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哑巴的口信
吴邪坐上连夜的火车回往长沙,他没有选择卧铺,他需要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 醒,他知道下了火车之后在那里等待他的是什么,混沌的睡意在此刻显然并不合适 。而小花和黑瞎子正在回往北京的火车上,两人为了上下铺的问题争执了半天,而 彼此心里又很清楚,那只是为了之后所要谈论的话题而开的玩笑。
硬座硌着脊背,有利于保持清醒的状态。吴邪望着渐明的天空,陷入沉思,刚 看见黑瞎子的时候,他想他是激动的。这个人教给他很多东西,包括身体素质和心 理状态方面的,或许他是看着小花的面子,但这无关紧要。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 这样一个人对吴邪来说有一个很高大的位置,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位置是不 是存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要明白黑瞎子的价值就够了。他是之前计划中毫不起眼 却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一环,同时他也会是这次行动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吴邪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沾染了太多他原本以为自己至死都不会愿意去碰触 的东西。他之前觉得切去这双手他还是原来的吴邪,后来他开始意识到光是一双手 已经无法将他和那个世界完全撇清,他还要再剖出去一半心……
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科学的计算他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上过眼了。他 靠在椅背上,决定放过自己。
这一次的行动,不论是生还是死,他都会给自己一个结果。
“吴邪还是变了。”
黑瞎子靠在解雨臣对面的上铺,吐了一个烟圈,为了热场而生的这场争论的结 果是没有结果。这趟火车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至少这节车厢都是空的。当解雨 臣从衣兜里把一叠车票像雪花片一样洒出来的时候,黑瞎子靠着床位的横杆扶着腰 大笑,然后麻利的跃上他对面的上铺。解雨臣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经历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解雨臣的眼神里很空洞,抬头皱起眉 看了他一眼,“你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黑瞎子咧着嘴笑,“这话是替哑巴说的。”
“张起灵。”解雨臣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静了一阵。
“如果是我,不会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赌上所有。”
黑瞎子笑了。
“哑巴他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解雨臣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因为它出现了。”黑瞎子笑的神秘,把烟头在床板上摁灭,翻身下床,在行 李堆里翻翻找找。
解雨臣支起一条手臂撑着头看他,“找什么?”
“刚才去取的那个包裹呢?”
解雨臣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摸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黑色包裹丢给他,黑瞎 子连忙伸手去接,“姑奶奶,这个可不能乱丢啊!”
“你叫谁姑奶奶?”解雨臣瞪大眼睛问他。
黑瞎子哂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接话,手上小心翼翼的开始拆包裹,里面是一个 竹条编制的小匣子,看着做工有些粗糙,像是哪户农家自己做的。打开匣子,里面 放着一个竹筒。黑瞎子的手刚伸过去,竹筒忽然抖了一抖。
“活的?”解雨臣不知什么时候翻身下了地,蹲在黑瞎子边上,好奇的看着那 个古朴的竹筒。
黑瞎子“啧”了一声,让解雨臣离得远一些,然后打开了竹筒,一股子血腥气 直涌了出来,还夹杂着一种死尸的腐臭味。解雨臣偏过头,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竹筒里的东西就弹动了一下,甩出几点腥臭的血液,沾在黑瞎子的 手臂上,黑瞎子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示意解雨臣拿一盆清水过来。解雨臣迅速起 身,他觉得自己正好需要一个借口去透透气,这个味道实在是……
当解雨臣端着清水回来的时候,黑瞎子正在低头逗弄着竹筒里的玩意儿。解雨 臣默默觉得他输了……
黑瞎子把竹筒靠近水面,竹筒里的东西“嗖”一下滑进了水里,带起一圈红晕 ,顺手把竹筒一盖,丢出了窗外,解雨臣深吸几口气,感觉好多了,这才低头去看 那水中的东西,像是一条小蛇,比泥鳅大不了多少,通体雪白,但形状却很奇怪, 脑袋上像是长了个瘤,肿起来一块。
“这玩意儿倒有点像……”
“是不是很像野鸡脖子?”
解雨臣点点头。
黑瞎子不怕死的将一根手指伸进盆里去搅水,慢悠悠道:“它应该算是那鸡冠 子蛇的异种,生活的范围很有限,存活着的数量也不多,不过作为信使不知道比鸽 子强了多少倍。”
解雨臣看着在水里“嘶嘶”吐着蛇信子的小蛇,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是 这玩意儿告诉你张起灵还活着的吧?”
黑瞎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别不信,这还真是。”
解雨臣展颜一笑,忽然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在甬道里的时候又折回去做了 什么?”
黑瞎子一愣,顿时哈哈大笑,“不愧是解当家!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解雨臣但笑不语。他不想告诉他,或许是夜视能力的弱化,黑瞎子在黑暗环境 中的绝对行动力和隐藏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黑瞎子也不去深究,干脆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布包,再仔细一看居然是用过 之后水分已经蒸发干净的湿纸巾,在黑瞎子摊开纸巾之前,解雨臣已经隐隐猜到了 什么。果然,里面包裹的赫然就是不久之前还敷在黑瞎子眼睛上的那两个黑色块状 物体。
黑瞎子把那两坨东西捏在手里把玩,看这样子是已经死透了的,他自顾自说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不知道解当家有没有兴趣知道?”
解雨臣应了一声。
黑瞎子似是很满意,斜斜靠着床柱,道:“我这双眼睛其实是家族遗传的一种 疾病。而这种病其实是源于体质的特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体内的一种成分过高。 就像当初吴邪那样,一定程度的费洛蒙可以让他获取到野鸡脖子中录入的信息。这 种与生俱来的体质成分同样能让我们从它身上获取一定量的信息。”
“但是你现在不可以了,是么?”
黑瞎子笑了笑,道:“没错。”
解雨臣搅了一下盆子里的水,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在云南的时候。”黑瞎子伸手去拿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片云雾,“发现 他的时候我也很惊讶,但同时我也发现我已经没有办法解读他了。”
“但是你必须解读它。”
“对。”
“你手上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黑瞎子的笑忽然变得很诡异,“解当家这么聪明,猜不到?”
解雨臣的心“咯噔”一下,其实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黑瞎子一点 点靠近他,他下意识退了一步,手指贴上常年带在身上的匕首的刀锋。
黑瞎子笑了,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迅速起身,把那两坨黑色的物体塞回了 口袋里,往车厢外走去,顺手把烟摁灭在窗台上,自言自语道:“吓坏了孩子可不 好……”
解雨臣把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往后一靠,床脚的支撑硌着他的背,他自嘲的 笑了笑,车厢里很安静,只有水盆里的那条蛇偶尔扑腾几点水花。
当黑瞎子再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解雨臣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黑色的身影就 稳稳的落在眼前,手里裹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解雨臣很淡定的看着他坐实了一回人 贩子的行径。但是当他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就不淡定了。是个正常人大概都没有 办法接受哑巴张的脸出现黑瞎子式的扭曲表情。解雨臣觉得自己的胃有点抽搐。同时心里又有点同情可能成为下一个通缉犯的哑巴张。
黑瞎子把孩子抱起来,用眼神示意解雨臣把拿一卷绷带过来,他把那两个软体 动物敷在孩子的眼睛上,用绷带绑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柄匕首,在手腕上划 了一道,他把血口子压在那孩子的嘴唇上,强迫他喝下去一点他的血液。然后带着 孩子来到水盆边上,那条白蛇像是受到什么蛊动,沿着孩子的小臂一点点往上爬, 蛇冠贴着孩子的颈动脉,蛇信子一伸一缩,脖子上的血管变得清晰起来,泛出一点 点紫黑色。
黑瞎子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下……下一个,是……解雨臣……”
解雨臣骤然抬起头,眼神中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的 颤了一颤。
黑瞎子仿佛没有听见,淡定自若的把孩子眼睛上的绷带拆掉,脖子上紫黑色的脉络一点点褪下去, 呼吸均匀而绵长,像是睡着了。
解雨臣扫了一眼,“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用了一点药,一会儿就醒了。”
解雨臣点了点头,他没有去问这么做会对这个孩子造成什么影响,如果是他的 话,他也会这么做。他翻身上铺,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屏幕上划拉什 么。
黑瞎子把白色的小蛇往窗外一丢,它迅速钻进土里不见了,顺手处理掉车厢内 残留的物品。顶着张起灵的脸出去了一趟,估计是把那孩子还了回去。作为一个通 缉犯,总是有很多手段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刚才听到的一切。
下一个是解雨臣,瞎子,你考虑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