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惯例是我的废话空间
一些事情一定要提前交代，扫扫雷区盲点。
1.如果进来的童鞋只看过TV，而没有看过漫画，那么这里的大石可能与你的印象里的那个人不大一样。
2.这个文并不是推理系，作者也不会推理，只是出于对犯罪心理学的喜爱。所以内容上不隐藏凶手，只是讲述凶手这么做的原因，可能会枯燥，且不悬疑不刺激。
3.至于错别字……作者真不是故意的。
4.我欢迎和我一起交流剧情的人，这是诚恳的。
5.逻辑上会有些BUG
6.最后说一个，这个文最初的写作目的就是为了我最喜欢的大石君。
以上，我伪装的高贵冷艳完毕了，不喜欢的菇凉们可以点叉了。
然后非常谢谢能坚持看到这里的菇凉们。
下面放文

进入房内的菊丸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屋子里的灯光很柔和并不若走廊里的那般刺目，衬着特殊处理过的墙壁呈现出一种墨蓝色的波光，层层铺散开来，让人仿佛浸润在深海中一般，有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东侧的墙壁被巨大的书架占据，吉田正躺在它前方不远处的躺椅上，脸色苍白，细长的手指放在双腿的两侧，大石坐在旁边，正低声与她交谈。
“吉田小姐，也许我等下我对你说的话会让你感觉到害怕或者是不舒服，”他的声音很低很平和，缓缓而动，“这个时候你可以伸出你的左手来握紧我的手，这样我会停下来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平稳下来，或者根据情况让你回到安心的场景。如果我问话的速度过快了，让你没有听明白，你可以伸出你的右手来提示我，这样我会慢慢的从新再说。不必急，时间很充裕。”
吉田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地放松下去。
“那一天我们刚刚完成了与SK的合作项目，组长很开心就请了我们一组人去吃庆功酒。当时人很多，也很吵，闹到了后半夜才回到家，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哲赫的电话。虽然很晚了，打过去的时候哲赫虽然在抱怨着，但我却觉得很开心。”
“然后，然后信号……信号突然……”吉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豆大的汗滴顺着苍白的面孔滚落下来，她求救似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半空中盲目的挥舞。
大石伸出手握了过去，“慢慢来，吉田小姐，不要怕，不要怕，你现在很安全。不要急着去想下面的事情，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们过一会儿再继续。”
吉田握着对方的手，似乎是得到了支持的力量，几分钟后情绪慢慢的平缓下来，颤抖的声音里有一些不确定的迟疑，“我现在站在……家里？”
“是的，你现在很安全的站在自己的房间中。”大石给予了肯定性的回答，“那么，你现在在那里可以看见什么或者听见、闻到什么么？例如，空气中的气味、声音、景色等等。”
“雨……有雨的味道，”吉田闭着的眼睛动了动，“那时候在下雨。”
“好，那你接下来在做什么？”
“与哲赫打电话。”
“哲赫先生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啊，”点了点头，吉田苍白的唇角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哲赫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了一些，也不大会关心别人，但他真的是个温柔的人。”
“吉田小姐真是一个幸福的人。”一边的菊丸沉默的看着他们，就目前而言大石的进展与在警局取得的信息是一样的，还没有突破。虽然这样的对话两个人已经反复了几次，但大石依然没有任何焦躁的情绪，只是不断地慢慢地进行着引导，“你们当时在聊什么？和平时一样么？”
“是的，哲赫说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去旅游，我们一直在计划。”但是，每一次都会有新的不同的东西出现。
“好，那么你现在放松下来试着看看周围，外面还在下雨么？”
吉田下意识的扭转着头，仿佛她真的在看窗外一样，然后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是的，还在下雨。啊~雨变得大了，还有雷声……还有闪电……”
“嗯，那么吉田小姐现在还在与哲赫先生保持着通话么？”
“是的……打了一个很大的雷，信号……信号断了……，再次恢复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惊恐的声音……”再次来到关键性的环节，吉田紧闭着双眼冷汗直流，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再次握紧大石的手，像是想要再次得到被支持的力量。当菊丸以为这一次又会和前面一样暂停然后重新来过的时候，对方却开口了，骤然而至又宛如鬼魅的声音让他在一瞬间毛骨悚然，仿佛屈死的亡灵就站在面前，“救命，救救我！东京都府中市——天神町5丁目10番22号！救救我！有人要杀我——啊——”
“深呼吸，吉田小姐，请深呼吸，你做的很好。”大石的声音温醇柔和，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你现在很安全，请不要害怕。现在你可以慢慢地睁开眼睛，没事的。”
当吉田醒来的时候，她专注的看着身旁的人，泪水自那双漂亮的瞳孔中慢慢溢出，“请救救她，拜托了。”
“请放心。”
“我以后该对你说piss off，还是说amazing？”将吉田送走却又折返回来的人靠在门口模仿着华生的口气问着屋子里的人。
“我以为我会听到一句thank you。”大石耸了下肩，“通知手冢了么？”
菊丸点了点头，“刚刚你催眠了吉田？”
“不，”他微笑着摇头，清楚的看到了失望的神色自对面那双灵动的青褐眼眸中代替了原本的好奇，“这只是一种认知问话。人的记忆很复杂，会因为恐惧、自责、惊吓而忘记很多事情，而这样的方式会帮助他们回想起来。”
“嘛，这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菊丸酒红色的发随着他蹦跳的动作而上下起伏，就像是四散飞扬的乐符，“很高兴认识你，我是菊丸英二，你可以叫我英二。”
“我也是，”大石站了起来，学着对方的语气，“大石秀一郎，你可以叫我大石。”
“那下次再见。”他朝对方挥了挥手，匆匆转身向着刚刚得到的地址赶去。
当那像踩着什么奇特韵律的步伐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大石忽然抬起手慢慢地却极为用力的按在了胸口上，他闭着眼，脱力似的坐在了办公椅上，表情在一瞬间痛苦至极。吐出的话在还未成形前就消散在了这一片墨蓝的波光中，在他的周围勾勒出深海般绝望的轮廓。


2
菊丸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他打量起四周的环境，这是个治安一向良好的小区，纵横交错的独立别墅掩映在一片片葱郁葳蕤的草木中。风吹过，那充满生命活力的树叶就会在头顶上沙沙的响。现场的位置比较僻静，是一栋两层楼高的多户公寓，现在正被巨大的防雨布从上到下的隔离开来，停靠在周围的警车闪烁着红蓝相间的光。
“啧。”他弯腰从警戒带下钻了进去，慢慢踱向二楼。
爬上二楼就看见鉴证科的同事抬着被害人迎面走来，菊丸侧身往旁边让了让，装在蓝色尸袋中已经失去往日活力的身体从他面前无声划过的时候，那双原本灿烂灵动的青褐瞳孔泛起一丝悲哀的神气，但他的悲哀却没能持续太久。
“菊丸前辈！前辈！”有人在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桃城。
“嗨嗨~”收敛起情绪，他一路小跑着过去，“怎么了？MOMO？”
朝里面努了下嘴后，桃城又眨了眨眼，菊丸心领神会的拍着学弟的肩膀而后做了个OK的手势，这次真的不能怪他来晚，他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这一点。有点儿心虚的走了进去，转头就看见手冢正与法医低声交换意见，“死者手臂有防御性的伤，应该在死前与凶手进行过搏斗。”敏锐如猫一般的人觉得在不二医生那温温淡淡的声音里有着让人无法靠近的距离感，就和他那个人一样，“初步看来是死于窒息，但是具体结果要等到详细尸检后才知道。”
“辛苦了，”手冢点了点头，目光如炬的看着偷偷溜进来的人，“你的臂章呢？”
“啊！”后知后觉的人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看着空荡荡的右臂后手忙脚乱的翻找着他的搜一课臂章，半晌皱起漂亮的五官，“应该是落在了吉田的家里……啊！等下我就去取回来！警部！”他也知道手冢的宽容是有限的，认真严厉的程度堪称苛刻，所以抢在对方将要进行的责罚的前面保证会马上取回。
果然对方沉下脸，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从牙缝里生硬是吐出几个字，“下不为例。”
“OK,OK……咦……”点头弯腰的动作倏然停顿下来，菊丸的视线被沙发下的一丝光亮吸引，“这是什么？”
“嗯？好像是一把钥匙。”同样被吸引过来的乾皱了皱眉，该死，他刚刚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个重要线索，险些遗漏了。
钥匙从停放的位置来看应该是被被害人故意推进沙发下面去的，而且当时被害人就倒卧在这里，仿佛是用身体挡住不让凶手发现一样。
“拿去试试这屋子里的锁。”手冢等着鉴证科的人拍好照片后，若有所思的对站在一旁的菊丸说。
“是！”
刚刚搬进新居的大石对他现在的住处很满意，如果说在这满意的背后有什么瑕疵的话，那大概就是隔壁邻居貌似每天都有那么点儿吵。
就好像是现在他锁上自家大门的时候又听见了桌椅碰撞翻滚落地的吵杂声，在对方大力的关门声以及“晚了、晚了！要迟到了”的夸张呼喊声中，惊讶的看见了一颗惹眼的酒红色脑袋在面前飘向电梯间。
“英二！”大石头疼的想按自己的太阳穴。
“嗨！”被点名的人及时刹车，回头的时候瞪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大石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警视厅的宿舍。”他刚刚才从美国回来，家人早年因为工作原因全都移居去了国外，这边的房子早已变卖而他又一直没有时间去找房子，更何况这边宿舍的条件也不差。
“啊~”反应过来的人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下一秒却又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完了！完了！要迟到了！今天要被手冢警部骂死了！”弄不好还要罚他绕着警视厅的操场跑10圈，让全厅的人都看他笑话，想想就觉得很糗。
“英二，”大石有些无奈的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不介意你搭顺风车。”
“thank you！”灿烂的笑意瞬间浮现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一览无余。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东京川流不息的车阵中，大石从后视镜中瞥了眼神情焦躁的菊丸，“你的臂章找到了？”


3.
“自杀？”大石讶异的挑起眉，“英二，你说吉田礼奈自杀了？”
“是的，昨天取了储物柜中的东西后我与MOMO一起去了吉田的家，”菊丸有些心虚的觑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上司，“结果她的邻居说她昨天夜里自杀了。”
“那天在CPS我与她谈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有这方面的倾向。”仍旧是有一些难以置信，大石看向手冢，“Tezuka，你的看法呢？”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就向神奈川县警方提出将案子合并过来了。那边的同事说现场并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吉田留下了遗书并吞服了过量的镇定剂，遗书的内容大致上是说和男朋友吵架心情压抑，加之对宫城事情上无法消除的恐惧，促使了她这样做。”手冢沉默了一下，他难得会说上这么大的一段话，“法医官的尸检报告也证实了她是自愿服下镇定剂的，没有胁迫的痕迹。但是，看了从神奈川那边传送过来的现场勘查照片后我觉得有一点很值得怀疑。”
“你是指这些餐具以及煮着咖喱的锅么？”大石心领神会的指了指手里正在看的照片。
“不错，”手冢点头，“我并不觉得一个想要自杀的人还有心情去做这些事情，而且从分量上看这些咖喱足够两个人食用。”
“那会不会是他们在吃完饭后因为某些事情产生了分歧，发生争执后才会让她想不开？”菊丸瞪大了眼睛，看着大石从一堆照片中抽出来一张，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会的，你看这张虽然不大明显但是拍照的时候炉火还没有关。而且水槽里的餐具太干净了，并不像是吃完东西后的样子。你在看这张，沙发上放置的都是一些旅游必须品，英二你还记得你那天带吉田来CPS我与她对话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要与男朋友在圣诞节前后出去旅游的事情么。”
“嗯，记得。”菊丸点头，“那也就是说有人杀了吉田，然后伪造成自杀的样子。”
“是啊，有谁会在准备着去旅游并且一切都开始渐渐好转的时候轻生呢。”大石挑眉，安静的眼眸中悲伤的神气一闪而逝。
“那么学长，吉田为什么会自愿去吃镇定剂并且是一整瓶的剂量呢？”桃城困惑的歪着头，问出了他们共同的疑惑，“这些药剂并不是融化在水中的，法医官在她的胃里找到的都是整颗整颗的，消化程度也不尽相同，不是在死后才被人灌进去的。”
“那我们来做个假设，”大石沉吟了一下，“如果是有人威胁她让她自己吃下这些镇静剂的呢？例如，对她说如果她不这么做，就杀了她的亲人或者是朋友之类的。吉田知道男朋友等下就要过来，为了不让男朋友受到伤害而吃下了镇静剂。何况从这些现场勘察的照片看来凶手并没有完全将自杀现场伪造好，而是非常仓促的离开了。也许这个时候有人突然打扰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放弃。”
会议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片刻之后，菊丸有些苦恼的趴卧在长桌上，“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有人会去杀吉田呢？”
“大概是知道了她向警方提供线索吧。”大石垂下眼睛，杀人灭口是经常会遇到的事情。
“可是知道她报警的就只有我们和她的男友了。”菊丸小声嘀咕着，随后又恍然大悟的快速站了起来，“啊！还有在我们接手之前的那些——”
“不要乱猜疑了，”手冢清冷的声音介入进来，“我们还是要集中精神查宫城美雪的事情。”
“那你们从东大拿回来了什么？”大石不动声色的变换了话题。菊丸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他们都明白，但如果涉及到同僚犯罪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不得不慎重。
“也没有什么，只是几件普通的陈年旧案。”菊丸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有一些是侦破的，有一些是没有侦破的。已经将复印本送到了信息科，乾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详细信息送来的。”
“而且这次我们去排查的时候，得到了一条意外的线索。”桃城从西服内袋里掏出记事本，指给手冢、大石看，“宫城美雪曾经和几个法学院的同学打算一起在东大内成立一个叫做‘亡者之音’的社团，目的是为了那些在刑事案件中的受害者说话，并且还会定期的举行受害者亲属的聚会，让他们彼此之间倾吐那些对于他们来说难以面对的过往，好能够让生活慢慢的走向正轨。但是东大认为这么做存在一定安全隐患，会对他们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害，所以就拒绝了他们的申请。这上面记录的，就是从当时处理这件事情的老师那里得来的所有发起人的名字。”


4.
神奈川有着非常美丽的海岸线和江之电，盛夏的热风裹着这里才有的潮热感与咸腥味从海面上徐徐而来。大石看着面前被矮小的木栅栏所围绕的小庭院，那些说不出名字的花草和瓜果向阳而生，展现出勃勃生机，有人正惬意的站在这一片葳蕤之中，神色悠然。
“请问这里是宫城家么？”手冢打破了沉默，他站在被黑色镂空的铁门旁，面容冷峻。
“你们是为了美雪的事情才到这里来的吧？”年逾花甲的老者穿着日本传统的和服，踏着木屐，目光如炬。自他那坚韧沉着的面颊上找寻不到一丝被伤痛和过往经历所折磨的痕迹，有的只是岁月沉淀下的从容安静。
“您是宫城太一郎先生？”在对方的示意下，手冢和大石推门而入，阳光从高高的葡萄架上漏隙而下，有风吹过的时候，头顶的那一片片翠绿的树叶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在他们的身上投下碎金般的光影。
“美雪才刚刚出生的时候，她的父母就不在了。”老人眯起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她每次都喜欢站在这里，期待着葡萄能够快一些成熟。这么多年来，我身体不好，每当有瓜果可以摘食的时候，都是美雪去打理，她也乐得去弄这些。只是……今年的葡萄也许会觉得寂寞。”
大石闻言抬起头来向上看去，快要成熟的紫色的葡萄粒掩映在苍翠的树叶间若隐若现，只是这一片明丽的景色中却平白的多出了几分物是人非的凄凉感，他只得觉胸口泛起一阵轻微的刺痛，“宫城先生，我们这次来也想了解一下您当年的案子。”
“啊，当年那件事情啊……”宫城思索了一会儿，“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了。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沿着路边散步，然后从身边很近的地方闻到了一股薄荷糖的味道。但是，我马上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薄荷糖的味道？”手冢皱眉，他记得在乾给他的资料上有过记录，但是神奈川警方并没有再找到其他的线索，所以这件案子才迟迟未破，然而时间久了，新的案子不断地涌上来，久而久之也就被搁置了。
“嗯，很淡的薄荷糖的味道。那时候**也问了许多，但是我知道只有这么多。”老者的手下意识的向背后伸过去，他想要去触碰曾经被枪击的地方。总以为中枪后的痛觉会掩盖过一切，但事实上只有刚刚被射中的时候才会有灼烧感，随后人就会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引力一样扑倒在地，渐渐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甚至还会从那汩汩流出的血液中感受到生命的流逝。那颗弹头仍旧卡在他的骨血里，主治医生不能肯定将它取出来后他还能够站立。而当时也因为没有找到弹壳，所以神奈川警方也没有勉强他那么做。
“宫城小姐最近有没有和您谈起过什么事情？例如，”大石有些为难的打断了老人的冥想，他谨慎的选择措辞，“例如和你提起她参加过什么组织，又或者是您觉得她有没有不太对劲的地方？”
“美雪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参加了‘亡者之音’的社团啊，”宫城还记得那天一向安静害羞的孙女显得有些兴奋，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他至今记得，“她说这是一个为了所有受害人和受害人亲属说话的团体。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这孩子对这方面的事情很关心，她似乎对此很能感同身受。我曾经担心过，怕她有危险，但是她说没有问题，他们不去查案。”
“那她最近有没有和您提起过她帮助了哪一些人？或者是向您询问起十年前的事情？”
“你们是在怀疑美雪的死与我被枪击的案件有关么？”老人眯起眼睛，收敛起笑意的面容显得有一些犀利，“那个人杀死了美雪？”
“不，”大石摇了摇头，“不是的，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宫城小姐最近在做的事情而已。我很抱歉，提起这些会令你感到不愉快的事情。”
“美雪很喜欢那个团体的，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尽可能的减少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的痛苦。她告诉我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些案子始终无法被侦破，一些家庭也始终陷入这种无助的绝望之中，整日生活在阴影里，他们自责并痛恨着自己，在亲人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没有站在他的身边保护他。必须有人站出来帮助这样的他们，而她觉得很开心自己能够这么做。也正是这样的理由说服了我让她加入到那个社团，没有想到……”宫城慢慢的坐向身后的藤椅，苍老的眸底闪动出微微的笑意，带着一种自嘲的豁达，“你们不介意吧？老人家身体不好，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喽。”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大石清楚的瞧见了那一丝掩藏在坚韧不屈的神色里的难以对外人诉说的痛楚。十年未破的悬案，被强硬留在身体中的弹头，时刻折磨着他的精神与肉体。相依为命的孙女遭遇突如其来的横祸，让他在花甲之年第二次品尝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然而，这一切刻骨铭心的磨难都未曾让他变得怨天尤人，反而将他磨砺的更加宽容淡泊。纵然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不是自己所造成的，大石还是感觉到了愧疚。
“您放心，宫城小姐的事情警视厅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手冢清冷的声音适时介入，他侧在身旁的手悄悄的握紧，那份愧疚他亦是感同身受。
“啊，那就拜托了。”宫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我可以麻烦你们一件事情么？”
“乐意之至。”
“帮我向你们的一个同事说一声抱歉，前些日子他每次来看我的时候，我都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同事？”大石颇为诧异的瞥了眼手冢，无声询问，【你还有叫谁来过么？】
手冢摇了摇头，【没有。】
“啊，那个孩子以前经常来的。”宫城看见他们不解的神色，微笑着解释，“那个孩子总是隔一段儿时间就会来看我，开始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感动也十分的贴心。可是慢慢的我发现每次不论我们最初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最后他都会绕回当年的枪击案。他说这能够帮助我走出阴影，开始正常的生活。但每次当我觉得足够摆脱这些的时候，总会被再一次的提起。这样的感觉并不好，而且也扰乱了我的生活，所以他最后几次来我都是对他避而不见。”
“唉？”大石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但又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所以调整了一下情绪，“您一定从心里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吧。”
“对，你说的对，他确实是个善良的孩子。所以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吧，老人家有的时候会糊涂。啊，那个人就是当时将我及时送到医院去的翔介君。”
“中岛翔介先生？”
“嗯。”老人点了点头。
“好，我们一定帮您转达。”
车内很安静，大石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Tezuka，如果中岛翔介真的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是所有案子的凶手，那么，他一直来找宫城先生就绝对不是为了什么让他摆脱阴影，好好生活，”大石的语气有些冷漠，似乎有压抑着的怒火，“他来找他们，让他们亲口讲述案发的经过，只是想看着他们的痛苦而已，这会让他觉得兴奋，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
“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
“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指证他中岛翔介，但如果对他的外围调查做的全面，我们也可以对他进行侦讯，而且也有足够的理由向上面汇报申请搜查令。”
“你说的对。”大石点了点头，“你总是能够这么条理清楚。”
开车的人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宫城太一郎看着离去的车子，慢慢地抬起头来审视着头顶那个似乎正在移动的金色光轮。他眯起了眼睛，敛下笑容的面庞显得异常的坚韧和沉毅，“美雪，爷爷也该为你做一些事情了。我怎么能够甘心的输给你这个小丫头呢？”
宛如蜂蜜般的午后阳光笼罩在这个葳蕤繁盛的小院里，晕染出温暖的轮廓。


5.
“我们从大野植树那边得到的消息与那天我们一起讨论的差不多，‘亡者之音’会帮助那些投诉无门的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一方面会定期组织一部分人聚会，让他们互相将内心的痛苦倾诉出来，让他们知道并不是他们一个人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的身边还有着很多和他们一样的人在关心着他们，这个活动据说是自愿的；另一方面他们也会将手头上获得的未侦破的案子做整理，然后送交给相关部门，此后会在案子审理结束前定期向经手的律师、检控等相关人员询问案子的处理进度。他们还会将这些案子做标记，有‘即将送审’、‘已经送审’、‘即将受理’、‘受理进行’、‘受理完毕’这几项。”桃城将整理好后的信息显示在了大屏幕上，“大野说他们不会亲自去侦查那些案子，但是他们会定期的走访受害人以便于及时了解情况。”
“那么，这个标记是什么？”大石指着从宫城那边拿到的文件夹，那上面有几份画着一朵颇为精巧的小雪花。
“这个据说是他们社团的特殊标记，每个人都有但是每个人又都不一样，”菊丸翘起椅子的后腿，来回摇晃，“这个标记代表着他们私人对这件案子中的某个人很尊敬，又或者是心怀感激的意思。”
大石闻言挑起眉，一股辛辣的讽刺感在他的心底深处缓缓升起，“我们去宫城家了解情况的时候也从宫城先生那里得到了差不多的信息，‘亡者之音’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国外也有过类似的组织。不过我们临走的时候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宫城说中岛翔介在这些年来一直有定期去看他并向他询问十年前枪击案的情况。随后我与手冢又去了其他两个还活着的受害人家中走访，他们也都确认了中岛这些年来确实经常去他们那边向他们询问案发过程。”
“他为什么这么做？”菊丸一脸诧异，“就算是出于关心也好像是太过于积极了一些。”
“桃城，明天你带人把中岛翔介请回来协助我们的调查。”
“这样好么？”桃城有一些忧虑的看着上司，即使他知道对方不会收回前言，“毕竟我们现在都是在推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他就是凶手？”
“那就在问话的时候找到这些证据吧。”手冢没有一丝犹豫。
大石放下手里的资料翻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Tezuka，我先回CPS一下，有份精神分析报告要马上传给广田教授。”
“OK。”手冢点头。
“啊啊啊！”大石离开了一阵子后，菊丸突然后知后觉的发出了一连串的哀嚎，“我的顺风车！顺风车啊！”
“前辈……”桃城颇为无奈的看着正悔恨不已的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再一次用惊天动地的壮举扑向他们那个向来在工作上六亲不认的冷面警部大人，“我刚刚忘记了，Tezuka，Fuji说他有事情找你，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开始为他祷告了。
“你说这次会是多少圈？”桃城看也没看，用胳膊撞了一下身旁的同袍。
“嘶……”海棠有些不满的看着对方，却出奇的配合了，“30。”
桃城挑起眉，笑的几分幸灾乐祸，“这次菊丸前辈要哭了。”
海棠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大石匆匆走进电梯的时候迎面出来一个人，穿着医生袍低着头，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他没有看清对方的脸，而他这个时候也不会去注意这些事情。
错身而过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久违了，Special Agent Oishi。”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大石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这个温温淡淡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声音却让他下意识的戒备起来，难以言喻的冰冷感自他的心底迅速蔓延开来，浸透了四肢百骸。他快速的转过身去，却在那即将关闭的门扉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Cactus？！”难以置信的闭起眼睛，他紧握起双手，反复的吐纳气息试图平复下异常波动的情绪，“Cactus……”
“Cactus……”不二沿着长廊向搜一8系的办公区域慢慢走去，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究竟是有多少年了，没有再听过别人如此称呼自己了。刚刚那双带着些微不安与戒备的眼睛再一次的浮现，这让他皱了皱眉，随后无奈又了然的笑了一下，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就是这般的活着，将一切都隐藏在那副儒雅温和的表象之下。


他还记得多年前他们最后见面的那一天。大石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自己安静的看着窗外，视线中有大团大团猩红色的云翳在暗沉的天空上徘徊游弋，落日将余晖那凄厉的的颜色投射在房间中，宛如被鲜血洗礼过后的战场。
风从高处徐徐吹来，鼓起他们的衣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猎猎作响。
“这样做真的好么？”不二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忍。但当他看到对方嘴角弯起无声的笑意时，他便知道说再多也无益了。
离开的时候他从尚未被关闭的门扉中听见了压抑的犹如困兽般的呜咽声，那种声音不大甚至都不连贯，断断续续的，让人痛彻心扉。
“不二，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领命受罚的菊丸刚走出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人发呆的人，对方微微的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遥远的往事，难得的显出了一丝柔和的神气。
被打断思路的人恍然回神，微微一笑，“因为我想选个理想的位置看英二跑圈呀。”
“啊！”被戳到痛处的菊丸怪叫了一声后，伸手捶上身边笑的幸灾乐祸的人，“不二！不二！”
灵巧的闪开对方的攻击，不二看着不情不愿向外跑去的人敛下了笑容，冰蓝色的眸底隐隐的泛起一丝丝近乎于忧虑和伤感的情绪。
“Fuji，你来这里不会真的只是要看菊丸刑事跑圈吧？”手冢清冷的声音静静的介入，没有任何的突兀感。
“当然不是，”不二微笑着，“我是发现了能够让你请我一顿大餐的新证据。”
手冢不语挑眉，用眼神询问。
“我从现场勘查的照片找到了几处比较违和的地方，”不二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对方，“你看这几处血迹和其他的血迹是不相同的。这几滴血迹看上去比较的新鲜，比其他的颜色要浅上一些，应该是在其余的血迹凝固的时候又滴上去的。排除已经被污染过的，我用在门口发现的相同血滴提取了DNA样本和死者宫城美雪比对后发现是不同的，所以应该就是凶手留下来的。不过我让乾在数据库内搜索比对后并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嫌疑人。”
“……”手冢看着面前的人，“well done，不二。”
“就这样？”挑起眉，不二盯着对方琥珀色的瞳孔既不避让也不躲闪，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微笑。
“你可以在我们警方的数据库中比对一下。”手冢给出建议，警方在十多年前建立起内部的DNA数据库，为了应对一些突发事件。
“然后呢？”不二不肯放弃。
“谢谢，”手冢看着对方皱起眉头的样子，微微一笑，“时间、地点你定。”
“OK。”达到目的的人愉快的鸣金收兵。


6.
一群人站在中岛翔介的屋子里都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感觉，虽然他做了十年的巡查，但家境也应该不会这般困苦才对。
在这间标准的日式公寓里只有靠墙的位置上放了张床，床的一侧面向墙壁的方向上摆了把普通的沙发椅，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连厨房都被闲置着，衣服叠在箱子里被随意的放在了一边。
“……”菊丸讶然的吹了声口哨，“这里简直就像是旅馆。”
站在门口环视四周的手冢也颇有同感，但他又觉得这种一目了然的情况甚至比旅馆还要寒酸上几分。昨天夜里他与大石进行了短暂的讨论，大石认为那些警方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弹壳是中岛翔介在构建幻想时必不可少的道具，就像是钥匙一般的存在。而且按照中岛的性格来推算他肯定会将那些重要的弹壳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样才会让他在陷入那些自己所构建的疯狂幻想时随心所欲，予取予求。手冢也认同了这个说法。
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到有种家徒四壁的感觉，也意味着他们将很难找到那些他们迫切需要的证据。
皱起眉，手冢并不认为大石的推论是错误的，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中岛会把那些东西放在家中的什么地方而已。
“嗡……嗡……嗡……”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索，“真田？”
“Tezuka，你现在如果有时间的话来一下神奈川医院。”没有任何的寒暄，对方秉持着一贯铁血干练、讲究实际的风格，但也不会因为这般的直截了当而让人觉得没有礼貌。
“现在不行，我在做事不能离开。”手冢一口否定。
“知道了。”真田既不强求也没追问。
手冢思索了一下，在对方要挂断的时候说，“大石现在应该也在神奈川，我让他过去吧。”
“好，神奈川医院。”
结束通话后，手冢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医院？但随后出现在脑海里的一个可能性让他正在按键的手指微微的颤抖，直到听筒那边传来的熟悉的温厚的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Tezuka？”
“Oishi，你现在有事情么？”
“刚与幸村检控讨论完下次开庭的事情，你要我去做什么么？”
“神奈川医院，真田在那里等。”
“好，”大石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我知道了。”准备结束通话的时候却听见菊丸那微微活泼的声音模糊的传了过来，“好奇怪……这个真的很奇怪……”
“Tezuka，你们找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么？”他一时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
“目前应该还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手冢转头向菊丸看了过去，正看见他拉着屋子中唯一的椅子较劲，“怎么了？菊丸。”
“啊，这把椅子是固定在这里的，但是为什么会固定在这里？”被点名的人头也没抬。
“等等，”手冢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按下了免提键，“继续。”
“好。我们现在在中岛的家里进行物搜，但是这里除了床和椅子什么都没有。最奇怪的椅子被固定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菊丸灵动的眼睛里满是困惑的神气，“放在这个位置上既看不到窗外的景色，也挡在下床舒服的角度上，面前也没有餐桌或者是电视一类的东西。”
“……那……”大石沉默了片刻，随后轻笑了一下，“不如英二你坐上去看看。选个你觉得舒服不拘束的姿势，然后在你随手能够触摸的范围内，不用特别费劲的转动拿取，注意下有没有小的按钮或者是别的东西。”
菊丸依言坐在了上面用手在周围摸索了一阵，最后在扶手下不太明显的位置上发现了一个按钮，“找到了。”
“试试看。”手冢点了头。
“OK！”菊丸按下按钮的时候有些小小的兴奋感，“不知道会开出什么大奖。哇……”在他面前的一块地板突然移动开来，露出一个小小的铁箱。他颇有些目瞪口呆的将之打开，里面装了四个顶部写着标签的小瓶子。
手冢过去拿起了其中的一个，“是弹壳。”
“那不是很好么。”大石微笑了一下，挂线之前听见菊丸欢快的喊，“Amazing！Amazing！”
“真是气人！”一手砸上审讯室外的监控玻璃，刚从里面被换出来的桃城显出了气急败坏的神色，“嫌疑人明明就是他，但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是不肯开口，还说要等律师来，真是嚣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菊丸耸了下肩，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将人带回来已经几个小时了，但中岛一直不肯配合侦讯。“我们只是在他的住处将弹壳找出来而已，但却没有办法直接证明他就是四起枪击案的凶手。他大可以说那是他对着瓶子或者大树开枪后得到的，然后放在家里而已，顶多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不二那边的DNA比对的结果也还没有出来，所以无法指控他是杀害宫城美雪的人。”
“他倒是推脱的干净，”桃城原地转了一圈，英俊的脸孔上写满了不甘，“这样下去我们最多只能扣留他24小时。”
“是啊，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弹头就好了。”菊丸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微焦虑的感觉。
他瞥了眼从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手冢，对方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从容冷峻，没有一点儿急迫慌乱的表情，似乎不曾受到任何的影响，这样稳如磐石的姿态让周围的人会在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每每都是这个并不温和的人会成为他们精神上的支柱，为他们带来最后的希望。这次也不会例外。
【真不愧是手冢。】菊丸在心中赞叹，同时又悲哀的发现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这点。
“谁说没有找到弹头了。”温醇的声音突然介入。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大石从走廊的另一边缓缓的走过来，背挺得笔直，白炽灯水银般的光芒倾泻而下，笼在他修长的轮廓上。
“回来了？”手冢挑眉。
“啊，”大石点了点头，似乎是微笑了一下，“宫城先生联系了神奈川警局，今天真田带着他在医院将当年卡在他身体里的弹头取了出来，情况还算不错。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将拿回来的弹头送到鉴证科去了，应该马上就有结果。”
“辛苦了。”手冢沉默了片刻，琥珀色的眸底复杂的神气一闪而过。
“你们进行的怎么样？”看菊丸和桃城的神色应该是不大顺利。
“中岛什么都不肯说。”
“我去试试吧。”果然如此，大石眯起眼睛向里面看了看，“海棠的耐心恐怕也到极限了。”
手冢点头，“好。”


7.
大石推开审讯室的门，慢慢的走到了海棠的身边。
“前辈。”海棠礼貌的站了起来朝对方点了点头。
“又要换人了？”中岛翔介扯出一个不屑的微笑，微昂着头看了下放在桌子上的腕表，“他进来才十五分钟而已。”
“你理解错了，海棠这一次并不需要出去的。我来只是与你随便谈谈，你不必紧张。”大石无视了对方称不上友善的态度，“而且我并不需要你回答我什么问题，只要听我讲就可以了。所以你可以一边听我说一边等你的律师来，这并不冲突。”
中岛耸了下肩，“无所谓，时间还够用，你可以慢慢说。”
“说的也是。”翻开手边的档案夹，大石笑了一下，有点儿歉疚的味道，“中岛先生，请不要介意我接下去的失礼。不过，在我查看你的档案之前，我真的不没有想过被警视厅誉为传奇的中岛裕隆警视正就是你的父亲，而且也没有想过现在一直被上层重视的中岛俊介警部会是你的哥哥。你出生在一个英雄辈出的**世家。”
但中岛闻言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冷淡的看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中岛警视正是在二十多年前警方围捕银行大劫案里的重要嫌犯时不幸牺牲的，而那天恰好就是你的生日。你一直想要与很少归家的父亲去一次游乐园，所以那一天他特意请了假，想要补偿多年来对你的忽视。你们出门的时候正巧撞见了一直被警方通缉的重要逃犯，但在联络了警视厅等待后援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为了不让对方再次逃脱，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与对方当街展开了枪战，但对方人多，又心狠手辣不计后果，最后他为了保护一旁无辜的路人而中弹，就牺牲在了你的面前。那一次主犯虽然逃走了，中岛警视正还是被当做是警队的英雄，”大石仔细注意着对方的神情，但中岛翔介只是眯着眼睛没有任何动作，将他说的一切置若罔闻，“虽然被荣耀的光环笼罩，但我们都知道生活并不会因此而好过。你的母亲在操劳多年后抑郁过世，你的哥哥也不大喜欢你，甚至他的心中还有点儿恨你，认为是你的缘故被他看做是偶像的父亲才会死。”
“所以呢？”对方挑起眉，神情倨傲。
“所以这么多年来就算你一直在不断的努力，什么都拼命做到最好，但却从未在母亲那里得到的关心，哪怕是只言片语都没有。熟悉的人只会关注你的哥哥，似乎没有人在乎过你的感受，都当你是不存在的。没人记得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对你的称呼也不过就是中岛警视正的小儿子又或者是中岛警部的弟弟。”大石看见对方的眼睛动了动，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禁攥了起来。“渐渐地，你开始不再期盼得到这些对你来说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回应。多年以来的压抑、委屈、自责与付出通通转化成了愤怒，可是仍旧没有人愿意来了解你，哪怕是问你一句‘为什么’，又或者是对你说‘那不是你的错，那只是一场意外。’”
“嘿……”中岛笑了一下，但大石却没有错过他那双与亡父极为相似的眼睛里快速闪过的复杂神气，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片刻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如果不是你提起来，这些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中岛先生，你高中毕业的时候放弃了进入东大的机会转而投考警校，你身边的人一定都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选择，但你知道你并不是一时的冲动才这么做的。”大石顿了顿，渐渐掌握了谈话的节奏，“其实没有人知道你也将你的父亲当成了榜样，他死后你甚至绝望过，因为你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超过自己的父亲了。再者，你也不想再被人称作‘中岛警视正的小儿子’又或者是‘中岛警部的弟弟’，你强烈的需要别人对于你这个人的认同，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认同。所以当**是你唯一的选择，你想要在父兄擅长的地方让自己成功起来，让别人不在无视于你，进而给予你相应的尊重和关心。”
中岛皱起眉，一瞬间面沉如水。
“但你却不知道，这不过是你噩梦的开始罢了。”大石的语锋一转，有些冷淡，“在你当巡查的第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注定，你在执勤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在你面前枪杀了你父亲的通缉犯，那时候他正好和同伙在对面的银行里进行抢劫。警方与他们随后就展开了枪战，一切都和多年前差不多，只不过这次你在最后关头击毙了主犯藤原铃一，但也是因为处于某种原因，你‘丢失’了自己的子弹夹。这本来应该是大功晋升的，却也不得不受罚。所以，过了不久你就去了神奈川警局，在那边做了十年的巡查，还沦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嘿，这就是东京。既大又喧嚣，繁华到咫尺间有人死去都不会有人来注意。】
【嘿，这就是你的故乡，我最亲爱的人。】
“HI，文斯！”不远处漂亮的女孩在汹涌的人潮中向他挥了挥手。
【嘿，这就是我们即将殊死搏斗的战场。】
“HI，”他也向着对方招了招手，礼貌微笑，“Angela。”
【那么，亲爱的，你喜不喜欢我在这片土地上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
“大石，”惯例搭顺风车的菊丸看着窗外斑斓的夜景，有些反常的安静，“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二有一些不对劲？”
“大概是最近的工作太多了，”开车的人目不斜视，“所以会觉得有些疲劳吧。”
“不……不是的，”菊丸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认识不二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总觉得……”
“总觉得什么？”前方红灯，大石停了车。
“总觉得自从那几件意外事故发生后，不二就开始有些异常了。”不知是不是种错觉，菊丸直觉如此。他侧过头看向驾驶室里的人，露出一种既困惑又悲伤的神气，“我很担心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他。他是不二，是那么聪明淡然的不二，所以他肯定什么都不会说。他只会又像往常那样把我当孩子一般的哄着，然后说他没什么事。再细问下去就只会笑着看着你，然后就不了了之了。你知道么，大石，我失去过记忆，我不大记得我来日本前的事情了。不二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很多时候他是喜欢捉弄我，然后看着我出糗，但他却一直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不求任何回报，就像我的哥哥一样。但是……但是他有事情的时候，我却有种我帮不上他，而且他也不需要我去帮助他的无力感。大石，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做什么才能够像他帮助我一般来帮助他？”
“……嗯……”大石侧首看进那双映着窗外灯火霓虹的青褐瞳孔，感觉那些悲伤像是一种病毒，可以在他们之间迅速的蔓延感染，“有时间，我会代你找不二问一问的，你放心。但是，英二，你要知道不二是成年人，也有足够的能力解决所面临的问题。更何况还有像你这样关心他的朋友在身边，所以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们自己，是不是？”
“你说得对。”菊丸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大石，我似乎在遇见你以后，每次有困难的时候好像你都在。”
“这大概……”前方交通灯变成了绿色，大石启动车子，“这大概……”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大概是什么？”菊丸模仿他刚刚的语气，调皮微笑。
“这大概是一种巧合吧。”车子在东京汹涌的车流中前行，大石平静的看着前方，语气轻柔。
“巧合么？”菊丸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双掌合十，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讨打模样，“这种巧合简直是太好了，我很喜欢。哈——咦，你又把工作带回家！”他从后视镜中瞥见被放置在后排座位上的文件夹。
“这个比较急，”大石笑容温和，“不过也只是偶尔才会这样。”
“嗨嗨~~”朝对方挥了挥手，菊丸用一种受不了的语气感叹，“你们这种工作狂~~工作狂！”下一秒他不禁有打起了呵欠，“不过啊……我们这一次……这一次的现场……就好像是……”排查了整整一天，疲倦浮现在了他俊俏的脸上，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好像是什么？”半天没有得到下文的大石好奇的转过头，却看到菊丸靠在车窗上睡得一脸香甜没有任何防备的模样。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大石伸手调整了下空调的温度，免得菊丸睡感冒，顺便再将薄外套挂在了对方的身上。
车子在路上慢慢行驶，路灯柠檬色的灯光一会儿投递在车前，一会儿又晃动到车尾。
大石轻轻叹息。
【Eiji，你知道么，那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种本能，一种出于我身体中的无法被遗忘的本能。】


黑暗再次染满视线，她有些慌张的来回跑动，似曾相识的悲伤愈发清晰，感同身受。有些痛苦的抱住头，弯着腰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沉重的窒息感如影随形，紧紧地缠绕着她，几欲将她逼疯。
“我不饿……我很乖……”落满尘土的阁楼内，面色苍白的小女孩蹲坐在角落，无神的双眸空洞的看着地上类似于馒头的图案，那是被刚刚画上去的，轻声低喃，“我不饿……我吃饱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妈妈——妈妈——”快步的跑到门口，细小的拳头有气无力的捶门，“妈妈——妈妈——不要把我关在这里好不好！妈妈！”
“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妈妈——”一片沉默的回应里，早已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的孩童滑坐在地，“不要这样……好不好……”
心力交瘁的小女孩失神的看着头顶，太阳明媚的金色透过天窗投递进来，浮尘四处游荡。
蔚蓝的晴空下没有一丝云，只有雀鸟扑棱着翅膀偶尔自由的飞过，小女孩微微的眯起眼睛，悲恸、迷惘的神色在那漂亮的眸底细微的变换，慢慢地潜藏下去。明暗交替的光线下，流着泪的脸庞浮现出一丝乖戾的微笑。
终于，在这一刻，有什么在这一瞬间悄悄离去，又有什么在这一瞬间汹涌而来。
成为梦魇的记忆痛入骨髓，她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的时候灵魂便在黑暗中苏醒过来。
“嘿——”她不顾冷汗浸透了衣衫，漂亮的脸孔上静静的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看向站在落地窗前全身都笼罩在月光中身材修长的青年，“文斯。”
“你醒了？”被点到名字的人缓缓转过身，混血儿特有的漂亮面孔上有一种含血的清隽，“Angela。”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不，时间刚刚好。”
放下手里的卷宗，大石伸手摘下眼镜按了按被挤压的发酸眼角，温和俊挺的眉宇间透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他从沙发椅上站起来舒展了下僵硬身体后才慢慢的走到鱼缸面前，墨绿的瞳孔随着穿梭在水草与假山间的那几尾热带鱼慢慢游移，光从微微荡漾的水波间折射进他安静的眸底，呈现出一种很深很深的颜色，仿若是雨后无星的夜空，深邃而苍凉。
照片上那些由红色的桶、水、白色的丝布所组成的阴冷轮廓仍旧残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下班前手冢亲自送过来的。
案发现场已经被好奇的发现者破坏殆尽，失去了所有可以揣摩推测的价值。他还不清楚凶手的目的，但却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神圣感。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皱着眉头，他微微前倾着身体，胳膊搭靠在鱼缸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书架上父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帝王蝶标本。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目光柔和，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往事。
“秀一郎，你来看看这是什么。”父亲抬手招来在旁边看书的儿子。
“这是……帝王蝶么？”大石走过去，语气里有些迟疑。
“不错，你说的不错，”点了点头，大石孝介笑的温厚，父子二人有着相似的眉眼，“看它这对儿美丽的翅膀，多漂亮。啊，对了，秀一郎你还记得不记得……”
电话震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快步的走了过去，大石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按下接听键，“Tezuka？”
“Oishi，你现在带着菊丸马上来，详细的地址我会邮件你。”手冢冷峻的声音不容置疑，“又发生了，这次的现场没有被破坏。”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他停止通讯，拎起沙发椅上的西装外套匆匆出门。一抬头就看见那顶着酒红色头发，猫一般灵巧的人站在自家的门外，对着他挥手，“HI，顺风车。”
一时之间，大石哭笑不得。


3.
两个人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事在了，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处低声的谈论着什么，看见他们来了，几乎都浮出了一丝好奇的神色。
大石将车停好，转头看见副驾上的菊丸正神色焦急的上下翻找着什么。他有些了然的伸长手臂倾身上前拉开了对方面前的一个小盒子，黑色的警官手册果然就安静的躺在里面，“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哇……”菊丸一瞬间眉开眼笑，抬手拍上大石的肩膀，语气里有着藏匿不住的惊喜与快乐，“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大石。”
“菊丸少爷过誉了。”大石有些无可奈何，“下车吧，不要让手冢他们等太久了。”
“嗨嗨~”丝毫没有收回狼爪意思的人扭着身子想要再调笑上几句，却在撞上对方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眸时呆愣了片刻，精灵般的漂亮脸孔上露出了几分困惑的神气。也许是角度上的问题，大石看过来的瞳孔里呈现出一种极深的色泽，在昏暗的灯光中煜煜生辉，仿若是月光下被包裹在葳蕤丛林中的湖泊，带着让人莫名安定的草木芳香。
怔忪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菊丸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想法。他觉得那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在那段被他所遗忘的、日与夜交替的时光里，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带着同样的神气，宽厚、包容，甚至是宠溺的感情无数次的深深的凝视着自己。
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尴尬，几乎是下意识的打开车门落荒而逃，“我……我先去找不二了。”
大石呆愣了片刻，怔怔的看着那个灵巧无比翻过警戒线的修长身影，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抱歉，我迟到了。”大石走过去的时候手冢和不二正站在一旁低声说话，菊丸则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红蓝相间的警灯将每个人的表情都隐匿在了这一片闪烁的光海中，让人瞧不真切。他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不进去，因为他知道手冢肯定是想把最完整的现场保留下来让他先看一看。
“没事，我们也刚刚到。”不苟言笑的警部面容冷静而自持，点头示意执勤的巡查打开了现场的大门。
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看了进去。
手冢与大石下意识的看了对方一眼，各自皱起眉头。
“你们发现了什么疑点么？”猫一般敏锐的菊丸带着怀疑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游移，灵动的眼眨了眨，带着几分讨喜的慧黠。手冢却没有说话，沉默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说错了什么话么？”被丢下的人一脸茫然。
不二微笑着摇头，直到现在他才看见整个仓库里面的景象。
这是个刚刚废弃不久的仓库，虽然堆放了很多杂物，但却没有一丝凌乱的感觉。高高的棚顶上白炽灯水银般的光柱在飞散的尘埃中投递而下，笼在了包裹的严丝合缝的物体上。难以言喻的神圣感夹杂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不二也不禁皱眉，他是何等聪明敏锐的人，“太完整了。”
“是，太完整了。”大石点了点头，眼睛看的却是一旁正在思索的菊丸，“这件案子的细节警局并没有对媒体公布过，所以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情况最开始的反应都是先好奇的将它打开，然后才会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最后才是做决定需不需要报警，就好像第一个案子那般，现场总会或多或少的被破坏。但这个现场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就好像报案人早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样。”
“那——”桃城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个报案人就有可能是凶手喽！”
“可能，不过希望是我们考虑的太多了。”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大石看见手冢转了回来，“Tezuka，有什么发现？”
“最先到达这里的巡查说是电话报警，他是接到中心出警的信息后才来到现场的，那时候这里就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手冢摇头，语气里倒是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平静，“刚刚让乾查了下号码，是从这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打出的，周围的摄像头随着仓库的废弃而停用了，没有什么可用的证据。你这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