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霍普柯克的故事
　　赫敏第一个从他们中间跑开。她径直跑向礼堂前面，眼泪夺眶而出，然后一头扑进了海格的怀抱。罗恩和金妮紧跟其后，海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挨个拥抱了他们。
　　哈利晕头晕脑地跟在后面：海格离开了这么久，很难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哈利！”海格喊道，眼泪从他那甲虫般的黑眼睛中涌了出来。他紧紧地拥抱了哈利，那力气简直能把他的骨头撞断。哈利立刻觉得自己的脚离了地。
　　“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海格说，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也是……”哈利喘着气说，“海格……没法……呼吸……”
　　“哦，对不起！”海格说，连忙把哈利放到地上。
　　“海格，你上哪儿去了？”赫敏问道，“我们都很担心你，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谁都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啊，赫敏，”海格靠上前去，同时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不能在这儿说这个。明天吃中饭的时候到我的小屋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这是不是说明你还是我们的老师？”罗恩热切地问道。
　　“当然了！”海格喜气洋洋地说，同时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威尔米娜告诉我，你们现在在学钉尾龙，但我弄到了点更好的玩意儿！”
　　“那太好了，海格。”哈利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因为通常来说，“更好的”也就意味着“更致命的”。
　　“你们几个，”麦格教授严厉地说，“回去用餐，我和海格有点事情要讨论。”
　　“好的，教授。”赫敏说——她整个人看上去简直灼灼发亮。罗恩抓住她的手，一路把她拖走了，同时脸上灿烂地笑着。海格重重地在教工席上坐了下来，坐在麦格教授的身边。
　　海格回来了，哈利感到那么轻松快活，几乎没空去留神到笼罩在斯莱特林长桌旁的一片愁云惨雾，或是其他学生脸上失望的表情。事实上，哈利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海格带了一头客迈拉兽回来，他也不会在乎。唯一重要的一点，便是海格已经回到了他们身边，平平安安，毫发无损，而且，终于能有些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坐下吧，波特。”
　　哈利坐进霍普柯克教授办公室正中间的一把椅子里，同时吞咽了一口唾沫。屋里其它的摆设已经被清除干净了，只留下这把椅子，还有一口坩埚，在一团蓝色的魔火上炖着。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铜的味道，闻上去像是鲜血。
　　赫敏就站在霍普柯克身边，系着一条厚实的围裙，戴着一副皮手套。她之前早早地离开了晚餐桌，来和霍普柯克一起为第一轮试验做所谓的“最后准备”。
　　【试验……和我有关的试验……让我把这东西喝下去的试验】
　　“你们两个，”霍普柯克说着，冲金妮和罗恩点了点头，“把魔杖拿出来。”
　　“好的。”金妮慢慢地说，然后把魔杖缓慢地从袍子口袋里抽了出来。
　　“为什么？”罗恩问。
　　“防止有什么事情不对劲，”霍普柯克平静地说，“这剂魔药劲儿很足。如果在老鼠身上的试验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那波特到时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变得有多强。”
　　“拜托了，教授，”金妮紧张不安地说，“这剂魔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是说，它背后的原理是什么？”
　　霍普柯克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向赫敏。
　　“也许你能向他们解释一下，格兰杰小姐。”她说。
　　赫敏点了点头，热切地舔了舔嘴唇，然后直直地看向哈利。
　　“好吧，你应该还记得，霍普柯克教授和你母亲曾想找到一种和Sanguen generare一样威力巨大的魔药——也就是流血牺牲。这种魔药甚至能保护饮用者躲避索命咒的伤害。”
　　哈利点了点头：“我记得。”
　　“你的血有很强的力量，”赫敏说，“因为你母亲的保护——她牺牲了她的鲜血。这种保护至今仍然存在，甚至会伴随你的一生，但我们并不知道这种保护现在还有多强，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承受伏地魔发出的另一道索命咒。”
　　她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霍普柯克教授，后者点了点头。
　　“我们正在研制的这剂魔药，”赫敏说道，“也就是说，霍普柯克教授，斯内普教授和我，希望能彻底消除对Sanguen generare的需求。如果我们能从魔药中获取这条古老咒语的力量，饮用者就会受到彻底的庇护，并且不再需要流血牺牲。”
　　她瞥了一眼罗恩，后者正交叉着双臂，安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看向赫敏，而是盯着那口坩埚。
　　哈利看了赫敏一会儿，她一直注视着罗恩，脸上刻着深深的焦虑。但她随后意识到了哈利在盯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下去。
　　“问题是，”她说，“伏地魔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什么意思？”哈利问道。
　　“他想设法绕开血缘保护咒，”赫敏说，“和我们运用的原理是相同的，但……实际上是和我们反过来的，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我们的魔药中包含的鲜血是我们自愿献出的，伏地魔的则是从受害者那里强迫取得的。自愿献出的鲜血被爱所标记，而被迫取得的则被恐惧和仇恨所标记。我们认为他正在试图创造一种魔药，能够抵挡这种传统血缘保护咒的副作用。”
　　“但是……等一下，”哈利说，“他取了我的血，而且……它……它里面也包含了血缘保护，对吧？它不是被仇恨所标记的——”
　　“你的血情况特殊，”霍普柯克教授说，“莉莉的牺牲永久地标记了它，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我们必须假定安东尼·戈德斯坦和潘西·帕金森的血液中并没有类似的魔法。尤其是戈德斯坦，因为他是麻瓜出身，父母又都还在世，而且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这种古老的魔法。”
　　“这么说……他在试图发明一种魔药，”金妮慢慢地说，“所以如果他成功了，再用死咒击中哈利……”
　　“死咒就会起效，”霍普柯克说，“他在运用和我们相同的理论：创造一剂以血液为基础的魔药，便可以赋予饮用者比任何古老有力的咒语还要强大得多的力量。”
　　“但他现在很虚弱，不是吗？”罗恩说，“所以他才绑架了那些人，为了取得他们的血。”
　　“是的，”霍普柯克说，“哈利的血液也在伏地魔的血管中流淌，这就使我们有了一个明显的优势。伏地魔必须使药剂足够强大，才能消除他自己体内的Sanguen generare的影响，而不是差不多就行。但哈利就没有这样的问题，因为他自己的血液已经足够强大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哈利试图弄明白这一切，但他必须承认自己还有点儿困惑。他索性决定不再在理论上大费周章，而是提出一个更加直接的问题。
　　“我喝下这剂魔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问道。
　　“这种魔药就像一种增强剂，”赫敏说，“从理论上来说，它会使你的器官变得更强壮，并且帮助他们抵御损伤。饮用者的魔法能力和身体力量也会随之增强。”
　　“这种效果是暂时的，”霍普柯克说，“而且恐怕是非常‘暂时’。我们能让一剂魔药效果持续的时间最多也不过10分钟，根本不够长。”
　　“那就不能增加一些剂量吗？”哈利说。
　　“不行，”赫敏说道，“比我们给你设定的剂量哪怕再高一点儿都可能是危险的。”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给你增加一些剂量，”霍普柯克说，“但你必须一步一步来。”
　　赫敏从嗓子里哼了一声，撅起了嘴唇。
　　“啊，”霍普柯克说，“好吧，格兰杰小姐和我在这个问题上有点分歧。她想发明一种缓释药剂，我则始终认为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
　　赫敏开始表示抗议，但霍普柯克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但我还没有自傲到认为自己的观点不可能出错，”霍普柯克说，“格兰杰小姐有权着手对这种方案进行研究。”
　　“缓释药剂可以提供持续可控的能量，最长能达到12个小时，副作用更少，而且当魔药开始失效的时候，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不会那么大。”赫敏说。
　　“这只是从理论上来说，”霍普柯克冷冷地说，“我们还是先从目前已经有的入手吧。波特，你准备好了吗？”
　　哈利咽了一口唾沫。
　　【还没有】
　　“准备好了。”他撒谎道。
　　“格兰杰小姐。”霍普柯克向赫敏示意道，后者正把一只烧瓶浸到那口在文火上炖着的坩埚中去，然后精确地盛出了一份很少的魔药，它本身呈现出一种粘稠的质地，色泽深红，仿佛正从内部散发出灼热的光芒。而铜的气味也变得更加强烈了。
　　“给，”赫敏说，把烧瓶递给哈利。“把它们全喝了，”她又补充道，“慢慢喝。”
　　哈利点了点头，接过了烧瓶。
　　“所有人都往后站。”霍普柯克命令道。哈利把烧瓶送到嘴唇边上。
　　在哈利漫长而缓慢的吞咽过程中，房间里一片鸦雀无声。魔药最初入口的味道十分可怕，是一种像铜一样的血腥味。但接下来的味道却是出人意料地甜美纯净。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自己用鼻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魔药顺着喉咙厚厚地滑落下去。
　　他把魔药喝了个干净，然后放下烧瓶，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手中举着魔杖，脸上满是焦虑。哈利差点儿笑了出来，但好几秒过去了，仍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如何？”最终赫敏开了口，声音如刀片般划过空气。
　　哈利思索了一下。对于这样一种本该让他变得比伏地魔更强大的魔药来说，他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他说，“它看上去似乎并没有——”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他手中的烧瓶突然爆裂了。
　　金妮和赫敏发出了轻轻的尖叫声。哈利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顺着手掌流淌下来，但就在下一秒，他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浪潮，如同电流般急速流过他的身体。伤疤仿佛爆裂了开来，他发出痛苦的叫喊，手中的玻璃碎片掉到了地上。鲜血从他的手上滴落下来，而疼痛……
　　“哈利！”金妮大喊起来，声音听上去出奇地遥远。哈利看见她开始向他走来，但霍普柯克抓住了她的肩膀，吼道：“回来！”
　　金妮听从了，死死地攥住手中的魔杖。
　　紧接着哈利听到了更多的声音。罗恩的，赫敏的，还有金妮的……但这不可能啊，他们就站在他面前呢，全都盯着他看，而且恐惧万分、无言以对。可他们同时还在跟他说话，他们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暖，那么温暖……再也没有了痛苦……
　　接下来又出现了其它声音。海格的，卢平的，唐克斯的，邓布利多的……
　　邓布利多？这不可能啊，他死了……
　　但邓布利多在对着他说话，然后……还有小天狼星，还有詹姆和莉莉。他们都在跟他说话，突然之间，哈利看见他们了，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都在冲他笑着，小天狼星发出像狗吠一样的笑声，同时他们还在说着话。哈利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十分美妙，小天狼星的笑声像音乐一样动听，邓布利多的目光在半月形镜片后面闪烁，詹姆和莉莉冲着对方咯咯地笑……
　　然后罗恩出现了，哈利突然回到了自己11岁的时候，第一次登上霍格沃茨特快。他和11岁的罗恩一起吃着糖果，放声大笑；然后是他们一起在公共休息室里，那时他们刚从巨怪手中救下了赫敏；然后是他们联手保护了魔法石；然后是万圣节的晚上，金妮款款走下女生宿舍的楼梯；她正值十六芳华，美丽无比，一袭白衣……
　　然后……不，这不可能是……但这的确是她。霍普柯克出现在那里，俯身向他微笑，那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笑容，是一种他平生从未见到过的笑容。她看上去几乎像是个真正的人类，清澈的蓝眼睛中闪烁着泪光，然后她开口说话……哈利能听到她说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暖，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
　　“他继承了你的眼睛，莉莉。”
　　这些景象如同闪电般稍纵即逝，但哈利依然看到了它们，清晰无比，也迅速无比，而他感受到的快乐也是如此完满，以至于他意识到自己已是热泪盈眶。
　　然后，哈利感觉到这种温暖而纯粹的快乐被取代了，另一种东西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力量。不是那种他过去在或愤怒或恐惧时感受到的力量，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强大得令人生畏，但哈利却不希望它停下来。
　　“哈利！看着我！”
　　霍普柯克教授的声音穿透了他脑海中其它声音交织出的合唱。这一次，她的声音听上去截然不同。哈利看着她，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实实在在，有血有肉。
　　就在须臾之间，她突然吼叫起来，眼睛闪烁着红光，皮肤变得滚烫，她露出尖牙，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拿着魔杖的那只手，然后用一种魔鬼般可怕的声音吼道：“钻心剜骨！”
　　咒语飞向哈利的时候，金妮和赫敏都尖叫了起来。哈利笨拙地伸手去够自己的魔杖，试图抵挡这道咒语。但在某个遥远的所在，他的母亲在对他说话，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于是他放下魔杖，任由咒语打到他的身上——

　　“魔法部知道这件事吗？”他问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着？”霍普柯克嘲笑道，“魔法部？他们会愿意帮助吸血鬼？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魔法部都只持有一种观点：吸血鬼生来就是恐怖而卑下的物种。而既然他们开始寻找治愈狼人的方法，他们就更不可能在吸血鬼身上浪费精力了。所以你母亲是为凤凰社做事的，而她做的这些事的初衷则纯属碰巧——她的本职工作是研究血液病，这也是邓布利多拉拢她的原因。因为对于吸血鬼来说，血液就意味着一切——血液是创造他们的东西，也是他们转变的根源——所以邓布利多认为，莉莉能找到某种方法来帮助他们。”
　　“我就是她进入那个世界的媒介。吸血鬼很信任我。尽管我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和他们一样，我也属于这个世界的边缘人群。恶魔和吸血鬼之间本身就存在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我从他们中间收集血样，然后把血样带给莉莉，让她进行一系列的测验和操作，其中我也有所帮忙。志愿者从来都不缺。因为吸血鬼们……他们认为如果自己能完全变回人形，恢复正常的人类之身，法律和社会就不会再对他们加以惩罚。邓布利多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努力，想对涉及魔法生物的法律进行一些修订，但哪怕是在伏地魔的势力不断肆虐的情况下，魔法部依然对此不感兴趣。所以莉莉做的事情可以算是另一种解决方案——既然法律不能改变，那就看看吸血鬼自己能不能改变。”
　　“哇哦，”哈利说，“这真是……太疯狂了。我妈妈……而我爸爸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霍普柯克摇了摇头。“莉莉不能告诉詹姆，这是她能接下这个任务的前提条件。这也是为了詹姆本人的安全考虑，更何况，出于同一种原因，他自己也有事情瞒着莉莉。我倒是想告诉你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你爸爸并没有和我熟悉到足够信任我的程度，小天狼星·布莱克才是他的知情人。无论如何，保护好这些秘密都是第一要务，而你母亲也为此冒了很大的风险：一旦魔法部发现了她在做什么，她就会被解雇，然后丢进监狱。”
　　哈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情实在是始料未及，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他母亲和霍普柯克互寄的那些简单神秘的加密信息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她也验了你的血，”他突然说道，“我记得这个。”
　　霍普柯克移开了目光。“没错，”最终，她开口说道，“我身体中也含有吸血鬼的血液，所以她认为她也可以发明一种药剂，说不定能对我有点帮助。”
　　“你是说，它可以……可以让你不再是……是……”哈利说不下去了。
　　“一个恶魔。”霍普柯克说道，目光仿佛停留在某个遥不可及的所在，“但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改变我的现状。我生来就是如此，生来就是一个魔鬼。”
　　随即，她冷漠的蓝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哈利感到自己的胃很不舒服，自从见到格丽泽尔达·霍普柯克以来，他还是头一回为她感到难过。
　　霍普柯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不耐烦地把泪水从脸上擦去。
　　“你妈妈尽可能地帮助了我，”她说，“她始终没能找到逆转吸血鬼化的方法，一直到她的生命终结，这都使她感到极其受挫。但她确实对我有所帮助：她发明的魔药使我能更好地控制自己，也更像一个真正的……人类。这是她送给我的礼物。”
　　“为什么要送你礼物？”
　　“因为我帮了她，”霍普柯克简单地说，“还帮了你父亲。伏地魔有两次都试图干掉他们，但他们都设法逃脱了。然而第三次的时候……你妈妈正怀着你。伏地魔发动了一整条街的手下对付他们俩，但我当时和他们在一起，帮助他们逃了出去。其实事后想想，我并没帮多大的忙，但莉莉显然不这么想。她一心只认为，是我拯救了她的生命、她丈夫的生命、以及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生命。”
　　霍普柯克又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哈利身上。她的瞳孔此时变得很清澈，只有边缘隐隐露出一点红色。
　　“你母亲始终都在帮助我，”霍普柯克说道，“不仅仅是通过魔法科学和魔药，她还试着把我尽可能地带入到她自己的生活中去。她一点也不在乎我是……是什么，也不在乎……那些我做过的事和我伤害过的人。然后她为我配备了那剂魔药……我终于体验到了我此前一直渴望着的快乐，而这全都多亏了她。”
　　“所以你那时才试着发明这剂魔药，”哈利说，“你是想……从伏地魔手中救下我妈妈。”
　　“你父母在1981年开始转入藏匿，那时你才出生六个月，”霍普柯克说道，“他们倒是有一个保密人，但我觉得，在莉莉的内心深处，她一定知道伏地魔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我那时就知道Sanguen generare的存在，莉莉告诉我她会去找邓布利多，想让他帮忙利用其来保护你。但我知道肯定还能找到另一种办法，那样你母亲就不必为你去死了。所以我开始自己着手研究一剂魔药，运用了一些我从你母亲那里学到的原理——她在研究血液的问题上那么在行。但，毫无疑问，我没能及时完成这剂魔药。”
　　哈利又吞咽了一下，感觉喉咙里像是长了一个肿块。霍普柯克脸上浮现的神情，已经不仅是悲悔与哀伤，而是一种沉痛至极的愧疚。
　　“你的母亲，”她开口道，“愚蠢地提出让我做你的教母。她居然真的认为一个像我这样的怪物也能成为一个合适的监护人，简直是彻头彻尾地丧失了理智。”
　　她摇了摇头。“就像我说的那样，在某些事情上，你妈妈真是天真得出奇。我当然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开始相当坚持，不过……最终她还是接受了我的决定。但她也没有再去找别人。那时詹姆已经找了小天狼星做你的教父，他也同意了。莉莉设法让我答应……远远地照看你。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让自己变得那么有说服力，真是烦人。”
　　霍普柯克面带微笑地叙说着这一切，声音中带着一丝喜爱——甚至是慈爱的情绪。但紧接着，她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原本是蓝色的瞳孔中猛地闪过一道深红色的光，哈利顿时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后来伏地魔杀害了他们，小天狼星也被陷害入狱……我只想复仇，”她说，“我想让那些背叛莉莉的人付出血的代价。那个晚上我杀了六个食死徒。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我根本不在乎。”
　　她抬起眼睛——它们变成了明亮的红色——迎上哈利的目光，同时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我把他们丢弃在垃圾堆里，”她说，嘴角扭曲成一个讥笑，“我本来打算接着杀下去……”
　　说到这儿，她瞳孔里的红光突然消逝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原先的蓝色。

　　“……但就算我杀再多的人、流再多的血，也无法唤回我的朋友，”她接着说道，“自从那晚起，我就彻底销声匿迹。我无法完成对你妈妈许下的承诺，没有帮她照看你。邓布利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来没有再找过我。”
　　“直到……直到去年夏天。”哈利努力地抑制着颤抖。
　　“直到去年夏天，”霍普柯克重复道，“虽然我自己也对外界的新闻有所耳闻，但邓布利多还是把这些年来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明白自己不可能继续躲下去了，因为我还欠你母亲一个承诺。而且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大了，经历得也够多了，足以应付我的出现了。”
　　她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哈利脸上。突然之间，哈利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浪潮——渴望的浪潮——从她的双眼之中流露出来，从她的皮肤之上辐射出来。那是一种极度的欲望，同时也是受到了极大压制的欲望。
　　“你现在明白我之前为什么要一直躲着你了吗，哈利？”她开口问道，声音忽然变得如太妃糖一样顺滑诱人。哈利颤栗起来，试着把目光移向别处，然而他的视线却牢牢地锁定在她粉色的嘴唇上。她的诱惑力就如同一服强大的兴奋剂……
　　“就算是现在，我对你来说也是危险的，“霍普柯克说道，身子像猫一样缓缓地向他滑去，“要让我抛却理智可不是件难事，就为了吸取你的灵魂给我的那份快感，我可以轻易忘记对你母亲许下的诺言。我可以在接下来几年里一点一点地吸光你的精气，而你非但无力阻止，还会乞求我这么做。”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哈利禁不住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向后退去。他下面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却感到无比地痛苦和恐惧。
　　“明白了吧。”霍普柯克说道，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哈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最终，他设法说道。
　　“仅仅是因为你母亲的原因，还有我服用的那种魔药，我才不会……放纵自己。”霍普柯克说，退后了些许，“而说到底，仅仅是因为你是莉莉的儿子，是命定要除掉那个凶手的人，我现在才会不顾一切地站在这里。”
　　哈利满心茫然地回到了公共休息室，发现金妮、罗恩和赫敏都在那儿，看上去似乎有过学习的打算，最终却悲惨地失败了。
　　但除此之外，这儿却空荡得令人庆幸。金妮从沙发上爬起来，穿过房间走向他。
　　“什么把你留住了？”她担忧地问道，然后抓住他的手，拌了个鬼脸，“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是霍普柯克吗？”罗恩立即问道，“她没……试着做什么，对吧？”
　　“我得先坐下来。”哈利边说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一边是金妮，另一边坐着赫敏，罗恩则坐进了对面的椅子里。
　　“说吧，哈利，是怎么回事？”赫敏急切地问道。
　　他一点不落地全说了出来，刚才的经历还一清二楚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讲完之后，罗恩、金妮和赫敏全都盯着他，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妮率先打破了沉默。
　　“梅林啊。”她喘着气说。
　　“一点不错。”罗恩说。
　　“可怜的女人。”赫敏低声说道。
　　罗恩盯着她。“你说什么？‘可怜的女人’？我刚才没听错吧？”
　　“没错，罗恩，”赫敏不耐烦地说，“我为她感到难过，你难道不是吗？”
　　“好吧，”罗恩诚恳地说，“我也是。我只是……好吧，只是你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是吗？”
　　赫敏翻了个白眼，对他挥了挥手。
　　“她很吓人，”哈利最终说道，“但……她完全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我妈妈曾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是怎么办到的，”赫敏沉思着说，“霍普柯克并没有……好吧，她为什么没有……你知道……在你妈妈身边……暴露出她的天性？”
　　“你是说，为什么霍普柯克没想过和我妈妈上床，然后吸走她的灵魂？”哈利皱着脸说道，“我认为霍普柯克并没有把自己排除在女人的范围之外，赫敏。除非她对你有过什么企图，而你一直瞒着我们。”
　　“她有过吗？”罗恩不安地问道。
　　“当然没有。”赫敏摆了摆手说，“说真的，罗恩。和她共事还挺愉快的。好吧，算不上很愉快，但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有那么几分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哈利感到精疲力竭，仿佛每一块骨头都与沙发融为了一体，但金妮又握住了他的手，温柔的力量随即流入了他的体内。
　　不久，罗恩和赫敏就回屋睡觉去了。哈利和金妮也上楼去准备休息。一刻钟之后，金妮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七年级的男生寝室，溜进哈利身旁的被窝里，他的臂弯正在那儿等待她的到来。随后，他便陷入到了无梦的睡眠里去。
【第三十九章完】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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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二次袭击
　　“快进来，快进来。”海格高兴地招呼道。这是第二天早晨，罗恩、哈利和赫敏一起来到海格的门前。但金妮没来，她早上要见唐克斯夫人。
　　他们走进屋里。刚一坐下，牙牙就欢快地叫着扑了上来，舔着罗恩的脸，接着再在哈利和赫敏的腮帮上落下两个口水四溅的“吻”。
　　“你们几个吃过早饭了没？”海格快活地问道，“我弄了点小甜饼和自己做的果酱。”
　　罗恩和哈利交换了一个目光。通常来说，吃任何从海格手底下弄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但他们等不及过来搞清楚这个半巨人几个月来都在忙什么了，所以全都没吃早饭。
　　“哦，我们没吃。”赫敏说道。
　　“没问题，”海格说，“你们几个在那待着就行，我再去弄点茶。”
　　他给他们端上盘子那么大的甜饼，配着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粘糊糊的果酱，还有大杯的茶水。最起码，海格的茶水还是可以下咽的。
　　罗恩小心翼翼地从甜饼边上咬下一点，甜饼硬得跟石头一样，但他还是勇敢地嚼着嘴里干得像砂子一样的玩意儿，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他简直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经受得起那些果酱，因为无论是看上去还是闻上去，它们都令人毫无食欲。
　　“还不错吧？”海格热切地问道，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甜饼。
　　“挺好的。”罗恩咳嗽着说，吞下一大口茶水。海格顿时喜形于色，而哈利和赫敏只好也对着自己的甜饼一点一点地发起攻势，每吃一口都要喝点儿茶。
　　 “好了，海格，跟我们讲讲你上哪儿去了吧。”艰难地啃了一分钟之后，哈利开口说道。
　　“那好吧。”海格把手中的甜饼吃光，然后又拿起另一块，“当然啦，我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但邓布利多让我……”
　　说到这里，海格说不下去了，甲虫般的眼睛里忽然盈满了泪水。“真是个伟大的人啊，邓布利多，”他说，“我听……听说了他去世的消息，那时我正和奥利姆在法国。真希望我那时能在这儿来……来……”
　　他的声音被抽泣声盖了下去。哈利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痛苦的眼神。看着海格崩溃痛哭从来都不是件轻松的事，但此时此刻，他是在为邓布利多哭泣，连罗恩也忍不住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有个肿块。赫敏的嘴唇皱得紧紧的，像是也在竭力抑制着泪水。
　　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气，把一只手搁在海格宽阔的肩膀上。
　　“他走得很平静，”哈利轻轻地说，“很安详，没有经历痛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真——真的？”海格问道。
　　“真的。”哈利说。
　　海格从上衣口袋里拽出一条有浴巾那么大的手帕，然后擤了擤鼻子。
　　“那就好，”他说着，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这辈子活得真够完整的。真是个伟大的人……没有了他，魔法界整个都变了。”
　　整整一分钟，大家都沉浸在一片静默里。在罗恩看来，这种安静和默然无疑是对老校长最恰当的纪念方式。
　　是赫敏最先打破了沉默，她迅速地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开口道：“海格……你刚才在说……你的旅行经历……”
　　“哦，是啊。”海格说，把手帕塞回上衣口袋里。罗恩做了个鬼脸，但没说什么。
　　“好吧，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海格接着说道，“邓布利多想让我再试着和巨人打一打交道。我去年本来还能派上更大用处的，但那时邓布利多说需要我留在这儿。但是这一次，邓布利多说神秘人是真的要开始召集他的手下了。他说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要花多大功夫就花多大功夫，设法找到一些巨人。我甚至从魔法部那儿弄到了特殊批准，可以使用魔法。奥利姆跟我一起经历了这部分——梅林保佑她。我们先回到俄罗斯的大山里去——跟我们上回走的路线一样。我们觉得该先去查看一下高高马和他手下待的地方。”
　　“你们又遇上高高马了？”哈利问道。
　　　“哦，不，没有，”海格说，“我们只见到了那片地方而已。等我和奥利姆到那儿的时候，根本没看见高高马和他的手下，那儿只有一堆尸体。”
　　赫敏倒吸了一口冷气。“尸体？”她重复了一遍。
　　“死掉的巨人，”海格沉重地说，“看上去死了很长时间了，只剩下骨头和他们穿的那些破烂了。”
　　“是高高马的……手下？”罗恩问道。
　　“我不确定，”海格说，“但我觉得不是。我是说，高高马一直都和麦克尼尔处得很好。非要我猜的话，高高马那时应该已经离开了那一带，跟着麦克尼尔到神秘人让他们去的地方去了。那儿的尸体不多，大概也就五六个。巨人可以容忍这样的部落规模，所以我不认为他们是自相残杀的。我觉得……只能是高高马本人让自己的手下杀掉了那些巨人的。”
　　“这么说不是食死徒干的？”罗恩说。
　　“也可能是他们，”海格答道，“但要用魔法杀死巨人还是挺困难的，而且我们在那些死掉的巨人的衣服上看到了血迹。”
　　说完，海格叹了口气，喝了点儿茶。
　　“奥利姆和我估计在那一片找不到其他巨人了，”他接着说道，“我们埋葬了他们，然后接着前进。我们用一整个夏天穿过了俄罗斯，然后就向西往回走。”
　　“你们一个巨人也没找到？”金妮问道。【译者注：上文明明说了金妮跟唐克斯夫人在一起，这儿又出现了，疑为作者误】
　　“不是，我们找到了一些。”海格答道，听上去很难过。
　　“死掉的。”哈利说。
　　“老天啊，”赫敏说道，“伏地魔把那些笼络不来的巨人全杀掉了，是吗？”
　　“看上去是这样，而且他还是命令其他巨人下杀手的。我们在瑞士发现的尸体要……新鲜得多。他们的遭遇根本不是魔法造成的，那些尸体完全就是被撕扯开来的。”
　　赫敏飞快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那些巨人就这么……残杀他们的同类？就因为是伏地魔叫他们这么做的？”
　　“哦，不是，”海格说，“不是这么回事，赫敏。没有哪个人类——尤其是巫师——能够强迫一个巨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我猜事情是这样的：只要有哪个古戈向食死徒示好，食死徒就会送给他大批礼物，接下来只需要设法让他相信某些巨人是个威胁，古戈就会让他的手下把那些人赶尽杀绝。你瞧，不用花多少工夫就能把巨人给惹恼了。”
　　海格说着，又呷了口茶水。“反正我去过的那些地方看上去全是这样，”他接着说道，“后来布斯巴顿开学了，奥利姆只好回法国去了，但我还在各国继续游荡。用了几个月横跨瑞士，然后是奥地利，然后又去了德国。那儿的山上九月就下起雪来了。最后我总算在黑森林里找到了几个活着的巨人。”
　　“然后呢？”赫敏问道。
　　“他们愿意听我说话，”海格说，“他们中有一个会说一点儿德语，但我压根一个字都不会说，所以我们只好用各种手势交流，好歹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只有三个，两女一男。但我们取得了相当不错的进展，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看上去挺友好的。他们说只要能得到更多的礼物，他们就愿意跟我回来。所以他们跟着我走了，但是……”他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们又遇上了另一帮巨人。他们把男的杀掉了，还杀了一个女巨人。我倒是带着魔杖，但……他们有八个，全是男的，眼巴巴地只想杀人。我只好抓住剩下的那个女巨人，然后幻影移形了。”
　　“你幻影移形了？”赫敏问道，显然吃了一惊，“真的？”
　　“是啊，”海格说，“好吧，我是在三年级的时候就被开除了，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在那之后就不再学习魔法了呀。魔法部给了我批准之后，我还练了练幻影移形，只不过距离都很短。”
　　“那你这次去了哪儿呢？”罗恩问道，“还有……那个女巨人？”
　　“不知道，”海格说，“说实在的，我挺吃惊自己居然没分体，还有和我一块儿的那个女孩。我记得我只是想着幻影移形到某个安全的地方。我不是太确定，但我猜我们只是转移到了森林的另一块地方。”
　　“然后呢？”哈利问道。
　　“唔，那个巨人女孩整个儿吓坏了，可怜的小东西，”海格说，“花了好一阵子才让她平静下来。但她看上去挺感激的，因为我救了她。我知道我们得赶紧离开那儿。有那么一大群对伏地魔死心塌地的巨人追在自己身后，个个残暴得要命，你得再小心不过才行。所以我和那个女孩——她叫莫戈——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幻影移形。我得说那可真够受的。我不是特别擅长幻影移形，而且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那次降落在一群麻瓜中间，或者直接从悬崖上飞下去。但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啊——飞路网全被控制着，我也不会做门钥匙。我们只能慢慢来，看看我一次能安全地幻影移形多远。不过这方面我们倒是一直挺幸运的。”

下回预告：备受打击的韦斯莱一家伤亡情况究竟如何？弗雷德与乔治下落何方？哈利在第二次魔药测试中又遇到了怎样的情况？敬请关注第四十一章：失去与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