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卿跟随展昭直去了开封府后院的一间客房，房门外守了两个衙役，见是展昭来了自不必阻拦，推了门让四人进去。
屋里摆设简单，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两人围在木板床边，一个四十开外满脸愁容坐在床尾，一个背对房门站在床边，似是在查看床上那人的状况。
“陈御医。”公孙策上前唤了一声：“可有什么进展？”
站着那人这才回头，见了来人点头应了声，随即又摇头叹了口气：“老朽只能以金针封住这孩子的血脉，尽量保住他的元气。”
待老御医让开身形，众人才看清床上躺的竟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此时面色苍白却未见痛苦之色，竟真的好似睡着了一般。而这孩子正是如今仅剩的幸存者，也就是前日跑来开封府求助的林家酒坊林老板的公子。
见那林老板已是面容呆滞，展昭虽早已见过，握剑的手仍是不免一紧，而白玉堂更是瞬间冷了脸色，连话都不说一句，转身直接出了房间。
心知白玉堂这是恼了，但也知道他定不会离开，只是见不得这些，展昭也就没追出去，与陈御医和徐长卿相互介绍了，便退到一旁悄声安慰起那林老板，毕竟于医道法术他是一窍不通，救治之法还是留给那三人商量。
长卿大致询问了病者的情况，便到了床边，可却不是搭脉诊视，反而从随身行囊中拿出一个八卦罗盘，左手托盘置于孩童额顶，口中默念几句法咒，右手剑指虚空指向罗盘之上竖立的金龙浮雕。
只见浮雕微微震动，龙头转了几圈最终指向西北方向，龙身似乎隐隐泛着红光。
周边几人虽不懂这玄门法术，但也能看出这龙头方位定有所之，但还不等开口询问，就见徐长卿眉峰微鬓，一边收了罗盘，一边让陈御医拔去孩童身上锁脉的金针。
听说这道长是蜀山大弟子，陈御医便已信任于他，于是上前一一取下金针，等着长卿下一步动作，却不料长卿下一句话，竟是让屋内几人离开房间。展昭几人自是信他已有盘算，可林老板却是死活不肯离开自家独子，竟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展昭衣摆哭求起来。
展昭赶忙要将人扶起，却是几番拉扯无果，只得看向公孙策。而公孙策看那林父已是老泪纵横，恐难说服，竟是当机立断，自袖中针囊中抽出一根银针，趁那林老板不备，直接刺入颈后睡穴。
展昭接住昏倒的人长长吁了口气，三人这才拖了林老板离开，吩咐了守门的衙役将人带去隔壁安置，而后守在了门外。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长卿才从屋里出来，只道是已在房内布好了阵法，那凶徒再难进得房间，暂时可保住林公子无余，而后只待常胤前来，或可将人救醒。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总算能保住这孩子性命。
陈御医两日未眠此时便告了辞回去休息，公孙策与展昭便询问起追查凶徒之事。
“方才长卿察觉到林公子身上确有妖气，而罗盘也已记录了这股妖力，长卿便可跟随罗盘指示，寻得那妖物踪迹。”徐长卿解释道，说着又将罗盘取出，法力牵引下龙头再次指出了方位：“此时应在西北方向。”
“展昭随道长一起去，若真寻到了那妖物，也可助道长一臂之力。”展昭抱剑一礼，说道。
“不必了，长卿一人前去即可。”长卿本不愿展昭涉险，虽然展昭号称南侠，武艺超群，可对上妖物，武艺再好也无太大用处，但看展昭眼中刚毅，心知并不好说服于他，只得解释道：“莫说不知找不找得到，就是真找到了那妖物，长卿此行也只是探查，不会贸然对敌。展兄弟还是与公孙先生前去再次细查受害几人的联系，看看能否找出些线索。待到要捉拿那妖物之时，长卿自是要请展兄弟帮忙的。”
“可是......”展昭终是不放心长卿一人前往，待要再说，却被一旁的公孙策拉了一把，打断了话语。
“徐道长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对于妖物咱们不甚了解，道长自己反而更方便应对。”公孙策看向长卿，继续道：“但也请道长必以自身为念，不可轻易涉险。”
“长卿明白，请。”抱拳一礼，长卿再次定了罗盘，施展身法几个纵身，不见了踪影。
稀疏的树林内，一男子负手立于光影下，红衣红发，发间一对尖角，昭示着特异的身份。身后一名女子跪身于地，低垂着头不敢看向面前之人。
“尊主所说之人魅璃已经查到，就住在城西杨府，但那府中隐含仙气，府外又布有阵法结界，魅璃法力低微进入不得，还请尊主恕罪。”
自称魅璃的女子回禀道。
“哼，以为小小的结界便能护得他外甥周全，想的倒是轻松。”低沉的声音冷厉，却是充满了嘲弄。
“是，是......”魅璃连声应了，随后谄媚道：“想他天庭除了那第一战神飞蓬将军，才能入得尊主的眼，那人虽说是什么司法天神，但也不过是个文官，还不是仗着是玉帝的外甥，也就有些笔头上的能耐，哪配让尊主亲自出手。”
“废话少说，那件事办得如何？”
“魅璃完全依照尊主的吩咐，不敢有半点怠慢。”魅璃回话道，身子不禁又矮了一些。
“哦？”冷冷一笑，男子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脚下的女子：“本座何时让你吸食凡人精元了？”
“魅......魅璃该死，尊主饶命啊！”浑身一震，已是止不住的颤抖，魅璃蜷缩在地上，只余一声声的求饶。
“这次暂且饶了你，再敢擅作主张......”
“魅璃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颤抖的身子向后缩了缩：“谢尊主不杀之恩。”连连叩首，再待魅璃稳住心绪抬起眼时，面前已是空空如也，男子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身子瘫软在地上，魅璃抚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气，真是堪堪逃过了死劫。
再说徐长卿走后，公孙策回去书房回话，展昭便去寻那白玉堂，不想却是遍寻无果，不禁有些担心那人少爷脾气上来，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但此时又是诸事缠身，再无多余精力，也只得不去想他，随了公孙策又去了中牟县那小村，再次探访那几名受害者的亲属。
商量后将几家人聚在了一起，展昭与公孙策又问了些问题，但得到的结果还是和之前相差无几，几家受害人除了是一个村子的以外，再没有别的共同点，而妖物若只是针对这一村人，又为何会去加害开封城郊的林家？难道真是随意选择，毫无根据可循？
就在两人心中沮丧之时，一位老汉拉了拉展昭，接着问道：“方才展护卫说，林老板家的小哥儿，也遭了害了？”
展昭本能的点头应道，但见老汉紧张的将怀里的小孙子搂的更紧，眼中满是担忧，心下叹了口气，回手握上老汉小臂，紧抿的唇未说一字，却又似最郑重的承诺。老汉姓张，已是年近六旬，老伴几年前去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而这唯一的依靠，却在两日前一睡不醒，后来虽然有公孙先生和陈御医尽力救治，也在今日晌午时分，和另一个受害者先后过世。儿媳已哭的昏睡在家里，留下一个不到十岁的孙子，一直牵在手里，不敢有一丝疏忽。展昭可以想象老人心中有多痛，又暗自敬佩他此时的坚强。
明白展昭眼中的承诺，张老汉心中感动，眼眶不禁一热，忙避开展昭的目光，摸了摸怀里小孙子的头，长长叹了口气：“林家小哥儿是个好孩子，真盼望老天能开开眼，别把那孩子带走。”
“张老爹认识林老板？”展昭微微惊奇，虽说这村子离城西不远，却地处偏僻，而张家以种田为生，家境也并不怎么好，又依之前的一番了解，知道张老汉往日很少出去村子，按理应不会与那商贾林家有什么交集才对，又怎会认识林家的公子。
“是啊，老汉早两年见过林老板，虽然是个商人，但真真是个好人呐。”张老汉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林家小哥儿老汉也见过，比我家土娃小两岁，也很听话。”
“老爹和林老板是怎么认识？”一旁听了两人对话，公孙策插口问道，心里总觉得这事或许是个突破点。
“哦，说来是两年多前那次闹水灾，家里的地被淹了大半，没法糊口，老汉就想去找个差事，多少为孩子分担点，结果就在王府遇上了林老板带着小哥儿去送酒，老汉给他帮了点忙，闲了下来便聊了两句，林老板听了家里的状况，还硬塞了一贯钱给我，说是报酬。”张老汉边回忆边说道。
“王府？哪个王府？”与展昭互看了一眼，公孙策接着问道。
“就是城西的逸王府啊。”这次答话的却不是张老汉，却是坐在对面的妇人王李氏：“差点忘了，逸王爷十几年前就把那王府的门匾给撤了，现在说来应该是杨府才对。”
“李大娘也知道逸王爷？”展昭忍不住问道。之前听包大人与八贤王语气，如今朝中似乎也没几个人记得那位王爷，怎么这偏僻的小村子，却会知道？
“别说咱们村子，就是隔壁几个村的，展大人去问问，也大都知道逸王爷的。”张老汉继续道：“那才真是个神仙似的人呢。你说王爷那么好的一个人，可说是咱们的大恩人，明明做了那么多善事，却一直病着，哎！这老天真是不开眼。”
继续细细询问，公孙策渐渐皱了眉，如今他们终于找到了受害者的另一个共同点，竟是包括林家在内，这几家都是多少受过逸王府的恩惠。此时再思及徐长卿之前的话，和那位逸王十几年不变的容貌，公孙策也不得不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着太多的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