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则思，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
- 正背着先生予的课业，不防有人在我一旁轻咳。寻思着我一不曾走神，二不曾打盹，三不曾于课上说其他话，怎得先生就停我这处了？我出声问道，先生捋了捋胡须，道
：殿下把方才那句再复述一遍。
- 我自是照办，至“慎而无礼则葸”一句时先生出言，说那最后一字我读的不准——好像，和“思”是不大一样。可是应如何读，先生却也不告诉我。我于此可是犯了难。

沅芷合了书页，正摇头晃脑地背诵那一篇论语。我于位次上，胡乱揪着笔上的毛，哪晓得下一刻先生手中戒尺落于案上。
连忙卖个乖，坐得正些。
“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我背得顺溜，一时叫先生为难不得，他便又转回身去，问沅芷可曾听着。
我偷偷转脸，朝沅芷眨一眨眼。

- 正是抓耳挠撒，忽的听见一声戒尺响，而后就听见那句刚刚才背的话——竟是这般读。心中默默记下，正欲接着背书，先生又转身走回我这处，问我可否听着。我自是忙不迭应下，于他背身那刻长舒口气。抬头见阿姐偷偷冲我眨了眼，不由轻笑出声，惹得先生又看向我。暗恼自己方才不曾压低声音，只得再度竖起书本，先生暂离后才放下。
- 左右四顾，趁无人注意我这处时猫着腰出去，蹭到阿姐身旁。讨好的笑了笑，
：沅芷特来谢过阿姐。

支颐侧望，双指于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笑道。
“谢什么，没有我，你也总要晓得的。”
那不过是个生僻字，不认得也是有的，我也不过是受了阿姐的督促，这才背得勤快了些。眼珠一转。
“教你个法子吧。”
四指并拢，朝内勾两下，示意她附耳过来。

：那也是要谢过的——不然先生可得好一通训。
- 这话出自肺腑——若非阿姐提醒，不光是得训，先生还要于我颇为关注，想想就害怕。学堂的先生博学，更是严厉。心中知晓是为督促我们学业，气恼自然是有学生的过，但先生也一大把年纪，总是吹胡子瞪眼，平白损了那几分仙风道骨，若是训了人，学生不好受他亦不好受，何必如此。
- 宛雏姐姐素来聪明，行事间尽是潇洒。我乖顺附耳过去，只盼能得什么锦囊妙计。

也没甚么，不过是自阿姐那处得来的法子。成文虽短，字却难解，如方才她诵读错了的葸与思二字一般，字义差了十万八千里。
笔尖染墨，先后于纸上书下二字。
“二字分别何解，你可晓得？”
尚不待答，又添。
“若明晓个中意思，便不会错记。”

- 她于纸上分别书下二字，以手支颌，斟酌片刻，道
：思我知晓。《说文》云，思，容也。《书·洪范》亦载，思曰容，言心之所虑，无不包也。是”想“的意思。只是另一个……
- 另一个字我却是不知晓的，盖是我见的少的缘故。于宛雏姐姐跟前自是无需遮掩，坦言道，
：这另一个沅芷不知，不过见它与思形似，想来字义上应是有些关联。

沅芷比我细心，至少，未与我幼时那般，将朱先生气得跳脚。
指尖拂过纸上“葸”字，缓缓续道。
“葸：拘谨，畏惧。于此句中，便作解围：只是谨慎而不以礼来指导，就会畏缩拘谨。”
再持笔墨，于那字前后各添齐全，成了“畏葸不前”。
“便再教你个词儿，可能解其中意？”

- 拘谨，畏惧——不过毫厘之差，个中意思竟是天差地别。明了此字，此句于我便更加深刻。先前只是似懂非懂，如今得她在一旁解释，瞬时豁然开朗。
：慎而无礼则葸。沅芷记下了。
- 她提笔又书，那字便有了伴，成一新词。畏葸不前——畏，惧也；而葸亦含畏惧之意，“不前”二字应是不敢前进之意。将这三者合二为一，其意呼之欲出。
：可是畏惧退缩，不敢前进的意思

搁下笔墨，轻轻一弹她前额，赞一句。
“聪明。”
可比往日的我聪颖得多。我再将那纸扯了，作一副大度模样，笑说赠她。沅芷满足我此时的好为人师，心满意足过后，又一副懒散模样，支肘撑首，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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