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吏部陈尚书告发了慕容丞相结党营私,罔顾上意,萧昊派人搜查后震怒,将丞相贬为从三品秘书监,只负责勘察典籍,不掌实权,且家产近半没收,家眷也不得在都城居住。
月璃还要细问,琼珠却半个字也不多说,只说若萧昊问起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一定要回答什么都不曾听到。月璃静想一回,笑着应下。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在一旁服侍的谷雨问。
“丞相连贬两级,收了实权,慕容家又被收去诸多家产,一时慌乱那是极正常的。若当真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那只证明慕容家的仆从训练有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正犯了陛下的忌。”月璃解释道。
“但慕容家动静再大也不会传到宫里来,陛下为什么又会问小姐听到什么了呢?”谷雨似懂非懂地点头,始终不明个中玄机。
“慕容家可不止在宫外,宫内还有惠姐姐。”月璃沉吟片刻,“惠姐姐这时可要沉着气,她稳住了,还是正三品贵嫔,若贸然为家中求情,只怕慕容一族前景堪忧。”见谷雨还是困惑,月璃伸手往谷雨额头上一扣,笑意曼曼,“你这妮子怎么还转不过来,只往管家的人身上想去便是。”
旁观者清,隔着不同的立场,总能为不同的行为安上泾渭分明的正误判断。再多的设身处地终究只是浅薄的同情。血脉相连不知何时成了一种羁绊,让人明知是错也视若无睹,明知是错也坚持到底,明知是错也义无反顾,只效仿曾经被自己嘲笑过的飞蛾,扑火而亡。
细密的叶将阴影割裂又聚合,月光如雾,又恰似一个见不到真容的美人,孤傲而清冷地俯视拜倒在裙下的人。春归夏至,又有谁洒下一枕清霜,伴红烛垂泪?华服云裳,金钗银环,不过敛却愁容,强颜欢笑。
夜太安静,萧昊什么也没听到,管毅什么也没听到,唐彦什么也没听到。
月璃怕热,萧昊亦少在夏天召月璃伴驾,不过这天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催了三次。月璃只得匆匆换过一件海棠捻金芙蓉暗纹对襟上襦,衬一条鹅黄珠光水绸兰草马面裙,望如羞花神妃,闭月天女。素手轻抬扶稳发上的东陵玉迎春簪,问来接引的内监:“陛下召本嫔,可知所为何事?”
小内监连连摇头,回道:“婉仪去了便知,瑞娘娘也去了。”
听见璟瑶也在,月璃无端觉得安心些。离书房还有三四十步,月璃见有人跪在门前。细望去,那人上穿柳绿越罗交领襦,下有素绢细褶墨竹裙,发不成髻,只用一根合欢花银丝缎带松松束好。
“惠姐姐终是耐不住……”月璃知只有惠贵嫔现时会如此装扮,代父受过,抬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步辇的垂莲扶手上,道:“从便门进去吧。”
才入书房,便听见有琴音缓缓响起,恰似流水绵长又如百鸟婉转,一音一拍似珠玉落盘。笋指轻按冰弦,一时竟像湖上清风拂面,与夹有花香袅袅,直教人忘记了夏日骄阳,以为自己置身于春日花海,安闲自适,宁静忘忧。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大抵如此。
“瑶儿难得抚琴,连璃儿也听得出神了。”萧昊合上书,笑道。
“陛下,惠姐姐她……”月璃刚要开口,便被徐璟瑶一个眼神止住了,只换了话题,“瑞姐姐深藏不露,不似嫔妾,学也学不来这风雅之事。”
“你见到了?”萧昊淡淡地问,“想为她求情?”
璟瑶起身岔开话题:“陛下可还要听一曲,《春江花月夜》如何?”温和笑语,“陛下纵了楚妹妹,妹妹自然应当以陛下为重。妹妹性格爽直,不过一时嘴快,陛下便较真了么?”
月璃尚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留心看见萧昊问话时一直把玩那只碧玉扳指,知他暗怒已生。又觉得璟瑶无意咬重楚妹妹三字,略想一想,便把对惠贵嫔的同情之语尽数咽回。
月璃笑着坐下,陪萧昊听璟瑶抚琴。一曲才罢,璟瑶宫里的尺素匆匆而来,不知和璟瑶说了什么,璟瑶脸色大变,再落座时已是琴音凌乱。
“有什么事?”萧昊翻书的动作一滞,转向璟瑶问道。
“菀柔公主发热不止,臣妾想先行告退。”璟瑶压住担心平稳道。
萧昊左手支额,右手一挥作允。月璃才站起身准备跟去,却被萧昊叫住,让她再弹一曲。月璃无法,只慢慢地走近琴座。
“都没完了……”萧昊嘴唇微动,低吼一句,连月璃也没听见。
TBC。
这章严重超字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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