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是她在城堡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她知道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冬天，只是心里隐隐的不甘。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本不该禁锢在这个华丽狭小的城堡里度此余生。她知道自己是金翅雀，而不是金丝雀。
可事实上就是她无力挽回自己的命运，只有待在笼子中做一只金丝雀这一条路。
命运容不得她反抗，她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屈从于命运对于她的愚弄。
早在还没有成为笼子里面的金丝雀之前她就预感到自己的生活绝不会如此平静。那时候她还是魔法国孤儿院里的一个孤儿，十五岁生日那天她还尚未知晓自己的将来。而十五岁之后她预料到自己的人生将会一片黑暗。
魔法国的马车停在魔法国孤儿院的门口，她穿着白色的新裙子——那是院长买来给她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因为在魔法国，十五岁的孤儿便要离开孤儿院。
离开孤儿院让她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难过，轻松等等情绪交织在她没有表情的脸上。
那天早上——马车还没有来的时候，她甚至还在为自己的生计发愁，她略识一些字，院长对她格外好，甚至教她读书认字。所以便想找份算帐之类的工作，可惜事与愿违。
她没有等到找到一份合自己心意的工作，就成为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那是初夏的天气，带着夏天的味道夹杂着春日的余寒。她看见雾气缓缓上升萦绕在树尖，随即散开，在她的眼前消失寻不到踪迹。那将成为过往。
也许她从那一瞬间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
无限迷惘。
夏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徐徐走下马车。彼时她正在宿舍里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孤儿院，谋寻一份生计。夏却站在门口遮住了她的光线。她隐隐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微微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他的目光。他却是一脸的慵懒与漫不经心，倚靠在门上看着她。现在想来，那更多的应该是冷漠，透过他慵懒的面容看见他永不变化的瞳孔与容貌。他就站在那儿，站在她的面前。他说，收拾完之后，跟我走。
她着实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盲目的跟着他走上马车。
离开孤儿院之后，她不知道会有多少少女幻想着和她一样有朝一日得王子垂青，走上马车。可是她知道在这儿自己同样没有自由。她所拥有的，只有无边无尽的寂寞与孤单。还有桎梏束缚着她。而那个带她来到这儿，她所谓的未婚夫更是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她实在不明白既然自己所谓的未婚夫既然带自己来到这里，那又为什么要将自己留在这儿不管不顾，全然不顾她尚且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女。
然而她要的东西一件也得不到，这是事实。
这是她在城堡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她看见城堡花园里的花儿败落，她知道终有一天自己也将如同花园里的花儿一样败落在这个华丽的囚笼。
她由不得自己。


“你有什么事情吗，寒归？”她转过身子来问。
寒归笑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我和娅约好了下午一起去集市。玛利亚不去了。你呢，米米？你要来吗？”
米米想了想，不是什么大事情，况且自己一直都待在这个城堡中。如果今天下午她去了，那还算是她自从来到城堡第一次出去。散散心似乎也不错。
“好啊。你们到时候记得要来叫我。”
寒归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回到房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无非就是看看书消磨时间罢了。在这个地方她不过是傀儡，不过是一只关在笼子中无力挣扎的金丝雀。所以她就该干傀儡该干的事情，过着金丝雀的生活。
午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就有人敲她的门。米米将书合上，放回书架上，不疾不徐的走过去开门。
米米走过去开门，寒归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她的身后是娅。“我们走吧。”寒归说。
娅是秋的王子妃，性子其实和寒归有些相像，都是一样的优雅。
米米笑了一笑，道：“走吧。”
魔法国的集市米米当初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曾被院长托买一些东西，所以倒也算是来过。她和娅倒是认认真真的逛街，寒归却是奇怪得很，没有看物品，却问起了收成。
米米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拉着她的手的娅，见娅没有什么异常，也不再多问。
“大伯，今年收成好不好啊？”寒归笑问着一个摆摊卖蔬菜的老伯。
“哦！还不错！今年天气倒是好，我们村庄都有好收成。”大伯拿起一把菜，“姑娘，要不要？”
寒归拿出铜币，递给大伯，又从大伯手中接过那把青菜。城堡里头不是有吗？还比这儿的看起来好多了。米米生出疑问。她咬了咬牙，不再去看寒归，而是继续看起方才看着的小对象。寒归这时也回到她们身边，问道：“米米，街上有个占卜的，是从隐之谷来的，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和娅都去算了，很准的。”
米米低着头沉默，好一会才说：“那去看看吧。”
到了街口果然看到一个穿着宽大的黑袍的女人。米米在她面前坐下，那个女人仿佛没有看到，沉默着。许久，那个女人才伸出一只手——不是米米想象的干枯发皱，而是白皙细致如同少女的手。
“你想要算什么呢？”声音也是少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才十三四岁。
米米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她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占卜师，无一不是老女人。像这么年轻的少女，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少女突然咯咯的笑起来，笑道：“另外两位小姐请稍微退后一些，这可是少女的秘密哦。”
娅和寒归真的往后退了。
“我想要知道······我所想的东西能不能成真。”
少女还在笑：“小姐不说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不过没有关系，你用你漂亮的手握住我的手，这样子我就会知道了，这对于小姐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米米握住少女白皙小巧的手。那双手一定是从来都没有干过事情，也不常被晒，透明苍白的可以看见流动着的血管。少女顿了一会，道：“小姐有两个选择，选择不去干，那么你过的会相当好，只是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你若是选择执意要做，那你你会得到。只是代价相当惨重。不过我看小姐的性格，大概选择后者吧？”
她愣了一下，道：“真的？”
“我可从来不骗人。”也不知道是如何好笑的事情，少女仍然在笑。
米米的心却在猛地跳跃。一下一下仿佛要撞出胸腔。可是她的眼眸亮了没有多久，还是暗淡了下去。那又如何？她又能怎么逃离这个囚笼？
在这儿她举步维艰，又如何逃离。
“谢谢。”米米从包里掏出铜币，递给了那个少女。少女无所谓的样子，将铜币放到口袋中目送米米离开。
“米米，如何？准不准？”娅热切地问道。
米米扯出一个笑容，“准得很。”
“那就好。”娅微微笑道。
米米永远无法像寒归或者娅抑或玛利亚那般笑得自然，因为她心里有了太多的心事。罗丝奶奶总是说米米太早熟。但是也许大家都没有重视，也许他们以为不过因为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缘由，也许他们都太忙了，无暇顾及她。有太多也许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看出她的心事。
这个冷漠的地方让她恐惧。
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她不是孤儿，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也许不会认识夏，也许会长大，念书，工作，嫁人。绝对不会有任何一种情况比现在来的还要糟糕。绝对不可能。
“我们快些回去吧，晚了罗丝奶奶是要骂的。”娅笑道。
米米回过神来，随着娅笑了笑。
魔法国一直倒是安静的，米米回去的时候，发现夏居然站在门口。是在等她？米米低下头。娅和寒归都已经进去了，剩下他们两人独处。
“去市集了吗？”
“嗯。”
“那进去吧，你回去休息······等等吧，你先回房间，我等一会儿有事情要找你。”
“好。”
米米快步走回房间，摸了摸自己的心跳，走过去坐在了床上。


Chapter·Two·【瞬间】
米米在房间里发了一会愣，果然很快就听见敲门声。她走过去开门，夏道：“我知道你下午去集市了，晚上还有夜市，很热闹。你要是不嫌累就和我一起去吧。”
夜市？“好啊。”
其实米米现在腿酸酸麻麻，很是难受。可是是集市，还是晚上的，肯定很好玩。况且······是夏邀请的。米米抬头看了一眼夏，重新低下头，“那我们是不是现在马上走？”
“对，你要是现在方便就走吧。”夏道。
米米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起身向要走，可是突然停了下来，半步都没有走。等夏开始走。米米才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白天的集市和晚上的集市其实是差了很多的，晚上的更显热闹。但是米米其实很后悔和夏一起来这儿。她得要跟在夏的身后，没有白天和寒归她们逛街那般自由，有许多想看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看。但好歹是出来了，比一直闷在城堡中总归要好上许多。至少不用一直看那些不想看的书。
“米米，我们去那儿看看吧。”夏修长的手指指向右前方。
米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在表演杂技。魔法国有一些人专职表演杂技。米米倒是有和院长一起去看过，印象是非常深刻的。杂技表演有很多种，米米当年看的时候是有一个大合集。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抑或已经分开了？夏从口袋中拿出两个铜币给旁边端着盘子的一个少女。
夏看着米米道：“你以前看过吗？”
米米愣了一下，回道：“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带我看过一次。”
“你们院长对你很好。”夏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米米不知道夏什么意思，便闭上嘴巴不回答。夏却突然想起他带米米来魔法城堡那一天，不过是象征性的跟院长说。院长却突然激动起来，对着他道：“不可以，我不允许。你要把她带走可以。但是你无法拥有她，你会毁了她！”尽管激动，但是院长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夏却一直记在心中。
什么叫做毁了她？他一直不明白。
不过······大概是无所谓的吧？他想。
“你累了吗？”夏问。
米米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累了吗？你累了我们就回去吧。”
“不，”夏看着她，“我还不累，只是你下午刚刚逛过，你身体不好，要先回去吗？”
“那还是回去吧。”米米看了一眼表演杂技的场地，说道。
其实米米对于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一直很是奇怪。他们现在算是什么？米米一直没有能够琢磨明白。如同她一直没有能够琢磨明白夏的心。可是即使不明白，他们还是要这样一起生活下去。
她无法改变生活的方式，只有屈从，即使她不乐意。
回到房间之后她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一颗心握在手上凄凉不已。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是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答应夏去集市。自己完全可以推脱说身体不舒服或者累了，夏也不会说什么。更加不会在意。那么自己究竟在在意什么呢？她反复思量，却没有能够得出自己的答案。
因着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很是困顿，吃完早餐之后便怏怏的坐在花园里发呆。玛利亚也能看出来她的脸色不好，担心的跟在她的身后。
“米米，你怎么了？没睡好吗？”
米米看着玛利亚光切的眼神，很勉强的笑了笑，道：“我这没有什么事情，脸色很难看吗？可能吧。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还有事情就去忙吧。”
玛利亚的神色放松了很多，“我没有事情。”
“没有事情就过来练习吧。”罗丝奶奶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玛利亚虽然没有事情干，但是也不乐意练习，便撒娇道：“练习很麻烦啊。罗丝奶奶，我不想要练习，好不好？我就在这儿和米米说会儿话。”
罗丝奶奶深深地看了米米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到她们看不见罗丝奶奶的身影了，玛利亚才对米米道：“米米，我总是觉得罗丝奶奶看你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怎么说呢，我也形容不出来。我说的通俗点，就是有点儿类似于在一群小白兔当中看见一只大灰狼。哎······你别笑啊，真的，你都不会感觉吗？我可是纳罕的很，又得不到答案呢！罗丝奶奶从来就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娅，还有寒归呢！独独这样看过你呢！”
米米不禁被逗乐了，一个劲的笑。她的确是不觉得罗丝奶奶对于自己有什么意味深长。“你想太多了。真没有，要是有我看不出来？你还说是只对着我一个人。”
“真的，不信你自己下次去看。你认真点儿看啊，我看你也是漫不经心的。”
“我没有漫不经心，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来。”
“我才不骗你呢！”玛利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挠米米，米米笑着连忙躲开,身子不停往后闪躲。
远处的寒归正着一身淡紫色长裙，手里拿着水壶浇花，微一抬眸，便望见正在嬉笑打闹的两个人，忍不住开口。语气哀伤，不知是为谁，“总是要谢的。”
“是你还是她。”罗丝奶奶不知何时又在寒归的身后了。
寒归没有回头，只是愣愣道：“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罗丝奶奶没有接下去，大概是在想怎么说，半晌，道：“寒归，你要知道······我和你说过的。无论是你的事，还是她的事。你和她不一样。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寒归仍是没有回头，“她比我更加决绝。而且，她什么都还不知道。”
“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没有办法。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你才跟她不一样。你要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等将来知道了，会让她更加无法接受。你什么都知道，就不会有危险······”
“不，不是与她无关吗？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会一直不知道下去。况且······对他不公平。你利用了他。”寒归的睫毛覆在眼眸上，手里的水壶已经放置在一旁。
罗丝的脸色变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奇怪，“你还小，根本还不懂这些事情。等过几年就好了，不是么？你也很久没有回去拜祭他们了吧？等一切结束，我们回去······”
“我回不去了，”寒归重新拿起了水壶，手却一直在颤抖。“现在······还有谁回得去？”
罗丝的脸色沉了下来，“现在你真的还小，这么点儿变故就认为回不去。等到将来的形势真的无法扭转，你才会知道，什么才是回不去。现在你还不懂。”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若是你真的想要回去，现在也可以送你回去。”罗丝的脸色微微缓了一些。
“我不能回去，现在我还能回去吗？根本就没有环转的余地。”
既然回不去，那是不是就要学着去屈从？可是这样子，真的好吗？
午后开始下雨，米米换了件清爽的苹果绿的棉裙。在魔法国是很难看见下雨的，雪倒是常常看见，尤其现在还是冬天，雪下的更加勤了。魔法国的天气一向很好，但是温度往往很低。已经连续几天晴好了，风仍然刮得如同利刃刮在骨头上听见刺刺的响声。令人战栗。米米的棉裙在风中刮着——她其实不喜欢穿裙子的。但是她从孤儿院带来的一切都已经全部被夏扔掉了，夏给她添置了一切新的东西，忘记问她需不需要了。
雨声敲打在窗外，她点了蜡烛——天色太过晦暗，倘若不点蜡烛根本就看不到。看书。米米其实还是挺喜欢看书的。那时候在孤儿院，没有人聊天，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了，无论是什么书。至少可以陪伴她。
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待她格外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围的孩子们便不服气，商量好了要一起不理她。她于是便没有了朋友，一个人静静的享受孤独。孤儿院一直都是个势利的地方，她看多了昔日的好姐妹、好兄弟为了争夺一个被领养的名额便明争暗斗。而她还在静静的看书。
因为大家都想有一个家。而她早就心如死水，波澜不惊。
米米无权评判他们的做法是对是错，可是他们仅仅是为了追究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哪怕得到的过程有多么肮脏龌龊。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不过是如何得到理想中的生活，之后忘记自己是如何得到这样的生活以及在这样的生活之前自己是如何度过的。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他们会看到全新的一个自己站在一个干净漂亮的房子里面，自己照着镜子，看得见自己的衣裳华丽，看不见灵魂的肮脏龌龊。
全部都没有关系了。
那么现在她是谁，也是如同那些人一样站在镜子前看得见自己的光鲜华丽，看不见灵魂的肮脏龌龊吗？为什么她能看见自己微笑，看不见自己灵魂痛哭？那么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刮着她的裙子，她在寒风瑟瑟发抖。身边没有一个人。下着雨，雨从她的领口渗透下去。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心跳，微弱不已，感觉不到，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慢慢冷却下来，逐渐枯朽。
半梦半醒之间，她猛地睁开双眼，摸了摸自己的心跳，仍然在，可是却已经开始逐渐微弱。原来方才的并不是噩梦，她现在所处的生活，本生就是噩梦。
她突然想起昨天的占卜。

Chapter·Three·【我心】
也许那根本就是少女信口胡诌的罢了，可是那是她的信仰。
她无法忍受现在这般的生活，如同傀儡。终有一天她会如同她做的梦一般心脏逐渐开始干枯腐朽。她不想，不愿。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若是连自由都输去，那她情何以堪？
世界上有四个东西不能输，心与自由。灵魂与骄傲。
至少······自由不能够失去。
房间里有巨大的落地窗，她将手覆上玻璃，指尖感受到冰冷的温度。她往下看去，看见一片荒地——在冬天以前那是花园。现在冬天还没有过······
米米觉得有一种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跌跌撞撞的摔回床上。很难受的感觉。
她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孤儿院同那些孩子玩了一个下午，快乐到了极点。傍晚的时候院长叫他们回来，她转头叫那些孩子们回去，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哭着再去看院长，却发现院长也消失无踪迹。周围一片漆黑，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默默地蹲在地上，想，这噩梦什么时候结束啊。可是黑暗无边无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梦才会醒。她累了，很累，如果这样一直不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最后还是醒过来了，夏就坐在床沿上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发烧了。”
原来是发烧了，难怪那么难受。她想，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吗？”声音涩涩的，仅仅两个字也是差点干在喉咙里。
“现在烧稍微退了一些，”夏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碗汤，“这是药，你先喝了。”
接过药的时候米米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一饮而尽，之后便看着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正思量，夏却是先开了口，“你昨天就不舒服吗？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不，我很好。”她低眉垂头。
“那么我就走了。”夏不回头，从她的房间走出去。
直到门关上的轻微声响响起，米米才抬起头，倚在床上不做声。她突然之间很想离开，很想很想逃离这个地方。已经是傍晚了，就像梦中的孤儿院。她捂住脸，没有哭，只是为了捂住自己早已干涸的泪腺。为了不看那昏黄悲哀的悲哀，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可是她又如何逃离？
有人在房外敲门，声音细碎。她吞了一口唾沫，才道：“请进。”
玛利亚笑着从门外进来，“你怎么病了？吃药了没有？这几天好好歇着，罗丝奶奶可放了你一个星期的病假呢！多好！我也想要呢。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知道一星期你会不会好。”
“应该会吧。”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病的，是因为那天下雨么？还是什么？”
“应该不是下雨，那天我在房间里。”
玛利亚露出疑惑的神情，“那是因为什么呢？哦，那是不是因为你前天出去了两次？”
“应该吧。”米米并不想要太过于纠结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玛利亚似乎也看出来了，说：“那你自己好好休息吧，睡会儿。我就先回去啦！”
米米淡淡道：“那好。”
玛利亚走了，房间里重新只剩下米米一个人了，不知道一个人在房间里该干什么，也不想要睡觉。尽管脑袋昏昏沉沉的，晕得很。她闭上眼睛，重新张开。
她重新产生幻觉。
还是孤儿院，院长背对着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孩子交给我······你不放心么？为什么，还要回去呢？一走了之不好么？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他找不到这儿来，何况这儿是魔法国，他没有办法找到你的······”院长的话充满了忧愁与不解。还有无边的担心。
“骄傲于心，我输不起。”女子骄傲的仰起头。
“你已经输了。”院长的声音变了，冷冷的。
那女子明显被院长声音的变化震了一下，随即重新笑道：“所以我要去赢回来。”


米米重新惊醒，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幻觉。随即她重新产生了另外一个幻觉。是她，是那个给她占卜的少女，娇笑着脱下袍子，露出里面纯白的裙子，咖啡色长发。
“我带你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带我走？”
“不要让你留下遗憾。无论你是走抑或不走，你的结局一样的。我看得到。”少女指着自己的头，“我统统看得到。看得到你的未来······其实也看不到，不过我能预见。”
画面重新变化，原先的少女与她的画面破碎，变换成为夏。
他看着冬，脸色冷冷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放任。”
“这世界上，最难控制的，是心。我控制不了。你也······控制不了。”
夏面色冷峻，“我会让你看到，我是如何控制的。”
转身欲走，冬的声音却在他的身后响起，“我看不到了。”
夏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回头。米米看见他握紧了手，最终还是走了，将门关的震天响，米米不禁一吓。从幻觉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看着全黑的天色，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她于是开始惊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可是那些幻觉究竟是什么？是······最重要的人吗？那么那个替她占卜的少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米米终于看清那个少女了，脸上永远是笑着，可是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和夏一样，透过伪装的面容她可以看见无边无尽的冷漠。
没有爱······没有光。也没有信仰。
可是，她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直出现幻觉呢？是因为发烧抑或······她可以看见未来？米米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预感一直都很强烈。比如看见夏的第一眼，她就预见自己一定会痛苦，仅因为眼前的少年。
可是她身不由己。
由不得自己。她想要和他走，不知晓原因，却不得不顺从心，顺从命运。
可是她与此同时知道，这儿不是她的归宿。不过是她一个暂居地。她将会一生流离。没有家，没有皈依。可是她也知道那是自己的选择。她知道很多，可是什么也无法更改。
有些东西永远也无法放下。
玛利亚又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盆水。见着米米醒了，愣了一下，“你刚刚又昏倒了，幸好我看见了呢。你昏倒的时候一直在呓语呢，我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说什么了？”米米的心脏突突的跳。
“我听不清楚。”
米米放松，又问道：“那只有你一个人照顾我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其它人呢。”玛利亚关上门，道。
“真麻烦你了。”
“有没有什么关系。”玛利亚笑道，“就是你怎么这么容易生病啊。你记不记得你刚刚来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可把我们吓了一跳。夏还守了你一个星期呢。”
听见米米的话，米米楞了一下，才问：“有这件事情吗？我记得我是烧了很久，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看见夏啊！那段时间他不是出去了吗？”
玛利亚也愣住了，“没有吗？可能吧······其实我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米米记得那段时间他的确是发烧了，而且烧的相当严重，整个人都起不来。可是那段时间没有一个人陪着她。没有玛利亚，没有寒归，没有娅。也没有夏。只有医生是不是来一两次，剩余时间就是她一个人。夏到底什么时候来看过她？为什么她全然不记得？
她觉得她的记忆开始错乱。
那段时间明明就是她最绝望的那段时间，每天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之间都在呓语。她隐约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抵都是想要离开诸如此类的话。
见米米在发楞，玛利亚以为她仍然在思索方才她说的话，便道：“你也不要太过在意啊。我也不知道那么多。你知道我这脑子总是记不住事情。兴许我记错了也不定。大有可能呢。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还没有吃晚饭。我去把白粥端过来给你，可好？”
“那麻烦了。”
“不麻烦。你先躺在这里，最好是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就来了。”玛利亚嘱咐道，一脸的不放心，将门关上，还可以听见她奔跑的脚步声。
头还是有些昏，米米窝在被中睡了一会儿，睡得舒服了，玛利亚将她叫了起来，“米米，起来吃饭了。”
米米困顿的很，却仍然是挣扎着爬起来。玛利亚一口一口的喂她。舀一勺，吹一口气，再送到米米的嘴前。米米有些不适应，握住碗，“我自己来就好了。这点儿力气我还是有的。”
“小心点儿，别撒了。”玛利亚小心的松开手，一只手仍是不放心的放在碗的下面。
米米报以一笑，不再开口。她一口一口的小心吃下。吃到见了底，米米说：“你送回去吧，我饱了。”
“好。等会儿我再过来陪你聊天。”玛利亚接过碗。
“嗯。”米米微笑着点了点头。
米米等了许久，玛利亚还是没有来，她正无聊，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玛······”后面那些话，在看见来人之后，全部回到喉咙里面。

Chapter·Five·【喑哑】
呆楞了一会功夫，还是掉转了身子，往前走去。
米米躺在床上睡着，玛利亚看着她的睡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都已经烧成这样子了······能撑多久呢？玛利亚再次替米米将被角掖好，顺势坐在床沿上。米米其实是个极不好照顾的人。也不好讨好。玛利亚的直觉相当准确。她是从人界来的，可是天生便有第六感。绝对的准确。她的直觉告诉她，米米并不喜欢这儿。她常常望见米米站在花园里，眺望着东南。
她不出声，就这样静静地伫立。
尽管相当好奇，玛利亚却从来没有问过米米是怎么一回事。
一天她偶然向春问起东南那儿有什么。春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米米是夏哥哥从魔法国孤儿院带来的。魔法国孤儿院在东南那边。”
她才知道米米在想什么。
说实话，这儿的四位王子妃并不清楚彼此的经历，也没有见过彼此的父母。她只知道自己来自人界，娅是精灵界的，米米则是魔法国的，而寒归是罗丝奶奶带来的。
她们对彼此一无所知。
玛利亚这才知道米米原来是个孤儿。难怪从来没有听见过她提起她的家人——她和娅有时会提起她们的家人。
她暗叹一口气，觉得耗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米米现在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还睡着，不需要照料。可是在这儿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才好。就这样子无端端的空空耗着时间。何况今天还要上课。
玛利亚轻轻的起身，走到门口，回望了米米一眼，将门轻轻地关上。
睡到傍晚的时候米米才起来，玛利亚不在，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好在脑子已经清醒了许多。她起身，重新站立起来，走到那扇落地窗。那扇落地窗正对着魔法国的花园。她突然很想要去花园里看看。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是支撑不了走到花园的。也没有人会带她去——没有人会同意。
可是她就是想要去看看，去看一看。好像这样子她才能够放下心来。
现在没有人——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门一下子开了，米米愣愣的抬起头，以为是玛利亚，却是夏。
真是难得，他第三次来看她了。米米想着。
“你在这儿干什么？”夏皱起眉头问道。
米米愣愣的看着夏，看着他皱眉，愣愣的抬起手指着花园，语气有些呆愣，“哦，我······我想要去看看花园。你带我去看好不好？好不好？”
夏闻言走近米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眉头皱得不禁更深了。
一大片的雪地，什么都没有，就是他看了整整十八年冬天的冬天的花园。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么米米究竟想要看什么？还是······
“你······想下去看看？”他质疑的又问了一遍。
米米点了点头。夏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走到衣柜拿了一件大衣，包到米米身上，再将米米抱起来，道：“走吧。”
花园里正在下雪，好在不大。
到了花园米米才渐渐清醒，夏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想要看什么？要我放你下来吗？”
“生日快乐······”米米说，“对不起，我想要回去了。”
夏愣住了，许久才道：“回去吧，你身体不好吹凉。”他都快要忘记了，今天是他的生日。魔法历一六七二年，他的十八岁生日。他在今天成年。
“嗯······”米米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其实更想要不出声。
夏转身，将米米送回房间。他一只手抱着米米，一只手开门。将米米抱回床上，替她脱掉笨重大衣，将大衣放到衣架上。再替米米将被角掖好，才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先走了。好好休息。”
米米已经失去了回答他的力气，她觉得对他说生日快乐的那一瞬间，她一生的力气都已经用完了。
夏出了米米的房门，用背抵着木头门。他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今天米米居然会对他说生日快乐，居然会记得他的生日——甚至连他都已经遗忘的生日。


Chapter·Seven·【望断】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米米惶惶不安。夏并不笨，很快他就会清楚自己躲在孤儿院。因为除了孤儿院，米米没有任何的去处。院长也已经起来了，敲了敲米米的门。
“米米，你醒了吗？”
米米走过去打开门，“是的，我已经醒了。”
“那么你来我房间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院长道。说完径自朝她房间走去。米米没有敢问是什么事情，默默的跟在院长的身后。
院长进了房间，将门关上，才问。
“你是逃出来了吗？”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是的。”米米没有任何的隐瞒。她知道院长绝不会将她送回去。
“你离开那天我就猜到你会逃回来。躲在这儿吧。我知道你并不想要回去。回去也是难为你。你今天现在这儿不要出去。如果城堡的人找上这儿，我就告诉他们你没来······”
米米垂下头，“院长······”
突然有人急促的敲门，院长听出是孤儿院的管家，皱了皱眉头，道：“进来。”
管家急忙进来，低着头，“院长，城堡里来人了，是······是······夏王子。我想是来找米米的。”
米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这么快？怎么会？院长的房间在二楼，正对着门口。米米冲到窗口，可以相当清楚的看见夏。只有夏。他谁都没有带，只身一人来到了这儿。没有随从，没有士兵，没有马车······只有他一个人！院长没有说话，管家没有说话。
她直起身子，“我下去。”
院长看着米米走下楼梯，看见她走到夏的面前。
“回去吧。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米米没有理会夏，安静地越过他径自走出孤儿院。夏也没有说什么，跟在她的身后。现在如何呢，怎么办呢。她最终还是要回去的。果然逃不掉。何必白费心机，最后不过枉然。她落寞不已，也不想要回头看一看夏是什么表情。愤怒？伤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与漫不经心？最初遇见夏的时候，她就预见到自己的人生跌宕。她看得出院长方才是想要拦住自己的。可是自己还是走了出去。若是院长拦住了自己，那么夏会干些什么，根本就不好说。夏琢磨不透，她在城堡待的那些时间，还未曾见过夏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或许以前有？
她的脚下有些虚浮，自从生了病之后，许是留了些病根，不能太过劳累。她昨天走了一个晚上才到孤儿院，匆忙之下也没有什么吃的。现在这么早，自然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你要不要吃些东西？”夏突然问。米米楞了一下，还是转过头看向夏。却不开口。
夏从口袋中摸出一颗糖，递给米米，“你没吃早饭？”
米米不回答他，接过糖也不吃下。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那颗糖，重新走到米米的前面。米米收好糖，也不言语。跟在夏的身后。
夏倒是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米米，道：“你上来吧。我们一起走。”米米楞了一下，有些迟疑的上前与他并排。夏这才继续往前走。
米米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与夏并排走。有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从认识那一天，她就一直都是跟在他身后的。无关一切，不过习惯。
“昨天说要带你去散步，其实也没有去，就坐了一个下午。”
“啊？”米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夏现在提及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停了停，继续道：“今天天气不错，也有店铺开张。我们去玩吧。”
米米本来想要问夏究竟会不会玩，张开口，却没有问出来。想一想自己都觉着好笑。怎么会问这样子的问题。可是看夏的样子倒也是认真的。也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夏似乎一脸的不在意，米米垂下头，想要掩饰嘴边的那一抹笑意。
想一想夏其实待自己还算是好的，可惜就是对于自己太不上心。至少是好的，也从未骂过她。至多就是用漠然的表情看她。尽管他的表情从未变过。


米米回到房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房间，只是不想要看见玛利亚悲伤的表情。不知道要怎么应对玛利亚，也不知道应当如何来安慰她的悲伤。
原来真的没有谁是能够一直都快乐的。就连玛利亚也不能够。
太阳也是会落下的。没有什么是不朽的。
米米皱起眉头，还没有来得及再想些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在敲门。
敲得极有规律，一声一声的，间隔都一模一样。
米米走过去开门，寒归出现在她的面前。笑问：“米米。你现在又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去图书馆找一本书？很快的，不耽误你的功夫。”寒归的声音很软，一撒娇便让人无法拒绝。米米点了点头。
她将门关好，跟着寒归走在走廊上。
米米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拉上她呢？为什么寒归不能够一个人去找呢？反复思量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寒归，为什么你要让我帮你去找书呢？你自己不能找吗？”
“图书馆那么大，我一个人怎么找啊？”寒归笑着回答。
想来米米还没有去过图书馆，等到了图书馆，她的疑惑全部都烟消云散。当真是大。一种一种类别的都排列的相当整齐，整个图书馆倒是可以媲美花园了。
“寒归，你要找什么书呢？”
寒归看着图书馆，答道：“我要找一本书。关于魔法的。是黑魔法。不知道会不会有······是禁书呢。米米你也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要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黑魔法，阻止魔王。你也知道，魔王一旦出现，后果有多么严重。”米米自然不会去怀疑寒归，见她这么急忙解释，笑一笑表示知道。
既然是禁书，自然是不好找的，米米叹着气，一排一排的看过去，也没有找到一本关于黑魔法的。看来似乎管的相当严，大概是担心有些不懂事的新生误学了黑魔法。米米心想，这样子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告诉罗丝奶奶也不怎么打紧，反正又不是为了学。
“寒归，不如问一问罗丝奶奶？”米米问到。
寒归的脸色变了变，尽管只有一瞬，米米却清楚的看见了。她勉强笑了笑，道：“还是不要麻烦罗丝奶奶的好。罗丝奶奶有那么多事情，单一件事，就够让她烦的了。米米，就当帮我，不要问。好吗？”
米米看出蹊跷，叹了一口气，道：“那好。”
这些事情也由不得她管。
米米不再多说什么，心不在焉的假装在认真找着关于黑魔法的书，可是心里的念头已经转过了几道弯。既然并不是能够告诉罗丝奶奶的事情，那么寒归找关于黑魔法的书到底哪来有什么用处？她恍惚闪过许多念头，但是想想似乎都不怎么通畅。她也并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想着找不到便算了，回去就当没有发生过，该做什么做什么。寒归是罗丝奶奶带来的，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太多。除非罗丝奶奶出了什么问题。米米恍惚之间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她皱了皱眉头，凑近看，不过是一把笔罢了。她正想要把那把笔拿出来看一看是谁的，好送还回去，却发现那把笔居然是镶嵌在架子上的，怎么也拔不出来。米米也不敢用力，生怕拔坏了或者说触动了什么机关。
她看了一眼寒归，寒归的脸上已然有了焦急之色。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寒归。一来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二来现在米米对于寒归不可避免的还是生出了一些怀疑。她看着寒归的动作，寒归一脸沮丧，因为找不到她要的书。寒归看得非常的认真，一本一本拿出来，翻一翻内容再放回去。尽管已经不耐烦了，可是寒归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动作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书翻的书读变快了。
“米米，你找到了吗？”
寒归突然看向米米，米米猝不及防，倒是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还没有呢。可能真的被罗丝奶奶藏起来，也许烧毁了也不定。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米米看见寒归苦笑了一下，道：“米米，吓到你了？真是对不起了。我太着急了。可能吧······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好了，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收获。白浪费功夫的事情。米米，也对不起你。把你拉到这儿来，瞎找一通，可也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兴许如你所言也不一定。”
寒归叹了口气。米米倒也没有在意寒归的表情，心里却还是惦记着方才那只奇怪的笔。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那么又为什么会固定在哪儿？
她想得太过入神，寒归叫了两遍她的名字米米也没有听见，第三次才反应过来。
“米米？你想什么呢？”寒归问道。眼睛里头有点心虚。
“啊？是吗？我不知道。可能吧，我今天身体有点儿不怎么舒服。”米米一时没有什么好的借口，只好拿身体来搪塞。这个借口倒也是好的，屡试不爽。米米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时常生一些小病。这倒也算不上是欺骗。
寒归忙关切的问道：“没有什么事情吧？都是我把你拉过来。你快些回去休息。”
米米点了点头，寒归扶住米米，往她的房间走去。
寒归突然又请求道：“米米，不要告诉罗丝奶奶好吗？”
她突然想起来早上的时候玛利亚向她抱怨，最后也是请求她不要告诉其它人，现在寒归也是一样······米米并没有回答，不过是点了点头。
米米清楚看见寒归松了一口气。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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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米叹了一口气。
她用手遮住光线，在脸上投下光阴。远方有氲氤雾气，她一时痴了。远远瞧见夏，她站起来。夏道：“现在天气这么热，你出来干什么？”
现在是春天，算不上热，“我没有事情干。”
“不看书吗？”夏问。
“房间里面的书看完了。而且······国王在图书馆里面。”米米回答。
夏道：“我知道了。快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米米点了点头，从他身侧走过，心道，自己挑也不会挑个好地方。今天倒是还没有见过夏。也不晓得他最近又在干些什么事情。不过倒也好，晚上再去，她也不会知道。
她走得匆忙，很快就到了房间。静下心来才发现夏说得对。走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是现在天气这么好，又怎么会快要下雨呢？而且他明显的前后不搭调。上一句还是今天热，下一句便是要下雨了。她想现在更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了。什么都不可以。国王现在在图书馆呢。还要等他出来才可以进去。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着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他想了很多的东西，却发现没有什么靠谱的假设。她窝在床上，胡乱睡了一会儿工夫，就听得有人在敲门。米米一惊，从床上跳了下来，开门一看，原来是瑾于。
瑾于行了个礼，才道：“三王子妃，大王子妃她叫您。请跟我走。”
米米道了声好，便跟着瑾于往寒归房间走去。米米不是第一次来寒归的房间，但是却没有好好看过。寒归的房间很干净，每样东西分门别类的排列的清清楚楚。但是看起来寒归真正的东西没有几件摆着。她飞快的扫了一眼寒归的房间，就这会儿工夫，瑾于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她和寒归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她着实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寒归开口，不免一阵尴尬。想来寒归似乎也是如此，她有点儿发楞，许久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对米米道：“我给你倒咖啡。你喝不喝——大概你喝了不好。还是倒白水吧。”
米米笑着摇了摇头。
寒归咬着牙，心里头不知道要如何对米米开口。她本是想要向米米坦陈一切。毕竟米米也不是能够完全置身度外的。现在自己也需要一个盟友——可是心里面知道真正是为了什么。现在米米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只需要开一开口，简简单单的，将真相告诉米米。那么，眼前这女孩······其实她不应该纠缠进来，到她这儿，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到头来她却改了口，“其实我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感谢你帮忙我找书而已。”
看着米米怀疑的目光，寒归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是自己为着这个再撒个谎，补不上前一个，被罗丝奶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虽然说罗丝奶奶也没有责怪过她，可是这纵容也是有底线的。而这条底线，纵使是她，也不敢触碰。
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被发现。
好在罗丝奶奶目前尚未发现自己再干些什么。上午的事情幸亏不过是虚惊一场，罗丝奶奶不过就是想要问一问自己还是想要回去吗。可是哪里能够回得去？她口口声声现在还能回得去。可是只有她心里知道，在她梳着头，从窗口看见冬的侧脸开始，一切都已经开始了。绝无回头的可能。
她叹了一口气，转而对米米笑道：“你还有些什么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就聊聊天吧。”
“没有事情。闲得很。”
寒归点了点头，抿嘴笑道：“米米，你在这儿住的还算是习惯吗？”
“倒还行。”米米道。
寒归突然沉默，拉着米米坐下来。寒归的手很冰，也很滑。米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寒归拉着走了下来。到没有多大的反感。她习惯了被人摆布。
倒是寒归一脸的奇怪，那种奇怪从米米见到寒归开始，便一直潜伏在她的眼眸中。如今只不过是扩大到了脸上。她说，“米米，小心了。”
米米心中好奇，正要问，寒归却下了逐客令，“快要下雨了。你还是回去吧。”
寒归没有看窗外，米米看了一眼，倒还是好好地。当下她也不敢多问。点了点头。她总觉得寒归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这么莫名其妙。可是，寒归又能知道些什么呢？而且，她突然想起来，夏方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今天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又怎么会下雨呢？她心中隐隐明白，却又不敢确定，也不敢继续追寻下去。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也快。她是个明白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不关她的事，她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可是这一次，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联。她的预感一向都是很准的。
米米咬咬牙，低下头不去看眼前的路，往前走着。
等到米米的背影看不到了，寒归才关上了门。她倚靠在门上叹着气，“快要下雨了······米米，我也就只能够帮你这一些······”我也只能够提醒你。我甚至不能够告诉你要当心谁······你想不到的······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吧······是吧······
她又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