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桉墨

第一次和你遇到的时候。
你已经知道你家隔壁我的存在了。

像是故事情节。
一个男孩子遇到了另一个男孩子。
然后成为了幼时最好的玩伴。

那就这样的开头这样的过程。
就像是在讲述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一样。
把那时候开始到现在，都一遍过的写出来。
像是在老旧电影院里看着老式的放映机放映出来的电影。
也许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陌生也说不定。

一开始的时候，也许我会控制不住的骂回去，冲出去和那些孩子扭打在一起。
可是到后来，我才了解。
那只是一种不被人接纳的表现。
外婆没有教我怎么去和小孩子交流。
她只是说，如果没有玩到一起的话，也就不要出门了，在家多学一会儿。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另一个父亲。
我的父亲，一个优越的大学生。
我的母亲，一个在外打工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抑或是母爱。
他们相爱了。
然后我从这个世界上诞生了。
外婆在嫁给外公之前，是书香世家的女孩。
在嫁给外公后，生下了我父亲。
一个不听家人的话，离家出走嫁给别人的女人。
得到了自己的孩子，生活以培养这个孩子出息为希望的延续。
可是，在遇到了我的母亲之后，那个希望就被彻底的摧毁。

我的父亲不顾阻拦的要和我的母亲在一起。
我的母亲坚持着这份爱情。
听起来就像是可笑的为爱情疯狂的女人。
直到她十月怀胎，生下了我。
然后，我就开始被当做是他们得到幸福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被放养在了外婆的身边。
冠冕堂皇的理由，无法对我进行良好的教育和好的成长环境。
走在陌生的路，手掌被牵在粗糙的手心，一步一步的远离着原本熟悉的世界。
就像是在白纸上狠狠的用墨色毛病涂抹上大大的一笔。
“你绝不能像你父亲一样没出息。”
这句话，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时光。
初来乍到的时候，我总会因为床太硬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外婆响亮的打鼾声是陌生的。
我甚至想要伸手去捏住了她的鼻子。
那时候开始，我就有了晚睡的习惯。
总是会在夜深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在不为人知的深夜，我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寻找着回家的路。

也许，那时候的我是幸运的。
至少在被所有人放弃的时候，还有那样一个人，在尚还幼小的我面前扮演着坏人的角色，毫无虚假的对我好。
尽心尽力的用着现实的残酷，教会我如何在逆境中学会生存。
尽管这个孩子在她的眼里，还是不够好。
但是，她却从来没有试图去放弃过。
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温和，学会了再怎么耻辱都能够去笑。
却唯一学不会的，就是她一直口头称赞，一直念叨着让我好好学学的榜样陈徽墨身上的平静和淡漠。
这个人，也许就像她所说的。
当所有人都在对着刚刚胜利的战争而庆幸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占领了敌国成为王。
他可以成为阳光，却也可以成为黑暗的利剑。

在我第一次遇到这把双刃剑的时候。
是一个还算美好的午后。
我仍旧是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的写写画画。
后院里却突然传来了巨物落地的声音。
我一惊，在平静得犹如死水的生活里，一点点轻微的声响对我而言都是惊喜的。
下意识的踏步迈进了后院，少年黑色的后脑勺闯入了我的眼睛。
那是很美的一副画面。
树叶之间落下来的微光恰好洒在他的黑发上，柔软的头发在风里晃动，猩红色却在少年烦躁站起的时候滴落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
洁白的额头因为撞击地面而破裂泛出的鲜血粘着细发。
那时候的陈徽墨，就已经是很野的性子。
短衣短裤无所顾忌的在我的眼前爬上树。
我这才恍然过来朝着少年大喊。
却被一个莲雾砸了过来。
那是一颗莲雾树。
少年灵活的在枝丫上爬来爬去，在粗壮的树枝上坐了下来，挑眉说着激我吃下莲雾的话语。

然后我开始寻找着再看见他的机会。
又也许，是注定。
深夜里推开家门的我，遇到了同样偷偷出门的陈徽墨。
少年小小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踏出家门，手掌里是泥污，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东西在月光下看不清楚。
我张大了嘴巴，少年却提前看到了我，一下便是把我扑倒在地，滚进了蓄水沟里。
也许是幸运，近月来并没有什么雨，蓄水沟里干燥一片。
我紧张的想要推开他，身上的少年却站了起来，一把把我拉了起来，声音微弱：“嘘。想吃好东西，就跟我来。”
这句话充满了惊险和刺激。
我偷偷摸摸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黑暗里只有微暗的月光照明，手心是眼前并不宽大，却挺拔的背影的衣角。
手掌禁不住用力的握了握。想笑，却只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喂。”黑暗里，我的声音很小。“你叫陈徽墨…对吧？”
“……”少年没有应答，而是手转后把掌心里的东西分给了我一个，另一只空着的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一愣，透着月光看了看手上沾染着泥污的东西。
眼角有些湿润。
眼前的少年已经停下，坐在了地上。
我怔了怔，跟着坐了下来。
月光下身前是一个小坑。
少年从身上取出了打火机，坑边是散乱的树枝。
我抿着唇保持安静的看着少年起火，然后坑里被投掷进干燥的树枝，盛大的火焰升起。
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那是番薯。
“你怎么也半夜跑出来？”
我闻声看了看少年，灿烂笑着开口道：“睡不着。”
那时候，少年的心性还没有如今这般成熟。
撇了撇嘴，就听见那带着童音的声音：“切。”
我也不生气，反问道：“那你呢？”
少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泥污的手也不怕脏的蹭了蹭鼻子，开口道：“还不是今天去摸鱼。老太婆不让吃饭。”

因为那句老太婆，我笑的很开心。
少年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抓过了我手中的番薯，连着他的那个，都丢进了烧的只剩下了火块的坑里。
我一愣，这才有些慌了。
眼前的少年却不急不忙的用土把坑埋好。
慢悠悠的开口道：“这是烤番薯的一种方式。”
我便安心下来，坐在地上等。
然而我们不知道的是，这时候我们的偷偷离开，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等了一会儿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又似乎没有。
眼前的少年已经开始刨坑。
土下仍旧泛着亮光的火块中，是两块烤得焦黑却香气十足的番薯。
少年随手拿过了两根树枝，往上一插。
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我，开口道：“吃吧。吃完回去。本来拿两个准备都自己吃，谁知道碰上你了。”
我拿过，小心的剥皮。
就在我们都愉快的享受着的时候。
几声叫喊吓得我一跳。
村里熟悉的几个大叔都跑了过来。
少年似乎有些愣神。
那时，毕竟也是个孩子，一时也吓住了。
耳边是外婆的怒骂，我恍如未闻的朝着安静不吭声，背却挺得很直的陈徽墨看去。
少年安静的站在自己的外婆面前，任由竹枝一下一下的在身上抽打着。
我又抬头看了看少年身前的老太太，沉默了下来。
之后的事，我却一无所知。
被锁在家里有了些时日。
终于有一天才鼓起勇气偷跑了出去，踮着脚在少年家门口张望。

这样的描写也许真的狠矫情。
但是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一束耀眼的光芒在发光。
他正坐在水泥台阶上，撑着腮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的那一刻，全身蓄起的勇气竟然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