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很浓，小心地掩映着一座古堡。空气沉重得仿佛要凝结一般。远处，隐隐传来马车轮转动的吱嘎声响——一辆黑铁色的马车，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破开浓雾，停在了古堡被水汽锈蚀的大门前。
这个地方的大雾几乎从未散去过。
传说，这里曾经是吸血鬼和恶魔聚居的黑暗之地。除了只生长于阴暗潮湿之地的苔藓，寸草不生……
马车的车轮吱嘎了一声，停下了。
“诺文先生，这座城堡就是您合法继承的遗产，请下车吧。”一个冷漠却又不失礼貌的女声响起。
“少爷，你到家了，到家了……”老奶妈紧紧抱着怀中五岁的小男孩，苍老的手臂轻轻颤抖着。小男孩——也就是诺文少爷，只是睁大了金棕色的双眼，好奇地盯着车窗外那座雄伟的城堡看个没完。
“请下车吧。”那个女声又一次响起，只是这次声音中不礼貌的成分略多了些。
“是的，夫人……这就来。”老奶妈喃喃着，抱着小诺文下了车。
“你的任务完成了，请离开吧。”瘦高的女人几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夫人，您……说什么？”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老奶妈还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浑浊的双眼，问道。
瘦高的女人皱皱眉，又重复了一遍：“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请你离开这里吧。”
“可是少爷他……”
“没有可是，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女人鹰一样凌厉的目光转了过来，老奶妈顿时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手臂非常不情愿地松开，小诺文的双脚立刻接触到了长满青苔的，发滑的泥地。女人脸上的愠色这才有所退去：“诺文少爷，请过来。”
小诺文瞪大了迷惑的双眼，望望老奶妈，又望望又瘦又高，像杆子一样立在自己眼前的女人。
老奶妈低着头，一言不发。
“奶妈……”小诺文小心地在湿滑的地面上移动着双脚，向奶妈走去，“您为什么……”
“诺文！”老奶妈突然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中满是伪装出来的责备，“快走，我……再也不要你这个小魔鬼了！”
诺文停下了脚步，眼中透出一股深深的不解与迷惑。
“快走啊！”老奶妈用从未有过的凶狠，瞪视着诺文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正是诺文从母亲那里遗传来的眼睛。
“您……为什么……”小诺文倒退几步，跌坐在青苔上。
“诺文少爷，请您回家吧。”女人上前，半是拖半是拽地将诺文带向了城堡。
老奶妈虚脱似的摇晃了几下，跌坐在地上，口中不知喃喃着什么……
“这就是您的房间，请您先安歇一会，我去去就来。”女人极迅速地转身走出了诺文的房间，丝毫没有顾及背后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
“夫人，您……您说过会照顾好少爷的，是吗？”老奶妈低着头轻声问道，佝偻的脊背让她看上去似乎突然老了好几岁。
“是的，不过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女人的声音带着比平常多十倍的冰冷，同时，还有一丝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甜蜜——是那种让人联想到危险的味道。
……
匕首是合金打造的，很容易生锈呢。女人用精美的刺绣手绢擦去红色的血迹。她的脚不经意地动了一下，踢到了地上的一件东西。她用鄙夷的目光瞧着那东西，对粗壮的马车夫说：“快把这东西抬走，别脏了我的眼睛。”
“是的，夫人，马上就好。”马车夫挤出一副谄媚的笑，拖走了地上的尸体——老奶妈的尸体。
老奶妈那苍老的双目没有合上，而是不甘地望着被浓雾遮盖起来的青天，似乎正在为自己的轻信而深深后悔……
小少爷，她杀了我，又会对你怎样呢……您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
女人似乎总是会忽视一些重要的东西，就在她揩着刀锋上的污物，一门心思地想让它恢复清洁时，那双金棕色的，充满仇恨的眼睛，正在窗口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眼睛中没有泪水，因为那熊熊的怒火，已经烧干了所有的悲伤与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