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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何不带吴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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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阿陵卷木兰!


1楼2022-04-02 00:49回复
    2楼2022-04-02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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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天的乌焰东升,烫在晦黑的目底。】
      【像是一浪胜过一浪的炳曜炽焰,烧起青白的云影,瞬息即以万乘之势席卷玉京城外的畿疆、虹旃烈扬的铁马,飞溅当空,直烧得人肺腑滚热。左魂右魄成为汹涌的具象,混迹于旦蒙消解的风霜里,听万千蹄声踏过,寒鳞层叠的甲胄于金轮之下沉鸣,苍碧的木兰正呈出一场更骄盛恢弘、傲立群雄的帝国昂然。】
      【如同始锲于射殿以东、那石卧碣上的满文「操演技勇」与「永垂法守」,淬厉成满清儿郎的刚胆与脊骨,关内数以百计的流光飞矢间,无人敢忘圣人、祖辈的诏诲,行至背道而驰的两端,因宗族的名讳与世间的发源同等紧要,世袭鼎阀的觉罗氏、钮祜禄氏、瓜尔佳氏云云以至茂齿的八旗子弟,始终秉持清醒的头颅,明以河山带砺的誓辞:弓矢定天下为先,识之未能尽于后。】
      【白山黑水的辛寒挡不住我们沸滚的吴钩,我们向白刃吻血、问世嚣无常,终将月明照进皎色的王都。此后每一段醉见飞星鞭金虬、命俦啸侣同风流的绮梦,紫禁城内寸尺寸光的繁艳侈丽,与那永无止歇的昼日与宵分里,皆著以王之名姓、铸入诸子的骨血。】
      【玄弋为筋箭作骨,我们在狂烈的疾风里矢志不渝,是以所向披靡,目眇千里,却无一不是厚土。】
      【我乘奔紫骢驰行旷野,银鞍弹落白雪般的寒光,缰绳在腕间横握,居高临下的身势里透着天生的慵疎。及至耳畔迢递来一道轻促的音,这才颇为恣意地抬颈勒马,纵去意味不明的目风。陡然四起的山林轻而易举地遮去碧空上的半轮流辉,灿明骀荡的云霞横斜,于晦明难辨的峭壑间,我自然捉见了沈观陵,和他映落在林下的温郁长影。】
      【毫无忌讳地,狭长的黑目里翘出为数不多的一点笑意。】
      沈将军。
      【稍扬了扬下颔,素日波澜不兴的冷面也改换周章,我饶有意趣地将他首尾看个干净,沈观陵一身暗蟒箭袖,背负鹫翎、腰佩弓刀,青阳为他清隽的眉眼拢起模糊的光晕,更藉出嶷然昭昭的朗容。他是此间最耀光夺目的银袍将军,含霜履雪不足论他,日月永昌是我欲予他的深诺。只信马由缰,偏过额来,未曾以肃邸间亲昵小字唤他,思来他是蕴着几分郑重的。】
      今儿个哨鹿行狩,想好猎甚么献呈于陛下了么?
      没想好,不打紧。【一只皑白的玉爪海东青正危危然地盘于他的左肩膊,鹰目精光,威风凛然得不可方物,而我径直索向它圆睁的细瞳,探触神存在的意旨。】
      【并屈指一伸,作势挑逗。】它替主子想。


      6楼2022-04-02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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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日前,我以鹫翎制锥矢,再精锻矢锋,它们聚则如雷,散则若雨,却在炽阳下匿了声势,同立在人肩上的雄库鲁一样,冷观整片茂林灵囿】
        【是片刻的偃息,日芒都盛,良驹飞龙踏过满地的匍匐枝,勇者身负的芒锷削过了鳞片的叶缘,宿命让它们也生出芒角,最微末的马绊草都坚韧。所有的炽肆源于朱夏,却从不为时令所限,早就借了草木之韧猛禽之锐,袭向千里之壤,四境安谧只存在于沉香所掩的祝祷声里】
        【至少苑囿里的争心,是能撼动百年柘树的烈风】
        【飞龙的雪蹄埋在蔓草间,乌色鬃毛从未和顺,若非一副玉勒雕鞍加身,它几要成了身披玄甲的战马。我无意韬光晦迹,更不愿作被迫生出锋利叶缘的荆条,循着雄库鲁的昂然,我望的也是澄净天穹,他是我奉在天穹正中的一片云涛,除却那轮金乌,当逐一切尘微云气】
        【炽烈日光穿过梢叶,再落于他肩甲,盛热与毅色一遇,我如见覆佑霜草的一寸煦暖】猎场中应聚珍禽异兽,微末者可弃,余下的便如两军对峙,又要当个冷面阎罗了,无非是遇之弑之。
        【他携了锥矢,我亦改制了积弩,腕扣上嵌一,腰间嵌一,另藏了尚未饮血的锋刃,加之亲制的锥矢,当称万全】先前在泗州,我用的都是制式戈矛,那还是平叛,是切贼子胸腹。眼下仅是场内狩猎,我亲自备了这许多的弩、矢、刀,青哥,总得让我试个够。
        【猎猎的风吹散云霰,槲叶一齐俯首,缰络也欲脱离钳制,只乘势扬鞭,逐风而驰】观什么走兽足印,我们去追这阵风!林中称王者,自会倨良地佳处,毕竟,雄鸣于上风。
        【海东青不驯服时,我便以满名称其为雄库鲁,或当真有七彩神光映于万年冰雪,再有一只海东青振翅翱翔,由此加冕临世。可神祗不佑天下人,身披慈光的鹘鹰是以一副玉爪入世,也如胯下飞龙的雕鞍,它们都是韫玉之石,是得世人钦赞的殊色,可猎场的搏杀只容纳最简单的生死,再以一阵无情的风卷起残叶,抹去殷红的血、曾经回荡过的意气,或许这就是山风的由来】
        【白刃欲饮血,烈马肖想奔腾入云,君王要观勇毅和忠诚,我只拢指作哨唤了雄库鲁跟随,沈观陵,你的欲望呢】
        【海东青辖制上方,它留下一团乌影,飞龙的雪蹄时有挣脱,时又入局,如此往复。他的颊侧藏纳盛光,也如傍日之云】等这阵风停了,看看这扑棱翅膀的笨家伙要停在谁的枝上。青哥,等看到了什么,你只管去猎,我去堵它后路。


        IP属地:北京7楼2022-04-03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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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里平铺直叙的野心、欲望分明比红彻昏天的阳曜更盛。】
          【我从来谙悉将军的太阿永向鸱枭斩伐,青锋以上滚沸的赤红一团,浸淬敌寇的颈血,蹴踏出孤军奋身的峥嵘。若他想,箭与弓、飞石同机弩,皆能成为度化罪咎的法器,所有青白性命在穿破屏翳的剑光里一视同仁、别无二致。】
          【凤凰池不是他握剑之地,纵然苍龙阙下权奇璀目,可惜将军已决意北行,仰饮长城窟的银白冷泉,如同他瞳光里铸成的、一片无垢的琉璃。所以,注定倾颓的壅障困不住名将的肱骨,徒劳无功的是对将军灵魂的拷问,你只能得到一场戎衣如故的答,千里鼍鼓难越关山,只为一朝按剑竭忠。】
          【那是青史荣牒里的沈观陵,他在史官的笔下动辄一腔赤胆、风云逐浪,自泗州穷途末路的冷箭始,至六年凛冬里的北境烽斾,他朝思暮想的扬马挽弓、重义轻生,始终不曾变过分毫。即使「忠贞可谥」可抛,「将军百战死」可焚,但他于万军从中沾湿的目睑与胄袍,汇成几欲滴血的浓艳绯色,历经露满霜重,在布痕泊留的春秋间愈演愈烈,最终成为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砭骨的记忆。】
          【既如此,我无意再替他扼腕,木兰将是他逐鹿问鼎的角斗场,他坦荡的野心在崇岭里纤毫毕现、分外高涨,摩霄烈日下,猎物无处遁形。与之显露无遗的,是我更澎湃的欲望。】
          好!雄库鲁是你我的眼,它告诉我们何去何从,神赐一旦降下——【高悬的眉骨向下,是极有迫意的一双邃目。而那晦色如深里,分明是熯天炽地的盛光。】
          莫说飞禽、狍鹿,就算是虎豹豺狼,也决计抵不过你亲制的抹角鈚箭,只消三支,我定要它血溅五步,得一张全须全尾的皮子来。
          到时勒石叙功,我将你的名字列首,如何?
          【我命间膺图的一切荣禄宠赉、权盛威重,一切被后人叩首称颂的辉赫垂勋、丰烈圣功,皆愿与他分享。他堪配日月,是故皦日为之遮翳,冷月亦浑然失色,哪怕彪炳史册的卫霍现世,也不过一个沈观陵,得我分顾。】
          【而迅疾风雷的猛禽聆风而动,六翮顷刻间便翻至云端,几息之内,白羽飏空长啸,那是雄鸷一击见血、最原始的啖腥本性,仔细闻,空气里的血腥味尽管稀薄,可它在奔驰的骢马蹄下,开始真切地存在了。山壑寂处不见丹曦,而走兽正隐匿于阴郁的嵯石与蓊翳内,有甚么窸窣的声响翕动起来,目风一错,几只灰白野狼欻忽闪出踪影。】
          嘘!
          【抬指置于唇面,噤声。】瞧,猎物出现了。


          10楼2022-04-04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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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稚节习射时,常逆尖风飞驰,马蹄或踏过几片雁来红,但那是匍候庸常的寻常草藤,只是沾了一个雁字。青穹无涯,谁离天日更近?雄库鲁振翅,顶摩天穹,我借他的眼极目四海,再探九薮】
            【背覆的箭囊藏置良兵良器,我早年先以舆图分布、机关智计为重,待倚重利器临机取决,是在我重新审视了这双执刀戟十数载的掌之后——将军的的铁掌可开十石弓,承万钧之重,却不过宽几寸,能庇佑一方不经风雪侵袭,未必能化作一株荫蔚的古木,只护一间屋舍】
            【我谙熟制弩,是因我憎恶通常被点为前锋的彀马,我仍记得泗州的一截箭栝,它是窃走了天幕里的一团青霾,又沾上带着泥土的赩红,窖成了我心头永远的血痂】
            【烈风早成了我的旧友,于是我弃了风的喉啸,独独入耳他的言辞】列我的名字作甚?
            【眉间峰聚,接连又入耳雄库鲁一声滴呖呖的尖鸣,它和我所携的数把利刃一样,皆染弑杀之性。觑目见青山,并着蓬蒿间的旄羽,原是林间兽让雄库鲁动了念,而我的锐矢皆藏了无数赤忱,势要携取至高荣勋,再安然归在箭囊里】我本就是勋附之臣,凭赖尊长慈心,平素也有赏赐。不都是你的吗?
            【林中回荡的竭力虔心,被烈风鼓噪为争心,我率军为将,他日要奉掌三军坐堂上的主帅,他的袍角被日晖灼得鲜妍,日月有序,乾坤贞定,九龙捧之的明堂只能属于他】
            【一声胡哨唤回雄库鲁的贪嗜,它似有不甘,又回旋奔赴九霄】青哥,你不必顾念我,我是护你来的,我若为我自己,不会备得如此周全。
            【锋矢在泗州肇祸,今朝总该铸下勋绩,只是易了挽弓的人。雄库鲁倏的盘桓,它敛起缀于尾羽上的桀慢,如遇敌顽,而猎鹰的慢傲之性只待顷刻便恣意破空而来。我亦请出鹫翎精制的锥矢,箭杆源于焚之不毁之木,矢头源于百炼之刚,百兽何辜,要偿昔日流贼的冒犯】
            【只是张弓未发,仅为防备用,细观那一片蓊郁林木之后,蔓草被人削去了一层,除却白狼结队,便是此地稍显平坦,利于走兽飞奔。弃掷锥矢,将精制的积弩拆下一副与他】
            狼——【我也肖雄库鲁的弑杀,几欲弃了弓弩近前搏挚,敛了目间灼灼】我倒是有火折,它们惧火,火矢能乱其阵,只是狼性暴虐,激怒它们未必是好事。除非是再接后招,我要是携了我的长剑就好了,先造坑穴,诱其入陷阱。
            【忽而缄口,林间风起,携来猎猎寒威,果然有鹰在上,猛虎随后,一时难续论捕狼之策,如已啖血,目间精芒又现,谑道】狼群结队,多是饿了,青哥,你看那个迈着猫步的大块头,它是不是也饿了啊
            你挑一个,剩下的我取它的皮毛,给你做个大氅。


            IP属地:北京11楼2022-04-04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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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狼不独行,嗜血、凶虣是肉食者的天性。他们注定奔袭平野山川、眈于河谷之罅,钩住自己的锋骨与爪牙,与同类伺机蛰伏,浊白的眼眸不动,紧盯着温驯无害的羔羊,直至某个昏暗时刻,耐心的阴谋家自林间腾跃而出、凌空搏攫,一口咬住对手脆弱的、细长的脖颈,然后甘之如饴地品尝今日的晚餐。】
              【而在杀戮以外,他们将众狼一心奉为哲学,形单影只的是老病与雌弱,或许不再有机会得见明朝的东方白,是以残忍和抛弃,将成为同类不值一提的平常事。与佛口蛇心、狼戾贪饕的黼黻皇族何其相似——欲望是没有归途的,一旦持刀作试、肖想神器,所有的虺蜴终将成为自圆其说的藉口,矫伪的红舌劈作两爿,一称承天之祜,二为怀璧其罪,至于原本的豺狼野心,却无人再肯问津了。】
              【我探向身后箭箙,暗声不动地取过一支圆哨铁镞,提臂受力引在騂角弓前。如今箭在弦上,毚微间稍移箭锋,右目轻睐,侧首时同沈小九道。】
              毋须用火折,熛风疾烈,云翳却浓,这几只**还携了自家的狼崽儿,倘如见着火光,怕是如鸟兽散,那就不好再寻摸到它们的踪迹了。
              且慢些,我先引骲头箭,你再发燕尾鈚,务求一击即中——【末字尚未落声,山林内陡生的嘶嗄异动却于瞬霎间牵引我二人的全副心神。电光火石之中,掌间凿然蓄力,几欲直向声响来处凌射破空惊风的一箭,可乌瞳下意识地聚起炯光,兀自凛过两三道迅激逐风的兽影,迨分清犷兽身形,只在一刹之内,复又压腕敛劲,移开了锋芒尽露的冰冷镞尖。】
              【竟然是惮慑万夫、罔敢触怒的山野霸主。】
              好矫健的孤兽,方才难辨究竟,如今瞧仔细了,原是一只雷霆万钧的白额猛虎。
              【情势诚然于旦夕间攻守更代,前有群狼环伺,后见猛虎出林,风平浪静的林壑几乎在片刻之内,就演化成危机四伏、龙江虎浪的殆危悬崖,若有一招行差,今日我二人未必能绥安无虞、全身而退。可沈观陵澄明的目里依旧是掩不住的意致盎然,甚至猛虎暴骜的威名令他嘴角勾起的兴味更浓了些。】
              【将军的剑刃等待寒光出鞘,意欲喋血啼鸣,对峙着一场又一场证道的杀戮,它会从百兽的主人发端,向汩涌成河的黑血剖去。只消一个藉口,他誓要大开杀戒。】
              【所以,我为他想好了似非而是的藉口。】
              【驱虎吞狼。】
              【将军请即刻撩袍端剑,斩虎销骨。】
              既然要穿上这虎皮氅,我们不如也当一回作壁上观的渔翁,同这几只豺狼耗些时辰。只发哨箭,紧催着这大只的“螳螂”去捕“群蝉”,瞧一瞧猛兽搏杀的野蛮意趣。
              【沉音落入风里,惟余庄肃。】总有一方斗至力竭,那才是好戏正开场。


              13楼2022-04-05 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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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底是七月盈溢的热烈,我却肖想一场雪,它会落入整个迷茫的山壑、意中人清晰的唇涡,既入眼底,无论是百兽之王抑或是陛下敕封的王,皆无所遁形,要为铺天盖地的芦花抑住脉搏,再入我的缚网】
                【擒猛虎钓鳌鱼,先人百年前便刻书作记,我辈循之,仅可称勇,甚至不足以落为碑诔上的一段浮浅文字。枭狼宜磔,再刳其胸腹,张铺数月,教与稚儿——这便是要早防的枭心。诸王皆逐野迹,各负果勇,或伪作单行,或结群成对,与狼群何异?】
                枭心宜防,青哥,你信得过这猛虎吗?
                【我大可敛弓失,藏锋锐,我的欲望会风干在炽阳下,哪怕形迹被消磨殆尽,我也甘之如饴,只要他想。寻常草木难抑意气,它们在风里招摇,要为一场将启的战局亲自擂鼓。虎目一目放光,一目放逐在山野中,它与隼鸟的目不同,几要引来大片云霾,掩去浮于青穹的浩气,猛虎自古得封王爵】
                【而群枭争食,要踏碎的正是猛虎的珰冕】
                【拂去眼前秽草的狷激,一时又开仁念,诸如演武时所见的兵卒,总要据其脾性及所长,指引他日明途,或有堪为舆帅者,当领众于大军之后,相机行事。取小刃斩了几枚韧草,又自箭囊取箭,这便是临时点将,要点为我的舆帅了】
                先人擒虎,最险的一步是发出鸣镝箭之后,毕竟鸣镝箭逐卧虎,使虎起争心,就此易为我明敌暗。若是要决意作壁上观,这箭不容有失,务必要见血,也引狼群来顾。
                【我有意让韧草先覆血,再系于锋矢之上,我不笃信猛虎的争心,却信贪狼的嗜血。昔年荀彧以刘备为虎,此计破于刘备有察,未去捣吕布的狼穴,读古鉴古,自要先奉与枭狼血气,虎便入樊笼。而鸣镝箭需近发,刚好掩去引血为彩头之念,我信我箭无虚发,却恐局势有变,再度引他入险】
                青哥,哨箭之后,补箭宜慎重,见了颓势再引弓不迟。
                【当即缄口,匍行向一侧,与他渐成掎角之势。候得风摇秽草为屏障,乘势以韧草割臂,系覆血之草于箭杆,急发了一枚携着血气的鸣镝箭,顷刻间又转滚于数丈之外。他要候驱虎吞狼之局,但我非荀彧,荀彧献巧计,我是奉肝胆】
                【补箭,我又岂会让他补箭,走兽极敏锐,一向为血气、窸窣声所引,我掌一营将士,点为一旗统领,至少要先护他无虞。鸣镝箭势盛,携了一阵风吼奔向猛虎胸腹,只是未必鸣镝箭一向难落成致命之箭,而我臂间细小的血口为砾石推摩了一番,虽引狼逐虎,亦见狼目向我】
                【癫狂又浑浊的一双狼目,像个贪鄙的老叟】
                【将军有遗策,唯以血勇补之,当即搭箭发矢,驰援了远处的虎狼之争,而近处的,我亦沉目,取了一把染过血污的刃,让它改饮狼血】


                IP属地:北京14楼2022-04-05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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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同我言猎虎,可我与他讲的不再是眼前走兽的搏狩。无人不想为枭雄,孤虎与群狼的枭心,成为刻下最悬而未决、孤注一掷的豪赌,胜者当不可一世、蔑视诸侯,败者只得深陷囹圄,沦为饿虎嘴边的飧饔腐肉,葬身于四野黑白的深林里,我与沈观陵「死亦同棺」,覆败成史册里无足轻重、弗堪的殉文。绝无可能!此间千钧一发,迂迟与犹疑顿然抛诸脑后,我膺内的气血正奇异地、蓊勃地翻腾,炽盛的热涌进喉头,我抬掌按住雕弓,听见迅急的心跳,嗵、嗵炸在耳关,与紧绷成满月的弓弦促音,拢成一团恶躁的魑魅——它在我的神海里翻覆讥笑、顽劣訾毁,一回又一回地挑衅我:开弓箭发,再无转圜之机,剑拔弩张的威势或者慑不住啖生的猛虎,却能取你小郎君的项上头颅,狠愎而乖张的觉罗氏人,你敢赌么?】
                  【我矫首仰颈,露出一个轻蔑、邪狠的讽笑,甚至那不是笑,而是一道雷嗔电怒、昂眉睁目地反诘。为什么不敢赌?我诘向波谲云诡,他们小看了将军的冰刃,更错识了王族的冷血。我的骨头是冷的,心肠是凛的,手指间的鲜血蜿蜒成河,从上到下皆为偃蹇,眉骨所沾尽是狂疎。这般枉邪似我,还用痴想怎样的善终。】
                  信不信得过,也只当信得过罢!我要出箭了,沈观陵,你——【口齿轻碰】小心!
                  【那就是惨烈的搏战里最后一点温存。】
                  【一支金簳鈚箭在他覆血的鸣镝箭后,以一骑当关、迸裂金石的撼力向狼群中的寇首而去,呲地一声,插进那只凶狼的腹肉,空气中瞬间染上腥烈而浓酽的血味儿,群狼引颈长啸,为他们的同类发出低切的哀鸣。】
                  【这是物伤其类,可死亡离他们又何其之近,几于同时,灰狼甚至来不及窥探身后的墓穴,撕裂天地的、磅礴的怒吼仅在一息内,即刻在耳边响起。勇武的庞然大物攀空而越、爪牙生风,毫无章法地向狼群扑杀而去,却又一击见血,咬得狼咽凄鸣,嘶哑的怒音响彻整座晦色的山林,百兽之王向永升的极阳宣誓它至高无上的狂妄霸烈。】
                  【我低下头,旋即笑了。真正意义上的笑,你看,赌局的赢家,永远是我。】
                  【可惜,变故在下一瞬突现。黄尘的驰烟滚落至将军的袍下,而借草閟匿的藏极却被追至穷途、寥败的饕狼瞵伺出空门,它试图咀啮将军的脊骨、吻吮勇士的眉峰。贪婪的憎目转瞬即在眼前,它无暇自顾去时的逃遯生天,可将军却也不及挥戈高喝,跋越出生死攸关的天堑。因而,在另一个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腹间所挟的薄刃,翻身扑向沈观陵的肩前,牙关咬住荡海拔山的气力,拼刺进狼颈处呜咽、薄弱的喉咙。】
                  【殷红的血花自我掌腕间迸发,迤逦成涓,照燎起平疆里抵死的浪漫情色。】
                  沈观陵。【我侧首看向他惊懊的眼睛,仿佛在里面寻找更深切的东西。】一回生、二回熟了。


                  16楼2022-04-06 15:19
                  收起回复
                    【永蛰的贪狼仍向着虎躯,烈火也会被整片川泽吞噬,何况是一只走兽微末的贪心,虎的啸声早和山林间的风吼融在一齐,它甚至不必称王加冕,已有林间稀疏的阒寂向世人宣称——狼虽成群,难夺强勇之势】
                    【急遽而去的箭矢是这场虎狼之争里的天道,它逆判了强弱,瓦解了争心,又像炽夏里鲜妍的血杜鹃,在黯淡的青树翠蔓里加了几条丹藤,把夏之繁茂写得死寂。可寂然只在一瞬,约莫是对死亡的天然敬畏,风也有一刻停歇,继而是另几枚锥矢急发,我惦念那张虎皮给他做氅衣,总不愿一箭洞穿在虎躯之上】
                    【或许我眷爱昭然若揭,才引得孤狼回顾】
                    【狼目的狠戾更加昭然,我多见的是文臣武将中那双贪耄的眼——被世事浊了目,贪心都不直白,要加上自欺欺人,我的刃不愿滴上他们的血,还不如去窥红殷殷的晚霞,颜色会更正些。于是,狼虽贪鄙,却可一战,它像敌方的魁帅,我赐它在盛夏日长之时,提前尝一尝雪刃之寒】
                    【倏的调转匕鞘,斜入向地的刃锋得了日芒襄助,凄然的冷刃上绽出鲜冶的慈心,继而撤步俯身,候它的狼爪突袭,我便会顷刻间撤步挥刃,给这块狼皮也种下蜿蜒的血痕,而这柄染过人血的刃,也当没入贪狼软腹,算了全了此刃杀贼锄奸的夙愿】
                    【只是弓手听风判局,近身相搏者多精于拳腿间的招数变幻,一招不中是常事,难在瞬息间的变招和争心。我自是未有十成把握,狼目向我时,我观其爪与獠牙,判其能跃几丈,我身侧的巨石古木又能否助我。以至于我忽略了风声,毕竟此刻弓矢无用,他的袍角倒映过最明艳的槐夏,那是无关争相夺取的夏月,把云水苍茫都敛尽,又悄然呈了一片潋滟池水来】
                    【血气散得决然,先前卧成血藤、红杜鹃的血色悉数黯然,与我对峙的狼像颓然倒下的山,他的侧颊沾了凄然的血污,好像是狼群留下的不及出口的哀嚎。我观他一双朗目,虽则在无数日夜里,我都读过这双眼睛的喜愠,一时怔然,只揩走了这团血污】青哥,还没结束。
                    【只是狼群折损泰半,殒命之狼虽散尽贪戾,却像一个殷红的靶,引得嗜血之兽四顾。回抱他在怀,腕上积弩仅余六发,若无虚发,刚好清余孽。一时旋身,积弩已发五枚,又闻天上雁鸣,以哨唤雄库鲁归,是它该来清场了】
                    【按了最后一枚积弩未发】我要是送你一对儿大雁,你要不要?


                    IP属地:北京17楼2022-04-06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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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虎吞狼,杀得乌鹊四起、百兽退散,只是群狼亦不肯如是束手就擒,纵作困兽之斗,也要攫向虎尾,啮折尽狞虎的威风。于是,比我们此间更惨酷、更凶悖的蹀血杀戮正跌宕起伏,催至高潮的终章,那是属于兽类之间殊死的钩缠。】
                      【爪甲与血肉,浊目同鋩牙,遽折、皆断、尽伐、足毁。】
                      【隘阒深壑间,昏天黑地的翳色为这场搏噬藉出当哭的长歌,天地成为棺椁,风霜是它们的青冢,卷挟而起的尘沙覆面,凶嚣呼啸的风声里,只有一颗头颅在昂耸挺立——尽管它亦摇摇欲坠、力有不逮,但兽王终将封狼斩于旗下,生祭它蹈死的威名。】
                      【可惜,心间生出一点微末的憾意。它的凛凛威风、目空四海,恐怕即将成为过去,霸王难过乌江,英雄气短之时,不过是同一种的万劫不复、日暮途穷。我仰面躺倒在枯叶荒草上,全无顾忌地将后背交予沈观陵,觑向碧空中、残照关河的天光。】
                      【我听见他扣发积弩的响声,惊碎在遮目的青雾里,向孤傲的猛虎而去,成全一副末路时仍果敢无怯、至死不悔的凛骨。或许,它将永远成为这座山林的英雄。】
                      结束了。可惜它今朝只能为拒斧,注定沦为被黄雀戮颈的命运,若来时来日,情势、地位皆要换上一换,它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然那时——【我搭上沈观陵清瘦的肩头,错列眉山,扬了扬颈。】阿陵,你会引颈受戮么?
                      【他当然不会。实则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我已经从他的眼睛里得到了回答,犹如污血染上他银白的胄袍,噂沓攻讦他清白的脊梁,我欲往之的宸楼绝顶,将蔓衍出不计其数的深渊荆棘、或是諐殃的意象。但他不能怕,他在我的身后,注定要成为寒艳凛世的玫瑰,誓作美丽的报复。】
                      【我半阖黑目,听他在我耳边俯身低语。】
                      那要捉活的,养在王府里,跟你的雄库鲁作伴儿。


                      19楼2022-04-07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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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耄思干谒,稽首期殒碎】
                        【如同藏舟于壑,终会为人所夺,镇守在山林间的兽王,恐也未必求生。我信猛虎与贪狼不同,它沉溺于山隈间的松风,朝暮闻其响,生死皆同。只是当最后一声虎啸融在风声里,兽王也得长生,它又肖极了一个此生皆稽首的道人,虚化其形,只留其神】
                        【引猛虎出林,注定是一个几方皆会败损的局。弓弦上留有啑血的微末踪迹,即便我着白袍,骏马的玄颈不染纤尘,我依然身涉局中,唯独他下颚上的一点殷红,被斜阳引渡得昏黯,却在我心间皎洁】
                        【勇武之名,业峻鸿绩,都在这一点皎洁又鲜妍的殷红之后】
                        青哥。【我亦向他,依稀辨着他黑瞳里映带血气的斜阳,我又望见了风月满川】
                        谁也不愿引颈受戮,只要是持一颗勇悍之心,但未必不愿殒身。猛虎魂归山林,你听这山风里,有整个山壑与它的敬畏,如何也好过囚于宫苑,被斩了一双利爪。
                        【我应过他的虎裘,正被斜阳镀了金色,它随风起伏,一时又像佛身上的金光。暮色将至,它挥走铺作仁心的金光,宣示着一场鏖战落幕,而远方日月同辉,有星子载了来日的战舟】
                        【收拾虎皮不难,最末还留了虎首,虎目豕喙之说实为错谬,它分明是缄默的英雄,负一身凛然,宜膺受望誉。我恐雁去难追,又不欲雄库鲁出马,免得它失了分寸】
                        我来——【最后一枚积弩在手,又逐走数十丈,最终越攀山石,在其逐向山中日月前送了它一枚锋矢。雁本高飞,它慕流云层霭,不似雄库鲁只瞄着猎物】
                        怎么养,王府太小,养不了雁的。【拾雁、虎而归,我们又驱良驹来。暮晖封存了一切,山风如故】


                        IP属地:北京20楼2022-04-07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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