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LuSsica【改文】 野火.

我这么高产的狍毛吧还会有第二个吗

周二下午，郑秀妍回家吃的晚饭。在家吃的晚饭一向简陋，不到五分钟，郑秀妍吃完饭，搁下碗筷就去帮冬勤嫂的忙。
冬勤嫂当值的时候，不用她开口，郑秀妍分担的都会主动帮着分担，但她总催，郑秀妍慢慢就养成了在家吃饭争分夺秒的习惯。
鹿家的厨房很大，和正厅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远近不论，反正烟火气怎么都不会飘过去。
郑秀妍在摘菜叶，冬勤嫂去储备间找东西，刚出厨房的门，鹿晗进来了。
听见声，郑秀妍抬头见是他，手里动作停了一瞬又接上。
　　鹿晗在她身边蹲下，抿了抿唇，“秀妍。”
　　她不吭声。
　　鹿晗声音也不大，“你生气了？”
　　郑秀妍摘下一片菜叶子往盆里扔，权当回答。
“我只是不想你跟他起冲突，他是男生，而且那么多人，你一个人肯定会被欺负。”鹿晗温声解释，“我……我确实不该没有问清事情经过就先对你态度不好，我只是有点急，你一直不肯回答，我才……”
　　“好了，我知道了。”郑秀妍打断，轻轻推他的胳膊，怕弄脏他的衣服用的是手背，“你出去吧，我妈马上回来了。”
　　“你不生我气我就走。”
　　“……”郑秀妍垂眼，又摘了片叶子，轻飘飘道，“我不生气了，你走吧。”
鹿晗盯着她的侧脸看，她斜眼过来，“还不出去，你想害我挨骂？”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条手链。
　　“你戴上，我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戴。”
　　“为什么？”
　　“不戴就是不戴，没有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赵梨洁也买了一条一样的？”鹿晗没傻到家，虽说学校里什么东西一流行起来，几乎每个女生都人手一份，但不喜欢和别人用相同东西的人也是有的。他道：“那我再给你买一条，换个颜色？或者换个款式？”
　　“不用了。”
　　“你不喜欢这条那就换别的。”他坚持要往她手腕上弄点什么。
　　

郑秀妍很想问他为什么非要送自己东西，然而冬勤嫂估摸着快回来了，她是不会说鹿晗什么，却会怪郑秀妍把鹿晗叫来这种地方。
　　厨房这种地方是鹿晗该来的么？
　　当然不是。
郑秀妍无奈，从他手里拿过手链，“好了，就这条，你出去！”
　　“你戴上我就走。”
　　她没办法，扔下菜叶子，把手链戴在手腕上，“可以了？”
　　鹿晗这才笑了。仿佛她收下，就代表她真的不再生气，那天的事也彻底翻篇。
　　“那我走了。”
　　郑秀妍低下头继续忙活，不轻不重“嗯”了声。
鹿晗走出去，又倒回来，从厨房外探进来半个身子。
　　郑秀妍蹲着昂头看他。
　　她皱眉还没说话，在她赶他之前，鹿晗一笑，叮嘱：“很好看，别摘下来。”
……
得了郑秀妍不生气的答复，一连三天，鹿晗下午放学到家后，把东西一放就去找郑秀妍。
　　冬勤嫂没当值的时候，他就从后门绕到她家小院去待一会儿，在被他妈看见之前赶回去。冬勤嫂当值的时候，鹿晗便找空偷偷溜进厨房。
　　郑秀妍从来不让他帮自己干活，即使他想，她也不会肯，他只能蹲在旁边和她说几句话，但郑秀妍不是能和人热聊的性格——至少现在不是了。说不了几句，便没什么话。
快到休息日，这天下午放了学，郑秀妍和几个同学被老师叫去科技楼帮忙整理东西，忙完回去，班上的人已经走光。
　　她收拾好走人，书包里只装了一本打算带回去边吃饭边看的书，单手就能拎。
快到校门口被叫住，鹿晗从花坛边跑过来。
　　“我找你好久，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郑秀妍低头瞥一眼口袋，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说：“会议模式。”
　　“我去你班上也没找到你。”鹿晗说，“好了，去吃饭。”
　　郑秀妍蹙了下眉，他看出她的不解，道：“我之前去省会参加的全国数学竞赛，评选结果出来了，我拿了一等奖，庆祝一下。”
　　“我得回家……”
　　“我已经打电话跟勤嫂说过了，没事。”鹿晗伸手拿过她的书包，“走吧。”
郑秀妍稍作犹豫。她从没和他一起在学校吃过饭，不管是校内食堂还是校外的小餐馆。
　　他已经拎着她的书包走出去几步，见他回头看过来，郑秀妍缓缓提步跟上。
走到校门另一侧，鹿晗说的那家店就在不远，赵梨洁站在路边等他们，准确来说应该是等鹿晗。
　　“这边——”赵梨洁笑着冲他们俩挥手。
　　郑秀妍跟在鹿晗身后，不动声色从鹿晗手里拿回自己的书包。
　　鹿晗垂头瞥了眼，松了手。
　　赵梨洁看见他帮郑秀妍拎着包走过来，也看见郑秀妍把包拿回去，但没多嘴。迎上他们俩之后，先和郑秀妍打招呼，然后才和鹿晗说话。
他们的话题郑秀妍插不进去。
　　和其他人碰面，一群人进店坐下。
人不多，七八个。秀妍和鹿晗的朋友不熟，他们有说有笑，她插不上话，安静地用纸巾擦拭餐具。
　　菜陆续上桌，其他人和郑秀妍不熟，不太搭理她，知道鹿晗和她有点交情，看在他的份上也没有对她如何不好。
　　郑秀妍左手边是鹿晗，右手边是个戴眼镜的女生，筷子掉地下的时候郑秀妍手快帮她抓住，她给郑秀妍道谢，之后倒是偶尔有跟郑秀妍说两句话，郑秀妍也都心平气和地有来有回。
菜吃到一半，鹿晗出去接电话。

5. 炎
鹿晗的回答教桌上静了一静。
赵梨洁最先反应过来，她缓和气氛道：“这么看来我和鹿晗的眼光还蛮一致的。我也觉得好看。”
　　旁的人陆续回神，一个个调侃。
　　“那可不，你俩看的书都差不多。”
　　“上回听你们聊什么什么，我都忘了，反正我是没听懂，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梨洁喜欢听的歌鹿晗也很爱听……”
话题就这么岔开。他们说得热闹，郑秀妍安心吃着饭。在她眼里，闲谈杂事，不如碗里粮食。
……
饭毕，一桌人早早散了，回学校的回，去校外逛的逛，鹿晗和赵梨洁一起去广播站。
　　不急着赶，他们步调适中，边走边聊。
学校的小湖边，几棵弯柳垂绦青青。
正说到饭桌上的事。
　　赵梨洁手背在身后，“一起长大的朋友感情就是好。你看他们都注意到郑秀妍那条和我一样的手链，还特意帮她解围，鹿晗你人真的很好哎。”
　　“解围？”他一愣。
　　赵梨洁笑着“啊”了一句，还没等说话，听鹿晗说：“那条手链确实是我送给她的。”
她步子停住，笑到一半停了，不过瞬间，又转变为和以往无异的笑，只不过弧度浅些。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只是……难怪你那天一直盯着那个摊子看，你该不会跟我在大路上分开以后又倒回去买手链吧？我以为你没买，也是觉得它很好看所以隔天去买了。哎呀，你都不告诉我，这下好了，买到一样的啦！”
　　鹿晗听她这么说，有点抱歉：“我不知道你也喜欢……”
“没事没事。”赵梨洁大方摆手，“虽然戴了一样的，但是在郑秀妍手上也很好看，这说明我们两个眼光很好对不对？”她露出手腕晃了晃，“而且我戴也挺好看，这是缘分呐，不打紧。”
　　鹿晗见她不介意，半带谢意地又道了句不好意思。
继续往广播站走，赵梨洁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小提琴老师有在外面的琴行教课，过几天他们有个小演出，我老师让我去和她琴行的学生一起表演，你到时候来看啊。”
　　鹿晗略一思忖，“要看具体时间，如果有空的话可以。”
　　“那你叫上秀妍一起来？”赵梨洁弯眼笑，“我和她还没有好好认识过，我挺想和她交个朋友的。”
　　鹿晗皱起眉，“这个。”
　　赵梨洁猜测：“怎么，她不喜欢这些？”
　　“不是。”鹿晗放平眉头，表情算不得轻松，“她以前学过小提琴。”
赵梨洁一听来了兴趣，“真的假的？那更应该叫她来啊，她学过肯定也……”
　　“不了，她来不了。”鹿晗打断赵梨洁，婉拒，“她有别的事。”
　　一听就是借口，赵梨洁识趣地打住，没再继续话题，只笑了笑，“这样啊，那好吧。”
……

秀妍斜后桌的女生叫苗菁，座位离得近，比起别人她们接触算多，偶尔有小事情，比如替换值日或者帮忙带饭这种事，两人都互相照应，能说得上话。
背后被笔帽轻轻戳了一下，秀妍侧转头，苗菁单手撑着脑袋，“昨天你跟鹿晗一块吃饭了？”
　　“啊。”郑秀妍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人家说你们有交情是瞎猜的呢，怪不得你有麻烦他总帮你。”
　　郑秀妍敛了敛眸，“算不上什么交情。”
苗菁眼神朝第四组觎了觎，“整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那些个，得多恨你啊。”
　　郑秀妍没说话。
　　离得近，苗菁就这么细细看她的脸，不说旁的，模样跟画似得，谁不爱看呢。
要说秀妍吧，在学校里有点小名气，不过不是什么好事。在认识郑秀妍之前，苗菁听到的那些骚啊浪的，怎么个骚法浪法，没谁能说出个所以然，偏就传得跟真的似。
苗菁觉得她还好。怎么个好说不上来，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人，没有那么玄乎。
“那个赵梨洁，她也在吗？”苗菁岔开话题，“她人怎么样？我听说她人超好。”
　　“我不清楚。”郑秀妍道，“没跟她说什么话。”
　　“她小提琴拉得好像很厉害，说是打小学的，八九岁就开始考级，啧，瞧瞧人家，我那个时候就知道玩，人家正儿八经都在学艺术，听说她今年已经考过十级了……”
　　“是吧。”郑秀妍似答非答应了一句。
　　苗菁感叹完，想起上上节课的笔记没做全，忙止了闲聊，“哎，老班那节课你做笔记了没，借我补一下。”
　　郑秀妍说有，从抽屉找出书给她。
没再聊别的话题。
……
郑秀妍去厨下帮冬勤嫂忙活了一会儿，要摘的菜不多，她洗好放旁边给冬勤嫂备用，洗干净水池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盘子，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冬勤嫂让她先回去。
　　“行了行了，吃饭去吧，菜在锅里热着，早点吃了早点去上学。”
　　郑秀妍应下，擦干净手回自家。
菜都是中午的，回锅以后颜色变深，色香味一样不占。不是冬勤嫂厨艺不好，只是她的精力都用在鹿家厨房了，在家总是火急火燎，赶得慌，味道没得比。
郑秀妍一个人坐在桌边吃着，放一旁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她顺手拿起一看，顿了一顿，咀嚼几下，咽下嘴里的米饭。
课余时间才会登录的社交账号，有一条新的好友添加请求。
　　验证信息写着：
　　“我是赵梨洁。”
郑秀妍通过她的添加请求，没主动说话，很快那边发来消息。
赵梨洁跟她打招呼：“你好。”
　　后边跟着一个热情的笑脸。
　　她的回应就显得冷淡得多：“你好。”
郑秀妍不知道赵梨洁突然加她为好友是为什么，赵梨洁和她说话，她便回着。
　　

“我是赵梨洁，我们上次吃饭的时候见过。”
　　“嗯，我知道。”
　　“突然加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冒失？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
　　“我问了好多同学才问到你的账号。”
　　“嗯。”
　　“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家吃饭吧？”
　　“对。”
郑秀妍吃了两口饭，那边才发过来：“其实也没什么，鹿晗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蛮想和你认识认识的，一直没机会，希望你别觉得我烦，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呀。”
热情，开朗，大方。所以赵梨洁人缘一直很好。
　　郑秀妍看着她发来的这句，不知该怎么回。
　　还没想好措辞，赵梨洁又道：“对啦，听说你也学过小提琴，有空可以一起交流一下。”
郑秀妍抿紧唇。
　　听说。听谁说？除了鹿晗还有谁。
她回道：“不用了，我已经很久不学了。”
　　赵梨洁说：“没事，我一直有在学，生疏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我不太喜欢和别人来往，谢谢你的好意。”
　　——这就是拒绝了。
郑秀妍有些用力地打完这行字，发送过去后，退出登录状态，把手机调到会议模式，“啪”地一下将它反过来盖在桌上。
……
比平时更早吃完晚饭，本该去学校，偏偏满脑子都是和赵梨洁的那番聊天。
　　郑秀妍去了有段时间没去的地方。
　　在店门侧边站了好久，最终还是推门进去。
“欢迎光——”
　　柜台里的人抬头正要招呼，见是她，目露诧异，而后笑了，“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又说，“好久没来了啊。”
　　“最近学习紧张。”郑秀妍说着，走到摆放乐谱的柜前，垂下眼五秒一步地看。
琴行这个点没人，再者这家和韵琴行本身就不大。
阿沁在这上班快三年，郑秀妍三不五时就会来，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少，她有好些日子没见郑秀妍。
　　“今天去里面不？我舅舅不在，店里就我一个人，这两天没人上小提琴课，那把公用琴就放在先前的位置，你要不要去……”
　　郑秀妍摇摇头，“我等会要去学校上课。”
阿沁正欲说话，店门被推开，外头进来客人，看模样是祖孙俩。
　　“我去招待客人，你站一会儿。”
　　郑秀妍不是第一次来，嗯了声，继续看乐谱教材。
来的祖孙俩想挑小提琴，阿沁陪他们将不大的店面转了一圈，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看中最左边的一把，让阿沁拿下来看看。
小男孩拿在手里，姿势不对，拉出来的声音也难听得要命。
“好难听啊这个……”男孩拉了两下琴弓，被刺啦声音闹得皱紧眉头，慌忙停手。
　　“没学过的人是这样的。”阿沁解释，“这个要入门掌握了以后才能拉出好听的声音。”她看向孩子的大人，“请问是有打算学小提琴吗？我们这里可以报班学的，有专门的老师教，以后想考级啊什么的，还是要经过专业的培训比较好。”
头发略带花白的老人说：“他确实有点兴趣，一直赖着要我带他来看小提琴。”说着笑眯眯问男孩，“你想学吗？这里有老师。”
　　男孩撇了下嘴，“可是这个琴有点难听，跟在电视上听的不一样……它是不是坏的……”
　　阿沁忙又解释了一遍，不懂琴的人拉出来就是这个声音，不是别的问题。

见男孩生了退意，阿沁回头往摆放乐谱教材的地方看了两眼，招手：“秀妍！来！”
　　郑秀妍不明所以，放下手里的书过来。
　　“这个姐姐会拉小提琴，我让她拉给你听听，这个琴没有问题哦。”阿沁挤出一个笑，将那把琴和琴弓拿给秀妍。
秀妍稍有些愣，阿沁说：“这小朋友以为琴是坏的，你拉给他听。”
　　阿沁只懂些理论知识，真要上手，这店里哪样乐器她都是不会的。
　　秀妍明白阿沁的意思，这是想要留住客人。她没推辞，架势摆正，将小提琴驾到肩上，因为不是成人琴，略微有些别扭。
在男孩手里只能发出刺啦噪音的琴，到秀妍手上，全然不同。
　　悠扬琴声荡在店内不大的空间里，刚刚还失望的男孩此刻眼直直盯着秀妍，看着她演奏，整个人都愣愣的。
郑秀妍演奏了一小段就停下。
　　小男孩立刻兴奋地问：“姐姐拉的好好听！这个是不是很厉害？是最厉害的吗？”
　　郑秀妍愣了一下，笑道：“当然不是。”
　　“那什么是最厉害的？姐姐你会吗？”
　　阿沁接话：“说厉害的话那就要说很久了。不过如果你想学的话，以后可以考级，最高是十级……”她用胳膊肘撞撞郑秀妍，“拉一首那个，考十级的曲子。”
郑秀妍被她用眼神催促，无奈，从十级考试的曲目里选一首拉了一小段。
小男孩的兴趣被重新勾起，他追着问：“姐姐！姐姐！学多久才会拉这个啊？”
　　郑秀妍说：“这个不一定。”
　　“那你呢？”
　　“我学了好几年的时候会的。”
　　小男孩满眼都是光。
阿沁趁机会加大力度推销课程，郑秀妍把琴还给她，回到乐谱教材柜前。
她是从7岁开始学的。那个时候虽然过得也辛苦，但有人疼有人宠，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什么。
　　连她想学琴这样“异想天开”的愿望都被满足。
学小提琴的人，学的笼统些五六年就能考十级，可这种基本都是马马虎虎赶着学出来的，水平经不起考量。
　　真正精抠细练那就得八.九年。
郑秀妍能拉出那首十级曲目的时候，10岁，是她学小提琴的第三年。
　　当时教她的老师对她比对谁都严格，要求高，十分之上心。
郑秀妍记得有那么一天，那位老师也曾在课下，褪去了教课时的严厉和凶悍，很温柔地摸过她的头顶。
　　老师对她说：“你是我教琴八年来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你一定要刻苦。”

首更五章over

6.炎炎
连续六天的课上完，终于轮着一天休息。
收到赵梨洁三条消息，说的都是让他傍晚时候去琴行的事。一条告诉他确切地址，一条告诉他开始时间，一条和他约碰面地点。
　　鹿晗今天没有别的事，便应下去看她助阵她老师的教学汇报演出，她问了好几次。
收拾好，鹿晗背着个包出门，和赵梨洁在琴行附近的一条街见面，还不到五点半。
“去吃什么？”赵梨洁拎着一个黑色的小提琴盒，里面装着她的琴。特意约早，就是为了一起吃个饭。
　　鹿晗的视线在她的琴盒上盘亘数秒才慢慢收回，他没什么特别想吃的，“都行。”
　　“那我们去吃小火锅？”赵梨洁说，“就像澳门豆捞那样的，一人一个小火锅，我记得这附近新开了一家，应该很好吃！”
　　鹿晗嗯了声，说好。
赵梨洁说等等，四处张望，“我问问那家店的地址。”
　　鹿晗见她腾不出手，便道：“我帮你拎着琴？”
　　“啊？噢，好！”赵梨洁抬眸冲他笑，二话不说把琴盒递给他。
两人站在路边，赵梨洁问旁边路过的人，鹿晗站在她侧边，马路上车流不断，禁不住有点出神。
赵梨洁问完告诉他：“那边要拐两条街，不过不远，走过去哎？”
　　鹿晗慢了好半拍回神：“嗯？好。”
他和赵梨洁一起去过不少次书店、图书馆，他们还算聊得来，这是第一次这么心神不宁。
鹿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郑秀妍。
　　或许是因为这个琴盒。
　　以前郑秀妍还在学琴的时候，每次他要帮她拎琴盒，她都会拒绝。他见过她摔跤都要背着地护住琴，对她来说，那是她最最宝贝的东西，所以就连拎一拎这种简单的事，她都舍不得假手于人。
“……鹿晗？”
　　赵梨洁叫了两声，鹿晗才听到，忙敛了脸色，“嗯？”
　　她笑问：“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鹿晗抱歉冲她笑了下，岔开话题，“接下去怎么走？”
　　赵梨洁看他几秒，没追问，说：“前面左拐，过一条街再右拐，就在那附近。”
　　“那走吧。”鹿晗说着转身。
　　赵梨洁看向他的手，“琴盒会不会很重？不然我自己拿吧？”
　　“还好，不重。”他说，“没事。”
　　赵梨洁一笑，便任他帮自己拿着，“那麻烦你啦！”
　　鹿晗微笑：“不麻烦。”
入秋，风有点凉，路上的人已经开始穿起稍厚的外套。
鹿晗一身浅色风衣，原本就个高，显得更加出挑。
　　平时每天都是校服，只有休息日这样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穿别的衣服。赵梨洁边走边侧着头打量，待鹿晗发现，问她看什么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看你的衣服。你穿风衣很好看哦。”
　　“是吗。”
　　“是真的，没骗你！”赵梨洁特意强调。
　　不是那些整日想着怎么花里胡哨勾搭女生的二流子，鹿晗对穿什么好看不好看不甚在意，闻言也只是笑，不说话。
走过第一个路口，赵梨洁说着，忽然提起郑秀妍。
　　“对了，我前些日子和秀妍互相加了好友。”
　　鹿晗一顿，“是吗？”
　　她点头，“我加的她，聊了几句。”
　　“说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赵梨洁怕他不信，“是真的没什么，聊了可能没有二十句吧，秀妍好像不怎么爱聊天的样子。”她不好意思道，“也可能是我太烦了。”
　　鹿晗解释：“她不太爱和不熟悉的人聊天。”
　　

赵梨洁打量着他说话时的神情，嘴角笑意淡了一点点，但很快又重新变得浓重，“你好了解她的样子。果然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啊！”
　　鹿晗没有否认，扯了扯唇，算不上笑。
　　看不懂他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有那么一瞬间，赵梨洁甚至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又道：“我有邀秀妍一起去玩，她好像没什么兴趣。”
　　“很正常。”鹿晗说。
　　“然后我说有空的话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学习小提琴的心得，她回了一句，后面我再跟她说话，她就不在线了。”
　　鹿晗一怔，停住脚，“你和她提了小提琴？”
　　“对呀……”赵梨洁愣愣看他，“不能提吗？”
　　鹿晗没说话，眉头拧起一个结。
　　赵梨洁忐忑等了几秒，他最后却只叹了一声：“算了，没事。”
后半段，赵梨洁没再提郑秀妍的事，找了好几个不同话题，气氛才重新好起来。
到小火锅店前，鹿晗却说不进去了，他把小提琴盒递给赵梨洁，正要推门的赵梨洁一愣。
　　“我想起还有点事，我回去一趟，今天可能没办法去看你演出了，对不起。”
　　赵梨洁动了动唇，半晌没说话，好不容易挤出笑，“很着急吗？不能吃完饭再回去吗？”
　　“不了。你好好吃。”鹿晗颔首，言毕一刻都没多留，转身就到路边拦下一辆车，扬长而去。
……
郑秀妍正在家里吃饭。听见院门推开又合上的动静，她以为是附近邻居有事来找她妈，还没起身，就见鹿晗从院里进来。
　　她愣了愣，而后表情缓缓沉下去，默不作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连招呼都没跟他打。
冬勤嫂这会儿正在鹿家当值。
鹿晗把正门掩起一些，半开半阖，屋里光霎时暗了不少。
　　他走到郑秀妍身边坐下，看着她却不说话。
秀妍吃了几口饭，实在吃不下去，放下碗筷，无声叹气，“你干嘛。”
　　“对不起。”他说。
　　郑秀妍轻轻挑眉，“对不起什么？”
　　“赵梨洁加你了对不对。”鹿晗说，“小提琴的事，我不该嘴快告诉她。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郑秀妍垂了垂头，把滑下来的头发丝勾到耳后，重新端起碗执起筷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学过几年琴，然后不学了。”
鹿晗听她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
秀妍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米饭上，“你不走？”
　　“我去哪？”
　　她默了默，“你在这干嘛？”
　　鹿晗说：“反正也没什么事，陪你吃饭。”
郑秀妍并不是很想他陪，谁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盯着，胃口都没了。
　　奈何鹿晗不肯走，她起来赶他也不像话。等会儿要是惊动前面的人，不止她妈要骂她，别的当值做事的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嚼舌根子。
郑秀妍瞥一眼门，门半阖着，从外头也看不见里面，索性由他去。
她慢条斯理吃饭，难得有清闲的时候，不用上学，作业做完，还不用帮她妈的忙，没人在旁边催她吃快点吃快点。
　　若是没有人盯着那就更好了。
鹿晗不知道她心里的腹诽，看她吃得挺有味道，忽地道：“好吃吗？”
　　郑秀妍说：“还行。”
　　“我尝尝。”
　　郑秀妍皱眉，见她这幅不赞同的神色，鹿晗马上加一句：“我没吃饭呢还。”
　　“回去吃啊。”
　　他说：“不想回去，我妈不知道我回来了，你不是看到我从你家院门进来的，他们以为我还在外面。”又催促，“夹一筷子我尝尝。”
　　“你不爱吃。”
　　“谁说的，勤婶做的菜我又不是没吃过。”
　　郑秀妍还想找理由拒绝，他伸手要去握她拿筷子的手腕。她只好道：“好了，我来。”
郑秀妍将筷子反过来，用另一头夹了一口菜，递到他面前，对上他那张脸才反应过来。
她喂他像什么话。
应该让他自己使筷子才对。或者重新拿一双，何必省这点懒呢。
鹿晗却没觉得哪里不对，就着她伸来的筷子吃进嘴里。
　　斯文地咀嚼，吞咽，嘴里干净了才说话，这是规矩，也是习惯。
　　他皱起眉：“怎么跟平时吃的味道不一样？”
　　郑秀妍回神，垂下眼，“我妈今天急着出门，跟佳嫂她们一起去买菜，煮菜马虎了一点。”
　　鹿晗哦了声，信了。
　　

郑秀妍将筷子调转回来，继续吃饭。
　　鹿晗静静看她吃，她吃东西的时候不聊天，看也不看他，眼里只有手里的碗和面前的菜盘子。
　　他觉得她也太过专注了些。
忽然想起什么，鹿晗用胳膊肘碰碰她，“秀妍。”
　　她停住动作，抬头，只发鼻音，“嗯？”
　　“我这身衣服好看吗？”他笑起来，“好不好看？”
　　郑秀妍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她不说话，他追问：“不好看吗？”
　　鹿晗突然在意起来。一瞬间，着了魔般，就想听她说一声“好看”。

7.炎炎炎
郑秀妍拿他没办法，从脖领到腰身随意打量一番，点头说他真身确实好看，他才消停。
　　很快吃完剩下的几口饭，郑秀妍用塑料盖菜罩将剩菜盖住，进厨房洗自己的碗筷，鹿晗跟在她身后，真真闲得没谁了。
“你往后去一点。”拧开龙头，撸起袖子的郑秀妍用手肘别他，“水滋到你身上了。”
　　鹿晗退后一小步，在她身后看她洗碗。
“等下跟我一块出去。”他忽然说。
　　“去干吗？”
　　“头发有点长了，我去理一理。”
　　郑秀妍关上龙头，拿着碗筷甩了甩，沥干净水，“你理头发我去干吗？”
鹿晗亦步亦趋随她到橱柜前，“你有别的事？”
　　“没有。我想在家看看书。”
　　他眉一皱，“那我不理头发了。”
　　“也行，那就回家吧。”
　　郑秀妍关上橱柜门，刚转过身，就听他道：“不回，在你家待着。”
　　她看他一眼，无奈：“你别耍横。”
　　鹿晗拉着个脸不说话。
　　“鹿晗。”
　　“……”
　　“鹿晗？”
　　“……”
　　郑秀妍伸手拉住他外套一处，扯了扯，语气缓和许多：“好了，我陪你去，少爷。”
　　“别这样叫，我不喜欢。”鹿晗对她的称呼有异议，脸色倒是多云转晴。
郑秀妍进房间换外出的外套。
　　鹿晗在她房门口看着。她的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瞧全乎。窗户对着邻居家的墙，窄窄的缝隙，日光根本透不进来，窗户下放着一张用了多年的书桌，桌角立着的台灯很干净，她应该经常用布擦所以才没落灰。
　　床上的被子是蓝白色，和枕头成套，被褥叠得整齐，一丝不苟。
　　屋里阴凉，总透着一股潮湿气。
　　她的琴装在琴盒里，放进了衣柜的某一层，那是她房间最干燥的地方。
郑秀妍往口袋装了个手机，钥匙拿在手里方便一会儿关门，其余什么都没拿，也没有。别的女孩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背各式各样的包了，她屋里只有一个书包。
“走吧。”她领着鹿晗往外走。
　　打开半阖的门，让鹿晗先到院门外等，她锁了大门，缓步出来。
两个人特意绕开鹿家正门，从另一边走，心照不宣。
鹿晗去的理发店不是他妈常去的那间，他带着郑秀妍，去了一家门面不太大的店。
　　刚坐下，见郑秀妍要往候客沙发上坐，鹿晗对理发师道：“给她做一个护理。”
　　郑秀妍抬头，张嘴就是拒绝：“我不用。”
　　“带她去。”鹿晗当没听到她的话。
　　“我……”
　　洗头的女技师上来揽着她，热情地把她往二楼带。她推拒不得，不惯和陌生人肢体接触，只得走在前头，躲避对方过分亲热的动作。

郑秀妍很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没在理发店洗过头。女技师带她上楼后，真正上手却是个男生。洗头小哥比她大不了几岁，一头头发染成棕色。
　　她僵硬地躺着，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总之，到后面才慢慢放松下来。
期间，旁边的一位客人洗完头被领下楼。
　　郑秀妍的头发被紫色的毛巾包起，小哥问：“做个按摩吗？”
　　“啊……”她稍稍滞愣。
　　小哥先笑道：“做吧，都是套餐里的。”说着就替她做了决定。
郑秀妍好不容易放松的筋骨又绷紧。
　　“没事，您躺着别动，放松一点。”小哥冲她笑笑，执起她的手。
门忽然开了。
鹿晗理完头上来看看，一推门，到嘴的话拐了个弯，眉头轻轻皱了下：“干什么？”
　　躺着的郑秀妍转头看向他。
　　小哥正拎着郑秀妍一只胳膊，捏着她的掌心。他解释：“我在给这位客人按摩……”
郑秀妍趁机收回手，坐起来，“算了，不用了。”
　　洗头小哥只得笑笑，“那您跟我下楼。”
　　“你先去吧。”郑秀妍说，“我穿好外套马上下去。”
　　小哥没多说，先下楼。
郑秀妍坐着穿衣服，头上还包着毛巾，鹿晗走到她面前。
　　他在对面的洗头床上坐下，过道狭窄。
　　郑秀妍穿好外套站起，腿和他的膝盖碰了一下，见他不动，奇怪：“走啊？”
　　鹿晗看她小半晌才站起来，“下回别随便让人摸你的手，傻不傻。”
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郑秀妍盯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之前旁边先下楼的那位客人做按摩，也是一样，从手臂开始，然后是背。她有瞥见几眼。
从理发店出来，鹿晗正准备研究去哪，手机连连震动。
　　郑秀妍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吧。”
　　他不承认，“没事。你想去哪？”
很久没有一起出来，秀妍也不知道去哪，但还是配合地思考起来。
　　“不如……”
　　话没说完，他手机响，这次不是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而是电话。
　　鹿晗说：“我接个电话。”走到一旁。
郑秀妍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鹿晗接完电话回来，眉头就皱着。
　　他说：“我……朋友出了点事，我过去一下。”
　　她点头，说好，“你去吧。”
　　“我先拦车让出租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拦。”郑秀妍轻轻推他，其实没推动，“你快去吧。”
　　鹿晗犹豫两秒，“那你回家，小心一点。”
　　她说好，嘴角淡淡含笑目送。
　　鹿晗跑到路边，飞快拦了辆车上去。
车拐过街角，消失在视线。
郑秀妍在马路边站了几秒，路过的空车鸣喇叭，她把手揣进兜里，走路回家。
……

周一。
晚自习上课前这段时间，校门口是最热闹的。天擦黑，晴时月亮探出尖儿，伴星子三两，将暗不暗的，夜色极美。
入秋开始，卖热食的小摊贩们不再吆喝，锅炉铁板各样家伙都冒着雾腾腾的白气，直往上飘，没聚多会儿又在路灯下散开。
　　是最有烟火气的时候。
身边穿校服的人，有的拎着一袋煎饼，有的捧着个饭团，有的打包的是带汤汤水水的东西，小心翼翼托着底座，生怕汁洒出来。
　　还有的人出去的早，吃完进来，餍足地用纸擦完嘴，往垃圾桶中一丢，两手揣在校服外套口袋里，比别人多了几分悠哉。
郑秀妍随前行的人群进入高二教学楼，到班上一看，后座换了个人，不是下午的那个。
苗菁还没来，郑秀妍的后座也就是苗菁的同桌，原本是个寸头戴眼镜的男生，沉默寡言，一天跟她们说不了两句话。
　　现在换成了新转来的。
看在眼里，嘴上没多问，郑秀妍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凳子还没坐热，背后突然被人用笔戳了戳。
　　她回头，转来的那个——她用一秒半想起他的名字——哦对，温岑，他冲她一笑。
温岑笑意晃眼，戳过她的笔帽正对着她：“同学，你英语作业做完没？借我抄。”
　　郑秀妍默了三秒，没吭声，从抽屉里找出英语练习册递给他。
　　他道了声谢，二话不多说，埋头苦抄。
没多久苗菁来了。她自来熟，见旁边人变了，一放下奶茶就问：“你怎么坐这？换座位了？”
　　温岑的回答伴随着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一同响起，他说：“那谁……我也忘了他叫什么，就你原先同桌说想跟男生坐，我就跟他换了。”
　　苗菁哦了声。
安静半分钟，见郑秀妍看着书，苗菁没好打扰她，一扭头，把好奇心对准新同桌：“你叫温岑？”
　　“对。”
　　她好奇往他桌上瞅，“你在抄谁的作业？”
　　“呶，她的。”温岑微抬下巴指了下郑秀妍，说，“错的还不少。”
苗菁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郑秀妍一顿，回头，面带赧色要把练习册抽回来，“你别抄了。”
　　“哎，别呀。”温岑摁住练习册不让她拿走，瞥她一眼，“抄都抄了……行行行，我不说好了吧。”
郑秀妍抿抿唇，到底没真的用力，松开手，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上课前温岑把练习册还给郑秀妍，郑秀妍接了就往抽屉里塞。
　　背后又有东西戳她。她回头，还是温岑。
　　“干嘛？”
　　“刚刚忘了说。”他又笑，“谢谢啊。”
　　郑秀妍嗯了声，似应非应。
不一会儿，苗菁被朋友叫出去说话。郑秀妍看看时间，还有两三分钟就要上课，找出一会儿要做的作业，刚在桌上堆成小山，背后又被笔戳了一下。
有点不高兴，郑秀妍回头看他，语气稍稍硬了一些，“干什么？”
　　温岑趴在桌上，问她：“你觉不觉得我的名字含糊一点念，特别暧昧？”
　　“不觉得。”
　　“是吗？温岑，温存……不觉得吗？”
　　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但看着还好，不讨人厌，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郑秀妍默了一下，说：“还好吧。”
温岑点点头，短暂地聊完这个奇怪的话题，没再缠着她继续说什么。郑秀妍专心做自己的作业，他单手托腮，翻开草稿纸涂涂画画。
　　苗菁回来，上课铃响，加上郑秀妍闷葫芦一样的同桌，四个人各自安静。
……
晚上放学，郑秀妍和苗菁一道出校门。她们东西收拾得慢，学校里人已经走了一半。
校外有一排小卖部，经过第三家店，苗菁买矿泉水，郑秀妍等她。
里面几个把校服脱下来，穿着私服的女生在聊天。
　　“我跟你们说！你们没看到，刚刚赵梨洁坐鹿晗的自行车回去了……”
　　“真的假的？鹿晗自行车不是不载人吗？他真的带了赵梨洁？”
　　“对啊，赵梨洁脚扭伤了嘛，刚刚才走。”
　　“……”
苗菁把零钱付给老板，一转头，见郑秀妍盯着地板发呆，小声叫她：“秀妍？”
　　没有反应。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郑秀妍蓦地抬头，“嗯？”
　　“怎么了，想什么？”
　　“没什么。”郑秀妍挤出一丝笑，敛好表情，又是一贯平淡模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