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T][泷真]雪融水
-文/佑纪
-CP/泷荻之介×折原真理
泷荻之介推开馆门,走过几排书架,看见靠窗书架旁一个短发女孩子正在低头读书。她偶尔抬起手翻过一页,洁白的手腕在空中划出一个温和而曼妙的弧度。
玻璃窗外飘着雪。
图书馆里的暖气温暖得似是有雾气飘渺。
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了。
「泷荻之介」
-01.-
泷荻之介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打听出来那个女生的名字。
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直接走上前询问她的名字,就那样愣在原地,直到图书馆的大灯关闭,只留下几盏引路的小灯。“要闭馆了,同学们快出来。”管理员的声音在书排间层层反射,窗边的女生颤抖了一下肩膀,如梦初醒一样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她大概把泷荻之介当成了管理员,一边踮着脚把书放回原位一边道歉:“我这就出去。”
他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女生斜擦着他的胳膊出去的时候,他也只来得及反应“原来她只到我的肩膀啊”;一直保持着恍然若失的状态出了图书馆,他才恍然自己没有问他的名字。
回到家里,在line上心怀懊恼地和朋友说了这件事情后,不出意外地收到几排整齐划一的“哈哈哈哈”。好在还有个学弟良心全满,问他那个女生有没有穿制服?
泷荻之介想了想,只能想起一个隔着窗飘雪的背景,女生的身影像是被高度模糊,只留下一个温柔恬静的氛围。他实在想不起来她有没有穿制服——毕竟那天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休息日,毛衣衬衫加格裙又是再普通不过的搭配;再怎么打包票,他也只敢信誓旦旦地说“对方绝对没有穿冰帝的制服”。
忍足侑士:……那你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比较有特点的那种。
忍足侑士:你不是说她从你身边走过了。
泷荻之介:我有点紧张……把头转过去了。
忍足侑士:告辞了。
冰帝男网成员的一次友好交流就此告终。
但泷荻之介并未就此放弃。他一直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即是宍户亮偶尔拿许久之前他主动退出正选之列这件事来刺他,他也只是眯着眼好脾气地笑一笑:“那是有原因的。”
“那你也放弃了。”
“我放弃什么了?”泷荻之介一挑眉,看向宍户亮。
对方涨红了脸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说“你放弃了网球!”
于是他就笑得把正在喝的茶水呛进嗓子里,连声说着“亮你真可爱”。不明所以的凤长太郎上来帮他捶后背,平静下来后,泷荻之介看着不知道因为气愤还是羞涩满脸通红的宍户亮,说道:“可我还在打网球。我还在网球部里,不是吗?”
“但是……”
他打断宍户亮的话,笑着重新给自己沏了杯茶,手法娴熟:“这个世界很大的,比起执着地打一辈子网球,我更喜欢体验更多的可能性。正选的名分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迹部景吾曾经评价泷荻之介像一杯茶,他对此不置可否,“我知道我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许就像迹部所说——没什么激情,但是哟,我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呢。”
“……对于我认定想要的。”
像是那个在雪天,在图书馆里邂逅的少女。
那个少女在那个雪天看了一下午的书,泷荻之介也就愣愣地站在书架口看了一下午。在她走后,他跑过去凭着记忆大致摸出少女把书归还的位置,抽出一本川端康成的掌小说集。
他向迹部景吾请了长期的假,原因是要在放学后跑到图书馆等那个少女。
阐述理由时向日岳人恰巧在附近,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喷了一地。他笑得把附近树枝上的乌鸦惊动飞起,带落几团积雪。
泷荻之介不去看向日岳人笑成什么样子,也不去看他怎么和围上来的人复述;他只是很平静地注视着迹部景吾:“我会在早训和晚上在家里补上我在放学后应该完成的部分。”
“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也太荒唐了,”迹部景吾在良久的思考后开了口,“我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理由给你准假——更何况,”他轻笑一声,“还没有个准确的时间。泷,她很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去那里一次。”
泷荻之介也笑了:“我也是心血来潮去了图书馆,这样说来,我和她不是很有缘吗?”
“不管你怎么想,本大爷可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准假。你打算怎么办,泷?”
“那我就只能申请退部了。迹部,希望退部后也可以保持联系。”
泷荻之介一向对迹部景吾尊敬有加,因此在他坦然说出“退部”的时候周围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但迹部景吾了解他对自己的尊敬不同于其他人的盲目服从甚至是顺从——这也是他把泷荻之介划为自己朋友圈里最重要的原因,因此他只是带着早就预料到的神情缓缓笑了起来:
“那么,就准你假了。”
泷荻之介不动声色,等他把话说完。
“不过,开春后的地区赛,我要你作为第三单打出场。还有——”迹部景吾看见他露出一个笑容的端倪时转了语气,一直吊到他不安起来,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事情成功后要把她带给我们看啊。”
他彻底微笑起来:“好。”
于是泷荻之介开始了他的蹲守计划。
期间又下了一场雪,雪停后有放学早的小孩子打起了雪仗。在图书馆门口走来走去的泷荻之介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脖颈的雪,他又疼又凉,回身看过去,打雪仗的小孩子早已不见踪影。
第二天那个女生没有出现,泷荻之介蹲在门口用积雪堆出了一个雪人,在下面写了个“未名”。
第三天也没有出现,泷荻之介在原先那个雪人身边新堆了一个雪人,高出一个头,在下面写了个“瀧”。写完他就觉得羞耻度爆棚,又匆匆拿指尖划拉没了。
第四天那个女生终于出现了,身边跟着一个高个子少年。泷荻之介硬生生在两个雪人身边扎住脚步,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那个男生长什么样子,但是少女低头微笑时的侧颜如午夜梦回惊醒般清晰。他没有等到女生出来,匆匆裹紧了大衣往家里赶。泷荻之介想,等下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家里的窗户没有关紧。
第五天那个女生也没有出现。泷荻之介看见那两个不知道被谁玩坏的雪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实际没有再来图书馆的必要,但他也没了动力回家,蹲在残破的雪人旁边无精打采地修复。临近闭馆时间,泷荻之介突然想要借书。他冲进正准备清场的图书馆,一边道歉一边冲上第一次遇见少女的书架前,抽下她曾经翻阅过的书。
“我想借这本。”
来日在教室里,向日岳人趴在自己椅背上好奇地问他怎么看起这种书:“完全看不懂!”
泷荻之介就笑:“川端先生的文字还是很美的,有种忧愁与温柔结合的感觉,是日本最高美学的典型代表。岳人,你也应该看一看。”
他连连拒绝:“老师课上讲他的《雪国》我都听不懂。”顿了一下,向日岳人拽拽泷荻之介的胳膊,“你说,他们文人——是这么说吧?怎么那么,那么酸?——虽然比起侑士——噢!荻之介,你看昨天侑士发的动态了吗?”
他合上书:“什么动态?”
“哎,就知道你沉迷你的小姐姐,”向日岳人不以为意,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笑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巨酸,比我姐看的早间剧都酸。”
泷荻之介笑了笑:“忍足还是很敏感的人嘛。”
他想起那个看了一下午川端康成的少女。
她大概如同她看的书那样,是个温柔又忧愁的姑娘吧。
像前几日老师在讲课时扩展到的一个中国诗人的诗。
丁香一样的姑娘。
放学后他去图书馆还书。图书馆的人寥寥无几,管理员办了还书手续后,拜托他直接把书放回原位:“昨天借的,今天还记得在哪里吧?”
他应了一声,拿着书往书架走。
——泷荻之介屏住呼吸。
他看见那个少女。一如既往地毛衣衬衫加格裙,在一楼的衣架上,他看见搭了一件藏蓝色的牛角扣大衣,大概是她出去时要穿的。
少女正垫着脚在书架前来来回回地找。
泷荻之介在愣了一会后意识过来:“你是在找川端康成的这本吗?”
突然被陌生人搭话,少女警惕性地看过来同时朝反方向移动了一步;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话,少女认出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要找的那本书,稍微放松下来,笑着说了一句“是的”。
“我昨天把它借走了,今天看完还回来——管理员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放回原位。”
少女这次微笑的时候露出了牙齿:“那个管理员有时候很懒的,就让人自己放书了。”她走到泷荻之介的身前,仰起头看他,“看完这本书的感觉如何?”
泷荻之介有些紧张——这种紧张来得莫名其妙又理直气壮:“很美。”
“是啊,川端先生被誉为日本最高美学的代表呢。”她拿走那本书,指尖在书壳上轻轻摩擦。少女微微闭起眼睛,轻声地、又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背诵起来,“父亲和弟弟入睡后,安娜还在小声唱歌。窥视了一下,就见她坐着,只把两只脚伸进铺盖里坐着。她把裙子折叠得整整齐齐,摊放在床铺下。膝盖上摞着一摞贴身汗衫。安娜用日/本针缝了起来。传来了一阵街上的汽车声。再窥视一下,只见同伊斯拉尔搂在一起睡觉的安娜的头发。父亲和达尼耶尔睡在另一张床铺上。他悄悄地打开隔扇,像爬行似的爬了过去,将荷包——黑皮马蹄型红线镶边的小荷包放在安娜的枕边。这是他今天特地从百货店买来的、同上次一样的东西。他睁开哭肿了的眼睛,发现他房间的隔扇边上,竟并排摆放着两只相同的小荷包。新的荷包里装着昨夜的二十圆钱,旧的荷包里装着十六圆多钱—一这是安娜前些日子从他那里偷走的钱,她如数奉还了。隔壁房间里的衣服架上只剩下落满灰尘的花环。安娜他们逃走了。他尽了一片稚嫩的心,却反而吓住了安娜!他从花环上摘下一朵人造菊花装进荷包里,尔后急步向N馆走去。”然后她睁开眼睛,带着一点得意和调皮,“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
“日/本姑娘安娜。”泷荻之介说出书名,然后深呼吸一口,像是不能控制自己一样,“请问……!前天和你一起来图书馆的那个男生,是你的什么人?”
少女像是被吓到了。
泷荻之介也被自己的莽撞和冲动吓到了,他看见少女的眼睛明明白白地睁大了一圈。窗外又开始下雪。
——要是、要是……
要是了半天他也没想好“要是”什么,泷荻之介也在此时词穷,只能默默地看着少女有些惊讶的脸。
“是我哥哥。”少女开口。
“欸?”
少女歪了歪头,微微笑了:“是我的亲生哥哥。”
光影迅速旋转,灯光和雪光交织着模糊起来,泷荻之介在一片恍惚中看见初见时的景象。少女的头发自然垂落,偶尔抬起的手腕在空中划出柔和的弧度,窗外的雪花纷扬一片,图书馆内的暖意似有气体缭绕。
“抱歉……请问你叫什么?”
最后是今天的这个少女,神色柔和恬静。眼角眉梢间还隐隐藏匿了些骄傲,像是冬日暖炉边初醒的幼猫。
少女在沉默片刻后,口齿清晰地回答他:“折原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