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心里将一切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谨慎开口。 ）
事以本卦为始，谦卦**，无不利，撝谦。 **柔顺得正，上承六五之君，则柔顺奉上；下接九三劳谦之臣，则谦以待下，以其处无所不利之时，故能发挥其谦德，使上下皆得其宜也。正所谓劳谦君子万民服也，小人行谦则不能长久，惟君子有终也。父亲如今虽不曾位列三公，然而半生勤奋匪懈、守谦不骄，因此能展现光辉、一逞雄才。
至于之卦则是事末，小过九四，无咎，弗过遇之；往厉，必戒；勿用，永贞。是说父亲他年必大显大贵，其时再往前走，必然凶厉，要想自己免于灾祸，就要避免功高震主，反遭祸患——
（ 语罢，抬眸看一眼父亲神色，方继续开口解这一卦。如今的情势我如何不明了：三帝星会，太上废了原先的皇帝立了自己的小儿子，父亲在朝中为官，局势凶险，父亲也自不会不晓得。 ）
此卦有飞鸟过山之象，怕是……存了门前有兵之意。

【微笑着默念了一次最后一句，指节扣动。】
是吉兆，飞鸟离之，谊慎之。
【看着她面含担忧的神色，不由一笑】
看来韫之的卜问之术倒也登堂了

都说“善易者不卜”，女儿今儿胆敢摆这卦，才是外行人呢。但是父亲您瞧，在本卦中子女为亥水之相，父亲命中火象较盛，常言水火不相容，这应的当是……
( 直到此刻眉间忧思才渐明了，我知父亲同子瑾之间虽不似水火之势那些严重，可这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两代人，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媒介除却这个共同的姓氏外，还有很多我看得见或看不见的东西。都说家和万事兴，淡漠绝不是亲人之间相处的最佳模式。 )
……大哥。
( 我约莫知道父亲的态度，也约莫能知道他见子瑾他们所为何事。我认识他们了这样久，而如今他们之间的变化同隔阂，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的。可是我，要我如何忍心亲眼看着这道屏障从无到有，如何忍心看它日益坚固？！ )
不过卦中也有应对之策，父亲您看，谦卦讲求位高不自傲，方得贞吉之意，这要是应在府里头，您想想，这儿您的位子可高了，可您要是整天板着个脸，这威严是有了，可……隔阂也有了啊。

【虽说心中有些定数，但听得韫之此番说出，不论其他，其本心，总归为善。】
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过。
韫之，易经六十四卦，上承而下，皆有其定理。悟与不悟，一线之间。

（ 我想要同他说的话是那样多，我想说父子之谊处人伦之先，我想说孔圣人说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想说今日的子瑾绝非他想的那样，然而在父亲如此深沉而睿智的目光中，我竟忘记了一切自以为周全而漂亮的言辞。悟与不悟，一线之间，我相信他早已识破我拙劣的术法，连我依然单纯幼稚的内心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愿意相信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我杞人忧天，可天往往不从人愿，要我如何是好。 ）
那……不知给女儿的这份礼物，父亲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 唇畔依旧是如花霖然，可那些我所挂念的人和事的确在刚刚的一霎之间在心头划起了不深不浅的縠皱，再不能忘怀。尽管这之间还存了那样多的自欺和欺人，可我依然能在万重密云之后看得通透，苒之，你说，这一切究竟是好，还是坏？ ）

【韫之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如何能不清楚她。拿起一根蓍草，笑道】
既已登堂，那便是不差了，为父之前说的，自是算数。
【将这一根放回木盒，天衍之数，遁去其一，将而补之，是为生机。】

（ 霖色如许，便仿佛耿耿长夜中忽然烧亮夜晚的一重火光，端的是再炫目不过的绮丽灿烂。笑看着父亲一系列动作，跟着阖上了乌木小盒，依旧是一副慧黠模样，只是在这样的模样背后，多少还隐了思量。 ）
那不知父亲打算做主送女儿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既然你于易学有些天分，那书楼那边，为父替你放开限制……
【这话语间却是一顿，面上笑意未去】
自然，这只是其一，为父有部下从南边带来了一双玉件，是金蝉与玉兔，你可满意？

……真的吗？女儿这里谢过父亲！
（ 闻言不由想起之前听过的包括那个什么梦的一系列传说，想想书楼的限制已然放开，以后想调查这些未解之迷也是方便了不少，到底算是一桩慰藉。再听父亲说到那玉制的金蟾玉兔，想来必是珍奇之物，一时有些游疑。 ）
金蟾玉兔谁可得？搔首难待两鬓白。只是这金蟾玉兔既是父亲部下所献，必是珍奇之物，女儿见识短浅，父亲拿来这物什送给女儿，岂不是暴殄了天物。

【闻言，却是舒然长声一笑，这些许玉件，虽说雕工神异，如活物一般，是士官所钟爱之物，但在自己眼里，却是比不上一匹好马。】
不过些许玉件，再奇珍，以你只能，如何不能受？

（ 须臾明了璨色，尽管这玉石对我的诱惑远不如书楼，可父亲的话却是实实在在说到我心坎里。天下之物，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变真理。它可大可小，小到这玉石珍玩，大到整个天下，似乎都被这规律约束着，谁也放肆不得，谁也例外不了。 ）
那……女儿就多谢父亲厚赐。不过，女儿这儿还有个问题，想厚着脸皮问问父亲您。
（ 心里也是欢欣，毕竟同这小物件相比，更重要的是得了父亲的肯定。眸光流转间笑意不由更深一重，连语气也轻快了三分。 ）
女儿之前打发人送来的那点儿点心，父亲您跟大哥他们三个可尝过了？味道如何？

【这个世界，任何事物的收获都是有代价的，能力不足之人，便无权，便无势……而我赫连在瑜的女儿，定是出类拔萃的，自己如何会吝惜一句】
【再听她言那糕点，那日绢布上的字分明浮现，不由笑道】
他们三个倒是欢喜，烨之更是赞不绝口，不过为父从中倒是有些不同的发现

（ 见了父亲笑意我便安心，尽管更多还是见到他秋水般深刻而敏锐的目光，他的深沉过多地控制了他的笑容，可这一刻见了他的笑意，心间不由又跟着浮起暖意如许。只是听他话里似乎别有深意，心下转过思量，不由多问了一句。）
哦？……不过女儿斗胆想问一句，不知父亲……有何发现？

【自己这些年，其实捆缚了太多，就是在同几个女儿相处的时候，虽说熙之苒之顽劣了些，却是无其他事端，总是清爽。而今日，亦放开了廷尉寺连日的案宗，起了些玩笑的心思】
为父发现，你的字比之晴之，还少了几分精练，昨日还有些疑惑，今日却是明白了。

（ 仔细想想点心里夹着的字条里只“有毒”二字，写得虽仓促却也规矩。再想想晴之的字，黛眉不由如远山一敛。到底还是好胜，虽还不到看不得任何人比我好的地步，可让父亲这么直截了当地点出来，到底还是于心里存了个结。压下心头那些有的没的，循着父亲的话茬子追问了下去。 ）
不知父亲明白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