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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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邕州,泷海郡。
“尕妹妹着大门上浪呀三浪,
心儿呀跳着慌,
想看我的尕妹妹桃花样呀,
妹妹山丹红花开呀;
听说我着尕妹妹病哈了啊,
阿哥哈别急坏,
盛上些冰糖着看你来呀,
妹妹山丹红花开呀;
开不开着个山丹花连根儿拿,
送给我着旮妹妹着两百斤半,
我把你哈心疼着我把你哈爱呀,
妹妹山丹红花开呀,
一天三趟着看你来呀。”
一个年轻的牧人赶着一群羊走在河谷旁,淳朴又炙热的情歌伴着他一路,悠悠扬扬上青天。这时局再乱,人情再冷,也挡不住底层人民朴实的情感倾诉。青山碧水,花香满堤,在加上牧歌婉转,真让人完全忘记了世外的纷纷乱乱,宛如到了天堂之地。
“老乡。”
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突然响起,没想到还有旁人在这荒山野岭的牧人吓了一跳,猛地止住歌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素色布衣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河谷,一身书生打扮,斯文俊秀,身上背着个工具包,布鞋上全是尘土,脸上也细细泛着汗,显然赶了一阵路。
牧人有点忐忑,这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现在风声很紧,到处都在抓风纪,全国只允许歌功颂德太宗,没人敢唱这种山间小调,自己今天仗着山间无人,把憋了很久的小调唱唱,却没想到被人听到了,而且还是个不明身份的外地人,今儿别有什么大难临头啊。
青年似乎看出了老乡的紧张,他微微一笑,将声调放的更加平缓亲切,似乎又在安抚的意思,青年的眼睛,乌黑明亮,透着温暖的笑意。
“老乡,想问下,海垛子怎么走啊?”
原来是问路,也许是牧人看到青年的真诚无害的笑容,他放下了紧张,用手中的鞭子朝着前方指了指,诺诺的说道:
“往这个方向,再前行五里,出了河谷后会看见官道,沿着官道往北再行个七八里就是海垛子了。”
“谢谢你啊,老乡!”
青年双手合十,冲着牧人行了个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牧人有些个手足无措,挠着脑袋连身说不用客气。
“老乡,我得在天黑前赶到那,我先走了,还有,你唱的小曲真的很好听。”
青年微笑着冲牧者挥了挥手,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留下牧人站在发呆。
多年以后,当年华老去,牧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记忆中的那个斯文有礼,并且在那乱世还能真心赞美自己小曲唱得好的人,就是陈楚生——他深深敬仰,乃至整个国家都为之敬仰的陈楚生。
此时的陈楚生,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将与这个国家紧密相联休戚相关。眼下他一心想着的,只是如何尽快在天黑前赶到邕州州府海垛子,一想到胸前的那份文书,他脚步又快了几分,也不顾河滩卵石硌脚,急急地往前奔去。
约摸走了三里地的样子,已经是晌午时分,这一路猛赶,已将本来身体就不健壮的他饿得前胸贴后胸,想到后面还有那么大段的路要走,陈楚生还是决定在河边停下吃个午饭。谷中的河水是两侧青山上的甘泉汇集而成,甚是清冽,他用手掬水洗了洗满是风尘和汗水的脸,又喝了几口,满嘴甘甜,满心舒畅,仿佛一身疲劳就这么被洗去,楚生看着眼前潺潺流水,本能的开始计算起河流流动的速度,又根据河滩形态判断雨季水量。
就在他蹲在那里沈思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同时还伴随着马蹄声和一声短处的惊呼,他正要回头看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推到了河里,嘴巴和鼻子被灌进了好多水,摔得他头昏眼花又呛得咳嗽不已。待他好不容易从河里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才发现是怎么回事。
之间他刚刚蹲着的地方,几块巨石压在那里,还有些石头散乱在周围,显然如果刚刚不是被推开,眼下他不死也得轻伤了。
几声马的的嘶叫声将陈楚生从惊愕中带回,他忙转头看去。不远处,一匹栗色的马在原地打转,显然是被紧急勒住,马儿吃痛停不住身形。马上的人紧紧勒住缰绳身子绷着,免得被马摔下来,同时他还不忘轻拍马儿脖子安抚它,半晌,马终于安静了下来将身形停住,陈楚生这才看清了这个刚刚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