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们看不见罗丝奶奶的身影了,玛利亚才对米米道:“米米,我总是觉得罗丝奶奶看你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怎么说呢,我也形容不出来。我说的通俗点,就是有点儿类似于在一群小白兔当中看见一只大灰狼。哎······你别笑啊,真的,你都不会感觉吗?我可是纳罕的很,又得不到答案呢!罗丝奶奶从来就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娅,还有寒归呢!独独这样看过你呢!”
米米不禁被逗乐了,一个劲的笑。她的确是不觉得罗丝奶奶对于自己有什么意味深长。“你想太多了。真没有,要是有我看不出来?你还说是只对着我一个人。”
“真的,不信你自己下次去看。你认真点儿看啊,我看你也是漫不经心的。”
“我没有漫不经心,可是我真的看不出来。”
“我才不骗你呢!”玛利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挠米米,米米笑着连忙躲开,身子不停往后闪躲。
远处的寒归正着一身淡紫色长裙,手里拿着水壶浇花,微一抬眸,便望见正在嬉笑打闹的两个人,忍不住开口。语气哀伤,不知是为谁,“总是要谢的。”
“是你还是她。”罗丝奶奶不知何时又在寒归的身后了。
寒归没有回头,只是愣愣道:“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罗丝奶奶没有接下去,大概是在想怎么说,半晌,道:“寒归,你要知道······我和你说过的。无论是你的事,还是她的事。你和她不一样。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寒归仍是没有回头,“她比我更加决绝。而且,她什么都还不知道。”
“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没有办法。你什么都知道,所以你才跟她不一样。你要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等将来知道了,会让她更加无法接受。你什么都知道,就不会有危险······”
“不,不是与她无关吗?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会一直不知道下去。况且······对他不公平。你利用了他。”寒归的睫毛覆在眼眸上,手里的水壶已经放置在一旁。
罗丝的脸色变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奇怪,“你还小,根本还不懂这些事情。等过几年就好了,不是么?你也很久没有回去拜祭他们了吧?等一切结束,我们回去······”
“我回不去了,”寒归重新拿起了水壶,手却一直在颤抖。“现在······还有谁回得去?”
罗丝的脸色沉了下来,“现在你真的还小,这么点儿变故就认为回不去。等到将来的形势真的无法扭转,你才会知道,什么才是回不去。现在你还不懂。”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若是你真的想要回去,现在也可以送你回去。”罗丝的脸色微微缓了一些。
“我不能回去,现在我还能回去吗?根本就没有环转的余地。”
既然回不去,那是不是就要学着去屈从?可是这样子,真的好吗?
午后开始下雨,米米换了件清爽的苹果绿的棉裙。在魔法国是很难看见下雨的,雪倒是常常看见,尤其现在还是冬天,雪下的更加勤了。魔法国的天气一向很好,但是温度往往很低。已经连续几天晴好了,风仍然刮得如同利刃刮在骨头上听见刺刺的响声。令人战栗。米米的棉裙在风中刮着——她其实不喜欢穿裙子的。但是她从孤儿院带来的一切都已经全部被夏扔掉了,夏给她添置了一切新的东西,忘记问她需不需要了。
雨声敲打在窗外,她点了蜡烛——天色太过晦暗,倘若不点蜡烛根本就看不到。看书。米米其实还是挺喜欢看书的。那时候在孤儿院,没有人聊天,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了,无论是什么书。至少可以陪伴她。
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待她格外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围的孩子们便不服气,商量好了要一起不理她。她于是便没有了朋友,一个人静静的享受孤独。孤儿院一直都是个势利的地方,她看多了昔日的好姐妹、好兄弟为了争夺一个被领养的名额便明争暗斗。而她还在静静的看书。
因为大家都想有一个家。而她早就心如死水,波澜不惊。
米米无权评判他们的做法是对是错,可是他们仅仅是为了追究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哪怕得到的过程有多么肮脏龌龊。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不过是如何得到理想中的生活,之后忘记自己是如何得到这样的生活以及在这样的生活之前自己是如何度过的。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他们会看到全新的一个自己站在一个干净漂亮的房子里面,自己照着镜子,看得见自己的衣裳华丽,看不见灵魂的肮脏龌龊。
全部都没有关系了。
那么现在她是谁,也是如同那些人一样站在镜子前看得见自己的光鲜华丽,看不见灵魂的肮脏龌龊吗?为什么她能看见自己微笑,看不见自己灵魂痛哭?那么她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风刮着她的裙子,她在寒风瑟瑟发抖。身边没有一个人。下着雨,雨从她的领口渗透下去。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心跳,微弱不已,感觉不到,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慢慢冷却下来,逐渐枯朽。
半梦半醒之间,她猛地睁开双眼,摸了摸自己的心跳,仍然在,可是却已经开始逐渐微弱。原来方才的并不是噩梦,她现在所处的生活,本生就是噩梦。
她突然想起昨天的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