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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里我在念王友军的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念到一半望着窗下杨柳愣怔出神，决心亲自去感受友军辞间快事。径去沈宅寻一姊妹，因是柏梁台主不好纸鸢，我也只得无可奈何、凭花落去。诶。】
【沈家格格的风筝上绘了锦衣美人，当下正与一芭蕉海棠当空交缠，风稍弱时，我瞅着它是要坠了。才与沈氏道】
你在这处等我，我去拿回来。【它看似飞得不远，却教我穿了泰半绿植地，不经意回头，似瞧见了长姐。我竟还不信，长姐素日鲜少出门，我如何能在此地见着她呢？】

（我今日仅是疲乏，清早便只顾同赐云兀自生气，又被长姊这么含羞带怯的一闹，登时便天旋地转，仿佛星子在我眼前一刻不停的转圈。我略摁了摁额角，再抬头时，长姊已捧着纸鸢向开阔处奔去，我只得学那位日日伴着她的乳母一般，一璧提着繁复的裙摆在她身后追着，一璧扬了声道）
：阿福、阿福你慢些——
（唉，我今日委实不该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她。好容易追上了，我拽着她的袖子，将要发作时，复又瞧见她眼中欢欣雀跃的光。我一时语塞，连出言苛责都觉太过唐突。且我年岁尚小，端不出年长者的架子来理直气壮的凶她。我只得好言相劝，一时又忽略了她能否全然听懂）
：这纸鸢，你会放么？（她不知听没听懂，总归我瞧见她实诚的摇了摇头。我只得认命般叹了口气，一时又想起出门前同大伯立下的军令状，心里哀嚎一声）：行，那我放给你看，你跟着我……等上了天，我再将这缠绳交给你，好不好？

【沈氏素来是个乖巧伶俐的性子，譬如眼下让她在此等我，她则轻点头相应，绝无开口有问其他，乃至于驳我。也无怪乎，但凡我要去何处，总爱寻她顽儿。】
【马场草色青青，踏来也软，风拂经时皆朝西南低垂了脸。我逐鸢去，才堪把福的幻影驱赶至神思以外，元的身影又赫然昭显。】
【风把她们的笑语带入我的耳中，我步也渐听，任凭美人风筝无边际地荡去。又徐偏首，睨她二人於新春陌上一个渐远、一个仍滞在原地。如此，细细便显出她的好处，扬声遣傒奴看顾福格格。而我，仗着鸢的跌跌撞撞，去会元。】
【细线当是承了我的命，否则怎生会於此乍断，径止落在她跟前。颇是拘谨着去了，拾起，才抬头看她。笑说】
是你啊，赐元。你放得倒很好，很熟练。

你好，我来偷偷回戏了。

（早知来时山有雨，我甚至抱着要同她打个照面的心思，颇为激动且期待。当赐云那张俏生生的脸当真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又不合时宜的近乡情怯起来。按说昨日我才同她见过，又同床共枕过多回，此时我瞧见她，当如归家般欣喜才是。然我又始终未曾忘却，我同她心生嫌隙从何而来——从阿鲁特家的小妹、张家小姐、李家妹子和富察明识而来。）
（我许是占理的，我应当是占理的，然而当我听闻她颇带着些埋怨的声音时，我又不可思议的瑟缩起来。心虚混着急于解释的欲望而来，我努力克制，要掩饰我心中的波涛汹涌，要使我看起来波澜不惊。）
（我便听见我自己干巴巴的打了声招呼）：二姐。（不待她开口，急续道）：同阿鲁特家的小妹一道来？

却道天凉好个秋，结了。

【换做平时，我甚少如斯苛刻，逐字斟酌计算。因我不愿将修来不易的好脾性，轻易毁於不相干之身。如此委实得不偿失。然则若是她来，我又何曾得以冷静去计较得与失。】
【将话去时，又分明瞬息的神色恹恹了——毕竟隔雾看花，三重山人，我亦是昏昏。】
【话完要走，哪管她听来何如，只囿于两字再回首送去一睇。尤是缄默，远山颦，候她下句。】
没有，阿鲁特不得闲。【指也与线交缠，三匝尽后丹蔻轻弹，四下各奔散。】是沈家的格格，还在等我。你，要见见吗？

（晌午天气尤为沉闷，我几乎以为要落下雨来。阴沉沉的天最易引人不适，骚客要伤春悲秋，而我，自是简单明了、清晰可辨的心情不好，将欲说还休的愤怒写在脸上。）
（我复又沉沉、沉沉的叹了口气，我是不欲与她争的，然剖心掏肺的讲，我又实在期待，她那张素来冷静自持，除却愕然与欢喜外便几乎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些旁的色彩来；譬如压抑的怒火、或是——）
（或是山雨欲来前最后的温柔。）
（算盘打的好，但我无法左右她。我曾尝试着激怒她，然我大抵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受不得刺激，得不偿失。学就大夫养生，三番五次的念叨我肝火太盛，要求我少动怒，我应得勤快，学得高兴，唯独不能学以致用。我此刻大抵便是气鼓鼓的河豚——许也不尽然，我非得装出个颇不在乎的模样来。）
：哦，原是不得闲。（我一顿，复又道）：好啊，见一见——（隔三差五的便换个女伴，我倒要瞧瞧，她是什么惊人之姿，是貌若天仙还是翩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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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过随口一说，岂是真想引她同沈氏相识。】
【尺雪未植芭蕉，留不来雨声供我听到天明。我却也总能独辟蹊径，靠些旁的东西，食髓知味地醒至三更。于是少不得想些琐事：想尺雪檐上飞的鸟，跌在澄塘与泥沙俱下的花，傒女纷杂蛩音，还有赐元嘴上的阿鲁特。】
【阿鲁特，向来同赐元嘴上的阿鲁特不同。兴许她自招展於她一方世界，也从未想过某朝一日，得以因己建构如斯之多。如此说来，赐元也能称造化。】
【她是造化，我亦是造化。我佯装寻人，欲从攘攘碧云寻来我之沈氏，尔后，甚是如意的】啊，我找不到她了。她喜欢放鸢，却总放不好，想来你也不愿...又或者，你教教她罢。

（她携来女伴，又岂有寻不得之理。许我来之前时，她二人共度午后光阴，倒也悠闲自在。我此刻便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不愿让我瞧见心尖尖上供着的宝贝——好，很好。）
（我此刻难以意识到，我这汹涌而来又难以言说的情绪，实为醋海翻腾。但我仍是觉得，此刻牙根泛酸，仿佛我出门前拾起又送入口中的不是柑橘，而是山楂。我深呼吸一口气才将支离破碎的情绪整理好，吐纳之间几乎已无师自通的习得太极之术，顷刻便可俯仰于天地。）
（我岂是当真相同沈氏相见？本不必要。但见她藏着掖着，我今日非要一见不可。佯装关心道）：走丢了，寻不到你了，当着急的紧吧？……不若去方才同她分别处找找，兴许还在原地等着呢？
（一顿，又道）：哦，放纸鸢。好啊，总归教阿福也是教，多一个也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