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一角,轻寒立刻说:“主子,还是赶紧盖好吧。”
我白了她一眼,轻声说:“你去外面看看,这会儿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轻寒第一大长处,就是特别听话.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轻寒小碎步的跑了进来,我一下子掀掉盖头:“怎么样?”
轻寒小声说:“我听到外面有几个大丫头在嗑牙子,说什么福晋,侧福晋和两个格格在和四爷吃酒,好象是家宴.我去打听了下,好象还没完,又说晚了,可能就不过来了。”
轻寒夹七夹八的说了半天,我也就听了个大概明白.
主仆两个对着蜡烛愣着半晌之后,我看到轻寒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下狐疑,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没说?”
轻寒嗫嚅着说:“刚才我听到那几个大丫头编排主子。”
我倒来了兴致.
“是吗?都说了些什么?”
轻寒见我没有生气,就接着说:“她们说主子进门连酒都没有摆,出手又比不上其他主子阔气;还说,爷不喜欢高个子女人。”
我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善玉怎么就和苏理庭长得一般高,这对古代女子来说是有点高了.
“还有什么?”我问,用来消磨时间也是好的.
“她们连咱家老爷也说上了,说他不过是个五品武官,怎么也比不上她们主子有背景,还说老爷是求爷爷告奶奶才把小姐塞进这府里。”
我这下愣住了:“五品?咱们老爷是五品?”
轻寒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是啊,前年放的五品,你就是那之后聘到这府的。”
我还一直以为我的“阿玛”是三品,是我把朝服式样记混了.也是,若是四品以上,十四岁的女儿肯定是要去选秀的,这倒是我疏忽了.
轻寒把这些都说了之后,看着我,似乎是等着我示下.
我拉过轻寒的手,柔声说:“轻寒,这些都是些混话,你听着告诉我就好,千万不要再去告诉别人,也别去与她们理论,也不可编排别的主子,知道了吗?”
轻寒第二大长处,就是凡事不用我吩咐第二遍。
轻寒第三次去剪烛花的时候,说:“主子,怕是爷不会来了,我服侍你睡下吧。”
我摇头说:“你去外间睡吧,我自己等。”
我又把盖头盖上.我睡不着.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思绪乱飞.想到我的前男友。在一起三年多,我要去英国,他想我做家庭主妇,说分就分了。若是他看到我的现在,像坐牢一样拘禁在一小块天下面做一个男人的奴隶,他会不会哑然失笑,对我说:“阿离,你还不如和我结婚呢。”
又想到天给了我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我是否应该顺着上天的旨意,对这一切感恩戴德?
现在想这些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但只有这些虚妄的事情才能安慰我。让我觉得我还不是生不如死,至少,我还在思考,我还能思考。
门忽然被推开了。我的心忽然收紧了。我听到轻寒一骨碌爬起来的声音。
“爷......”
他到底还是来了。
有好几个人的声音,有个老婆子服侍着把我的盖头掀了。然后就所有的人都退下了。
空气很阻滞,我有些呼吸不畅,比刚才盖着那块布还憋得慌。
我忽然想到西方一个小说法,说夫妻行礼结为夫妻之后,谁先说话,谁就掌握了夫妻间的话语权。这在现在这个时空里当然是不适用的了,但为了安慰一下自己,我决定还是相信.我扑通一下子跪下来。
“四爷吉祥。”我响亮的说。心里又冒出一点希望,还好,我的幽默感还在。
“起来,起来。”声音里有点点不耐烦。他在床边坐下。
我站起来,还是垂着头,眼睛一直盯着那双靴子。但我分明感到有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视。这家人看人都是用“扫”的吗?
“你叫什么?”他的口气很平淡,有淡淡的酒气传过来。
我差点笑出来,原来旧式婚姻的第一句话真是问名字。
我是苏理庭,是苏理庭嫁了面前这个男人。
“阿离。”我终于抬起头,看着他。比我想象中瘦。没我想象中凶。
“阿离?这个离字太悲切,我不喜欢。”他的眼睛里蓄了些嘲讽的笑意,让他清清亮亮的眸子很有挑衅的意味.
我又垂下头,说:“阿离是小字,正名叫善玉。”
“这名字又落了俗套了,不若阿离来得清朗雅致。”他立刻说。
我垂着头不说话。忍耐,忍耐,再忍耐。
深呼吸三十秒。
深呼吸一分钟。
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听到有轻微的鼾声。他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我出了一口气,轻轻走到桌边,脱了重得要命的头套,还有那双不是人穿的鞋子。倒了一杯茶,拿了一块糕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