
除却有些潮湿以及用具略显生旧之外，和黑瞎子之前住过的屋子也不是大相径庭。
点燃一支烟含在嘴里，黑瞎子慢悠悠地踏进这间新屋子，在后院解当家不会常来，准确的说是鲜有人来，他点上一两支烟也不会有人嚼舌根。
看了看这简陋却又别具一格的屋子，黑瞎子很满意：“果然是解家，这样的屋子都这么精致。”
他这话绝不是在吹嘘，解家的每一处地方都是充满着古色古香，典雅大方又不失别致，即便是废旧的屋子。
“满意了？”
此刻的解语花依靠在这间房的门前，那个地方稍微干净些。他这话看上去是个疑问句，实质上用的是威胁的语气。
他的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不知道这个瞎子知不知道。
黑瞎子倒是权当不在意，稍微把弄下自己的眉，双手一摊：“满意！非常满意！空气清新，没人打扰，关键是逃跑了也没人知道。”
他那最后一句话说得蛮轻，然而解语花还是很好地捕捉到了，这种细节的捕捉对他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内容确实与他毫无瓜葛。
“你以后没事别来找我，也别去打扰之前你住过的房间里的那人。”

回到前院的时候，吴邪的行装差不多全部清点完毕也一切就绪。
此刻的他正在欣赏小花房门前的那一海棠，傍晚剩余的如墨晕渲染开来的橙色余晖打在他身上，他本身一层不染的白大褂像是被墨泼洒的一般，一层一层，一点一点。咋一看，还真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其实吴邪的相貌很容易让人将它和那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但无奈这小三爷偏就不是那样一个人。
或者说在下人生人面前他会表现出那样的一面，但若是在熟人的面前，绝对是截然不同。
察觉到小花的到来，吴邪转过身子浅笑着看着他，指着面前的这株艳丽说道：“小花，你若是喜欢这海棠的话，何不多种一些？”
整个解家的院子里，也只有这一点属于海棠的红，而这一点红，只会在解当家的寝前。
小花来到他跟前，同他一起看着这胜芳的几抹红，饶有兴趣地摇摇头：“多了就俗了，多了就不珍贵了。”
吴邪大抵是觉得小花言之有理，亦或是觉得他唱戏唱的多了越发多愁善感了，反正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绕。
“我在北平初来乍到，今晚你带我出去走走，了解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吧。”
“我没你这么闲......”话未过半，见到吴邪略微嗔怪的面色，转又改口，“不过出去走走还是可以的。”
吴邪吃这一套可不吃上一套：“我还真不信你个解当家忙里忙外地抽不出个时间在晚上出去走走，少废话！“他笑嘻嘻地说完这句话，没管小花的表情就撒腿就跑。
解语花仍旧笑盈盈地看着他，其实他也想出去走走，借吴邪这双手倒也正合适。

北平的夜晚是两个极端，一端充满了属于街市的喧嚣，一端洋溢着来自季节的静谧。
而隔绝这两个极端的就是一扇门，一扇横在自家和外界的门。
”吴邪，把灯笼点上一个，回来的时候可以借光。”
吴邪利落地点上一盏，将它挂在解家门后的那片墙上，借这微弱的光线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跟着催促的小花出去了。吴邪好歹也是个小老板，该注重仪表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即便是在夜晚。
有一条街是解语花小时候常年偷跑出来玩的，那时候还是条胡同，胡同的最里端的一户人家住着他永远的师傅——二月红。
吴邪大概已经忘了，那条街并不是小花一个人的回忆。那个时候他，小花，秀秀三人在那里穿梭多次，几近把所有的儿时回忆留了一半在它上面。
可曾几何时，吴邪被他爷爷接走离开北平，秀秀跟着霍仙姑到了不知道的地方。以后的一段时间里，那条街也就只有小花一个人在走了，有时候他也会买三串糖葫芦，一个人奔走在那条街，他以为走到尽头的时候就会看到那两人，以为走到尽头答案就会浮现。
然而尽头只有自己学艺的殿堂。
后来日子久了，那条胡同也被撤了，街道周围建起了略高的酒楼，至于是怎样的高，反正放眼望过去，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天。
不过现在这条街重新修整了起来，也比以前更加热闹了，至少不是只有几个孩子在跑几个商贩在吆喝了。
不过估计吴邪也记不住了。
“小花，借我点钱。”

这煞风景的劳什子，小花暗骂着，但还是掏出了钱递给他：“下次你还不记得，就把你丢青楼赎钱！”
“怎么会怎么会，以我的姿色还不及你一半，卖去青楼老板还不要呢！”说完赶紧开溜。
吴邪很能逛。虽然他记不得这条街了，不知是潜意识还是什么的，他总会凭借本能去寻找一些想要的东西，不过大多数都是些不打紧的小玩意。
这条街的小玩意很多，买什么的都有，上次还瞅着一个自称是古董店的老板出来贱卖明器，结果被一哥们当场识破，买了他东西的路人纷纷砸东西叫退钱，那老板自此以后再没露面。
吴邪已经跑不见了，不过这条街本身就一条线，加上他找不着人自己也就会回来找小花，所以并不担心，就留在刚刚给他借钱的地方转悠了。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解语花上前去买来了两串，路过的乞丐小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也就好心递给他一串，自己就拿了一串，却半天舍不得吃。解语花是戏子，自然很忌讳甜腻食品，但唯独这糖葫芦，他还是咽得下口。
吃下去是五味杂谈，光是看着也是百感交集。
但这一切他都不会呈现在脸上，甚至没映在眼睛上。
还是吃掉吧，别一会儿弄脏了不好。可刚把那圆滚滚的一个递到嘴边，就忽然感受到来自身后的不友好的目光，解语花猛地回头，却只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中那种不友好的感觉荡然无存。
来不及吃掉糖葫芦，小花将它递给另一个小乞丐，然后直奔吴邪远去的那个方向。

记得吴邪说过，这段时间有人跟踪他，估计也就是那个人了。解语花本来想着出去的话对吴邪绝对百害无一利，但反过来想想，既然是在这种万人空巷的时候，料那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有这么多人的掩护，估计他也不敢轻易现身。那人若是能跟丢了自然是好，如果不能跟丢，那就逼他在这种时候现出原形。
这也是为什么解语花会在吴邪提议外出时思考了良久而最终又答应的原因了。
在这种人多眼杂的时刻，是他露馅的最佳时机，也是能让吴邪受伤害最小的时机。
但再怎么算尽，也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譬如现在，在这人来人往的群体中，要想找到那个疯子一样的吴邪着实不易。不过好在解语花早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初给他钱的时候也没给多少。
不出预料，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因为资金不足而出现了。
他边跑边喊：“解雨臣你故意的是吧，借钱借得这么抠门，真当我不还啊！”
解语花手里拿着一叠钞票远远地望着他，嘴角挂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吴邪以为他是大发慈悲了，结果还没走进的时候那家伙随手一挥——满天布满的钞票在飞。
结果可想而知，无数人蜂拥而至，跳起来抢的，趴在地上找的，还有两个人互相叠在一起的。局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要多不堪有多不堪，摆地摊的小贩想加入又怕摊子受不住，左右为难。带着孩子的老女人想去抢又怕孩子被人拐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吴邪这下呆住了，一副天上飘的都是自己的钱心里淌着的都是血的模样站着。
解语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拉起这个还在呆若木鸡的发小就走，他四处张望，寻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