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我住的公寓已经是晚上六点了,风雪没有任何减轻的意思,路灯都裹在雪雾里,公寓在大厦的22层,很大,距离俱乐部只有10分钟的车程,有时候比赛前夕,大家会住在这边,我的房间是里面最小的一间,因为经常随队比赛,所以我干脆就搬来这里住,以此为家,倒也方便。我用笔告诉流川,今晚风雪太大,请他先将就一晚,房间我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明天俱乐部会为他专门安排住处,流川看着我写的很丑的日文,点点头。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句差点让我晕过去的话“你是哑巴,是不是也听不到?”
这个家伙,竟然把我当成残疾人士,我翻了翻白眼,写道“我只是重感冒,失声了”,他也翻翻白眼,“我懂手语的。”
他的房间就在我的房间旁边,我昨天花了一天的时间整理,甚至还把我心爱的“晴天娃娃”挂在了他的窗口,反正他也不会住久,尽可能地让他宾至如归吧,深蓝色的壁纸,原木色的家具,很简单,窗帘也是深蓝色的,就像流川在我心目中的样子,深蓝色的,安静的,看似平淡的外表下藏着波涛汹涌的心。我掏出小本子告诉他:“流川先生,请您先休息一下,一个小时之内开饭,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他看看本子,看看我,二话不说,直接躺到了床上,我给他拉好窗帘,看着他两秒内入睡的脸,心想失声还真不错,反正我就算能讲话,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说不停,这个人根本就是个不懂得琴声的牛嘛。
打起精神,我冲向厨房,为了他的到来,我特别准备了日式料理,还累死累活地去唐人街买了大米,天晓得,我平时都不吃这些东西,可是怕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不合胃口,我也拼了。淘米下锅,开始做菜。先做寿司卷,这是我最拿手的,10岁那年离开日本时,我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妈妈给我的一小盒寿司卷和一个晴天娃娃,我还记得当时她含着泪对我说“加耶,不要忘了妈妈啊……“这些年来,我从未回过日本,从爸爸那里知道她再婚了,又有了两个弟弟,生活富足,我觉得很安心,只是每当我心里委屈或是极度疲累的时候,总会想起妈妈那双含泪的眼睛,和那声“加耶啊……”,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自己包寿司卷,好像就是把对妈妈的思念包进心里,爸爸从来不吃我做的寿司卷,他是决绝地要与日本断了关系的,他甚至不许我说日文。我知道跟妈妈的离婚对他打击非常大,在他嘴里,妈妈成了“那女人”,我很爱爸爸,所以当前年他试探着对我说起想介绍个女人我认识时,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告诉他我想要有个新妈妈,看着爸爸眼里隐约闪动的晶莹,我知道,我做对了。新妈妈是个美国人,有一个比我小5岁的弟弟,我很客气地对着母子二人,直到去年爸爸告诉我家里又会添一个新成员,我突然考虑起是不是该自立的出门面对自己的人生,让爸爸在后半生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跟……美国妻子和他们的小孩,而我,是个日本人,我的妈妈,在东京。于是,选择实习医院时,我选择了Cedars-sinai,作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的四年级生,我留在了这座城市,再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的导师,慈祥的Dr.Steve把我推荐给了自己的旧识-湖人队的队医Mr.Martin,我成了湖人队的medical assistant。
眼前这些日本料理,我真的很久没做了,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现在屋里那位贵客的要求,我听说,他非常挑食,头一天就拟好的菜谱不知道合不合适。卷好了寿司,先放在一边晾着,我开始做紫苏梅炸豚排,这个紫苏梅我快跑断了腿,才在一家日式料理店买到,人家还不愿意卖给我,好说歹说,多付了10美元才买了回来。油一进锅,“嘶拉”一声,满室香气,我满意地抽抽鼻子,感冒了都能闻到一点点,应该是比较香的吧,炸出来后放在餐桌上,罩上棉丝网,保持它脆而不软,顺便散发一下香味。接着把味缯汤煮上,开始烤鳗鱼。看看表,六点五十分,提前完成任务,现在要做的,就是喊醒睡神,起来“咪西咪西”。
放下盛好的米饭,我一转头,差点吓掉了魂,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件深蓝色的连帽运动服,头发乱乱的,正倚在门边,呆呆地看着这一桌“盛宴”,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呢,我怎么都没听到呢,难道我真的是听不到了?感冒真的有这么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