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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伊踉跄着被黑钢拽出了酒吧,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他一把抄起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喂,黑大人……我这样子很难受。」
「难受也给我忍着。」
「……黑大人是不是因为吃醋了所以在闹别扭?」
「啰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吃醋了?!」
「……是么。原来不是啊。」
许是感受到了法伊微的黯然,黑钢渐渐放慢了步速,语气也缓和下来。
「明明都已经是不知比我多活了多少年的人了,怎么连喝酒这点事情都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你仅仅为了逞强?」
法伊就是呵呵一笑。
「黑大人,爱逞强这一点恐怕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哟~」说着还心情大好的哼起了歌来。
黑钢叹一口气,知道他是真的喝醉了。
就这样安静的走了很久,肩上的人终于渐渐安分起来,不再动辄就乱晃。
法伊很轻,黑钢扛着他几乎都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一直到终于听不见法伊不成曲的歌声后,他才缓缓开口:「这几天你的心情其实一直都不好吧。是因为想起阿修罗王了吗?」
小巷里很幽静,光线也极暗。法伊一开始并没有回应他,但黑钢知道他也并没有睡着。
法伊毫无疑问的爱着阿修罗王。
那种爱,不仅仅是感激。
那个直到死前还对他温柔笑着说「你不能为我哭泣」的男人,是最早教会他什么是「爱」的重要存在。
可是,他却亲手把自己的王毁了。或者说,是他以为自己亲手将阿修罗王毁了,将他活活逼疯了。
事实上,阿修罗王不过是一个比他更渴望拥抱死亡的人罢了。
但这一点,法伊当时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会带来不幸。
原来这一点,不论逃到哪里,都是一样。
「不幸」。
仅仅是活着而已,却成为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明明已经这么想死了,却不得不为了使「法伊」复活的愿望而活着。
……这是一个即便法伊想忘,也永远忘不掉的梦魇。
「他在你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即便想起就会让自己陷入痛苦的回忆中,也还是不能遗忘?」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忘就能忘记的。即便是黑大人你,也有不能完全放下的曾经不是吗。」法伊的声音忽然平静得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发出的。
黑钢一时语塞,静默片刻。
「就算有我……也不行吗?」
这回换了法伊愕然失语,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明明一直都在努力保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明明黑钢在觉察到这一点后也早就没有了进一步上前的迹象。
究竟为什么,还是要如此固执的跨出这一步呢……
法伊还记得自己被剜去左眼后,黑钢近乎偏执的强迫自己活下来的场景。
「如果你那么想死的话,就由我来杀!所以,在那之前你给我活下去!……」
法伊不知道他当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朝濒死的自己吼出那番话的,不过在自己一觉醒来后,心中犹存的大半郁结却并非缘自感激。
「早安……『黑钢』。」
那是他作为吸血鬼重生后对救命恩人所说的第一句话。
从一开始就不曾好好叫出口的名字。明明从没用绰号叫过别人。
可是。
以前本想让你们划清界限,我却在玩笑中已不知不觉中越过自己划下的那条线。
所以。
已经不能再向你走近一步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即使自断左臂也要带你离开吧。」没有得到他的回答,黑钢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再次开口问他。
法伊唇边重新泛起玩味的笑。「因为可以成为断袖?……」
黑钢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道:「你曾经说过,一直在等一个人来带你走。」
「这样的话……就再也不是独自一人了。」
法伊微愣,没想到自己很久前无意中说过的那句话,他既然还记得。
黑钢仿佛感受到了法伊内心的震动,在阴影中悄然勾唇。
我并不后悔那时斩断了左臂,也不后悔替你杀了阿修罗王,从而折损了自己的强大。
这对于很久以前的我来说,几乎是绝不可能做出的事情。然而,做出改变的却不止我一个而已。
这世上,也有光靠力量无法守护的事物存在。
我并不知道如果我那时不替你出手,你就会死。
我只是想尽快将这局面画上一个句号,不再让任何人痛苦了。
我想带你离开。
「你愿意跟我走吗?……」
黑钢将法伊放下来,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下郑重地问他。
而法伊知道自己一旦开了口,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们之间纷乱的纠缠都会由此画上一个休止的句点。
成败在此一搏。……
黑钢一直保持向前方的虚空伸出手的姿势等待着,而距他一步外目光迷离的法伊脸上还尚存着不自然的红晕,并不答话,只静静盯着他看。
黑钢也不着急,不闪不避的回望他,目光里是执著的期待。
「我一直在等一个人来带我走。」
你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以前的我不理解,也确实很讨厌这种说法。想去哪里自己去就好了,何必拜托别人。
可是现在,我或许可以成为那个你一直在等待的人了。
让我带你走吧。……
法伊唇边不知何时挂上一抹淡笑,轻咳一声便慢悠悠的走上前。
黑钢深赭的眸中立刻迸发出星点炽烈的光芒,却万万没有料到法伊拉过他的手瞅准后便迅速在腕上一口咬了下去。
「嘶——」就算他再不怕疼也不禁法伊这突兀的一咬,倒抽了一口气却没有甩开。「你这家伙——你不早就不是吸血鬼了吗?!」
那边法伊还在意犹未尽的舔着断续淌下的血液,闻言笑吟吟的抬起头来,蓝眸清亮。「没办法,因为被黑大人的血养了太久,恐怕已经上瘾了呢。」
而黑钢竟一反常态的没有继续吐槽,此时的视线尽数集中在了法伊方沾了血迹的淡色嘴唇上,再移不开。
他的注视似乎带着灼人的热度,法伊也沉默的凝望他片刻,借着酒精作祟就再无法自抑的抬手勾住黑钢的脖颈,闭眸递上自己的唇。
黑钢低头激烈的吻住他,立刻自舌尖弥漫开属于自己鲜血的甜涩。他缓缓伸臂收拢法伊细瘦的腰,不断加深着这个吻,辗转掠夺彼此口腔中的空气。……
幽静的深巷里,流逝的时间于黑暗中仿佛一下子变得温婉绵长,抽丝剥茧地将深藏已久的真心袒露。
待到两人总算分开时,呼吸和心跳都有些不稳,神志本就不太清醒的法伊更是感到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黑钢觉察到了他的体力不支,将法伊的脑袋软软按在自己肩上,静静抱着不说话。
法伊能感受到黑钢微微起伏的胸口,而在那后面,是一颗蓬勃律动着的心脏。
是了,就是这个人了。
是这个人教会了他该如何活下去,又如何才能将唇边的笑演绎的滟然纯粹。
过往的一幕幕像被微风吹过的书页,一下子哗啦啦回声的就溢满了法伊的心。
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法伊带着笑意的声音变得很轻。
「我还以为……我会是黑大人最讨厌的那一型呢。」
「……曾经确实是。」
只不过你不再是过去的你,我也不再是曾经的我。
这个世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次元的魔女,壹原侑子曾如是说。
那么我们的相遇,也一定如此吧。
因为有了你——
法伊笑着将身前的人拥得更紧了一些,任他用长了薄茧的指尖温柔划过自己温度滚烫的脸庞。
「……背我回去吧,黑大人。」
——所以才能够微笑着说一句……
——请你带我走吧。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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