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阳光从窗帘边角的缝隙中钻进房间,在被子上投射成一条蜿蜒的光亮。昨晚那位大概早就走了,只有烟盒留在床头。
桃子味的peel。还剩下两支。他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才发现没有火机,所幸抽屉里有一盒火柴。嗤地一声,火柴燃烧的味道在浑浊的空气中扩散开,随后是近乎谄媚的甜腻里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他想起前一天。
朱毕安用手掐掉下端多余的茎叶,将剩余的短花枝插进玻璃水杯。被刺破的血落到袖口,变成一滴触目惊心的红。格雷叫来护士。消毒。上药。包扎。她近乎冷眼旁观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以后拜托花店再仔细修剪一下吧,他想。
此后的日子里,从一天一次到每周固定两次,格雷总会带着一支白玫瑰前往医院,坐在窗边削一个苹果,读一段小说,或是陪她在天台吹风。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没有人来探望,特别是,那天为什么要上天台,朱毕安从来不会提起此类关于自己的事情。
除了医生所告知的,她的确患有某种心脏病这一事实,其他前因后果虚虚实实无从求证。格雷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逐渐拼凑出一个破碎的朱毕安。他想她身处某种困境,既然他不愿意放她解脱,那天救下对方,便要对她剩下的人生负起相当的责任。
直到花店不再售卖白玫瑰那一天,他所期待的某个契机便发生在电梯里——金发的女性看着朱毕安的脸,试探性地询问:“朱毕安?”
朱毕安点点头。“我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对方说着,目光在格雷脸上停滞了一瞬,似乎有些不解;大概是急着离开,她不再多问,匆匆道别走出了电梯。
“认识的人?”他问。朱毕安低低地“嗯”了一声。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来大概仍然是暗淡的。
此前,朱毕安于他而言是一无所知的孤岛,因而这个问题曾被格雷刻意丢在角落,仿佛不去思考便不必困惑;而此刻,他却不得不正视自己对朱毕安一无所知这个现实——
不是家人,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他想,他凭什么如此自负地以为可以拯救对方?
他不知道这是否能被称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