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画屏春
壹·
“阿绫！”耳边像是有什么人在大声叫唤。
真是的，有够烦的。转了个身，面向墙壁，将声音隔绝在身后。
“刷拉”一下，好像是拉开窗帘的声音。即使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的那种不适感。
这样子，就算再不想起身，整个人也都是清醒的。不过，这种被人强行叫起的感觉，实在是……
“乐正和！”实在是忍无可忍。
猛地起身回头，却发现床前除了有一脸无辜的阿和，还有捂着嘴浑身都在颤抖的大哥。
像忙着打圆场，他把我刚出口的“大哥你这……”给生生截断，还带着喘道，“和妹下次可要再换个法子了。”
听他说罢我一挑眉，“连用凉水泼脸这种事都做过了，大哥可还有什么新鲜的？”
大哥两手搭在身高只及自己腰的阿和的肩上，“想到再说吧，谁让绫妹冬日如此嗜睡，大哥和和妹只好勉为其难担下这个重任了。”
对于他的戏谑我不予理睬，麻利地翻身下床走到梳妆的位置，边慢慢解开里衣领口，边道，“大哥还想在三妹闺房待多久？”接着便看到他略显窘迫地拉着阿和走出去。
洗脸，净口，再到层层衣服，把长及腰的头发扎成一束。这些事，本应该是有人伺候的，但那像绣花一样慢悠悠的动作着实碍眼，比我自己来要慢上一刻有余，或者更直接些就是我要比现在早起一刻有余。
一切完毕后来到正厅，大哥和阿和正在翻花绳。
听他用有意放细的嗓音说着只对阿和才会说的“和妹好厉害啊”之类的，加上这身形差距……应该是个好兄长和小妹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一阵寒意直往后背窜。
大概是习惯了他平常那又风骚又容易犯傻的样子吧。
向父亲请安，再听着自己其实插不上几句话的谈话，这回轮到我和阿言对翻花绳。
在一个手指极度扭曲的姿势下好像听到父亲问，“绫儿的武艺可有所长进？”
说实话我不怎么擅长回答这种问题。说“有”显得自卖自夸，说“没有”的话简直就等于自找一顿骂，还是对方骂得酣畅淋漓，自己特别憋屈的那一种。张嘴想了会，我终于选择装傻用声“哈”来回答。
好在是大哥及时接过话头，“绫妹上次的那套枪法看得师傅是赞不绝口，再给多些时日想必定能有一番成绩。
“阿绫的枪法真的好棒！“阿和翻过一个花式后这么说。
“说了多少次要叫三姐，没大没小的。”虽然平常好像都是这么叫的吧，不过在父亲面前，是该让她知道些礼数才好。
平常的话，在她面前都是念“你三哥我”，转成“三姐”倒真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用完早膳，大哥随父皇处理事务，我就牵着阿和往房间走。
鞋子在雪地上容易打滑，再加上每步都往下陷些许，我们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但那风也吹得凶猛。蹲下来帮阿和裹好围巾，还想问问要不要抱起她来走时，她却道，“……母亲……”
我侧了侧头，表示没听清。
“阿和想去见母亲……”
阿和说的母亲言氏，是父亲的正室，按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我和大哥却也要唤她声母亲。
听大哥说，生母在世那是，言氏她不过是侧室罢，生母诞下我没写日子便消香玉陨。那时她还是父皇的正室，就算是乐正府夫人。当时还算得宠的言氏便理所当然地接替了生母的位子。
但说回来，大哥也只比我年长五岁有余，那时也就是六岁左右的样子，所以我并不保证上面那番话的准确性。
一般来说，夫妇之间的寝居应在一处，生同寝死同穴才对。可偏偏言氏就爱往一处与父亲离得不近甚至还略远的地方跑，不到晚膳还不打算回去。
应该是还没当上夫人时的住处，不过到现在还这样，我都怀疑是不是她养了情人在里面。
但是养情人养得如此明目张胆，要不是两口子不合，要不就是父亲是个瞎子。但很明显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我的理论。
阿和提出要见言氏倒是奇怪。这主要是我在印象中她从不会对我和大哥表现出熟络的意思，就算是对着阿和会稍稍放缓神色，但说温情可就远远不够。她要哪天对我笑笑，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头皮要炸开了。不过最多算是感情冷淡吧，我对她倒是没什么偏见。
就这样走走停停，阿和到后来还是任我抱着了，也算是到了言氏的住所。
在正厅外的长廊时，就看见不少匆匆从屋子那方向走来的侍婢，同样匆匆道安后便消失。越是往前，阿和攀着我脖子的手就越发地紧，不见比方才在雪地上时暖和几分。
隐约地，听到言氏的声音，虽然只是大概，意思却是差不了多少。应该是指责下人办事不利之类。
我没什么话需和言氏讲，呆坐着不过是徒生尴尬。弯腰放下阿和，却见她顺势抓紧我的衣袖。
“母亲她……不会喜欢的吧，我们什么都没说就过来。”阿和的声音小到要融进风中。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是，反倒是路过的婢女问说是要进去见夫人吗。晃了晃依旧被阿和拽着的袖子，见她还是没有前进的打算，边回说不必罢。
牵着阿和原路返回时，我只觉得有什么话欲言又止，刚开口又把方才所整理好的语句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回房，脑子像被炭火解冻后才想到，我当时应该是想破口道“所以走这么远就是来看花园的吗”……
晚膳过后，大哥过来我这顺便捎上了阿和，说是难得争取到一闲日，要把我们带出去逛逛。
“绫妹不小了，也快二七了，是时候进出一些烟花之地了是不是？”大哥一手端茶，清明前后的碧螺春味道竟不逊于屋内的熏香。
“我又无所谓，就是啊和……先不说怎么看都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还是个十足的女孩子……老鸨让进去？”
“那家的老鸨……眼光还没这么独特。”
“我说的才不是这个！”
大哥抬手抓乱了自己本就蓬松的头发，“忙活一天都快累死了……明天不想被水泼就记得早起啊绫妹。”
虽然累死了，但是讲话时的思维还是跟以前一样，唔，活跃？
在旁边独自翻花绳的阿和在大哥走出去后才说，“明天可以去吃糖葫芦吗？”
“啊？”我朝他离去的方向微微抬高下巴，“让你大哥给你买去。”
阿和从正面抱住我。其实她还不到我胸口，看起来就小小一团的。
“阿绫，安歇。”
“恩，安歇。”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