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间年轻的守备官已转入一半罩于马戏团帐篷中的乌洛亚旅店,开始一间间房搜查。按照暗月守则所有房门都是外侧一拧就开,对于被打搅睡眠的成员,斯佩多一个手势便压了下来,任由那个较真的男子连柜橱、床底都一一检查。
看那种架势,找的是个人呢。只不过依他的嗅觉,整个巨型帐篷的覆盖区域中,属于人的气息唯一——也正是眼前毫无失望神色,绕过自己检查下一间房的年轻男子。那么被搜查一下又何妨?
打开一楼底端的门时发生了意外的尴尬,“飞人金”和“火玫瑰”这对情侣正在进行肢体感情交流。而愣在门口的守备官转开目光,却又不愿退出关门。见对方在男子的叫骂和女子的呵斥中进退维谷,看够了好戏的斯佩多进入房中,寻了条毯子走到安静下来的床前,说了声“委屈二位”便罩了上去。
勉强当什么都没发生,将房中仔细检查一遍的阿诺德只想尽快忘了这档子事,身后的家伙关门前却还加上了句“打扰了,二位继续”。或许是先前尴尬得以化解而欠下了人情,对于那家伙对自己身份的套话,一径孤高的年轻守备官直言不讳:“圣骑士?沦为从属的附庸罢了。”
他曾是“银色破晓”最被看好的见习圣骑,经过游历后却在得到盾剑徽章时放弃转正,仅因不愿成为“狗”。被冠上“荣誉”名义的各类束缚令其厌恶,更不屑于狮心骑士、银盾骑士、玫瑰骑士那些轰动的称号,直接进入了自由之港塞缇亚的禁卫队,守护一方的秩序。
这些他并未开口,阅历丰富的斯佩多却从那句否定中看出了端倪。他自然知道那些圣骑士们渗入政治体系、不惜听命于领主为虎作伥的改变,只不过“银色破晓”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便认同了弱肉强食般的成功。也在眼前男子那一句鄙夷中,才发现竟然还有傻子不为名誉、地位、财富所动,我行我素地贯彻原则。
从一楼底端的楼梯向上,看着那个“傻子”在转角处淡漠的侧影,D•斯佩多兀然想到千年前踏足圣城,在光明神殿前看到的那尊光明圣使的雕塑。那张脸是平凡抑或英武早已忘却,但戎马一生却淡泊自由的姿态或许是一致的。
乌洛亚旅店比外观看上去的还要大些,一楼两侧便足以安置团内的普通成员,而二楼起便是暗月中有一定身份者的卧房了。由双人房变为单人房的差别使他们住起来更惬意些,而靠近街道的那一侧仅住了自己和那小子,另一侧住的则是……
“大半夜地来查房,到底还让不让人睡了啊!!”青叶红叶诈尸般吼完倒头就睡。
“嗯,随便查,应该没有违丶禁品的。”大山Large好脾气地说着。
“…请便。”吞吐的话语中,水野薰有着超乎强悍外表的一面。
“呜哇,破门就算了居然还是俩男的,受到惊吓,朱利明天又要抱病缺席了。”在自备的吊床上翘着脚,加藤朱利明着请假。
识人不多的年轻守备官对越来越奇怪的家伙们蹙眉,走向另一侧的房门前背后之人却率先按上门把,进入戒备时对方竖指示意噤声,随后无声敞开的门后一目了然——没有橱柜和床的空旷,仅在地上铺了条毛毯。一个脸色苍白的黑发少年躺于其上小憩,一匹从头颅到颈部中间有一线深蓝色纹理的银狼回首,对自己好奇打量。
眯眼,再次打量整间空旷的卧室,确定藏不了人也没有光学魔法后,他退后了一步,任由那家伙关上门。一直跟于自己身后的家伙为那步退让一笑,近距离下发现眼前之人的面色和躺于毛毯上的黑发少年一样苍白,埋下怀疑之种的阿诺德峰眉紧蹙。
连着的几个空房后,抵达了二楼的最后一间房。意识到其居住者的年轻守备官不退反进,随后看到了一桌试验药剂、摊开的书册和零乱的记录。橱柜中只有两套用于替换的服饰——衬有金色肩饰的藏青色大氅、暗红的宽松里衫和白色类马裤。书架上摆满了练金、草药类书籍,倒衬得那个风格诡秘的家伙像个深入研究的法师。
见对方开始检查自己的药剂配方、犹豫过后还低头嗅闻,有点遗憾没放挥发性催眠或迷幻试剂的斯佩多看着淡金色的发如风般在男子的举止中微动,线条充满力度的白皙侧颈则唤起了他用药物压制已久的本能——很想尝尝,沐浴了圣光之人的味道…一口就好……
辨别不出种类繁杂的试剂、药草,回首准备以最简单方式确认的阿诺德却猝然发现对方竟已无声地贴至背后。瞬间错步返身、单手扶上双刃刺剑的护手握柄,迟滞的一霎对方也退后了一步,随后那双微眯的眼幻觉般由黯金转回湛蓝,启唇开口,声音却渗入些许低哑:“不是什么黑魔法实验,可以放心。”
手未从握柄上放下,甚至灌注了圣光之力,只要对方一个异动,是否是黑暗生物便见分晓。“银色破晓”所教的大部分是战斗技巧和政体变动,对千年前圣殿骑士、光明祭祀曾压制的黑暗生物则一笔带过。因而对方回到抱臂的姿势、和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后,年轻的守备官反倒无法判定这个距离下未被圣光灼伤的是否就是人类。
半晌的对峙后右手离开了刺剑握柄,向门口走去的阿诺德和对方擦肩的一刻丢下了句“我会抓到把柄的”——不想太过武断,只不过可疑便要紧咬不放。
直到下楼梯的脚步声传来,动了下圣光前保持距离却仍感灼痛的身体,双闪电中分、青蓝发色的男人歪了歪头,轻道:“我期待着。”
兀然想到其实旅馆的阁楼还未被搜查,不过那里应该只有那个被成员们排斥的…况且虽然自己未闻到人类的气息,但没被发现,又何必自找麻烦。确认了这点的下一刻,他从抽屉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剂服下——
和桌上实验中的还原药剂不同,这是强行抑制血族本能的宁神剂。一口气喝下了平日两倍的药量,被唤醒的饥渴才渐渐压下。闭上眼赶出脑内某个淡金色短发微动、侧颈白皙而充满力度的场景,稍事休息的斯佩多执起挂在脖颈上的狼音哨,在乌洛亚旅店的一楼聚集了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