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汾酒入腹，连五头六臂的鸠摩罗天都艳露凝香、翠微鬓唇，那是来山西的第一年，我带乌苏嵇云往大同佛窟，提冷壁吴刀，削释迦座下昙摩，替他作衣上锦。我是天生的罪人，诞在大荒大灾之年，饮黑砂吞扬砾，那年版隰皆枯死，无一处生华。】
【我让嵇云先行。留我与十丈文殊对坐，要黄沙作红尘，他以不欺世的箴言应誓——他将永生匍匐在大同边境的脚下，替晋城年轻的守将戍寸疆裂寸土，冤死的魂魄都不必救赎，反正百里石窟的佛偈足够他们享用到魂消灵散。而我，是瘦骨里拔出的荆棘，在那位守将面前，一根根割断尖刺，卸去所有触目惊心，做他开刃后第一根试刀木，也仅能陪他一生。】
【距离那场佛窟醉酒，已经过去九个月。】
【提刑按察司的门由铁力木铸，地方，尤其是陕山这般贼匪横征之地，他们的刑典没有南境哀婉，不讲天子治辖的恕与赦。嵇云的信像冬日第一片雪，漂亮的玉版生宣，写：今日亥时两刻，西禅寺东泉见。】

【我一乐，这除夕夜有家（住一块儿，贺府租了收钱）不回，还整这。】
【今日审那盗犯罪在杀人，与其说杀，不如用屠，襁褓里的婴孩都毙命刀下。我起手先断他一边琵琶骨，血珠子溅上嵇云的信，又恨，于是再断一边。亥时不至我已赴约，身后跫音起时我在泉下洗手，我得庆幸，除夕漫天的白未能封住一潭活泉，我这双手不够脏，那里的血还能洗净。】
昨夜里你在睡，我剁了两棵白菜、羊腿，包了整一屉饺子，也不能带来西禅寺分吃【我站起，回身，对上他一双眼，再自然不过得抖下藏青氅往他肩背一罩，兜帽上绣过只虎头，去岁生辰时我赠的。晋人以虎为神，哪里皆是虎头鞋、虎头帽，他自不肯穿戴，只好交付我手。】比你早来小半个时辰，听僧人说，这儿的泉水经冬不结，流去护城河，是真活水。
【我们又活过一岁。】想撞西禅寺第一声钟吗，听说很灵。
你阿玛上月还来信要你带两房妾室归京，正好让你许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