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凉气丝丝暗涌。子夜在我旁边睡下，一袭长衫，安恬如婴。露水打下来，湿了她的衣。
我曾多次劝不要这般，她只是笑，轻佻而迷人，如同黑暗中盛放的罂粟。轻轻对我道无碍。
“这让我保持清醒。”
倒是也不曾见她感染风寒，我便不再去管。
有时她彻夜失眠，拉着我说也絮絮的话，没头脑的，我知道她是一时失心。
他日早晨见她欢欢畅畅地离去了，一日里不知在作弄些什么，有时回来带着满身酒气，坐在地上安静的抽烟，大口大口，用力吸，并不能从此中寻得慰藉，如同枯水年纪淋了一场大雨，我实在心疼不已。
但我亦晓得，我是无法去管束她的，她本不是笼中鸟的性子，将来也不会是。
所幸能陪在她身边，多少做个照应了。

赢之是不能理解我的。
有时候很讨厌她的性子，极温顺了，如同失去弹性的织物，或是顺滑的碗底。
曾隐晦地问她，既然世上无别事，为何不烈些过活。她亦只清浅一笑，道：“大抵是追求不同罢。”
古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
赢之，我们，不相为谋。

那日子夜醉的彻底，拉着我的手，她平日不与我过多亲近的。她告诉我，本名唤梓晔。
“但我……但我是极不喜这两个字的，太过乖巧与热烈。我不许她们这样唤我，我喜欢……我喜欢子夜那般孤傲与冷僻，遂私自改了。”
唔，我知道子夜是失了心。无论子夜或者梓晔，听来相同，怎让听者区分。可我还是明白了的，这梦中呓语。
那天我想，子夜，或许我这辈子都要栽在你手上了。
她醉后极闹，吃力安顿好，不复言语。

寻梦，撑一支长篙

一个人的絮语
描摹
六月，阳光从窗隙中毒辣的刺下来，她握笔的手在阳光的暴晒下微微颤抖。她轻轻蹙眉，抬手拂去额角渗出的细密的汗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仍没有停住手中的动作。
碳黑的铅笔在白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纸上逐渐浮现出一个男生的面颜，笑靥如花。描摹着他的样子，一点点的揭开她的心事。
“唉，算了，不画了。”
吴愿叹息一声放下笔。许多人说她执着不已，然而只有她自己心中知晓，无论她再怎样用心，他的神韵也不是她寥寥几笔所可以呈现的。
她将白纸揉作一团，轻轻丢进垃圾桶。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垃圾桶发出轻轻的一声闷响。
半晌，吴愿从座位上站起，因为双腿的麻木，站起来的时候力道不对，椅子发出尖利刺耳的不和谐之音：“吱---”，刺的她耳悸。长时间的静止已经使她的双腿感到僵硬，她轻轻捶打着双腿，侧目窗外，稍稍出了神。
“哎呀吴愿，你怎么还在这儿啊！那些美术生一会儿可就要来上课了。快走吧！”突然入耳的一声清脆嗓音，潭影作为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原本安恬的空气都躁动不安起来，炽热的气息却微微弥散的恰到好处。
“哦，好。马上。”吴愿转身走到垃圾桶前，稍稍犹豫，想起往事的历历在目，还是把原本丢弃的画稿重新拾起，展平，像收藏珍宝似的夹到书中。她的呼吸微凉，心事亦微凉。
“走吧。”
吴愿仍真切记得她第一次遇见许歌时的情形：
那天，她路过美术教室，偶尔的转头，只望见里面有一个男孩子，姣好的面容，手握铅笔，清简的笔触，静静的勾勒着风景，很专业的样子。仿佛世间的一切尘俗荣辱都与之无关。阳光斜斜地洒在他身上，光与影就这样恰如其分的安静漫延着，那样柔和清秀的样子，动人的不真实，好似一幅画。让吴愿的脑海里直直的蹦出八个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吴愿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动了心。换言之，任何一个少女，都无法不心动吧。她千方百计地打听出那个少年名叫许歌，不是学美术的，只是闲暇时刻来此借地。自那以后，吴愿也鬼使神差的开始来这个教室，并尝试练习绘画，令人沮丧的的一点是，她真的毫无天分。幸好她绘画却只有一个主题---许歌。再加上天长日久，也渐渐熟捻起来。
她不敢说这是不是一见钟情，但是自此始，她的脑海里会经常浮现起他的样子，并硬生生的给他镀上一层光辉。她是如此热切的期盼她能够和他有真正意义上的相遇。
皇天是不负有心人的。

搭讪
“吴愿。”
“嗯？怎么了？”
“你最近几乎每天都要来美术教室，到底是为什么啊？”谭影吐了吐舌头，专注的看着对面的少女，神情显然不解。
“啊？这个……”吴愿脸上现出少有的狡黠聪慧的神色，眸光微微闪烁，忽又转变为镇定，“对了，谭影，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事儿呢，不好意思啊，先走一步啦拜拜。”说毕疾步跑走。
“啊？……拜拜。”
吴愿虽身处偌大的学校，好友却寥寥无几，能够说女儿之间知心话的更是屈指可数，幸好，谭影就是其一。可是她的心事，却是连谭影也不愿说。
走进食堂打饭，食堂早已人满为患。吴愿试图找出一个空闲的位置，却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歌。他虽然坐在角落里，却衬的周围都灼灼生辉。
吴愿眸光微微一动，大脑却在飞快运转，试图想出一个很巧妙的搭讪方法，反馈的信息却是粗鄙至极。
不管了，吴愿，怎样也要试一试啊。
牙一咬心一横，走过去一个趔趄，手中的汤尽数泼了下去。
“啊，同学，真是对不起……看你的衣服都脏了，要不……我帮你洗洗吧，或者……恩……请你吃东西补偿你？”吴愿天生不善言辞，虽然脑中已有演练，但是突如其来的紧张和局促还是让她把原本流畅的话语表述的结结巴巴，再加上花容失色的样子，倒是更增加了真实度。
“不用了。”许歌的声音富有磁性，这三个字听起来淡淡的没有丝毫感情。
“这样不好吧，不如……”吴愿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
“真的不用了，倒是他，伤的比较严重。”修长的手指向对面微微一指。
吴愿顺着方向看去，果然啊，对面的少年小麦色的肌肤已经烫的微微红肿，身上更是一片狼藉，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针一般向吴愿扎过来。
“哎，受到注意真的只是帅哥的权利啊。”少年语气虽轻松，可是显然是不满。
“不是啦，那个，要不，我请你吃东西？”吴愿尴尬的无地自容。
“讨来的殷勤，我才不要。”少年的嘴噘得老高，话语却似乎是在撒娇。
一时间，吴愿被噎的无话可说。
或许是为了化解空气中的尴尬，许歌突然噗嗤一笑，“他这人就这样，你别介意啊。”
“啊？不会不会……不用的话，我就先去吃饭了。”吴愿刚说完，接着马上逃离这个尴尬地带。嘴里轻声嘟囔着真失败啊真失败。
“挺可爱的嘛。就是搭讪技术差了点？”少年对许歌说。
许歌只是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人，我见过。

看穿
回到宿舍，接踵而至的就是满头黑脸，怒目而视的谭影。
“唔，谭影。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吴愿只觉得心里发毛，手上的小动作不停。
“咳，吴愿，那个，我都知道了。”明明是义正言辞的质问，谭影愣是说出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感觉。
“啊，是吗？你，你都知道了啊。好吧好吧，我招了我招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不对，我真的是故意瞒你的，我喜欢他，就是，那个，哎呀……”一紧张起来，吴愿说话结结巴巴，辩解总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呃啊，你在说什么啊？”谭影一脸蠢萌像。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吴愿咬咬下唇，咬痕已经泛白。
“对啊我是说，我看到你今天在餐厅撞到人啊，太丢脸了！我想好好嘲笑你一顿的，你在说什么啊。”
“喔，我……也是再说这个啊，呵呵哈哈。”一种诡异的尴尬蔓延在空气中，只能靠干笑来缓和气氛。
随后又陷入沉寂中。正在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时候，谭影离开了。
晚上，一个扮相成熟的女生走进宿舍，“诶？同学你是不是走错了。”这个人显然没见过嘛。
“吴愿？你不认识我了？”对方更加惊奇。
“钟茗？”迟疑的问。
“对啊。”“我的天！”
印象中的钟茗是个温婉的女孩，颇有江南小家碧玉的感觉。性格也很**，一直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所以虽然是同宿舍，也不常见。更何况眼前的钟茗完全换了风格，判若两人。
“你怎么搬回来了。”
“嘿嘿，告诉你哦，我有男朋友了，搬回来见面方便嘛。”
“喔，是谁啊？”
“你应该不认识吧，告诉你哦，可帅了。不过早晚都会见到的，叫许歌。”
叫……许歌。

你手捧玉盅敬酒，面上仍是柔顺谦卑的神色。酒色微浊，在烛下摇曳出深深浅浅的光，明灭可见。
我拉你同饮，你三巡便不胜酒力，娇袭点点，微喘连连，晕色爬上脸颊，是撩人的红，温暖滑腻，酥麻入心。你明眸春水，分外楚楚可人。
我知你是醉了，曲一曲身，拉我纵情跳舞，腰肢柔媚，低过楼心悬着的一颗孤月。歌声婉转，蛊惑人心。
我已记不清时间了，身边的桃花扇疲倦地无力扶风。
寝至天明，车马催我快快离开。
别了。下次你我相逢，约好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