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昏暗的光，暖黄撑起一个太阳，稀薄的纸崩拉紧，后面有一阵又一阵的响动——布料磨动翕簌作响，鼓棒敲击的梆梆声，间或还有私声窃语。我旁边坐的是李尚书的郎君，他同他长姊来的，如今借着余光看过去，他瞪着眼睛十分兴奋，在为即将登台的好戏与他姊姊畅快攀谈。
我眼前没有镜子，但我猜我的眼睛也一定瞪得大大的，胸口里的心要鼓振出来，这里有些热，没有镇冰子。
没有说话，只是牵紧了身侧英皙姑姑的袖，袖口的纹样在指尖摊平又舒展。

“要。”
糖人，还没怎么吃过。被舌垫着的牙根泌出酸的滋味来，糖人的甜恰好来填补这个窟窿——我的意思是，我馋了。所以抓住那片袖子的手愈加没有章法和骨节，缠动时避免细微的汗磨蹭上去。
“谢谢姑姑，姑姑与幸生一块吃。”
这下眼睛热闹了，一边期待皮影戏，一边还要分神去照顾糖人。

与长辈出行总能捞的许多好处，像会抵着牙泌甜的糖，平日不能多吃，这时又能管够了，小小尝一会鲜。
“好吃的。”
只是这样轻声重复，却也没再说什么，牵她的手不松，有些纠结可又期待，把嘴巴咬住又松开。
指头缠袖子更紧些：“得先和父亲说。”
“会打扰姑姑姑父吗？”

在长辈看来，岁序划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两端有一条绷紧而细密的线，由细转粗，每人都得往上走一遭。而我现下正在与她相对的那一端，这头合该春被围拢成一瓫，红英正茂，可堪忧愁的事物沿线泌去。
如今我正从这瓫探出头，只顾接住她从那端递来的糖人，怎么舔都是甜的，也没什么别的味道。
“谢皙姑。”低着头，轻轻地笑，“不是，是幸生顽劣，恐扰了姑姑。”

我笑了笑：“是。”
我把长辈于我的欣赏当做是赖以生存的土壤，多好啊，做一颗盆景里的培植，他们喜欢我，我也会按照正常的轨道走完我的一生——不出大的偏差的话，这就是我的回报。
吃完了的糖棍用帕仔细包好，收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