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王府。
轻水自白天偷听了元湛与卿尘的谈话回来后,就再也没能入睡下来。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谈话令她如何心烦,却是每每闭眼,都会看到那把还滴着血的匕首....
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那心如刀绞的感受,是那么真切,好似,那就是她自己一般...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以致于,她什么都不想再问。
桌子上放着笔墨,白纸上是她听从自己声音而写下的——花千骨。
花千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一直缠绕在她心中,像是逃脱不掉的宿命...
浑浑噩噩中,她像是看见了那个一直在梦中看到的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看清了女子的脸,那便是她自己...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双空洞到无欲的眼睛,竟是她自己的!
她手上拿着一块玉佩,风像是拂起她的发丝,而她如同能听见一般,听她道:“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轻水...”
只见她用手晃过玉佩,隐隐现出“轻水”二字。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尘封起来,世上,再无轻水....
想至此处,轻水再次将视线放在桌上的纸笔上....
她颇为费解,一字一字念着:“花千骨...”
轻水不知是何人,但每每念及这个名字,心口就好像被人挖了一角,痛苦蔓延至骨子里....
她想,也许,这只是一种真实的错觉...
轻水四下看了这屋子,起身,换上她的青衫,离去。
她来时,什么都没有,走的时候,才会如此潇洒...
轻水走至回廊处,一阵笛声入耳,与平日不同的,是更为浓重的愁绪....
轻水循着笛声走去,果然见元湛在此。
每每看见元湛,他好像总是孤影独行,那背影,太过孤寂,以致于她总是不忍心打扰他,或许他们,原本就是在两个不相干的世界吧....
一曲罢,元湛转身回头,方才注意到坐在书案旁的轻水,他有些愕然问道:“轻水?”
好像每次他最失意时,她都会出现在他身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轻水看着他,还不忘打趣道:“有一个呆子三更半夜了不睡觉,在吹笛子,吵得我睡不着啊。”
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另含深意,元湛又怎会不知道呢?只是佯装成不懂的模样罢了。
元湛道:“抱歉了。”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那就坐下来,我这样仰头看你,很累。”轻水瘪了瘪嘴,意味深长地说着。
元湛愣了愣神,随即坐下。
看了看轻水,他关切问道:“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
元湛笑了笑道:“如此,便好。”
“对了,澈王殿下现在怎么样了?”轻水试图找点话题,不让气氛那么僵硬。
“你为他医治的不久后,他就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我就安心了。”
气氛再次降到冰点,打破缄默的,还是轻水,“你都不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在那里,都听到了什么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没什么用了。再说,听到就听到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轻水纳闷地看着他,再一次觉得自己败给他了,“你果真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我还能如何?”元湛反问道,似是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轻水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道:“说你是个呆子你还真是个呆子,只怕这世上没有你这么痴情的傻(sha)子了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天下有情人,有哪一个不是像我这般,明知是作茧自缚,却还是守着她。”
“看来你真的很爱她。”
“可我也知道,她并不爱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轻水略带试探性地问他道:“你甘心吗?”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这些都不重要,如果这是那她选择,那我无话可说,只希望,她能安好。”
轻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唉,大抵是我不懂世间痴情人的世界吧。”
“轻水,你会明白的。当你遇上了你心上的那个他,你会愿意并为之付出一切,无怨无悔。”
轻水怔怔地看着那个带着哀愁的男子,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大抵还是不懂,“像你这般,活得这样累吗?”
元湛嘴角有一抹苦笑带过,不做声。
倘使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生命中,她又当如何?
不,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与常人不同,她生来,就无法拥有爱情。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撞壁叮当响。
而她,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