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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924【原创】如意词话 一楼拜月祭啊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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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924【原创】如意词话
一楼拜月祭啊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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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
大如传恶搞,内含耽美百合向。
受吧内大如同人感召随手写的,本文人物性格不可能与原文相似但绝对能打发时间。
(大约周更,保证不坑
)
――――
前言:
顺人心为善,逆我意为恶。
万事千变应,诸是因法常。
又有闲词曰:“宏愿难成,强求伤己。莫怨天,当自嗟。”
虽是如此,却于人心之种种而生出事端,引出此等事来。着实天公作妙,续成其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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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无意女正愁嫁配错,贪心人误求没缘法
【右调·红丝误】:
却是他误奴,俺错领了假意。任怨空房寡居,也绝了情性。
不想红丝缚,缠颈断续惹人痛。没缘法强逞错缘,好自生受罢。
这日清晨,片片丽云随初阳染就的艳色潜在窗户糊上的浅绿初黄的明纱里,给室内平添了几分绮丽。
而这般温和似潮水漫延至脸庞的明光同耳边如柔风的絮语,仍会教吴氏误觉自己仍是孩童的时日。
她正坐在梳镜台前,任姑母的梳头婢子梳理自己的头发。没神地听着姑母絮叨着什么“罗府”什么“式微”之类的训诫,心里倒想着昨夜里诸如戏文小词不大正经一类的事。
铜镜内的脸并不是什么能赞得上是有福和美丽之类的虚夸,平心而论也只是刚刚合眼,不讨人厌而已的相貌。
因此,吴氏心中早有了定夺,不管姑母说得什么“为了自家梳笼罗府子弟”、“我吴家也不如以前”的话,也是一并滤过了。
吴宜秀正说得口干,想着得为自家侄女早做打算给她细细讲明个中道理。谁知说着说着竟有些胸闷,她抚了抚胸口,喝了盏清茶后准备再续上之前说的。
可待她看一眼侄女那木愣愣的样子便已是心下明了几分,气得又是跳脚又是心痛,挥了挥手教房内侍候的几个婢子加紧给她上妆打扮。
厅堂内已是暖融融的,映得人脸上也光洁明丽起来。由于吴宜秀又不大喜欢什么香,自然吴氏被两三个婢女搽粉抹面、点唇描眉时只觉也与平常打扮并无什么大碍。
直到姑母满意了她的妆容,又嫌她衣裙太俗艳气了,叫那些人拿出衣裙来细细叫她挑选,才暗叫不妙:“姑母,这是做什么?”
吴宜秀也不讲。先让她换上已不时新,做工却较好的暗绿色上袄,上面的暗纹也是祥云萦绕。虽说仍是过不了眼去,但好歹算是压下了之前轻浮的颜色。
吴氏羞得低头看脚尖,只见得红绫裙层层掩着看不见也不肯抬头,而吴宜秀的眼睛里却是透着欣慰和些许泪光。
“青璎呀,我们吴家只能靠你了。本来也不该让你负担那么多,老爷现在真的对我没多大信任了……只有我清楚吴家不比以前啦,不过还是能哄哄人的,可要你嫁穷书生也太让人耻笑了,还不如罗府能让你吃饱穿暖来得好。”
说完,她爱怜摸了摸青璎的头,像小时候她母亲一样地待她。
离去的时候,青璎先拜了拜宜秀,她又觉得不够诚恳,又拜了一次后才走出风宜院。
在去往玉花园路上,绵柔的柳枝随风拂摇,叫她的裙角也微动起来。青璎拽了拽暗红色的披帛,她也不懂上面是什么花样,只知道姑母说这是牡丹。一个人默默地想着事,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正为吴家怎么办和已经推拒了罗府的婚约而发愁的时候,自己却不知道正被人盯上了。
罗存钱躲在假山石后面,慢慢地算着吴青璎身上衣服的钱。他一边算还边跟,一不小心便被山石磕到头上还不敢出声,眼泪汪汪地捂着伤处憋屈的很。
他倒不是怕喊,只是怕自己被人误当登徒子坏了姻缘。
原本应当听养娘牛真环的话,去娶李家的,可是自己今天竟找到个比李家还有钱的!罗存钱呵呵一笑,两眼放光,感觉现在有无数真金白银都在向他招手。
他现在连那个姑娘是个什么面容都记不清,他只知道,一定要成了这桩好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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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促喜事存钱意满,成良缘馥华暗恨
【浮世叹】:
颠当迷离总为情,伤愁恨嫉只为执。
思及此处,罗存钱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礼数的了。跳出假山石后便跟着那位佳人,整了整衣领,一边苦苦思索该怎么跟她搭话。
就这样行了半程,存钱也还是想不出来。正当他犯愁的时候,突然鼻尖被一团乌发所挡,满腔的茉莉花味儿,他倒没怎么讨厌,眼睛只是刚好被转过身的青璎头上富丽的珠饰再次吸引了过去。
“罗存钱?”
吴青璎倒先说出口来了,早前便觉得有人尾随,一转身才发现原来是旧识。她惊觉自己已然出声,又害怕不符合大家闺秀的礼仪,自慌了神。见她不觉咬了下舌,身子微颠退了几步,显然是家里不大教什么规矩的。
罗存钱也不大细看吴青璎长相,只是惊诧于这人为什么会识得他,也假意问道:“你是?”
“怎么忘了,我是你大娘的侄女啊。”吴青璎也不好明讲小时候疯玩嬉闹的事,只告了自家是谁便也不提话了。
罗存钱也恍然大悟,原来是吴大娘家的。他的心更是肯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只见他一半脸是喜的,一半脸是悲的。
存钱又高兴自己慧目识珠,没押错人,此为喜。又因小时候自己被吴氏打过几次,因此见过其蛮横仍是后怕不已,此为悲。
但见那厮压下心思小意体贴、一味痴缠装憨,凭着一副老子传下的皮襄哄得青璎团团转。自她想嫁入罗府的心更是从原本的五分活泛成了七八分。
一个用西洋镜玩意儿假大方真肉疼讨巧,一个用淑门规矩装闺秀实不会应人。两人各怀心思明面上却如戏文里讲的公子佳人:一个玉树行姿仪态佳,一个捂袖直笑动人娇。
眼见着离玉花园愈发近了,瞧身旁被自己逗得咯咯直笑也算得上双面生红的青璎,存钱心里倒有个疑问了:“那你昨日去我三哥那里相看时怎没选上呢?”
这倒是吴青璎讪讪地,难为情地将头撇过一旁,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出虚恭了。”
罗存钱突然一怔,像被石子路上的石头硌疼了脚,面上难受又强压下不适,勉力一笑:“那你一定得去啊,我保证会选你的。”
说完他便跑着玉花园中去了,吴青璎望存钱如逃出生天般的身影,又恼又羞。也不知道存钱听没听进去刚刚她讲的,现在只觉得这石子小径太硌人了,硌得人想哭。
已是夏秋交接,玉花园里一把把的菊朵欲开未开,池上的荷花也只余下几朵,丛里的野花香草也是蔫蔫的,偏生依在树上的蝉鸣真是让人心烦。
牛真环也是恼的,心里暗厌永正按什么嫡长规矩害得她在这里生受罪。见她手执缂金的美人团扇轻扇,眼里深藏不耐。唇朱而面白,虽美却妖妖调调的同一个妇人坐在一处相看人选。
且说这群少女,独属李馥华的相貌气度最佳。她身穿正红袄明黄裙,背后的鸦发斜自腰间,正低头看花,好一段风流气韵。
凡人不可能十美。她自是一样,偏生心高又狭小。自以为自己已是内定的罗府太太,哪知罗存钱直直地饶过她去,去了个吴家的平常女子面前递了柄代表相看成妻的如意。
回去自是暗恨吴氏。却又因为罗李二府的老爷必结姻亲,把她正娶进罗府,教吴、高等人为妾室,此番相看却也结束了。
只是李馥华每每思及此事仍不甘,两人早先就结下愁怨,暂且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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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悲葬礼众丑态现,喜升位喜月开怀
【孤伤悲】:
独人去阴曹,且听哀哭起,谁人真假情,抛掷了浮名,一生为了谁?
生前乐忧终散了,忘忧愁,还望乡一眼,无事好惦念。
自李馥华同青璎等人嫁进罗府,又这般过了几年,恰好是冬初之时,罗老爷便去了。
按理本不该是存钱承了这罗府的,可偏偏吴宜秀病重在床和三哥失踪不知去向。牛真环便与众人商议让存钱先承了罗府家业,一并办了丧事,免得让底下商户们乱了手脚。
也造就了今日的灵堂前不是亲子披麻带孝带头哭灵,反倒是女眷们啼哭,惹得来人回家笑话罗家真是眼皮子浅,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
李馥华也没情去外厅抛头露面,她最近的确身子不大好。便叫吴氏和高氏先去外厅堂照应前来给公公奔丧的亲朋眷友,躺在帐中抚头思索这牛老夫人提出来的建议究竟是哪门子的孝道习俗。
挽联和白绫悬在院中,茫茫一片白。西风冷透,偏又下着小雪。牛真环抚了抚鬓上的金簪,扬三下脸叫花一熬了一碗浓浓的肉粥来与她。
在梅花木的小案上慢慢地吃了,末了又眨了眨自己的妙目,扬两下脸指使花一给自己牙签子剔牙。牛真环剔完牙后又用鎏金的护甲扣了扣案几,摸了摸早年自己碧莹莹的白玉七宝簪。被上好炭盆熏得暖和极了的老夫人倚靠在金丝软枕上,又扬了扬脸眨了两下妙目,身旁的人自是递过旱水烟与她。
只见昏暗的室内被真环用烟枪吹得白雾袅袅,原本盘腿坐的真环好似母大虫般吮吸着千金万银,全然不顾室内侍候她的人捂着脸不敢咳嗽出声和今天是什么日子。
待抽完水烟后,牛真环抹了三层白粉的脸也看不出喜恶。她对外面的好似蛙呜的哭丧声皱了皱眉,又挥挥手叫人服侍她睡下,只有她自己知晓:现在的这些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总是得不到。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痴心错付了。
且不提抽查缺漏的存钱等人,看着外厅堂里扎的纸人纸花,和尚讼经和敲木鱼的笃笃声伴着哭丧的声音一并挤进了青璎的耳朵里。
她现在有点无奈又嫉恨地看了一眼喜月。不说她声比黄莺娇俏,单说她态比毛墙罗敷、腰若细柳。美貌不输馥华、又会琵琶,颇得存钱欢心,自己怕是比不上她了。
见那丽人,泪若珠滚,眼稍红透,哽咽处更令人心痛,又看她袖中偷藏赤金并蒂莲花镯,实则哭灵心不诚。
青璎抹了抹不存在的泪,她真是哭不出来,只得与旁人一并嚎。只是在个中她才惊觉连苏流静、金玉艳等人都一样在葬礼上偷偷戴金银饰物。
待到以小解为借口出来的她,愁眉不展地回去卸下了赤金镯后,再一起为永正哭灵。
只是自今日后,喜月倒跃过青璎头上去了。不仅存钱爱怜她,馥华也时时喜她,惯得她倒比之前更加的明艳动人、骄矜小性起来了。
府里有人说这是她兄长和父亲得力,给了存钱和罗府好大的进益;还有人说是她自己有福气,好似有旺夫命般。
反观吴青璎,府中好似忘了还有这位原本是二姨娘似的,只顾着献好处与高喜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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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青璎忍泪别旧名,真环暗算吴宜秀
【拍子歌、忘故乡】:
小字皆为亲友唤,自厌外人自呼名,一改二变知吾谁?如若二生别亲母。
且顾眼下寄篱苦,昔年闲月不可复。悲来念乡唤旧亲:乡何处?亲何在?
哭灵完后的第二日清早,青璎便早早地梳洗打扮起来。因姑父去世,她连姑母先前送的什么印着红梅的明纱也叫四心收起,锁在箱笼中了。
她这次又坐在梳镜台前,叫四心阿粽她们打扮自己。临走前见镜中自己一副平常却温顺的模样,慌忙抚正乌鬓中的一根珠簪后才安心些。
只是这一次走得又早又急,她顾着自己身边的言行举止又担心往来人的应酬。嘱托四心留在院中侍弄花草和备下饭食,又携着阿粽急急去往长春院拜见馥华。
现在去长春院路上的石径不似以往好走。薄薄的细雪偏叫人容易跌跤,路上又有冷风袭面来。一路下来渐觉身子凉似冰人般,双靥上已生薄红。
进了院中,见仍是数条白幅系着不见喜色。又是冬日时节,只有一棵松树枝上积雪,苍翠翠的压一点白。
又叫婢女用杆子挑起帘进了来,才消去不少寒意。
正厅内座上设了两对正供白梅的花瓶、梅花小几上置一琉璃盆养了几尾锦鲤鱼、用暖气养将了些许香花以饰,其余座下只布果盆。
除却堂内风情不必消说,青璎同阿粽穿堂过厅。正见一美人被几个女侍环绕,她显然也是刚起,正对镜梳发。
细细看去却是鬓若鸦云,眉细眼俏,唇朱齿白。未语七分美态,带笑五分可意。
李馥华自也看了青璎一眼,便又扭回身去梳妆。只留了一削肩乌发与她,语中带笑:“果然府上还是你最懂规矩的。”
青璎却是低下头去行礼,面间只余素净二字:“青璎自不敢比肩太太,还求以往太太照料。”
自是一番闲话交谈,两人便散了。
此番未完,青璎又携婢过了几个亭子,冷风愈烈吹得她忽生不适。现在只是不比以前,青璎咬了咬牙后便压下喉间的呕意继续去另一院落。
宁寿院不比馥华正室所居的院地广敞。又因老夫人牛氏现在也不是姨娘身份,内里的布置和规矩已然与先前吴氏比肩了。
厅堂内倒不似先前青璎阿粽在馥华处所闻的细香,只觉扑鼻而来的便是用脂粉堆出、俗金积成的气味。
牛老夫人正就坐吃膳,青璎便也忙去布饭。席间这人处处殷勤、好似亲生般。
真环抚了抚自己如玉般的脸颊,斜斜地睨了眼刚进便与她吃食、一脸低眉顺眼的妇人。又慢慢地用瓷勺喝着血燕,发间垂下的金步摇一摇一摇地。
直到青璎又递过一碗山参鸡汤来,真环方停了箸。老夫人也不明讲,只是红着眼掩面抽噎道:“真是罪孽啊,丧礼刚过怎生这些东西!”
那些原本侍立在屋内的仆婢又一番劝。好阵骚动才堪堪止住真环的假意作戏,只是苦了青璎,举着那碗热汤把手都烫极了。
免不得花一代真环说她一顿。中间牛真环又是闲闲地摸了摸发间的玉簪,不耐地扣了扣檀木桌面,训完后又扬三下脸才开始了自己的计较:“罢了,我知道你们各个都为我着想。怕我也随他去了,只是他临终托我一定好好活着为罗府打算,我才不得已替宜秀掌了后院管家之责。”
牛真环又教人撤了十几碟饭食,叹了口气,缓缓地理了理自己腕上的珊瑚红珠串。又将身子歪至桌旁,眨了眨眼向花一示意。又接来一把金瓜子吃了起来:“旁的人都忙丧事,也只有你肯来,早年前你姑母嫌你不中用,现在病了你也不去见她一面。”
青璎听此言大乱,慌得她只泛泪,立即下拜施礼道:“现在妾身只知宁寿院,不知风宜院!”
真环又瞥了眼青璎,又吃了一片瓜子才叫她起身:“自是如此,你以后便是我罗府的人了。只是这名字不大好,犯了忌讳。你这般懂得我心,不如改名叫如意罢。”
随牛真环轻轻一言掷下,青璎的魂儿都炸开来――记得早些年,也是这般的冬日。自己歪缠着娘亲做了面点配肉粥与她吃,又谈她的姓名喻为像美玉般青色的石头。原本是青樱的,姑母嫌它不好变了字才罢手,今儿就要丢开了。
吴青璎嗅着如以往自家里吃食的香味,眼稍泛红。看着牛真环妖妖调调地模样,又笑又泪道:“如意谢过老夫人赐名。”
吴家一家子费心查书经、拜神佛、又找了不少道士和尚替取、亲亲切切地唤了她十几年的名儿,随这一拜便没了。
出了院后,青璎一路上失魂落魄地。原本她只是想打点下人脉,好为以后打算,不想受了这侮没,回去哭了场才认了命。
自不请客走后,牛真环又叫人重新热上十几碟撤下的饭食,拿着一碗鸡汤慢慢地吃着。
完了又暗恨存钱馥华等人不来拜见她,自闲闲地拆了自己悠远雅致的妆扮。把那串旧情人送她的手串掷在一旁,臂上又戴了个青玉镯和一对金跳脱。
理了理颇为华贵的紫袄红裙,裙间绣的滴露牡丹十分惹眼,躺在美人榻上又取来大烟抽了好一阵才去请苏家的来。
苏家的原就是府上的家生子,名唤金喜,与牛真环自是极好的。
见她刚进来便握着牛真环的手,眼里含笑道:“真是大喜了,且不说冯氏哭得眼盲、齐氏也早早的病去了,其余的人仍锁在清愁院里。只是燕依和和睦都被她儿接去另开了府,娘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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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真环自是半睁着眼,撑起头来妩媚一笑:“齐冯二人已知我底细,自是不能留了。凉玉又嫁了远商、隆乐我又不许冯氏见她;燕依么?她又掀不出什么大风浪;至于其余人,也和我是一样的可怜人……”
说罢她又悠悠一叹:“终是我痴心错付了。”
只是金喜略略思索,又将软枕好好替牛真环整起试探道:“那风宜院里的那位……”
牛真环又倚靠着美人榻上的软枕,示意金喜离她近些。金喜的耳旁记下真环的一字一句后,不禁笑意更深:“真是大好了,原先对付齐氏的法子成了,又是冯氏和吴氏的死期已到。”
真环又叫人支起深绿色的厚帘子。眼望着帘外的飞雪扬扬,好似鹅毛,低低道:“无论如何,实出哥哥总不会叫我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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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空闺愁如意焚香祭,满香怀存钱忘孝期
【春闺怨】:
见柳丝纷如酥雨,李桃落若丽霞。怎不见佳人笑梳发,懒眉眼见春时去。
念郎君昔日情浓,铜镜眉淡别花娇。却自倚槛愁望月,江上寂茫明默白。
自牛真环为青璎改名如意从府上传开后,除每日拜见正房及去老夫人处时强笑作欢。私下里仍是记挂自己的旧名,整日里也不展颜。
也不怪她为此郁郁:先前罗永正也有一例良妾名唤燕宜,因犯了姑母的闺名而改了一字,仍唤燕依。偏生自己也不知哪儿犯了真环的忌,生生把名改成了这般。
只她不知,原牛真环已梅开二度。私下里跟自己的小叔子在尼庵前敦伦,故而嫌她名字里的青字,平白勾起她伤心事来。
置过此矫情费舌的注解。今这早天儿又泛起丽云,教先前院里的积雪也似天上云般,映得窗外好景致。
吴如意倒不似往常描花样,倒歪在木案前捧着卷书看。瞧她没精打采地,阿粽便嘻嘻笑道:“二娘不做女工,何不今日稍歇会儿。”
说罢又强拉如意出了屋,引她去看这难见的景色。难为冰雪见日映出的七彩幻色,又涤净天地的浊气。一时间好不让两人舒坦。
吴如意这才展了颜,成日里被暖炭熏着的人一遇上冰雪初睛反倒爱得不行。又叫底下的人插上门,确定无人窥见后便与婢女们堆雪人嬉闹起来。
一时顽够后,几个人便又回了屋内围在炉前烤着通红的手。又因关了院门,一时也不分什么规矩尊卑,仍是说些贴心话熨得人心比炭火还暖。
谈了一好会儿,四心便出来拿吃食分与人。听得外面拍门声急急地,她才慌了神回屋告如意与伙伴们,又自去把门开了。正是纤纤身碎步去,明净目慌慌来。她边开门边告罪不止,却是眼一望门外人才放下心来。
一身素净衣裙,显得细腰美肩,自是冬时厚衣也掩不住这番娇弱:来人脸上七分苍白,三分病美。一眼望去自是教人心碎。
四心忙引人进院,又回身插了门梢才一并回屋。见兰花儿来,如意心一阵酥痛。她又是唤阿粽打热热的水来亲手与她净面、又是将四心刚放的点心放置兰花儿跟前,做完后犹嫌不足还与她自己的油茶才不动了。
兰花儿自是一一生受了,身子被炉火暖透后又扑进如意的紫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见怀里兰花儿如此,如意难捱得不行,劝了好一阵才明白她为何伤心。
原来她父母随罗府行商去上原卖买,都教赫赫那边的蛮子杀了。尸身也不见,逃回来的人又不与她带个念想。偏又是存钱这般的小气抠索,分发追丧的钱财自是不够,一时没法无神才到如意处的。
看兰花儿眼泪包起来,如意自是拿出帕子替她擦尽了泪。自己也落了不少:她也与兰花儿一样,刚逝了亲。
前些日子被真环叫去看宜秀,见亲人如此憔悴,已是落泪又怕出去被真环看见,便为姑母好好地梳发勉力笑道:“时节好了,我便求人接您出来。”
而吴宜秀却摇了摇头,在镜中柔柔地看了一眼青璎:“你一直知道我没病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如意便也止不住泪了。自那天见后,隔日便听到了大娘宜秀没的事儿,更是她近来心绪难平的缘故。
两人俱是丧亲不久,本就合缘,更是稠密。又恰如意在永正葬礼时多买了些纸钱银宝,今日她俩便祭拜起各自的亲人,又是一阵好哭。
末了,如意又握着兰花儿的手,眼睛通红地:“我这儿还有些香,今日也一并陪你烧了。权当为了孝心,过些时候在我院屋内悄悄设个几个牌位,你要是想父母亲了,有空便来我这儿。”
阿棕与四心自是教其他人去别处,只留她二人默默祭香。经了此事,兰花儿与如意更是好得不行,当真姊妹了。
不谈她二人潜心祭拜,且说两人正情好意浓。
屋内温气柔柔,只教人身上热得很。存钱半躺在榻上,撑着头一脸专注地看高喜月弹琵琶。
见她梳着家抛髻,髻边别着朵粉纱堆成的芙蓉,又以金花、银花头饰嵌在发间,好不妙丽。看她娇粉雪肤、鸦发如墨,偏生步摇更添仪态。
颈上又用翠红两色玉石串起,更显她可人心意。着白衫粉白间色裙、两臂也垂下粉红帔,如唐时画中人般。
高喜月此时面容反倒沉静柔美起来,一手坚立紫檀木琵琶一手拿着木拍便开始弹拨了。只是乐声却也不似现朝的奏乐,多了些古时的枯哑韵味。
只是喜月偏生欢喜,初奏时低头便笑,弹至心喜时又朝存钱柔柔一笑。不消说她弹琵琶已是多年,遇上好物自然是爱极了这琵琶。可谓眼波动人自酥了存钱半身。
又听她边奏边唱道:“见柳丝纷如酥雨,李桃落若丽霞。怎不见佳人笑梳发,懒眉眼见春时去……”
她玉手又停拨了几下,离了杌子又妥善地放了琵琶与木拍,便到了存钱身边去。
存钱又抱住喜月,嗅得他满腔甜香。不禁觉得高家愈发有钱了,便将喜月揽得更紧起来。
喜月自是羞红了脸:“老爷……”
罗存钱眯眼一笑,便抱着喜月去了帐内。
只是他罗存钱浑忘了孝期,从今日起便不管不顾了。埋首在美人乡的时候,也忘了吴如意天天描样与他做的汗巾、新鞋、帽子和荷包香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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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词都是乱添的,当不得真
*看过的人好歹说一声,好教我有动心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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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迎新喜罗府扫除旧,兰花儿惨被旧主训
【怜悯奴】:
示下如絮随风走,身似浮萍任雨吹。
可有人怜其命苦,只是踩踏作践人。
说来罗府年前一月早早定下扫除日来备定新年不必烦心。虽是冬日里,天又好睛,引得扫除的仆役呼出团团白气。
馥华自是教贴身婢女们整理箱笼里金饰玉宝,自己又将些陪嫁的古籍字画在院内晾晒。屋内洗洁扫除自不必细讲。
只是她清点完后摆了摆手,只留藕荷和丽荷两人同自己查院中开销,坐在檀木椅上的妇人不免愁笼眉苦随眼。
此时的老夫人牛真环在屋内倒躺在太师椅上一摇摇地,膝上已披着碧绿的暖毯。闲闲地看屋内人忙来忙去,敲了敲水烟枪,吹出悠远雅致的茫茫雾来,引得给她捶腿揉背的花一、金喜好阵难受却还要假作无事。
且说吴如意院里晾晒了不少书本,此番晒书又是防潮又防蛀。叫她倒生出几分痴意来,自认存钱还是怜她的,喜孜孜地抓了把瓜子来与了众人。
金玉艳在这天里不免闲了,心头里又念起高丽面和什么浓汤。一时倒也托腮叫侍女换了高丽装,跳了些不成舞的姿势才坐在杌子上看她们急急的样也生了点趣。背后靠着初光,显得她的脸虽美却有些怪异。
像是意寰与流静处的不提,府上的婢役竟没一刻歇下的。又是洗涮厨具、换纱洗扫、兼了整理旧物,清点府上的珍玩和理帐目确定实物,好不迷乱。
只是存钱却是溜出府上了,他冬日里拿把金扇装风流。早日先叫上几个贴身小厮在城里逛花楼、听春戏,又暗调良家女,隐牵少妇心。一天里下来快活似神仙,下午又在山里冰湖上开洞钓鱼撑脸面,做足了闲人。
今日最热闹的非喜月处莫属。她平日里自是盛妆丽服,细细打扮,又兼存钱与馥华爱重,更是若一夫人般的派头和气态。
近日里偏生她父亲兄长往她院里送的物件又多又贵重,馥华自屋内扫除完后便借人予她扫除了,其余处也是如此安排,更涨了她心性。
见她一一指点、娇声叱责,身穿一袭明黄袄藕色裙,又配上大红丽花,显得明艳又小女儿态十足。
可虽是如此,喜月也是纸糊老虎,心里又喜又怕地。连点点人也不敢指身上只能胡乱比几下、强撑严厉的声调又跺跺脚消去了,一会儿乏后便抱着琵琶在石凳上干看他们走动,也是一笑。
只是兰花儿便也不好捱了,近日里她总避着喜色守孝,又苦自己只是个通房侍女,于是常日里求人帮她避了喜色,偏生时日长了,大家面上不显地心里也暗厌她懒怠。
这下兰花儿又遇上一尊绘黄衬红的牙娘娘来拿,瞧她生得白胖眼净,拈花带笑地。又如烫手山芋又叫她想起儿时父母和她一起拜牙娘娘的情景,自己眼泪生生地强忍下来。
到喜月与外人眼上,兰花儿便是嫌分派活重,自身乏了便哭,好没趣儿又矫情。自是这般喜月便也立身,不愉地向兰花儿说了几句言语。
又逢上父母死后郁郁又遭人排斥的伤心事一并加上,兰花儿不得忍不住哭了起来,倒叫喜月无措了,底下的人倒好忠奴,便开始说兰花儿旧年往事:说她在存钱得幸前本也勤快带笑,偏在之后便整日拿乔推事,升至通房却又与三娘交好,在二娘喜月处成日躲懒。
与她同龄的婢女眼露不快又掩面带笑,老年的仆役满脸不屑又是说她不止,最忠性的老娘子一口口地啐在她脚下,十足地辱人。
兰花儿也只得不推托所有物什,什么金银红绿,全都细数理好,只是她红着眼地,又让人好顿明嘲暗贬。
这日晚喜月自伺候存钱睡下后不免心怀内疚,起身来欲向兰花儿说歉又被侍女好劝:“哪有主子向奴婢道歉的例呢。”
自是她半夜无眠听着存钱呼声,近了晨才睡下。
而兰花儿却是夜里惴着如意给她的汤婆子暖身,却还是冷得只打颠,泪也湿了半枕面,自此后愈发只顾如意,任他人嘲骂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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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白瑞儿巧手讨人欢,高喜月施计结同盟
【唱遍丽】:
唱妾色衰仍爱重,却自宠新颜丽人,
念妾技拙仍爱色韵,且自耳听娇声吟。
此杂语自是讲:
凭男人眼色、多少情话皆空沫,只要他情真重又怎怕见你色减神消。原是爱皮囊真,又怎许你他浪荡身。
已临至新年时了,存钱又得为牛老夫人相看几个卖唱的好教她这年儿热闹些儿。借着这个名头,他不免又攀扯上心里的暗念。原定了三个人的,又暗扣下一个其中色貌技艺最佳的,自己收用了。
虽屋内有馥华之气态、喜月之容色、流静之淡姿、意寰之雅丽,还有个只余三分颜色的如意。可存钱又苦于个个都已熟悉,又明白这几个除如意外不大喜欢那些歪调,自己又对如意脸已生腻,故而更希宠这来自南楼卖倡的妙人儿――白瑞儿了。
看她蛾眉轻淡,眼含春水,露出一截儿白白颈儿来,嫩软手拿着新时的琵琶对存钱自唱自弹,其间使出娼妓的勾人手段,引得存钱明面正经暗里欢喜。
白瑞儿自知不能饶这盗花贼,就索性之前悄悄脱了鞋袜,又唱道《后庭花》里的“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边唱边小意露出惹人爱的小脚来,朝存钱浇了甜蜜般的笑。
惹得这存钱装不下什么正人君子,眼看这妙人如此娇媚,自是火起心头,从木榻上下来强抱起白瑞儿来,惹得她娇语连连,大金色的衣裙和什么香囊饰物也落了一地。
更在两人情欢处,白瑞儿又使出种种手段,让存钱好不受用,只恨两人不能整日腻在一处。要不是后院里众妻妾皆有风韵又有财,此刻在存钱心里必是白瑞儿为妻了。
一连数日,白瑞儿仗着自己是存钱明面上的贴身侍女,又使出昔日娼院里羊角浇油的功夫。霸着罗存钱在书房里胡天胡地,连馥华喜月二人都也不大见了。
更惶论如意等人,更是见不上存钱衣角,都各个做事起来,好似在冰窖里苦熬。
若说旁人自是无法子,喜月便找了个由头道哥哥在外头寻了个铁矿来让自己找存钱说说,唬得一惯知存钱性情的下人忙引她去南壁书房前,半刻也不敢耽搁。
临了了是喜月不大敢进,仍是往年日里的怕羞,自听听房内情形再做打算。哪知屋里倒是不遮掩,两人正至情浓、好不放浪,引得喜月又好阵羞惭。
屋内情事完后,白瑞儿在榻上裸臂。浑身只系上薄香纱诱得存钱又喜又爱,又听得她唱艳曲拨弄琵琶:“蜂儿急,花儿羞。蜂急花羞蜜自浓,哪知两个情里好不羞。”
他二人屋里自乐得不行,叫屋外喜月面上半红半白,泪也出了不少:原她就琵琶才得存钱爱宠,今日里这人自是与她相同,偏又是把自家汉子盘桓得紧,不觉自己已是失爱怜了。
随后便带泪出了院门,也不叫下人说自己来过,自是好阵子失意。
亏得存钱隔日便去了馥华处,也只是略坐了会儿,便定了白瑞儿开脸升位。且叫馥华暗道孝期未过怎的这般胡来,又看存钱一脸不耐,便也只得点头应允了此事。
完后又去派人去唤院里众妾来商议:罗府开销又大。现下又添了人,不如先裁了月例供给一半,过后便慢慢补上。馥华说罢又暗暗观众人脸色。
喜月自是神情恹恹,有兄长与父亲帮衬;吴如意面上也不显色,像是想着别的事情;玉艳等人也神思不属,权做馥华处置。
馥华这才放下心,笑道无事便回,只是喜月与玉艳留在厅内,似有话谈。
原是罗府的红罗炭本就紧着牛真环,她又图享受,自是拿了一半儿。剩下的炭又分给存钱大多,留下妇人们的也只少不多。次一些的银丝炭又呛人,怕也是不能够的。
于是玉艳便心道攀附上馥华少受些苦,喜月又献上家里给的好炭绵绸来结盟,三人自是一番好说辞。
而这夜里如意替兰花儿报了好大的不平,明明她也伺候过存钱,偏又不把她提上来,仍叫她受小人磋磨作践。
那妇人忿忿地先叫阿粽与四心她们睡下,自己又替自家院内的人检查保暖的冬衣是否有无缝好。又替兰花儿织了半件保暖的物件,打熬不住了才进帐内歇了歇。
众人自是且过了一日,又生了不少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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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吴如意自贬降位,兴祸乱兰花儿被冤
【怅人事】:
何所为金?为生。
何所为衣食?为生。
自说吴如意知院里裁减月例,便也不大为存钱做鞋袜腰带。倒一心紧着自己下人的吃穿,同下人一起缝来,不至几日便也熬夜赶成了。
阿粽得了新冬衣,倒也嘻笑地拥着她:“还不快睡,尽为我们打算做什么。”
拿着其余衣裳的四心见此景倒抿嘴一笑,行了礼便出屋去给外面的人分发冬衣了。
“你呀。”吴如意望四心出屋后,嗔怪地看了眼阿粽:“只许馥华喜月她们为贴身侍女贴嫁妆过冬,不许我这穷三娘为你们这些人缝衣,真真是奴也嫌穷主。”
说罢便好生气地捏了捏阿粽的鼻子,向她一笑。
正是下午,院里紧吹凉风玉絮。屋内的炭火拢了几盆,又见四心和众人堆在一处听如意念坊间的词话手记,她们手里还拿些茶点瓜子来吃。
虽不成体统,倒也些许温情。
只是火盆旁几上置着两盆葱葱的水仙净兰,听妇人言语缓和似水,未免衬得如意有些痴了。
读了几小本后,如意便也乏了。又看窗外已是半黑,不免喝了杯温水。
听如意尾字完后众人才如梦醒,其间也是离了杌子四散:又打水与她净面,又给她捶腿揉肩,又有人忙去备饭食,屋内又一阵忙乱起来。
如意倒也不在榻上顺势躺会儿,看四心与阿粽支使完人后才道:“这时我要走走,且告他们烧水夜里暖暖身,晚上少备点吃食顶饱便好,为以后好打算。”
也不知为何,冥冥中似有感应,她便也披上披风与四心阿粽出屋了。
一出屋外不讲其它,正是暗夜凄凉。见天已悬弦月,星只缀三点随流云掩,好不让人生冻寒。
偏又传了几声老鸹叫,更教人心生不虞来。
若按往常,如意自是懒出的,只近日里听兰花儿境遇愈发见差,便总在玉花园里私下与她东西帮衬。
那妇人今夜便也铁了心要去,不过这夜实可怖,难免要直向喜月院里,自己挑明要兰花儿去了。
路上四心却是惦着下午里的鬼怪话本,扶着如意手细细地走着,也看不大清路径上的雪堆,深一脚浅一脚地,阿粽倒掌着纸扎的圆灯,替她们照前路。
其间如意正觉寒风袭体,好似没魂。又听得大约闲福院处一声女子凄叫,不得加快了步伐,边暗念佛号又担忧受怕。
然四心与阿粽随她赶至闲福院时:实则与她先前所想无差,正是兰花儿所发出泣喊。
见她身上冬袄半减,又随冷风愈显身姿芊弱。丫头梳成的乌发半泻下,喜月屋内暖明明的光照得她眼已湿透,脸上还有被人打的痕迹,好不凄惨!
且说兰花儿先前遭了不少嘲骂作打,也是忍笑受辱。却不想那起子忠奴好生正派,同是个奴才偏又瞧不得别的低/贱/人。自清点府上物品后罗府便无端克扣下人冬时月例,又因她本身又怕冷,每日皆靠如意接济吃食暖衣才勉强度活,自是羞惭。
偏又是同屋里的人嫉她吃穿竟比其暖又贴心,又暗恨兰花儿平日怯怯的娇作样,便设计了一出妙局儿来。
先是诱小婢子到蓝芝那里告发她成日躲懒贪食,引着几个老娘子看兰花儿每至午时便匆匆丢开活儿去玉花园里作证。得了别人疑心后暗地里又搜她物件,见她里面不似侍婢的过冬衣物,还有个雕着莲花的银汤婆子来,又是一阵嫉恨。
便是串通一起,在兰花儿她床下放了盆红罗炭去诬告清白,叫她今夜魂无处栖。
此遭正应了句经语:“多愁苦人偏命难,常言笑人何经伤。”
兰花儿见如意蹲下把自己一并抱住,听她清晰地向喜月道:“此事必有冤屈,二娘何苦来让下人暗地里白白说自己罚重呢。”一听有人为她主持公道更不禁悲从中来,又依在如意的花蝶紫袄中小声呜咽。
且看高喜月眉心微皱,身上穿袭绯色衣裙,墨发盘成精巧的发髻,正插一只金雀钗摇摇的。却是心下半喜半恼:喜是如意多年压她一头今日反求;恼是兰花儿此事的确有暗情,若细放下去定害她没脸,不放又显她好性,不是教人好欺么?
那妇人也不大看吴如意与兰花儿,挥手叫人去请馥华做主。又被婢子抚手坐到木椅上,闲闲地睨了眼为她们照灯拍雪的阿粽与四心:“也不知三娘今儿却是有空儿到我这儿来。”
一听喜月重音念“三”字。阿粽身子先僵了,又咬牙切齿地。如意却一手按下她,伤惭道:“二娘这儿自不是我能来的,只是兰花儿却是与这儿没缘,不若与我同住好教二娘不心烦。”
高喜月一听吴如意自贬身价,不禁心生舒坦了,轻笑:“那也好了,待大娘来我自与她说罢。”
两人一阵好等,才见两婢女手执明灯开路道:“太太老爷到。”
吴如意见明灯灿照,夜里看两人被众婢役相拥,又听存钱来,已然是生受委屈,眼痴痴地看他。
可惜存钱与馥华倒也不大好兴,只是冷着脸。
原是她两人搅了他们夜里好事,今儿存钱因李家送了个前朝金瓶儿来与馥华相看。一对眼儿,便心生几分情意来,正要云雨偏又让这等事扰了,难免冷下脸来。
只听馥华道:“这……是怎么回事,三娘为何与一婢在雪地里,喜月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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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如意自知近日里众人皆把喜月作府里的二娘,今日阿粽不唤她二娘也是意料之中,反劝她;求喜月也是不顾名号。
却不想馥华明讲她是三娘,存钱又不出声儿,已然是暗许了此事,心下里又一阵酸涩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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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救弱女如意伤情,兰花儿哭诉往事
【偏媚好】:
万态求人最怜,千娇向泣最宠。
高喜月见馥华与存钱来,不由面上泛笑,又听馥华称她二娘,羞得她低下头去。那丽人的眼眸抬起,不觉已是含娇可人。
漫天夜里又下了细雪,平白地多些凄凉与静美。兰花儿躲在如意怀里,听着高喜月嗔怪道:“自是我下人里出了个浪蹄子,三只手来窃了一萝炭,好不穷酸气。我审她,她又不认,偏生巧了,三娘又来了胡搅蛮缠地,一时没法才去请太太老爷做主。”
此话一出,兰花儿却是更冷了,冷得她不禁瑟瑟发抖地。又怕眼泪泛出来,教如意劝慰她。她看着周遭宫灯晕出的光,暗地里舍了命。那人索性离了吴如意的披风,在雪地里朝太太老爷的方向跪了。
先前里那些力大的壮实婆子对她的身子又掐又拧地,在冷天里自与她浇了冰水,好不折磨。见兰花儿瑟瑟发抖地跪下,先向存钱馥华叩头:“奴婢真的……没做过这事,还请老爷太太明察。”
罗存钱看兰花儿娇弱妍态,心里不免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冷脸。馥华却心里不爽快,面上也是沉着脸。
如意一看他们面色,一时便也不管许多,走到兰花儿身旁,兀自跪下来:“老爷太太,此事尚有疑处,不如好好查较番,免得外头人说咱们罗府虐待下人。”
又看喜月趁先前时到馥华身边,现在正亲密地与馥华耳旁说些什么,吴如意也心里一横,今夜里他便誓要护住兰花儿了。
且说存钱平日里见惯了美人带笑,加上如意少有在他面前如此求人:见她眼里含泪光,鸦鬓只插上一个淡蓝色绢花,便郑重地在下人眼前与自己下跪。
而这事实却是恼人,虽然吴如意如此伤脸面地求罗存钱,他自己也想再纳个小妾,却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今晚的漫天飞花盐絮,吹得人实要化风而去的荒诞之感。
众人见存钱沉吟些许,他心里忽有妙计一现:“今夜的确太晚了,还有三娘的确不大守规矩,竟把红萝炭与了一个婢女来,怕底下人说嘴才夜访,即是如此,不如这个人就拨给她使罢。”
罗存钱这一厢话,虽打发底下人闲话,可也坐实了吴如意不守规矩礼数,惹得她脸上火辣辣的含笑道:“如意确是有错,谢老爷明察。”
事情这般一过,存钱便牵着馥华离了院,喜月与如意送了老爷太太也没了趣儿,索性回屋里吃些小点翻话本来解闷。
外面仍是下雪,如意便也抱着兰花儿,仍让阿粽掌灯、四心帮看雪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回院里。
待回了院后,吴如意便也让兰花儿与自己一起净面捂手,唤下人热上姜汤暖暖四个夜里外出人的身子。
兰花儿已随吴如意坐在榻上,身子仍是颤颤地。面上仍有泪痕地看向如意冻得通红的双颊和鼻尖,又流下泪来。
唬得如意忙去拍她背,正欲好言相劝时。却听兰花儿“啊”地一声,便倒在她的怀里皱着眉闭眼地昏了过去。
她这一昏惹得吴如意也慌得落泪,忙叫婢子搭被放枕,让兰花儿好好躺着养神,又贴脸才觉兰花儿不对劲儿,一触她里衣竟是湿冷冷地!
吴如意咬了咬牙,又招呼人来帮她给兰花儿换了里衣,才让众婢都回去歇着了。
等兰花儿转醒了,屋里也只点着一柄油灯。如意一看她醒了,忙把姜汤端至她面前一勺勺喂与她,看兰花儿较好了才泣道:“你倒底是怎么了!”
兰花儿一醒就发觉自己的衣服已换,心下已然明白瞒不了如意,便也实说了:“那些人……她们今日里强扒了我外衣,又泼了我冷水,又用细针扎我身子又拧又掐地,还啐我,迫我承认偷炭。见我受不住,便又灌我冷水喝,逼我穿上外衣押我到喜月处认罪。”
“连到认罪时,她们也不肯放过我,又骂又将我发扯下来……”说到此处,兰花儿便也落下泪珠来:“若不是您……我只怕是要死在今夜了。”
如意不忍地拥着兰花儿,只是手上却轻了力道,怕伤着兰花儿的身子喃喃道:“你看,老爷这不是让你与我住在一处么?咱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屋内的灯火一跳一跳地,透着火光看,窗纸外仍在下雪。
也只有吴如意她自己知道,这话不过是安慰她与兰花儿的假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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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如意献汤显惠样,馥华付折扇一笑
【娇渐淡】:
斧柄朽来,衣渐旧,自与往日里新妆难比。
且说罗府,偌大的府宅里设施虽不比上几辈豪奢,也是仍有基业底气。拿出几个赌场衣铺当房的支出帐目来自不在话下,又添上赫赫行商倒卖与自家和馥华喜月陪嫁的十几亩田和庄子里,一日里若正经忙,也要好费工夫。
也不是罗存钱勤奋好进,往日里他也是只贪女色,撂下帐目又累了好多日,也是快到年下才一味清算些事情。只是他又不喜欢这些,只烦又闷,一边看《昭阳趣史》一边又慢慢批些儿帐目装作勤奋样儿哄着下人与后院里人。
见他又愁又闷,不到一会儿皱着眉头,一只手按按眉心,呷了口牛真环平日里惯用的雪顶含翠尝味,心想着近日里胡来,也是时候找些参啊鸡啊补身子了。
也是巧了,吴如意正掀了帘。娇滴滴地悄悄进来,提着一方正的食盒,她看存钱埋在账目里,倒有些儿年少的影子,不禁福了福身:“老爷辛苦,打熬了半响,不如进些儿吃食罢。”
存钱听到了,也不欣喜。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儿,摆摆手便让如意起来,教她殷切地将食盒里的吃食都摆在木桌上:都是些儿汤汤水水,余下几个饼面和一碗米饭,连个肉糜和实菜也无,不免让人有些乏味。
吴如意也看不明白罗存钱的脸上想着什么,她喜滋滋地说道:“这个汤开胃,那个饼面有嚼劲,再说最后这米饭,最是滋养的。这些儿,都是我亲手做的,您看……”
听着吴如意话头,罗存钱也意乏了,他手撑着头。面上也流出点笑意与看不清意味的表情:“还是你――最得我心。”
吴如意一听,先羞红了脸,又是虚托不如旁人,极尽贤惠夫人样子。消磨了一正午,才离了存钱房里去。
瞧她倒与先前拿乔做态的青璎全然不同了,这一来,不免叫存钱看她有些轻蔑和怜悯。
他正嫌日头里好没趣儿,白瑞儿又姗姗地来了,没骨头般地倒在存钱怀里,又是一段不可谈之事了。
撇过这些事,今下里按着个妙趣儿。
馥华今日下午里倒肯打扮,细细地敷面、熏香,喜月也一边服侍她,两人其间不言语,正编发呢。
也不知怎地,她今日里偏生倦怠,常常不思茶饭,午间留了喜月一起吃些儿便停了。又要午睡,两人也不避,躺在榻上便现在才起。
馥华拢完发插上几支钗,看喜月仍是散发,咯咯笑她道:“辛苦你服侍,今儿咱们来嬉戏一会子,闭上门不教人笑话。”
喜月一脸笑地福了福身:“谢过太太了。”
侍婢子给喜月梳理完后,馥华也在室内书笼里拾拣了把折扇。
她正起身,眼里欲睡欲醉。活像仕女图般,馥华只抿着笑,点点地拉开金面的扇子,牡丹开得正浓,美丽不可方物。
喜月奇了,笑骂道:“你这妮子,唬人家顽,是不是偷喝了酒?”
馥华又掩着扇笑,只露脸上的美目。又纤纤地坐在铺了绣了一半的孔雀刺绣的绣架前的杌子上,她一坐,蓝色的裙面便淹在地下,又静又动地合着随心的示样来。
喜月倒还不明白,抢着追着馥华好一会儿,直到她告饶才拿了扇。她正一打开,一红一白,牡丹浓。上题着:“滴露牡丹开,春闺梦里人。晓天夜漏里,难捱新箫来。”
真是奇了,喜月仍是不懂:“这歪诗……有甚么笑的。”
馥华倒咬着她耳朵,密密切切地:“这扇子本是牛夫人随手赐地,我一开始也不大懂,后来如意她一说这滴露牡丹是……”她边说边笑,不可自抑地歪了会身子,肚子才好些儿。
喜月听了又红又羞地:“这老太太为何藏这种肮臜诗来――”
馥华又慢慢地展开扇子,笑道:“老妇爱风流,正极亦思淫,只可惜了把扇子罢了。今儿倒解了我闷了。”
说罢她又一阵犯呕,喜月忙支使婢女倒茶扶人,馥华有些颓意地躺在美人榻上,看喜月一脸惶急地。
直到老医来的时候,她二人在帘内对视了一眼:
这后宅,更大的趣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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