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阖上的房门，祈临如释重负般地轻轻叹了口气。天真果然还是找到了自己留下的蛛丝马迹，这场他和父亲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拉锯战，终于要落下帷幕了。虽然父亲说过，不让天真知道这些事情，是为了保护他。可是在祈临看来，或许真的需要得到的保护的人，未必就是天真。
某个又沉闷又倔强的闷油瓶子里，其实早就装了一瓶子的苦水啊。
手中温热的豆浆微微地泛着一圈圈的波澜，吴邪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那和自己如出一撤的字迹，感觉整颗心好像都沉入了谷底。“起灵，这是你写的？那一年，是哪一年？”颤抖着的声音顿了顿，吴邪看见闷油瓶面无表情的脸上迅速划过了一丝不安，“是，我出车祸的那一年？”
若有似无地轻叹了口气，闷油瓶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不是。”
“不是？那是哪一年？”从自己失忆到恢复记忆满打满算一共五年，这五年里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能让闷油瓶的脸上竟然会浮现中这种类似绝望的表情？
“吴邪，已经过去了。”淡淡地说着，闷油瓶试图从吴邪手中拿过那张纸片。
“张起灵，要是真的过去了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在你心里那事儿根本就没过去！”闪身后退了一步，吴邪攥紧了那张纸片。“你会这么恐慌，就是因为那一年的事情对不对？那一年到底怎么了？我究竟做了什么？”
“吴邪，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一贯的托词和借口，闷油瓶看着吴邪手中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豆浆，微微皱了皱眉，“豆浆要凉了，我给你去热。”
“张起灵你妹的！”怒火中烧得狠狠把豆浆杯子摔在地上，淡黄色的液体带着馥郁的豆香滴滴答答地溅了两人一身。
默不作声地看了吴邪一眼，闷油瓶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去拿拖把。
“张起灵！”从背后死死地搂住这一个月来会满足自己任何要求，却总是显得如此低声下气的背影。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闷油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经麒麟一笑阎王绕道的张起灵，为什么在自己面前会卑躬屈膝到这样的地步？
“我给你拿裤子，你的脏了。”温柔地轻抚着环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背，闷油瓶试图掰开吴邪死死扣住的手。
“起灵，那一年，我是不是和你说了分手？”带了些哭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吴邪能感觉到自己手背上闷油瓶的手在自己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更加冰凉。
被死死抱住的闷油瓶仿佛是被落雷击中一样，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小小的卧室里只剩下足以让人都窒息的沉默，似乎是在应正着吴邪的猜想。
“吴邪，其实我们已经离婚了。”
“阿嚏——”
完了，没事儿打喷嚏肯定是小天真知道什么了在心里骂我呢！揉了揉鼻子，胖子加快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胖子，嫂子今儿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到底什么事儿？”玲珑看着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东西的胖子，一头雾水地问道，“他要跟我抖露什么事儿？”
“你先甭管他要跟你抖搂什么事儿了，”胖子心虚地唐塞着，“你也赶紧去收拾收拾东西，我带你，带你，上马尔代夫度假去，对，度假去！”
“你确定你是度假不是逃难？王霸秋，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和嫂子究竟怎么了，不然下个月一分零花钱都别想拿！”哼，逼老娘出大绝招是吧！
“诶？你！”显然忘记了自己家里的生杀大权全都掌控在这位女王手里，胖子看着玲珑不知何时摸出的几张银行卡，脑海里天人交战了一番之后，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了那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老话。“得，这世上也就老婆大人你能把胖爷我治得死死的了。”
“那还不赶紧交代？抗拒从严，坦白不好更从严！”
“你还记得小天真失忆的第二年，我和花儿爷他们一起去找小天真的事情么？”叹了口气，胖子其实也没想到，自己跟小花黑眼镜的一番好心，反倒彻底害惨了闷油瓶。
“记得啊，那个时候你去了好一阵子呢，回来之后还蔫儿了好久。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嗨，还不是琼瑶阿姨害的，就说这种言情剧毒害大众你还非不信！”有些唏嘘的感叹着，胖子悠悠地回忆着那一年的事情，“我们这不也想着帮小天真找回忆么，谁知道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
当胖子小花和黑眼镜第N次敲开吴邪家的门时，虽然已经失去了关于他们所有的记忆，吴邪却还是已经把这三个能让自己不会觉得那么无助的人当成了朋友。
而吴邪不知道的是，从这三个无良的损友知道自己不接受闷油瓶开始，就组建了个同盟，而且丝毫不顾闷油瓶的意愿把他也拉了进来，并且还给这个同盟起了个非常没有水平的名字——“回忆大作战”。
这第一个作战方案，就是隔三差五地登门拜访，拉着吴邪闲话家常。当然，如果倒斗和粽子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听闻也算是家常的话=。=
“小天真，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小哥是怎么救的你！”添油加醋地说着几人在鲁王宫的初遇，小花和黑眼镜觉得胖子这家伙不去说书简直都是浪费了人才。“简直就是英明神武丰神俊朗啊！”
闷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只是淡淡地笑着却没什么反应的吴邪，闷油瓶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帮坐在客厅的几人满上了杯子里的茶。
“小邪，你还去过长白山找小哥呢。那个时候你就那么冒冒失失地找到我让我帮你弄上山的装备，一副不把他找回来你就不会下山的样子。”旁敲侧击地说着，小花看着吴邪依旧没什么波澜的眉眼，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长白山？那里很冷吧，江南多好，是个养人的好地方。”疏离而又客气地说着似曾相识的话语，吴邪的眼中却没有了当初那人的身影。
黑眼镜不动声色地看着周身的气场越发沉重的闷油瓶，不得不在心里宣告了作战方案一的失败。
消停了个把星期，实际上是去重新制定了作战方案二的三人再次敲开吴邪的家门时，闷油瓶正在厨房里做着饭，开门的是当时才刚刚十岁多一点的小祈临。而吴邪，正一如这一年的每一天一样，坐在窗台看着天空发呆。
胖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吴邪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时的样子，曾经总是灵动的瞳仁竟然变成了一滩死水。面无表情的样子，竟像是变成了另一个版本的闷油瓶。
“祈临，端饭。”在厨房里的闷油瓶叫着祈临去帮忙，身上系着那条曾经穿在吴邪身上的围裙，而锅里的菜，也是曾经吴邪做过的那些。
太爱一个人，就会把自己变成对方。
这句话真的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