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匣子,充其量只有成人巴掌宽,乌黑,上面的漆都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整个一块烂木,我心想,难道另外半本书就装在这个木匣子里?那可真委屈了王重阳的宝贝。大伯将匣子放到了书桌上,转身拉上窗帘,随后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走进一些,我看大伯这种神神秘秘的举动,心里就觉得有只小猫在捞一样,恨不得直接将木匣子打开。房间里没有开灯,再加上窗帘被合上之后,光线更是晦暗,我看着二叔哪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了老式的铜锁,一颗心顿时就揪的老紧,记载了长生不老丹的医札,究竟长什么样子?我咽了咽口水,咕嘟一声响,大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嘲笑我没出息,接着,他将木匣子缓缓打开,顿时,一阵柔和的青光从匣子里散发出来。我惊呆了,匣子里,竟然是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柔和青色光晕的珠子!
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夜明珠!“大、大伯。”我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不稳了,又道:“这珠子……值不少钱吧?得、得百八十万吧?”我不知道夜明珠的市价,但就我那个一个月收入不过万的小药铺来说,百八十万,已经是大价钱了。大伯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叹道:“我孙家也算源远流长,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怂货。”他顿了顿,直接用手去拿那颗夜明珠。我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华丽富贵的事物,看得眼睛都直了,大伯手到哪儿,我的眼睛就跟到哪儿。夜明珠,平常人家一辈子也见不到啊。谁知,大伯竟然将那夜明珠直接往书桌上一放,书桌很平整,眼见珠子就要滚下去,我连忙抓过来,道:“大伯,您轻点,百来万呢。”
他看也没看一眼,又将手伸进了匣子里面,这次,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似乎要拿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努力将目光从夜明珠上移开,只见原本那匣子底下,还有一层薄薄的东西,像是牛皮一类的事物。大伯将它取出来后,手一抖,那东西便松开,变成了一张二十厘米左右的牛皮卷,我低头一看,发现上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全是蝇头小字,大约是一种古代的字体,但我不是什么考古人员,大学也没有学文科,因此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最后大伯告诉我,说:“这是小篆。”我点了点头,小篆我听过,但很少见,于是我指着那张牛皮卷,问道:“大伯,这难道就是另外半本?”大伯点了点头,道:“不是原件,这个东西,是咱们家祖传下来的,如果你当初肯跟我学中医,这东西,原本是要传给你的。”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干笑道:“您要早跟我说,我当年也就不要死要活的学精神科了,这专业太生僻,好不容易有一美女愿意跟我谈恋爱,一听我的专业,吓的掉头就走,我也后悔啊,要不我改过自新,您重新接受我得了。”大伯冷笑了一声,直接揪我耳朵,道:“两年不见,学了一身的油嘴滑舌。就你这天分,现在想学也来不及了。”他顿了顿,指着那份牛皮卷,追忆道:“这东西,原只是个手抄本,你爷爷早年,年代比较混乱,还没成家的时候,独自游走天下,四十八前,他才二十一岁的时候,曾经到过山西,在一个古寨里,发现了这个。”
“然后爷爷就把它带出来了?”我问。大伯摇了摇头,道:“带不出来,那是用小篆,雕刻在一整面岩石上,而且那个地方,根本不允许外人进入,你爷爷只敢偷偷的抄,而且那上面刻的,只有下半部分。”我心道不对,大伯得了上半部分,爷爷年轻时又抄了下半部分,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后,大伯意味深长的摸了摸我的头,道:“不错,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咱们孙家,最开始得到的是下半部分,直到二十四年前,那个老乞丐借由换水喝的名义,主动送上了上半部分。”
大伯说到这儿,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便道:“那老乞丐假借换水喝的名义,将上半部分送给我们,他肯定是故意的……难道他是为了……”我猛的惊了一下,瞬间会晤过来,失声道:“为了引出下半部分!”大伯脸色沉了沉,点头道:“这东西十分宝贵,事实上最初得到它的人,不知为什么,将它分为了上下两部,你爷爷早年为了得到下部,经历了无数危难,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懂的。你爷爷弄到手后,根本不敢对外声张,只秘密的寻找上半部分。”我心中有些疑惑,虽说这手札十分宝贵,但当时毕竟也是个法制社会,难道真有人敢上门抢不成?而且我爷爷要这本手札干什么?他虽然死的早,但在我模糊的印象中,爷爷孙一华,不管在谁的口中,都是一个超 人,不论谁提到他,都会尊称一声‘孙国医’,一脸敬意。
我将自己的疑惑问出来,大伯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我,叹息道:“你这傻小子。”他只说了这一句,便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似乎很是疲惫。片刻后,他道:“隔行如隔山,你没有入行,看不到这个行业的内在,它是可以救命活人的行业,但它也是个像坟墓一样的行业。这本手札上记载的内容艰深晦涩,还有无数灵妙古方,即便没有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丹秘术,也是咱们国医一脉宝贵的财富,只要是这一行的,没人不想得到它,你不懂。”我看大伯的神情,不由自主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言论,片刻后,我推测道:“后来你学了上面的收蛇术,引来了一批‘同行’,他们跟那老乞丐是一伙的?”
“是。”大伯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何止是一伙的,连那个被咬伤的富豪都是个圈套,那个收蛇术,刚好记载于残本的交接处,没有得到全本,是根本学不会的。我治好了那个假富豪,他们就寻上门了。”大伯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问道:“大伯,咱们家曾经得到过全本,那本手札里,真有长生不老丹的炼制方法?”大伯没吭声,默默的摇了摇头,接着,他缓缓指着牛皮卷的最后一行字,道:“你看……”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不由大吃一惊,因为牛皮卷的最后一行,竟然是一幅地图。
确切的来说,是一个非常简易的地图,呈长方形排列,也没有任何文字记载,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幅地图,而不是其它东西。大伯缓缓道:“这是一幅地图的一半,另一半,你爷爷当初并没有抄录下来,据说当时是被寨子里的人发现了。那帮人和老乞丐是一伙人,他们是隶属与一家很大的生物制剂公司,背后还有一股很大的势力撑腰,他们来的那天,腰里都插了枪。”我心里惊了一下,忍不住想象当时的画面。我爷爷虽然名望高,但我们一家到底只是普通人,一个普通人,面对一群有背景的携枪大汉,究竟该怎么办?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将东西交出去。那爷爷呢?他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他只交出了上半部分?
我问大伯,大伯便道:“你爷爷当时被逼的没办法,便请我去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让那个人帮忙救人,最后那帮人被赶跑了,只拿了自己的上部分。”我愣了一下,心道爷爷所请的救兵究竟是谁?竟然这么厉害?我用眼神询问大伯,大伯却没有明说,只道:“那个姓陈的,就是救兵那一派的人马,咱们家欠他们家一个大人情,要帮他们做一件事。”我心里明白过来,道:“所以这个姓陈的现在来找你办事了?他难道也想要我们家的东西?”
大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叹道:“他要的不是东西,是命啊!”我惊了一下,顿时又怒了,拍了拍大伯的肩,道:“他要是敢乱来,我跟他拼命!”“去你的。”大伯被我气的发笑,道:“他是个道医,操鬼弄神,你拿什么跟他拼?那个废纸一样的红本本?”大伯的话有些伤我自尊了,我没吭声,心里有些憋屈。
大伯大概是发现自己失控,缓了缓语调,道:“他要的不是这残书,而是这整个地图,也就是说,他要我带路,重会那个寨子,那地方处于山西蟒山的深处,住的是一群未开化的蛮民,而且据你爷爷说,那里面有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去那里,简直是要命。”我道:“他要你去?”大伯点了点头,道:“那个地方几乎是与世隔绝,进去了连卫星都找不到,路线只有你爷爷知道,你爷爷将路线告诉过我,不过也是口述,能不能找到都是一回事,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不打紧,关键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我要就这么走了,咱们孙家就后继无人了,愧对列祖列宗啊。”大伯说到最后,就跟要哭似的。
我连忙拍抚他的背,道:“没事没事,孙家还有我呢,你放心去,大不了我的小药店先关门,这里的场子我给你撑着。”大伯砸了砸嘴,反问道:“你?人家还以为咱们孙家祖传治精神病!不行、不行,你滚蛋。”大伯说完,将那颗夜明珠丢给我,道:“拿去吧,只怕大伯这一去,就再不能送你什么东西了。”我一听,心里酸的直想掉泪,把姓陈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我妈是个不管事的,我爸比我还怂,从小就是大伯带的,感情比亲生父子还亲,此刻他这么一说,我眼泪差点流出来,一咬牙就说:“父债子还,这是我爷爷欠的债,我这个孙子来还,你把地方告诉我,我带他去!”
大伯一愣,直接踹了我一脚,道:“屁话!你爷爷要是知道,非得半夜从地里爬起来,把我给活剥了。”说完,他像是不想再提这个话题,挥了挥手,道:“这事儿你谁也别告诉,我们约定的是年十五就出发,行程顺利的话,一个月能往返,一个月后如果我还没回家,你就在村东头的石台上,给大伯哭几声,也算有人送终了。”靠!我又想骂娘,又想哭,这不存心让人难受嘛。
跟大伯出了书房,我发现小黄狗还在祠堂跪着,嘴里念念有词,很是专心,我想过去吓唬吓唬他,便猫着手脚走到他身后,侧耳一听,却发现这小子全是在骂我,咒我生儿子没屁眼,我顿时就怒了,从背后就一脚踹过去,直接把他踹到祖师爷神像前趴着。“哎哎!祖师爷看着呢,大家都成年人了,别意气用事!”黄狗一见是我,连忙往后缩。“呸,去你妈的成年人,有你这么损人的吗?”小黄狗苦着脸,道:“祖宗,论起损人,我哪儿比的上您呐,我也就随口抱怨几句,你这一脚狠的,肋骨都断了。”我心情不好,没好气的回道:“上次不还吹自己能活死人、肉白骨吗?断了自己接上。”
小黄狗悻悻的揉了揉自己的背,随后贼眉鼠眼的往祠堂外张望了几眼,见没人,便又主动凑上来,道:“兄弟,心情不好啊,师父跟你说什么了?”我道:“打听那么清楚干嘛?跟你没关系。”小黄狗道:“虽然你这人欠揍,但咱们也算兄弟一场,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你要真有什么事,哥哥我也不能不管,你说说,遇到什么难事了?”我看了小黄狗一眼,最后冷笑一下,道:“以前可没看出你这么热心啊?”小黄狗瑟缩了一下,又看了看我身后,随后嘴唇一抿,拽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扯到祖师爷后面,沉着脸道:“姓孙的,师父对你怎么样?”
我见小黄狗有些不对劲,神色有些阴沉,跟大伯如出一辙,我心道不愧是师徒,生气的时候都是一个德行。这个问题,如果他是嬉皮笑脸的问,估计我也会随口扯一句,嬉皮笑脸的顶回去,但小黄狗很严肃,于是我也正经的问道:“不薄。” 小黄狗点了点头,蹲下身,道:“师父出事,你管不管?”我忍不住迟疑了一下,道:“你究竟想说什么?”“师父跟你说了什么?咱们一起想办法,我不管你对师父怎么样,但他对我有再造之恩,你可以看着他死,我不行。”小黄狗说完,身体一侧,大有我今天不说去,就会拧断我胳膊的气势,眼神十分凶狠。
我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连一个外人都能这么上心,我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一咬牙,我冲小黄狗招了招手,说了大伯的顾虑,然后问小黄狗怎么办。小黄狗眉头一皱,道:“这是你们的家事,师父不希望你参与,更不想我这个外人知道。但咱们也不能不管,我看不如偷偷跟上去,什么手札都不计较,只要保住师父平平安安就行。”我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便和小黄狗商议,到时候偷偷跟上大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