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卡提吧 关注:4,612贴子:175,903

。文坑。黑铃【飓风】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看大家肯定明白了,这是楼主痛经在宿舍躺尸时被疼痛鞭笞写出的文。之前写的东西因为涉及到了敏感词被总是被删楼,可是我就是很喜欢描写人的身体部位!这个吧没什么人,但我写得超开心……
下面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引狼入室,否则你就会被自己救回来的小母狼反上。
依然是杂碎小篇,想到什么写什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6-23 02:04回复
    【1】
    下腹坠痛。被腿间凉丝丝的濡(和谐)湿感所唤醒,雪铃心中一紧,手探至下身,果不其然,指尖沾上了粘(和谐)稠的经血,在惨白的月光下红得妖(和谐)孽。她头痛地呻吟一声,撑起沉重的身子去找月经围裙。
    她走了几步就蹲下身缩成一团,手用力压住小腹。子宫在被什么拉扯着,还有密密的针在扎,后腰也是酸得不行。说来也可笑,她平时一直感觉不到子宫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婴儿。只有在这种时候它才会用源源不断的鲜血和令她难以忍耐的疼痛来提醒她,它是女性身上最重要的器官。
    “不怀孕就必须忍受月事之苦。”如果她的子宫会说话,那它必定会如此威胁她。可怀孕不是更痛苦吗?为什么男人就不需要被提醒?创造下一代对男人来说是具有无与伦比快(和谐)感的事,他们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他们善解人意的生殖系统也不会每个月用痛死人的拉扯感来提醒他们该做什么或是不该做什么。相反,男人和他们的生(和谐)殖系统配合得很好,互相取悦,亲密无间。而女人连自己体内的器官都跟自己过不去。“跟我一起收缩吧!”子宫通知胃。于是上顿饭吃进去的东西几乎瞬间涌至她的喉头:白汤,杂碎馅饼,面包布丁……她好不容易压下呕吐感,又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下(和谐)体立刻被她带出的痉(和谐)挛动作牵扯得抽痛。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仰头,拇指和食指捏住鼻翼。
    卫生围裙总是会在如厕时带来极大的不便,但无论如何她还是穿上了。睡衣和被子上都是血,闻起来比普通的鲜血还要腥,暧(和谐)昧的味道。雪铃转身望向镜子中的女孩:银发蓬乱,面容憔悴,嘴唇发白。她应该在血污干掉之前把东西泡进水里,可她能吗?他肯定就在外面,说不定就靠着她的房间门,她已经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如此浓重的血腥味在他那里显然是赤裸裸的诱(和谐)惑,万一他破门而入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扑来怎么办?她只有一把连自己都不太会用的长刀以补偿她失去的灵魂和记忆。作为一个阴谋论者,雪铃一向喜欢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他说她是他的妹妹,要好好待她,谁知道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不是为了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然后一口吃掉?她晕乎乎地靠着门坐在地上,任由从冰凉的石砖上升起的寒气一缕一缕侵入她的体内,温热的血液携带着清醒的意识从她的大脑中流失。长刀紧握在手里。他要来了吗?他是不是已经按上门把手了?
    门外终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随后是鞋跟愈来愈远的“嗒、嗒”声。雪铃小心把刀收好,踉踉跄跄地扑向床。她本可以选择更舒服的睡姿,如蜷着侧卧,亦或是平躺,可她坚持趴着,不理会本就胀痛的胸口被自己的体重再度蹂(和谐)躏。狼不喜欢把脆弱的腹部暴露给别人。
    她真担心自己的子宫会被如刀片般锋利的疼痛割开。
    可她要子宫干嘛?她又不生孩子。然而她为什么还是怕?是女性的本能吗?
    痛经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她根本坐不住,屁股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以减轻不适。吸血鬼识趣地坐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看报纸。她盯着他的侧背影和他右边那只奇怪的尖耳朵。他的姿态永远挺拔,时刻保持着非人类的诡异优雅,她从未见过他的身体因疲惫而松懈。他突然转过来,正好迎上她的目光,她连忙端起瓷茶杯喝了一口红茶。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獠牙雪白雪白的泛着寒光:“XX工厂又有人罢工了。”
    雪铃抬头望向窗外和她一样憔悴的天空。也许对于男人来说时间就像是一列一往直前的火车,在车身与铁轨涩耳的碰撞中,在码头嘈杂的人声里,他们依靠蒸汽机的沉重的动力前进,前进,再前进,永不回头。今天又有了什么新变化,明天又会有什么新变化?对她来说,这只是和昨天一样的一天罢了,如同她的身体,每个月崩坏,恢复,重启,周而复始,无限循环。迷失在自己的记忆里,每天被交错的杂线纠缠:她是谁?她活着是为了什么?她要到哪里去?而他似乎自信地认为她要的答案就在地平线的尽头,于是面带微笑地朝前方走去,不顾她仍在原地转圈圈,越转越晕,像甩掉雨伞上的水珠那样甩飞了腐坏酸败的玉馔珍馐和破烂不堪的华美衣饰。他走了,她还在转。她知道他还可以往前走好远。
    可地球不也是圆的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6-23 02:12
    收起回复
      【3】
      台上躺了具尸体,被粗布盖住,尸体的一只手耷拉下来,手指微微蜷着,指甲又厚又黄。苍蝇在尸体的中上方嗡嗡乱飞,横冲直撞。石壁上停留着干涸的血迹,天花板角落有蜘蛛网。一块块肉状物体漂浮在浑浊的玻璃罐里,整齐地列在木架子上,黑文想知道那是什么。
      “啊,这个啊。”男人快步走向木架,取下其中一个罐子拍了拍,罐子发出沉闷声响,他举着罐子瞬移回黑文跟前,俊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一定知道。告诉我,这是什么?”
      像是猪的肺。黑文想。“肺。”
      “啊……不错。”长得出奇的手指弹奏上黑文瘦削的肩膀,袖口的花边突兀地翘起。“谁的肺?”
      “猪的肺。”
      “不对!再猜!”
      “……羊的。”
      “错了!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他的肌肤像牛奶一样苍白,那张大嘴在咧开时露出尖利的獠牙,两旁的长酒窝凹了下去。
      “……人的。”
      “对了!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男人大笑着将尸体猛从台上拉起与其共舞,后者的肠子很顺畅地流了出来,发出一种软滑的声音。
      “你把人……”黑文往粗糙的石墙上靠了靠。
      “解剖。”男人教给黑文一个新词汇。
      “……”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男人拨弄着自己花白的卷发。
      “异教徒。”
      “也可以这么说吧。”男人欢快地说,“我就爱干这茬,我喜欢在他们,”他敲了敲尸体的前额,“瞪大眼睛的时候把他们切开。多么美妙的感觉不是吗!他们注视着你探索他们身体的奥秘!”
      魔鬼。黑文愤愤地想。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是主以自己的模样为原型创造的。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他们死后灵魂将无法进入天国与主同乐。“你在亵渎上帝。”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9-06-30 11:39
      回复
        “哦,在哪?”男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鸟嘴面具。
        “你的上帝在忙着救你的家人吗?”
        黑文握紧拳头。
        “我妹妹是不是我杀的?”
        男人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黑文是如何麻利地将一村的人赶尽杀绝,那个老女人叫什么来着,开面包房的?哦,对了,贝克大婶,她泪流满面的,祈求黑文清醒过来,黑文怔了一下,但仍咬断了她的喉管。男人说这些的时候整张脸闪着兴奋的光彩。
        黑文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男人仍拐弯抹角的,看上去是不打算说了。一会儿他开始嘲笑戴安娜的死相。他说她死得不太好看。黑文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像一条要将人撕碎的疯(和谐)狗。他忘了对面站着的是高大强壮的不死之身,而他在吸血鬼里面只相当于初生的婴儿。男人轻松钳制住他的动作,在他耳旁轻喷出冰凉血腥的气息,低声告诉他他不可能一个人生活,黑文需要他。黑文绝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要转变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你可以转变她!”他咆哮着被他锁在臂弯里,拼命蹬腿。
        “不死之身的小孩可麻烦了。”
        黑文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的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胸口,抚得黑文头皮发麻。
        “一点趣味。一点新变化。”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9-06-30 11:41
        回复
          黑文•布莱克从此不得不和那个男人一同生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对他又爱又恨。他很残忍,说出的话让黑文想把他的舌头拔出来扔掉。某一天,一个医生——和那男人一样做着出格的事的人,因解剖血管而被教会处以死(和谐)刑。他戴上浇满汽油的黄花环,被呛人的气体折磨得生不如死,撕心裂肺的叫声始终没有停过。尽管黑文不用呼吸,但看到他窒息的模样还是扭开了头。
          “活活烧死,啊。”男人点着自己的唇,若有所思,“你的母亲……也是这样的吧?”
          黑文记得自己的怒吼充斥全场,男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把黑文拖回他们的石房子让他吼个够。黑文打不过他就只能吼,吼到声嘶力竭跪在地上,说想死,要自(和谐)杀——黑文•布莱克曾多次尝试自(和谐)杀。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盼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哭啊,你死得了吗?”黑文这才意识到只有孩子才会哭叫撒泼来解决问题。他不甘心地闭嘴。
          黑文发誓有朝一日定杀了他。然而次日男人却带着最温和的笑容讲给他各种解剖的知识,每一句话都哄得他晕乎乎的。晚上他带黑文去了酒馆喝个烂(和谐)醉,无人伤亡,两人大笑而归:他笑了起来,黑文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心中的怒火竟然无影无踪。多年以后他才大彻大悟,这是最世间最精明的手段:打一巴掌给一颗糖,让受害者产生又怕又依赖的心理,像狗一样。原来人就是动物,动物有兽(和谐)性,人也有兽(和谐)性。兽(和谐)性中有奴(和谐)性。人也有奴(和谐)性。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9-06-30 11:42
          回复
            【4】
            黑文的同类们刷新了黑文的三观。变成吸血鬼前他一直规规矩矩,睡前祈祷,坚信任何纵(和谐)欲都是罪恶(他当时的纵(和谐)欲概念仅限于男女之间)。他从未想过有人竟然喜好女性的经血,更有甚者,利用美丽的外表勾引无知男女,在欢(和谐)爱时将他们一口咬死,据说此时的血液有种别样的风味。黑文在这事上和转变他的男人颇有共鸣。“交(和谐)媾对象和食物怎么容得混淆?没有这种事。”他对此十分不悦。黑文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做很不厚道。
            更糟糕的事情来了。黑文发现自己的性(和谐)欲莫名高涨,这也难怪——年轻小伙子总是精力充沛。他尽量克制,将血液的摄取量降到最低,让自己不要太亢奋。可是他总想蹂(和谐)躏点什么,想看见别人因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天黑文从睡梦中惊醒,男人的手握住他的下(和谐)体,那双红眼睛笑眯眯的,黑文竟然有感觉了。大家可以设想一下一个曾是虔诚基督教徒的人此刻有多么惶恐。在黑文看来,这不啻教皇在教堂在光明正大地宣布乱(和谐)伦合法。这比杀人还过分,是人性的扭曲,两个男的怎么能——
            黑文闭上眼睛,低声警告。“走开。”
            男人的手按上他的小腹,然后把他的裤子一点点往下拉。黑文挣扎着,男人欲爬进他的棺材。他一拳抡过去,跌跌撞撞夺门而出,身后是男人丧心病狂的笑声。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跟没发生一样。一定要摆脱他。黑文每天告诉自己一遍。他用虚伪和谎言隐藏了自己:他个子越来越高,身上长出了紧实的肌肉,但因为他偏瘦,衣服又很松,男人并没有看出来。他假装自己还是他的小狗。然后机会来了,黑文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两人在村里散步,高跟靴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啊,看她。”
            黑文看过去,有个单薄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风好像随时能把她刮跑。女孩背对着他们,两根麻花辫像稻草一样硬邦邦的。
            “感受到她心跳的微弱、血液流动的迟滞了吗?她会是很好的实验材料,去帮我把她带过来,孩子。”
            “不要。”
            “啊……你不敢。”
            “不是不敢,附近还有人,万一——”
            男人瞪了他一眼,亲自上前。黑文跟了上去。
            “小姑娘。”
            女孩吃力地转身,黑文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着眼前两个容貌俊美的陌生男子,目光澄澈得令黑文心痛。
            “等——”
            男人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人的一辈子会有那么一两件事,决定你要过怎样的生活。是选择兽(和谐)性中的奴(和谐)性还是兽(和谐)性中的野(和谐)性?是被人当狗使唤,还是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自由?黑文记得自己给他的脖子来了一圈大回旋,动作之娴熟令他自己都吃惊不已。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他把他拖进了小树林然后撕成一块一块的分开,就算是不死之身也无法复原了。男人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微笑。
            他走出树林,女孩还站在那,出奇地安静。
            “抱歉……吓到你了。”他走上前去。
            “你……很镇定啊。”
            女孩捂着胸口。“我要是……激动……那就……绝对没命了。”
            “啊。”
            “你是谁?”
            他朝她鞠了一躬。他说他是一个想要赎罪的人。
            有个名词叫做历史断层,黑文想知道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也有一个断层。刚成为吸血鬼的那段日子混乱不堪、不明不白,充斥着各种谎言,他甚至觉得那是别人的故事。他摆脱了给予他不朽生命的人,但遭受到最致命的诅咒——黑文渐渐发现自己也喜欢用温柔去控制别人——狡猾、下(和谐)流、又低(和谐)劣。没什么比成为你讨厌的人更糟的了,真不值得。所幸的是,雪铃和戴安娜的前三世一样,都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他不想再让妹妹受委屈,尽可能给她最好的,但雪铃貌似不买账。
            每天雪铃很晚从魔女学院回来都会注意到桌子上摆着葡萄或者是其它时令水果,香草馅饼或者是奶酪馅饼或者是苹果派,她很纠结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黑文觉得她是怕长胖。他给她买了浅蓝色的薄纱料子。“喜欢吗?可以做夏天穿的裙子。”
            “随便吧。”她说。
            黑文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
            雪铃在吃正餐的时候吃到了黄瓜沙拉,她不是不知道黄瓜有多贵,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用眼神示意她放心吃。女孩犹豫了一下,随后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咀嚼声。
            也不冲我笑一下。他很幽怨。
            雪铃吃完了一整份沙拉。于是第二天出现了两倍的份量。她机械地咀嚼,撑死也只吃了一份半,于是餐桌上每天雷打不动地躺着一份半的黄瓜沙拉。她一定很喜欢吃。黑文想。她每次都先吃这个,吃得干干净净。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多,直到厨师尽可能用礼貌的态度质问他:“您确定小姐真的喜欢吃黄瓜?不是您喜欢看她吃?”
            第二天餐桌上没有出现黄瓜沙拉,第三天也没有。以后雪铃每次见到厨师都会打个招呼。
            一次晚宴上一位妇人对雪铃光滑细腻的皮肤赞不绝口,她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多吃黄瓜。”雪铃回答。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9-06-30 11:57
            回复
              【5】
              吉普赛人又来了。这个流浪民族身上沾染着来自尚未开光的旧世界的灰尘,将水晶球、塔罗牌、蝙蝠血、十字架上的死婴、狂野的歌舞和玄乎的占卜一件件列在布莱克家门口,雪铃被扰得心神不宁。天晓得他们在干什么,拖着一大堆铁制品叮铃哐啷的,炼金吗?黑文写信给当局请他们管管,结果显而易见——当局永远在忙碌,忙什么不是重点,反正没时间管他们就是了。雪铃穿着一条米黄色长裙走进吉普赛人的营地,裙摆如同波浪般绽开,在色彩斑斓的波西米亚布料中好似一朵从天而降的清高小花。她掀起最大那顶帐篷的一角,很有气势地走进去,开门见山:
              “你和你的人今天之内离开,不然我把这里夷为平地。”
              对方是个棕色皮肤的中年妇女,黑发黑瞳,很瘦,套在一件过分宽大的橙蓝条纹的裙子里,抬眼看人时额头上会出现三道杠。
              “我不是在吓唬你。”雪铃说。
              “我知道。”女人摆摆手,在水晶球面前坐下。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在要求你——”
              “为什么不来测一测你的命运呢,小姐?”
              迷信。
              “你有信仰吗,小姐?”
              黑文教过她什么来着?她颇有优越感,“我遵从理性。”
              “理性告诉我们什么绝对不会发生,一加一等于二而绝对不等于三,雪铃是个女孩而永远不可能是男孩,这就是理性。”当初他是这么教导她的。理性就是绝对的安全可靠。
              “嚯嚯,”女人笑了,“一切的尽头都是宗教。”
              “我的理性可不会让我去用铁器炼金。”雪铃讽刺道。“铁中本来就没有金。”
              “不,小姐,炼不出金有很多种原因……我们的信仰总是能为我们找到很好的理由。”
              “这不符合逻辑。”
              “噢,那我很庆幸没有遭到你们逻辑世界的侵染。”
              女人盘起腿,缓缓飘至半空中。
              “这理性解释不了的事多了去了。你们总觉得什么就该是什么样。你们比我们‘文明’,但你们没有灵魂……”
              雪铃觉得若是把“灵魂”归为康德的形而上学中的一个重要课题,黑文肯定会很开心——他终其一生都在研究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探讨对现实毫无意义的问题。他对妹妹的守护是一个形而上学难题,她的存在也是一个形而上学难题。可形而上学有什么现实意义?他的妹**了,但她还在他面前,活生生的,美丽又健康。他的目光却越过她投向虚空。
              “什么是灵魂?”她问吸血鬼。
              “你看那镜子……我知道,别急,是光线的反射。亲爱的雪铃,你有没有想过镜子里面存在另外一个世界?就像是形而上学,你懂不了吧?虚数简直是不可理喻,对现实的计算有什么意义呢?但它们的的确确存在,就在镜子里面的世界……人有了灵魂,就可以进到里面,会比喻,会联想,会做梦。一滴水或许就是少女失恋的眼泪,一朵花里盛开着四季的故事。”
              雪铃对着镜子中的景象看了又看,怎么看都只是个反射面。“我以前……有灵魂的时候,是什么样?”
              “你比周围人还有想象力,还要活泼,还要折腾。”他笑了起来,“你最爱读莎士比亚。”
              “你觉得我应该学习他的忠诚,正义和勇气?”
              “莎士比亚洞察人性——”
              “洞察得出来就不叫人性。”
              “他的文字很美。”
              “绮丽的词藻和无聊的剧情。”
              他笑而不语,依他看,灵魂完整的雪铃应该喜欢读莎士比亚。
              “吉普赛人和尼格罗人一样古怪又碍事。我告诉他们明天要是不走我就把这里夷为平地,我说到做到。”
              “别对他们敌意满满呀,雪铃,想想美丽的爱斯梅拉达。”
              “那种假惺惺的故事也只有法国人写得出来。法国人就是白(和谐)痴。”
              “但你不得不承认他们做的菜很好吃……哈哈,我们盎格鲁撒克逊族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
              “他们一部分忙着炮制让女人听话的粉末,一部分冥思苦想如何飞起来,剩下的都在用铁炼金。他们还说你的理性只不过是换了种形式的宗教。”
              他的唇不是坚毅的直线,而是狡黠的曲线,嘴角上翘,仿佛在嘲笑某人。“我们的确不应该迷信理性。”
              “你是说我们和他们一样?”
              “不一样……但我们总会遇到点理性以外的情况。比如你呀,”他点了点她的额头,“就超出了我的理性。
              “你是我的虚数i,镜子的另一边,我不能用逻辑分析的死角。有一个形而上学经典问题: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是同一个我吗?昨天的雪铃和今天的雪铃是同一个雪铃吗?你会怎么回答呢,雪铃?五百年前的你是现在的你吗?你是我的难题。”
              “那有什么意义吗?黑文?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就是现在的我。”
              她成功抓捕到了他眼里的一丝动摇。她超出了他的理性范围,还要把他也拉往理性火光照耀不到的混沌森林,那里没有逻辑,因果随机,手无寸铁的黑文•布莱克终会沦为魔女雪铃的猎物。这个傻子肯定不明白她想要什么,她想要他的理性与不理性,形而上学和圆滑世故,机械主义和摇摆不动的心,她想要他的全部。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9-07-07 11:41
              回复
                不打草稿真的好爽啊啊啊啊,手抖晚期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9-07-09 20:32
                回复
                  再也不想读腐国的浪漫文学了(手动再见)
                  十四行诗令我升天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9-07-15 21:55
                  回复
                    【6】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William Shakespeare
                    夏日代表了年少时的所有美好。从前,每年初夏雪铃都会和母亲出城,到郊外去住上一两个月。天空终于从灰白转变成了朦胧的粉蓝,一块块轮廓不清的云糊在上面,令人心情愉悦。白昼逐渐拉长,梣树在草坪上散发出浓浓的夏意,阳光穿过幽深的山毛榉树林投下光影,橡树深绿色的叶子油亮油亮的。蓝色的天竺葵,紫色的百里香,黄色的金莲花……雪铃不理解周围人把花采回少许以做装饰的行为,被插在瓶里它们矫揉造作又俗气。但她很乐意看它们大片大片在地上铺开来,于自然中展现它们最原始的生机。这才是有意义的。鲜艳的红醋栗果被摘下做成点心。她吃不惯口感清新的水果,但品尝时令佳果于此刻意义非凡。
                    她同女伴在树下嬉闹,薄棉纱裙轻拂她的肌肤。装模作样地读法语。钢琴协奏曲弹着弹着便转换成欢快的爱尔兰小调。扑上当时被视为不雅家具的沙发打滚。读两位威廉——威廉•莎士比亚和威廉•华兹华斯的作品。朗诵十四行诗。还有那本应景的《仲夏夜之梦》:帕克将神奇的花汁滴入梦中人的眼睛,精灵小人在月光下围着仙后起舞,午夜时分林间微风掠过夹带若有若无的轻声细语。澄明的夜晚,风花水月仿佛都有了生命。
                    雪铃喜欢爬树,这显然不符合一个淑女的作风。有次她踩着一棵高大栗树的凹凸不平的纹路爬上去,坐在高处的枝干上扒拉树叶,心情舒畅,结果忘了该怎么下来。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两眼一闭直接翻了下去,把躲在一旁的黑文•布莱克吓得半死。她被他稳稳接住,过了不久更加任性地利用他:她和女伴打赌从一座庄园独自走夜路到另一座庄园。当晚黑文不得不放下所有事务暗中为她保驾护航——那个时代强jīan案可层出不穷,他可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她给他写信畅谈各种想法,就放在窗边,他会过来取。寄信很贵,她假装自己是在真寄,颇有仪式感。
                    乔叟诗云:“用你柔和的阳光,迎接夏天,压倒冬日的严寒,驱走那漆黑漫长的夜晚。”她并不真正地知道他是谁,但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只属于她一人的无名先生。他是湖底温和的水怪,善良的地精,是五月温暖的微风,夏夜的长空。
                    她祈盼永不结束的夏日。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19-07-18 12:52
                    回复
                      Leddra Chapman的Summer Song很好听


                      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19-07-18 13:03
                      回复
                        【7】
                        黑文看见了猫,猫也看见了黑文。这种注意通常是相互的,吸血鬼和猫拥有诸多相似之处:同样悄无声息,姿态诡异,拥有能在夜晚洞悉一切的线性瞳孔。尤其是当这只猫是黑色的时候,一身黑衣的吸血鬼仿佛找到了同类。他把猫举起来,后者不吵也不闹,用玻璃珠似的黄眼睛盯着他。
                        “不像野猫啊,她也不抓我,你看,真可爱。”
                        “你要带它回去?”
                        “那要看她自己啦。”
                        “猫怎么会跟陌生人回去?”
                        “也是。”他把黑猫放了下来。
                        雪铃说错了。猫的确没跟上他们,但却在傍晚找到了他们的房子,黑文正在看书,雪铃恰好在窗边捕捉到这个不详的影子。
                        “让她进来。”
                        雪铃有些不情愿地打开了窗户。“谁知道是不是恶魔或者魔女变的。”他听见她喃喃道。
                        猫走向他时明显绕远了雪铃,黑色的尾巴像棍子一样僵硬地翘在空中。
                        “来,可爱的小家伙,你是不是认识我啊?”猫跳到黑文的肚子上,雪铃的眼睛都能瞪出火来了。
                        “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可爱。”少女抱着胳膊把头扭向一边。
                        “可爱的东西总是好的,不是吗?”
                        “康德可不可爱?”她尖酸地问,把他的酒杯一放就走了。猫缩了缩。
                        “你不用怕她。”他悄悄对猫说。“她是条小母狼,你知道吧?”狼人喜光好群居,与狗亲近,吸血鬼喜暗好独处,同猫亲近。“真是无法消除的隔阂啊。”他自言自语道。“你说,有没有狗会愿意和你亲近?”他问猫,猫敏捷地跳进了他的棺材。他挑眉,重新打开《爱弥儿》。
                        晚上十点,他打算给雪铃弄点宵夜。吃什么呢?冷肉?咖啡?奶油小圆面包?她不喜欢吃水果……他思索着去找厨师,等回来后猫已经不见了。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午夜时分,一团白花花毛绒绒的东西跳进了吸血鬼的棺材。黑文从睡梦中缓缓清醒,只见一团不明物体在用力蹭他的棺材边沿,狼毛很畅快地落在垫子上。
                        “天哪,你干什么,你要把自己蹭秃啊?”他把小母狼抱住,“过来。”
                        小母狼趴在他身上到处嗅,蹭他的颈窝。他抚上她的头,小母狼忽然凶狠起来,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咕噜咕噜声,张开嘴要咬他的脖子。“好好,我不摸头。”他连忙道歉。捏她的爪子,爪垫粉粉的。
                        光溜溜的就跑进来了,也不怕别人看见。
                        她温暖的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贴在他身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心跳,呼吸,他享受一切属于生命的悸动。抬手抚着她毛茸茸的脊背,她的尾巴在他腿上扫来扫去。“今天吃醋啦?”他轻声问道。小母狼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人只有在害怕失去的时候才会吃醋,雪铃,你不应该害怕失去我,你对我来说是第一位。记住了吗?吃醋不是爱的表现,是患得患失的脆弱表现。”
                        小母狼认真听着,两只尖尖的狼耳朵竖在他眼前。
                        第二天厨师问他是不是养了条狗。
                        但凡细心观察过黑文的人,都能看出他总能替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借口:我搞砸了,但我的本意是好的。这一招真的很管用,他来到中国后才发现中国人特别喜欢用自己的善意绑架别人:我是为了你好!
                        要让康德看到自己有这么多的同道中人他还不得高兴得诈尸。雪铃对此十分不悦:“你就该学学俄狄浦斯。”她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他也喜欢遮遮掩掩。人生信条——不要老是打比方。比喻和毒品同样危险,拥有无下限的张力。人们由一张床就能联想到性事,一个骷髅标志就能联想到海盗和死亡。有什么话就他/妈/的直说,故作高深只能让误解越来越深。现在想来他们本能坦诚相待。唉,该死的比喻。他们俩不就是矫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吗,脑洞太大,心眼太小。
                        我们现在回到雪铃的比喻: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爸上了妈,他很无辜,但做了就是做了,唯有自杀方可赎罪。这是魔界一贯的理念:事实胜于雄辩。吸血鬼饮尽了无数人的鲜血,谈何善良?戴安娜•布莱克早已命归西天,内疚与否又有何意义?实际点吧。
                        “可是,你吞食了他们的灵魂呐,亲爱的雪铃。你也高尚不到哪去。”他冷笑道。
                        “我只是建议你正视自己,布莱克先生。”她不甘示弱地给予回击。她穿了一件和式睡袍,胸前两团鼓鼓的软肉笼罩在柔和的阴影里,交领处很低,大片白皙的胸脯暴露出来,他想上去咬一口。这的确是个很实际的想法。他硬生生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黑文突然有点佩服俄狄浦斯。
                        当然啦,他更佩服雪铃。他永远忘不了小母狼那天把手动挡驾照丢在他跟前时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前几天笑她刚学会的自动档是开玩具车。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学会的手动挡,但她车技确实不错,就是有点吓人。浓如黄油的阳光洒进车内,他怕她刺眼,就把自己的墨镜架到她翘挺的鼻梁上。她戴上墨镜拽拽的样子真可爱,他眯着眼。其实她早就不需要他了,是他需要她。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9-07-18 13:03
                        回复
                          靠,我什么有害信息都没发就吞吞吞真搞不懂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9-07-18 13:04
                          回复
                            【8】
                            冰凉的手像蜘蛛一样爬进他的裤子,揉捏他的下(和谐)体,覆上来的沉重身躯冷硬如尸。他颤抖地吸入他不需要的空气,恐惧如同沉重的水银灌入他的骨脊,身体不听使唤,任人摆布。他突然不想反抗:是累了,抑或是他真正享受其中?令人头皮发麻的爱(和谐)抚掠过全身,脖颈,胸膛,小腹,大腿,羞耻的快(和谐)感揪紧他静止的心脏。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世界混沌模糊。
                            对方突然将手伸到枕头底下,他想阻止却来不及——男人在枕头下摸到了一把匕首。被发现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五脏六腑像被透视得一清二楚。男人仍笑得那么温和,仿佛将他的每一点心思都尽收眼底。
                            “知道你恨我。”
                            男人突然一头扎向他的胸口,他想推开他,高大的身躯却像液体一样融进了他的身体……


                            来自Android客户端61楼2019-07-26 20:28
                            回复
                              黑文猛地从棺材里坐起,几乎是与此同时雪铃暴力地拉上厚重的窗帘,后者发出在拆迁工地里爆破的粗糙响声。他觉着自己应是惊醒的,但仍带着责备的意思说了一句:“你把我吵醒了。”
                              雪铃巴不得把他吵醒。黑文有个坏习惯:睡觉不喜欢拉窗帘,又不肯把棺材板盖上,太阳照到他他又睡不着。雪铃偏偏有话从不直说,而是赋予对方各种暧昧不明的暗示:她每早都来他房间把窗帘拉得震天响,传达出隐晦的怨气,暗示他要是不拉上窗帘她就天天来吵他。总要别人费尽心思揣测她的想法,这是雪铃众多的毛病之一,黑文下决心要给她纠正过来。
                              你什么时候学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就什么时候自己拉窗帘。
                              结果雪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倔,宁愿拉上百年的窗帘也不愿意对他直抒胸臆。这会儿她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仿佛被吵醒的是她。
                              “早上好,”他的掌心按住前额,“现在几点?”
                              她看了看手机。“七点。”
                              “哦,嗯,嗯,好。”他心不在焉地答到。
                              她走到他的棺材旁:“你又梦到她了。”
                              “啊?嗯。”他含糊不清地回应,没有否认。其实梦到谁都一样,心里那道坎过不去终究是他自己的问题,梦魇中的人都是借口而已。
                              “我猜不是什么愉快的梦。”
                              “这个嘛,也有愉快的时候。”
                              “当你特别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她说,“当你特别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你反而不会梦到他,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那你有梦到过我吗?亲爱的雪铃?你有梦到过任何人吗?”
                              他本意并非嘲讽,话出口才发觉意思不对。正要道歉,她已转身离去,吊带睡裙遮挡不住的美背在披散的银发后若隐若现。她怎么总是能心安理得地露出自己的身体?黑文对此羡慕嫉妒又不理解。他很怕暴露。肉体的暴露和心灵的暴露都令他恐惧,唯有深不可测才有安全感。因此他一年四季都用深色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摩挲自己西服外套的袖子。
                              她扶住门框。“人若是从小穷怕了,卑贱就会渗到骨子里。”
                              他慢条斯理地整好衣领。“人若是从小缺爱,一辈子都会缺爱。”
                              她果然回头,眼里充满杀意:他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她却一无所知,对于他的嘲讽无从反驳。就像她被蒙住眼赤身裸(和谐)体地暴露在他跟前,他却衣冠整整。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胜利的微笑,品尝到优越感的甜蜜。
                              “我会全部自己记起来。”她冷冷道。
                              “那最好,亲爱的雪铃,我们的愿望一致。”
                              她瞬移走了,甚至不愿留给他一个背影。他缓缓抱住头,他早已成为和那个男人一样的人。
                              这是怎样的感觉啊,像是感染上某种疾病,或是少女被强jiān怀上野(和谐)种。然而病会好,孩子会脱离母体,基因遗传会出差错,但可怕的性格能准确无误地进行扩散性传染,造成无法想象的变异。一想到这里黑文就头皮发麻,连忙打开一旁的《会饮篇》,陈旧的书籍令他安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19-07-26 20:3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