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身旁，声线带着姑娘家柔软娇俏的语调，“你今天想我了吗？”大概是被突然惊醒，他的眼神带了一丝迷茫，然后渐渐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沉静。他看着她微微笑起来，“有的。”
她现在还能回忆起他当年的语调，隐晦而沉静，岁月像是一张已经被压在书中的枯叶，她不是个喜欢故事的人，但迷恋感觉。迷恋他眼里那种冥冥之中的悲哀。
她是注定要离开的。
离开前的夜晚，她轻轻枕在他的肩头，泪沾湿了两人的衣襟，暗淡的光，暗淡的人，都像黑夜一样沉默，而他只是任由依靠着，不言语，也不安抚。他明白她不开心，他从她起伏不定的心跳感觉到她的不安慌张，可其实她在用全部的力量试图抽离他，他不懂。等夜深了，他睡沉了，而她早就与睡眠决裂。
她起身的声音太小了，以至于连自己眼泪滴落在桌案上的声音都格外刺耳，她找出多年前的信件，一字一句，皆是悠远的蹉跎。懂得柳暗的光景磨难，在爱面前，她从来都是失败者。
她真的离开了。那时早得被褥里都没有残留下她的体温。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醒来，只是熟悉的软热不在身边令他来不及穿鞋，他喊了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已经不是她记忆中温文儒雅的语气，带着哭腔在空气中不断弥漫，他感觉自己的脖颈是被冷风刺伤了一样，快喘不了气还毫无伤痕。
他从来，从来没有想到她会离开。
他想起初见她时，她在那棵百年的榕树下笑得眉目如画，看到他了，马上变成怯生生的小女孩样子，激动得鼻子都沾染上绯红。明明第一次见面，她却和他表白了，他却因为她年纪小，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她。可是送上手的美人他终究没有弃之不理，他已经记不得是哪日同住在一起的，就跟他从来也发现不了她眉眼藏疾，他也从来不会说娶她进门，就连她送他的红豆手链也扔在了角落，被她发现软绵绵的流眼泪，他也只是说一句，“我有想你的。”她发起脾气来气鼓鼓的样子，是他一辈子也不敢忘记的。
他真的爱上她了，可那又能怎样呢？
他不敢忘，但她可以。
她不知道他是否会对自己的离开难过，她不敢想，只是过了太久和故人闲谈时，她们谈起他，说到他的时候，几个姑娘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她抿醉一口苦涩温茶，弯了弯嘴角，原想共他百年青好，万年白首 ，却将恣意熬成寂寞。
“我先走了。”她不愿再说下去，把袖子轻轻抚了抚，用一只手提起裙角，生怕泥水溅脏了自己，而她的脸溺在纱灯里，微光在发迹跃动，却瞥到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面孔，还是俊郎得让心怦怦直跳，密密麻麻的心事随视线散落各个虚无缥缈的异处，飘撒在空气中。他走过来了。
“你还记得我吗？”
“不认识。”
当你不能再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再忘记。
但他已经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