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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世春秋by咚咚(天才弟弟×长不大的哥哥,HE)日更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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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给度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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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给度叔。


IP属地:山东1楼2012-03-14 22:32回复
    其实她没说出口的一点是,白天春朝那一哭,让她莫名的觉得不安,似乎这个孩子将要给老尹家带来不可逆转的改变……可这种迷信的话,打死她也说不出来。
    “听你这话说的,”尹恒瞪了老婆一眼,“村东老四家,他大儿子还赌博呢,你看他孙子那个伶俐孝顺的,老话说歹竹尚且出好笋,凭咱家这个条件,怎么就教不好个孩子了?”
    春朝出生不到一礼拜就被人扔在了路边,要不是邻村的瞎老太太经过,早冻死在荒草堆里了。
    尹恒一直觉得这孩子命好也命苦,能来他尹家就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绝不能再找任何借口把春朝送走,他舍不得。
    “可是……”
    “没啥可是的,春朝和秋霖都是我儿子,就这么说定了!”
    春朝就这么跟秋霖一起慢慢的长大。
    说起来奇怪,秋霖打小就跟春朝特别投缘,别人家孩子学话先会叫爸妈,到他这儿开口第一句就是响亮的一声“朝朝”,魏素娥气得磨牙,尹恒倒是乐得有个与众不同的天才儿子。
    秋霖从会跑就跟在春朝后头四处转悠,田地啊、山路啊、小树林啊,村里的每一道坡每一座山,小哥俩都手拉手的逛遍了。
    而且性格倔强的秋霖格外听他哥的话,但凡春朝说往东,他绝对不向西。
    这又是魏素娥的另一个心病,明明是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却跟养子关系亲厚,跟她这亲妈天天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瞎折腾。
    偏偏她跟尹恒提过几次要把春朝送人,都被丈夫否决,简直要把她活活气死。
    时光倏忽而过,春朝七岁头上,家里发生了一件要命的大事儿。
    秋霖用炉灶里的余火把老屋点着了。
    老屋跟新宅就隔着半垄地,老屋的前院院墙外走十几步就是新宅,平常春朝和秋霖就在两个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串着门的跑,偶尔招猫逗狗的作个小业闯个小祸,都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不值当他们爹妈骂的。
    可是这次秋霖是真玩儿大了,中午魏素娥做饭灶里剩的半截儿还在烧的木柴让他提溜了出来,春朝当时正跟尹恒学搓苞米,嘎吱嘎吱忙的不亦乐乎,爷俩谁都没注意秋霖的动向。
    等他们察觉到,事儿已经出了。
    正是春初最干燥的时节,橘红的火蛇舔着老屋泥墙上的报纸哗啦哗啦的烧的脆响,不多时就烧到了屋梁,秋霖吓得站在老屋前不敢动换,眼睛瞪得发直。
    尹恒闻到火燎的浓烈味道,抬头往老屋一看,扔了苞米就往那边儿跑,春朝则扯着嗓子喊他妈。
    乡邻闻讯赶来救火,老屋都烧塌一多半了。
    尹恒气得抡圆膀子揍秋霖,魏素娥又是哭又是骂,在旁边想拦也拦不住。
    春朝看秋霖哭的凄惨,心里疼的治不了,噗通就给他爸跪下了,“爸爸,你别打了,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
    尹恒这会儿在气头上,原本狠揍秋霖一顿解了气就算了,偏偏老婆孩子都劝他别再打,心头火起眼都红了,随手抄起院子里一根干木条,兜手就往秋霖后脑勺抽过去。
    魏素娥来不及去挡,惨叫着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但尹恒的木条并没抽到秋霖身上。
    春朝代替秋霖挡下了那一闷棍,后脑勺顿时血花四溅,满身都是血。
    春朝在县医院里抢救了三天三夜才脱离危险。
    秋霖又是惊吓又是紧张,守在病房外三天三夜没动窝,谁抱咬谁谁喊骂谁,除了他爸能近他身喂他点儿水饭,连他妈都不能碰。
    尹恒悔得不行,才过而立的精壮汉子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脸色晦暗精神萎靡,又是心疼病房里的春朝,又是恼恨自己当时的臭脾气,怎么就能气红了眼的不管不顾呢?
    经过这事儿,魏素娥心里对春朝的那点疙瘩都没了,因为只要一想到不是春朝代秋霖受了过、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就该是她的儿子,她心里就难过愧悔的要命。
    何况再想想春朝小时候刚抱回家,她亲他疼他的情景,魏素娥就更难受了,小猫小狗的朝夕相处还有感情,更何况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所以春朝脱离危险期后,直到出院为止,都是魏素娥在身边照顾着,甚至都没让尹恒替过班。
    春朝因为这次的事落下个毛病,不能见火光,一见火光就要头痛,一头痛就发烧,次次烧到了42°,有几回差点把脑子都烧坏。
    从此尹恒严令禁止春朝进厨房,其他一律与火有关的事情也不准他参与,春朝开始还抗议,后来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


    IP属地:山东3楼2012-03-14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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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春朝从昏睡中醒来,睁眼先看到的就是雪白的枕头。
      小孩儿后脑上贴着厚厚的药布和白纱,顾虑到伤口的愈合问题,只能让他趴着睡。
      魏素娥察觉春朝的动静,赶紧俯过身来,掖掖被角,关切地问道:“朝朝啊,你头还疼吗?饿不?渴不?想尿尿不?”
      麻药让春朝的反应有点迟钝,半天才缓过劲来,“妈妈,我这是在哪儿呢?”
      魏素娥眼一热,险些落下泪来,伸手轻轻把春朝抱进怀里,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朝朝啊……我的好孩子,是妈对不起你……”
      春朝吓呆了,魏素娥在他跟前好几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绷着脸,突然这么一哭简直太惊人了,“妈……妈妈,你别哭,我错了……是我错了,妈妈你别哭……”
      条件反射似的认着错,春朝一心想哄的母亲停止哭泣。
      谁料他这一哄,魏素娥更心酸更怨恨以前自己待春朝不公,哭的反倒更厉害了。
      尹恒一手提溜着早饭,一手抱着秋霖,一进病房就看到妻子在哭,还以为是春朝出了事,手一抖差点把秋霖掼地上。
      等看清了状况,尹恒真是哭笑不得,“素娥,朝朝醒了是好事,你哭啥呢。快擦擦脸,给朝朝喂点饭,他饿好几天了,光靠吊瓶管啥用啊,小脸儿都瘦得硌手了。”
      大人们边说话边忙着拆碗筷,秋霖挪到床边,踮着脚跟他哥说悄悄话,“朝朝呀,你还疼么?”
      春朝歪着头趴在床上,瞧着秋霖忍疼嘟嘴笑,“不疼啦,秋秋来看我,就不疼啦。”
      秋霖憋着气伸手轻轻、轻轻的摸摸春朝后脑勺的纱布,扁扁嘴眼里掉下金豆子,“朝朝,疼的……疼的……”
      小小的娃娃还不会说“骗人”,只知道碎碎念叨“疼的”,意思是他懂得朝朝伤口的疼。
      春朝看秋霖哭,腮边也吧嗒吧嗒掉泪珠,一会儿就把枕头浸湿了。
      尹恒听动静不对,抬头望过来,直叫两个泪娃娃整的一颗心又酸又疼,慌不迭凑过去抱抱这个、亲亲那个,再回头魏素娥又因为孩子哭她也跟着哭。
      憨厚的大男人傻站在病房里,看着这娘仨哇哇哭,不住的用手背擦眼,默默流下欢喜欣慰的泪……
      又过了小半个月,春朝顶着后脑勺的白纱,被他爹抱在怀里回了家。
      县医院的条件还是有限,春朝的伤口缝了十一针,愈合后留下一道蜈蚣状的肉疤,看的尹恒直叹气,“幸亏不是在脸上,要不我可怎么对得起朝朝。”
      魏素娥跟着抹泪,“恒歌,你以后脾气可别那么急了,孩子小不懂事,没看好也有咱俩的责任,不能一上火就揍他们呢。”
      尹恒摩挲着春朝光秃秃的脑袋,伤感极了,“我知道。”代价太惨重,由不得他再忘。
      秋霖望着春朝和爸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也知道。”
      尹恒两口子一愣,被这小东西一本正经的口气逗笑了。
      春朝到家当天,村里跟他关系挺好的几个小子丫头陆续跑来看他,其中一个叫郑元宝的男孩跟他关系最好,特意踩着刚化冻的河水抓了一尾鲜活鲤鱼送过来。
      元宝的爷爷人称郑老四,是九螭岭的赤脚医生,精通中医和艾灸。
      老人现在年龄大了偶尔在家接诊个能上门求医的病人,平常就跟他孙子元宝相依为命,空闲就教元宝医术,小孩儿没事也老在山里撒丫子乱跑,时间一久元宝对山里什么能吃、该怎么吃了解的比些靠山吃山的大人还多。
      等到今年秋天,跟春朝同龄的元宝就要上学了,因为年龄相近、又都是男孩子,而且还一起念着学前班,所以他俩亲近的很。
      魏素娥是知道郑元宝家情况的,怎么也不肯要他的东西,“你这孩子,能来看朝朝这份心就很好了,干什么还拿东西来。你爷爷身体也不好,快带回去给他熬汤补补。”
      “哎呀婶婶,”元宝笑的憨厚,一咧嘴露出满口小白牙,“这鱼是我在河里抓的,也不费事,我爷想吃我再给他抓。”
      说着话,元宝蹦到炕上跟春朝挤到一块儿坐着,抱着他脑袋看看后脑勺的包扎,又捏捏他的肩膀,“春朝,你瘦好多。我明天去林子里采蜂蛹给你吃吧,那个东西可补了,对身体最好呢。”
      


      IP属地:山东6楼2012-03-14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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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愿意,还是给我补补课吧,”春朝认真说道:“我这次生病耽误好久的课了,再不补考试就来不及了。”
        “可是你后脑受伤,正需要补养,不能太劳累。”
        春朝还没来及回话,秋霖从外面也抱着着一条活蹦蹦的鲤鱼,一步三摇晃的进来了,一见魏素娥手里的鱼可奇怪,“妈妈,你也抓鱼啦?”
        为了给春朝补充营养,尹恒中午吃了饭就带秋霖去河边捞鱼,小的就放生大的就带回来煮汤,好容易捞到挑肥美的,秋霖抱着就往家跑。
        魏素娥指指跟春朝窝在炕上说话的元宝,“是你元宝哥哥给你哥哥抓的,比你们爷俩快一步,好像还比你这条沉呢。”
        秋霖转头看着他哥跟元宝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脸上还带着他不熟悉的笑,气得咕咚一声把鱼撂到了地上。
        鲤鱼落地甩头摆尾的瞎扑腾,一窜老高蹦到魏素娥的脚背上,魏素娥没有防备,惊叫着把手里的鱼丢了出去,边笑着骂幼子捣蛋,边忙着去逮乱跳的鱼。
        元宝和春朝下了炕,一左一右的给魏素娥帮忙,秋霖站在边儿上倒成了个外人,还沾着污泥的小脸绷得死紧,嘴唇都咬的发白。
        春朝帮他妈收拾好满地狼藉,抬头就看到秋霖生闷气的表情,忍不住过去逗他,“秋秋,你生谁气啦?说出来,我帮你揍他。”
        “他——”秋霖嗷的一嗓子吼出来,小胳膊直愣愣的朝着元宝戳过去,“揍他——”
        朝朝对他笑,不行!
        在秋霖的意识里,朝朝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看见春朝对他和父母以外的人露出笑容,令他本能的觉得危险,守卫自个儿地盘的防御本能瞬时自动开启。
        但很显然,现在才四岁的他,说不出那么复杂的心思,只能用最简单最无礼的表达方式。
        魏素娥从厨房转回来,听到儿子的话,一巴掌呼噜在他脑袋上,低斥道:“越来越不像话了,元宝哥哥来看你哥哥,你瞎闹腾什么?小心你爸回来抽你!”
        秋霖毕竟还小,心里明白嘴里却说不清楚,他的嫉妒他的委屈只为一份独霸兄长的渴望,但却没人理解。
        小孩气急败坏的瞪着魏素娥,又看看她旁边同样困惑的春朝和元宝,越看越钻牛角尖的觉得自己才是外人,终于哇哇大哭起来,鼻涕眼泪哗哗的淌。
        春朝不懂秋霖的小心思,却是真疼他,看他哭了也急了,忙不迭的去哄,“秋秋乖,秋秋不哭啊,哥亲亲,哥抱抱,秋秋不哭了喔。”
        秋霖扎进春朝怀里,小兽似的呜呜的哭号,“朝朝……朝朝……”
        事情闹成这样,元宝也待不下去了,有礼貌的谢绝了魏素娥留他吃饭的要求,他跟春朝说了声明天来帮他补课,就先回了家。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度,秋霖抽抽噎噎的躲在他哥怀里,眯着红肿的眼睛,冲元宝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元宝说到做到,隔天下午头着晚饭前,就给春朝掏了两窝蜂蛹送过来。
        秋霖一见他来就气哼哼的,不过倒没像前天那样无理取闹,只抓着春朝的胳膊不撒手,梗着脖子也不看人也不叫人。
        魏素娥把蜂蛹炸好了端进屋,摆到炕头小桌上,笑眯眯的夸道:“元宝真厉害,还敢去掏蜂蛹,可饱了朝朝的口福了。”
        新鲜蜂蛹过油一炸金黄酥脆,吃起来鲜香味美,山里孩子都喜欢吃,不过很少能吃到。
        元宝腼腆的笑笑,“没啥,我跟我爷学的,婶婶您也吃吧,可好吃了。”
        春朝也说:“妈妈,你吃,我等爸爸回来再吃。”
        魏素娥挑了个细小的蜂蛹塞嘴里,美的眉眼都弯起来,“好吃。”
        当然,最让她觉得美的,还是稚龄养子那份可贵孝顺的心。
        元宝看着春朝母子的互动,可羡慕了,“春朝,有娘真好,是不?”
        春朝毫不犹豫的点头,瞬间想到元宝他妈生下他不久就去了,“元宝,你想你娘了?”
        “我就没见过她,怎么想……”元宝吸吸鼻子,挺遗憾的笑笑,“我爹把她照片全烧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秋霖缩在春朝怀里听着,眉毛越皱越紧,“朝朝,元宝哥哥,不难过,我叫妈妈疼你们。”
        魏素娥原本还为元宝难过呢,一听这话噗哧乐了,“哎呦你这小东西,这是往外分你妈呢?你把我分给元宝哥哥,你咋办?”
        秋霖嘿嘿笑,“我有朝朝,我有爸爸!”
        “胡说八道,”魏素娥瞪儿子一眼,“老是朝朝、朝朝,那是你哥,叫哥哥。”
        “我不嘛,”秋霖奶声奶气的抗议到底,“朝朝是我的,就、就叫朝朝!”
        他们娘四个笑闹成一团的功夫,尹恒在地里干完活回来了,一掀帘子就闻到蜂蛹的香气,“哟呵,我闻着味儿就知道是元宝来了,”手也不洗就想去抓蜂蛹,“我先吃个尝尝——”
        “啪”的一声,魏素娥一巴掌扇在丈夫黑乎乎的手背上,杏眼一瞪,“洗手去!孩子们特为等你回来吃呢,你瞅你这双手!”
        尹恒装疼的嗷的一喊,“你这老婆子,还带使用家庭暴力的啊?”
        魏素娥被三个小子围观的抹不开脸,“你要再说,我真‘暴’你啊。”
        尹恒见势不妙,一步窜到门口,“元宝,今晚上在家吃吧,回头让你婶婶给你爷捎点饭就得。”
        元宝答应着,脸上也笑开了,“嗳,谢谢尹叔。”
        此后***笑,略去不提。
        ++++++++++++++++
        唔,元宝的西皮另外有人,不过目前来说,他是秋秋的小、情、敌~~~
        


        IP属地:山东7楼2012-03-14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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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霖的学习速度明显要比春朝他们快,其他学生还在纠结两位数的加减乘除、背诵“床前明月光”,他就已经轻松的学会了三位数的计算,还能跟薛老师用简单的日常英语做交谈,背诵唐诗、宋词就更不在话下。
          薛老师有句话真的说对了,秋霖进了学校,就像小鱼进了水,左右逢源自由自在。
          最关键的是,这孩子是发自内心的乐在其中。
          秋霖到学期末,已经跟着薛老师学完了四年级之前的全部课程。
          薛老师在征求了秋霖自己的意愿和尹恒夫妇的意见后,带着秋霖坐车去市里找专家给他测了下智商,结果秋霖的IQ测试高达206!
          坐诊的专家都被这个分数惊呆了,门诊里外的人一听说有个四岁小孩儿测出了206的智商,呼啦一下全涌过来看神童,吓得秋霖哇哇的哭。
          薛老师最后没办法,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头裹住秋霖的大半身体,抱着他跳窗跑了。
          薛老师把秋霖送回家,也顺便将结果跟尹恒说了,有鉴于门诊里那人山人海的盛况,走前还特地嘱咐他千万别跟外人说这事儿。
          尹恒严肃的答应了,“薛老师,你放心吧,我有数。”
          秋霖查智商的事情被尹恒两口子和薛老师咽在了肚子里。
          九几年那会儿查智商是个很稀罕的事情,偶尔会有某地某小孩智力高达多少多少的新闻见诸报端,在常人看来这应该是好事,但在九螭岭这个地方却未见得利大于弊。
          一是怕遭人嫉妒。
          尹家是当地大户,名望家底且先不提,古早以前祖上那是出过探花郎的,这在族谱里都能明确查出来。
          尹恒也曾经考过大学,只是没考上,不过在他这个年龄段来说,高中的学历也不算低了。
          如今秋霖四岁就能上学,在九螭岭就是个很稀罕的事儿了,再要是让人知道这孩子智商还那么高,天生就聪明,那还不要了命?说没人嫉妒都不会有人信吧。
          二是秋霖终究太小了。
          尹恒从小就听他爷爷说故事,什么“捧杀”什么“江郎才尽”什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都一一给他讲解清楚,老人的本意是为了教导嫡孙要懂得克谨诚孝低调做人,尹恒也确实做到了,但秋霖还是个孩子,拿这个要求他太苛刻了。
          考虑到这两点,尹恒还是决定把这事牢牢捂住,自己家高兴高兴就得了。
          另外,秋霖也将按照正常小孩的成长步骤,一级一级的念书,其他就不考虑了。
          这段小小的意外插曲后,一家四口相处的越来越和睦,真的是父严母慈兄友弟恭。
          一切的幸福直到七年后才被打破。
          春朝的身高到了四年级就再没长过,一直维持在1米51不动。
          初时家里还不觉得怎样,但有次魏素娥的姨母来尹家耍,看到春朝居然跟十一岁的秋霖一般高,忍不住就多了句嘴,“素娥,朝朝别是有侏儒病吧?俺们村儿王老头就是这个病,一辈子就一米二三,到老都没娶上媳妇。”
          魏素娥心里一紧,笑的发虚,“不能吧,兴许是孩子发育慢呢。”
          “就你家这吃喝条件,孩子能发育慢?”
          那时候已经是94年末,头脑灵活的尹恒早年办了镇里第一家生猪养殖场,那时已经开始盈利,尹家的青瓦房翻修成二层带阁楼的“小别野”,是整个九螭岭唯一一家“楼上楼下电视电话”的,魏素娥在家除了忙活家务,就是照顾两个儿子,对他们的吃穿用度自然愈发的讲究。
          而且那时春朝考上了县里的高中、秋霖也考上了同一学校的初中部,两个孩子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尹恒就跟过节似的给他们做好吃的,秋霖的个子噌噌的长,春朝就怎么也没动静。
          姨母见魏素娥不吱声,又说道:“慢说你家,就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到他这个年龄也该蹿高了,你看看秋霖子不就明白了?你可别怪我多嘴,春朝是个好孩子,要真有毛病可得抓紧看,耽误了可了不得。”
          姨母走后,魏素娥心里敲起了小鼓,她没来由的想到了春朝那次挨打住院,会不会……
          魏素娥越想越慌得不成,不敢再多想,关了门就往猪场跑,连春朝和秋霖的晚饭都忘了做。
          尹恒听老婆说完担心的事,也紧张了,“会不会是我那次把朝朝打坏了……素娥,要真是这样,我可真是把朝朝害了呀!”
          魏素娥强挤出个笑容,“恒哥,你快别胡思乱想的,指不定是朝朝发育慢呢,咱回去多给孩子做点好吃的,等他上学也多给他和秋霖生活费,给着孩子们吃好的,说不定……”
          “不行啊,素娥,”尹恒狠拍了下大腿,决定道:“你小姨不说这事咱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听说了就是给咱提了个醒,得抓紧时间给朝朝看看大夫去。”
          “可是万一……”
          “没啥万一的,真要是因为我,那就是老尹家欠朝朝的,以后……”说到这儿,尹恒心酸的笑了笑,长叹出声,“咱们更得善待他啊……唉……!”
          


          IP属地:山东11楼2012-03-15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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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赶巧了,那节课间秋霖有事去找春朝,春朝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但是到上课春朝都没回来,那几个男生倒是满脸兴奋红光满面笑闹推搡着跑回了教室,看到秋霖站在门口有一个还本能的顿住脚步脸都变了,最后还是被同伴着急忙慌的拽进去的。
            秋霖开始没在意,后来见他哥没回来上课,急得转身就往厕所跑。
            他当时只担心他哥是拉肚子或是不舒服所以耽误了,却没想到会看到他哥光着身体蹲在厕所里,可怜无助的模样令他几乎失控。
            “朝朝……”秋霖蹲到他哥跟前,伸手去摸春朝的肩膀,心里疼的跟拧麻花似的,“你看看我,朝朝……”
            从上小学开始,秋霖因为父母的耳提面命,已经很久没叫他哥的名字,这时再叫,嗓子都是抖的。
            春朝慢慢抬起头,脸白得吓人,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成串滚落,“秋秋……”
            秋霖想答应,一声“哎”却应的支离破碎,索性伸手把春朝抱进怀里狠狠搂住,眼泪这才扑簌簌的掉下来。
            兄弟俩都是挺能隐忍的性格,这时却像两只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兽,默默的为彼此舔舐伤口。
            最后还是秋霖先止住了哭泣,他起身脱了自己的校服给春朝穿上,两人借着夜色穿过寂静的校园顺利的跑进了宿舍。
            秋霖看着春朝的情绪恢复,不是很认真的问道:“哥,你能告诉我是谁干的吗?”
            “不能。”春朝答得干脆,“事情都过去了,你打听那些做什么?”
            秋霖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春朝挤了挤红肿的眼睛,摆出个得意的笑,“知我者,秋秋也。”
            秋霖掐着掌心顺着他的话调侃,“那为了报答我的知遇之恩,你以身相许,我勉强接受吧。”
            春朝炸毛笑骂,“滚——!!!我是你哥——!!!”
            依照秋霖对春朝的理解,问之前他就猜到春朝不会说。
            他之所以问,就是为了在某些事发生后,能继续在他哥这儿扮无辜。
            谁叫他是春朝最天真单纯无辜无害的弟弟呢,这样好孩子,怎么会去坑蒙拐骗睚眦必报呢?
            那都是——不可能滴嘛。
            当天晚上洗漱的时候,秋霖史无前例的主动去找了元宝。
            元宝见他过来,一点意外都没有,跟着秋霖走到走廊无人经过的死角,“我还以为你得晚点儿过来。”
            秋霖冷笑,“我哥能忍,我可忍不了。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春朝被扒光衣裤扔在厕所里一节课的事早就在男生群里传开了,那几个作恶的家伙在班里不知死活的腆着脸演讲了一晚上,和他们同级的元宝是聋了才会听不到。
            “应该是于胖、顾晓那几个人,”元宝低声分析道:“我也是听我们班人说的,具体没看到。”他跟春朝是隔壁班,消息散播的比较快。
            “那你知道是谁说的我哥在医院检查的事吗?”
            “顾晓,”这一次元宝答得很肯定,“听说他家亲戚在省医院住院,他去探病的时候看见你们家陪着春朝去看大夫,就随在后头听来着。”
            “**,”秋霖咬牙切齿的爆粗,“看我不整死他。”
            元宝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秋霖翻了个白眼,“你没见的事儿多着呢,我要不要都让你见见?”顿了顿,不是很情愿的追加了一句,“……你来不来?”要不要参与他的报复计划。
            元宝闻言,笑的更无害了,眼底却冷的像冰,“恭敬不如从命。”
            第二天下午,元宝和秋霖班都恰巧都上体育课。
            两个男生分头去进行昨晚指定的计划,半节课的时间,实行了好几项。
            以于胖、顾晓为首的这群男生,除了于胖之外,都是住校生——住校生有个什么特点呢?那就是无论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都得用公用的地方。
            只凭这一点,就够元宝和秋霖忙活一阵了。
            于是当天晚上,高二男生宿舍楼的几个房间里相继爆发出怒骂或惨叫。
            顾晓他们下了自习回到宿舍,正准备洗漱换洗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床铺全都洼洼湿,枕巾被单一拧都能出水,根本没法睡。
            打开各自的行李箱或者橱柜一看,里面爬满了蚂蚁,抖都抖不干净。
            翌晨几个人顶着熊猫眼进教室,于胖那体重二百斤的死胖子揉着肥硕的水桶腰瘫坐在狭小的椅子里,疼得直皱眉满脸的肉都在哆嗦,“我昨天骑车到半路车闸坏了,下坡路差点没摔死我,后半段路我推着车走回去的。”
            顾晓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我们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接着噼里啪啦把昨晚的事情一通说,末了瞧着前排春朝的背影问道:“胖子,你说会不会是那‘小矮人’做的?”
            “净说屁话,”于胖哼道:“咱昨天上了一天课,你们见他出教室了?”
            “呃……”
            “不过,”于胖阴着脸说道:“我觉得肯定跟他弟弟,还有7班那个郑元宝有关系,我饶不了他们。”
            +++++++++++
            嘤,LZ写春秋明明很勤劳,为啥回帖的菇凉越来越少TUT
            


            IP属地:山东18楼2012-03-15 0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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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天正听得连连点头,“您说的意思我都懂,都是为人父母,您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孩子到底是没成人,我也求您给我家顾晓个机会,您看行吗?要是可以,我就给您鞠躬了,拜托您就原谅这死孩子吧……”
              说着话,顾天正对着尹恒深深的鞠了一躬,慌得对方赶紧去扶。
              门外即使压低了声音,屋内的人也还是隐约能听见,秋霖跟床对面的元宝打了个招呼,起身推门出去了。
              “爸,您和顾叔叔、栾校长还是去花园谈吧,大夫说我哥现在需要静养,声音太大了他会头疼的。”
              尹恒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看了一下,低声问道:“秋秋,朝朝怎么样?”
              他接到电话就从村里搭车过来,一进医院就碰见栾校长和顾天正,还没来及进病房。
              秋霖的眼睛在几个大人身上一一扫过,“一个小时前我哥醒了一次,大夫过来看了一下,说是没太大问题,但是最近几天必须绝对静养,他手腕可能要养的更久,不过也不是大问题。”
              顾天正关切的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秋霖摇头,“不用了,顾叔叔,还是先让我哥好好休息吧。”然后,他转头对校长说道:“栾校长,我哥现在这样,我真没什么心情去省里参加奥数比赛了,您还是派其他同学去吧。”
              说完话,秋霖有礼貌的对长辈们颔首行个礼,推门回去了。
              秋霖看似简单的几句话把栾校长可是急的百爪挠心。
              秋霖从小成绩就好,尤其以数学和英语见长,从他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开始在县里、市里参加各种相关比赛,大小赛事的金奖不知道拿了多少,是全县出名的超级优等生。
              春朝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要是跟秋霖这个天生的神童比较,还是差一点点。
              秋霖决定考县中的消息一传出来,栾校长乐的秃头铮明瓦亮,走路都带风,立马就宣布秋霖的学费全免,而且每年都给全额奖学金。
              栾校长就指着秋霖给县中创造辉煌,好向教育局申请资金改建县中那用了五六十年的老教学楼,秋霖从入校到如今的表现也确实不负众望,可是眼看省里四年一次的奥数比赛开幕在即,秋霖居然说他不、去、了,这是什么原因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好不好!
              栾校长愁得猛抓自己残存的几根头发,按照常理他应该把于胖、顾晓这帮倒霉孩子统统退学,可于胖他妈是教体局的领导,顾晓他爹曾经给学校捐了一套自来水直饮系统,他敢得罪哪一个啊?!
              栾校长现在真想仰天大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IP属地:山东21楼2012-03-15 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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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朝从小就是个人来笑的热情性格,对谁都很难绷着脸,但此时看到垂头耷拉脑的顾晓还是有点生气,凭什么他这个作恶闯祸的人屁事没有,自己就要躺在床上活受罪?这是谁家的道理!
                顾天正纵横商场多年,眼力还是有的,春朝的小心思立刻就看的清楚,却不明言点破,“春朝——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我真的很感激你父亲,他是个很大度善良的好人,这次顾晓闯的祸我在家已经狠狠教育过他了,我保证他不会再犯了。请你原谅他,好吗?”
                “我……”
                这时秋霖提着早饭一步跨进来,扬声说道:“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您是长辈,之前您怎么跟我爸商量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爸原谅了不代表我这个做弟弟的能原谅,顾晓也不是就这一次,他以前做的事——”
                “秋秋!”春朝怕秋霖说出他那天被于胖、顾晓扒光衣服的事,慌忙阻止道:“你不要乱说话。”
                顾天正深思的看着秋霖,身材还有些单薄的少年毫不示弱的回视着他,眼神像小狼一样锐利明亮,没有丝毫的畏惧。
                顾晓受不了屋里突然古怪的气氛,冲秋霖和春朝翻了个白眼,“你们哥俩装什么含蓄好人呢,我昨晚上就跟我爸说了那天厕所的事了,我承认,当时是我出的主意……”
                顾晓的话还没说完,秋霖扔了饭就冲了过去,一拳扎扎实实的捣在他小腹上,在他因为疼痛屈身弯腰的瞬间,屈起胳膊肘狠顶了他的后背一下,动作是闪电般的快狠准,不过还是顾忌到顾天正在场留了点余地。
                顾晓疼得“嗷”的一声就要往前跪扑过去,被他爸眼明手快的接个满怀,爷俩因为惯性往前跄了半步,差点相拥摔倒。
                突来的变故把春朝惊得目瞪口呆,本能的把秋霖拽到床上坐着,他侧身挡住秋霖,警惕的看着顾天正父子,生怕他们会发疯对秋霖不利。
                顾晓半天才在他爸的搀扶下缓过劲来,“尹……尹秋霖,你够狠……”被个比自己小三岁、还矮了半个头的小孩儿突袭成功,还疼个半死,实在教他又疼又尴尬。
                当然,顾晓也明白,这都他自己赚的。
                “客气,”秋霖想从春朝身后出来,被对方瞪了一眼,只能老实待在那儿了,“我不狠点对的起你给我哥那一拳一脚么。”
                到这时顾天正都不得不佩服秋霖了,这孩子言行举止环环相扣,每句话都有明暗两重意思,而且都在针对顾晓。
                顾天正稳当扶着捂着肚子的顾晓,温声对秋霖说道:“那么,尹秋霖同学,你现在解气了吗?能请你和你哥哥原谅顾晓吗?你看,他也进***、也被我骂、也被你教训了,也算是抵偿他这次犯的错误了吧?”
                顾天正字字恳切和蔼,没有半分的不耐和愤懑,全然一副与平辈说话的态度,秋霖也不是不讲理,一个长辈话都说成这样,他还能再说什么?
                最多只能忿忿的转过头,不再去看顾天正父子罢了。
                顾天正见状,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好孩子,叔叔谢谢你们俩。顾晓,快跟你同学道歉。”
                顾晓挨了顿揍,还要跟揍他的弟兄俩道歉,满脸都是黑线,不过还是照他爸的意思勉强的弯腰低头,很认真的说了句“尹春朝,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春朝慌不迭的应了,推推秋霖让他说话,小孩儿皱皱鼻子,到底也没吱声。
                顾天正也不在意秋霖的别扭,又和春朝寒暄了几句,就借口还要办事半托半扶的领着顾晓离开了。
                秋霖跳下床把丢在板凳上的灌饼拿起来试了试,“朝朝,饼还没凉,你吃吧。”
                春朝接过灌饼,并没急着吃,“秋秋,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
                从小到大十几年,秋霖从来没在春朝面前使用过暴力,刚才秋霖那个亡命的气势太惊人了,春朝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秋霖倒了杯热水给春朝,坐到旁边的小行军床上,一边呼噜呼噜的吃着饭,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一直没逮着机会,就给那两下子算便宜他了。”
                “……你何必呢。”
                “你是我哥,你是我的朝朝,”秋霖狼吞虎咽的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谁伤了你就是跟我结仇,我绝不原谅。”
                春朝哑然,秋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的他再次心慌,比昨晚更甚。
                片刻后秋霖又痞痞的笑了,从床尾抓起书包得瑟的冲他哥一撩刘海,“朝朝,我上学去了,你跟爸妈说,中午我考完试回来给你们带饭昂。”
                说完话,少年把书包甩到身后,一溜烟的跑掉了。
                ++++++++++++++
                96L的tinny菇凉:不会啦,这文是有点小虐,不过总体还是童话向的温馨风,狗血的LZ年龄大了,经不起虐(快滚)|||


                IP属地:山东25楼2012-03-15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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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平原在郑家住一个礼拜之后,元宝才弄明白,原来那不是“生活费”,而是“精神损失费”。
                  但当时爷俩只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郑老头把平原叫过去,摸摸他的脉,又看看他的脸色、舌苔,说道:“孩子,你这段时间就先跟我住吧,你爷爷也是为了你好。”
                  平原炸毛归炸毛,对老人还是很尊敬的,赶紧冲郑老头露出个笑脸,“好的,老爷爷,那我就给您添麻烦了。”
                  多年后元宝再想起平原那时的说话,委实哭笑不得,这小子还真是从没说谎骗过他!
                  元宝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一句调侃的话,说是“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在他看来,一个平原等于五百个女人。
                  平原的闹腾在于他的调皮和顽劣,而且极其、非常、绝对、宇宙无敌霹雳难伺候。
                  他一进郑家就惊叫房屋的破败简陋,吃饭嫌弃没肉没油水,睡觉埋怨床板太硬褥子太薄,除了还有点分寸不敢当郑老头面唠叨,他在元宝跟前几乎没有一刻的安静。
                  元宝跟他相处了一天就耳朵里嗡嗡嗡的狂蜂乱舞,憋不住劲儿了就拿出虚长他几岁的兄长气势吼他一顿,结果人小少爷横眉竖眼的炸毛了,连英文带粤语带普通话的跟元宝一通互掐,从没见过这阵势的元宝傻了。
                  元宝寻思,平小少爷咱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反正爷爷的身体还硬朗,平常也有乡里乡亲的照顾帮衬着,那自己就少回趟家避开那尊小佛吧
                  ——可倒好,平老爷子一声令下,把平原的学籍都给转到九螭岭了!
                  听了元宝的话,秋霖微微一笑,大方的向他伸出手,“做兄弟?”
                  元宝释然一展眉,回应的握住秋霖,“做兄弟。”微一停顿,又低声说道:“秋霖,你选了最难走的路,你知道吗?”
                  两个少年都是早慧而睿智的,元宝是因这些年遭遇的人情冷暖不得不把许多事情看透、想透,秋霖则是天生的敏锐与善思,再加上他有一个春朝这样的哥哥,他也必须做到胸有成竹未雨绸缪,所思所想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同龄人。
                  秋霖抬手从旁边虬曲盘绕在水泥柱上的紫藤上掐下一朵淡紫的花,夹在指尖递到元宝的眼前,“这花漂亮吗?”
                  元宝困惑却诚实的应道:“漂亮。”
                  “我对我哥的感情就像它,”秋霖蜷起手指,将小花搁进掌心,“我必须握在手里才能踏实,至于难不难,我不会去考虑。”
                  元宝和秋霖又谈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开,全然不知他俩的对话落在了第三者的耳中,而这个第三者,正是元宝避之唯恐不及的平原。
                  平原是早起到校外买了肉包和米粥偷偷跑到花园来吃的(郑老头还是不让他吃肉),悲剧的是小孩儿刚坐下就看见元宝和秋霖朝这边走过来,只好弓腰猫到冬青丛底下藏起来,却无意间听到了奇怪的事情。
                  平原跟秋霖同龄,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他看似娇纵跋扈,实际却是被家里人保护的滴水不漏,真正丑恶黑暗的东西他压根见不到,所谓的贫瘠困苦他更接触不到,这次要不是真把他爷爷给惹毛了,他也不会被发配到九螭岭。
                  所以平原从元宝和秋霖的话里其实听不出更深的含义,但却惊讶的发现,元宝那个眼高于顶总是挑他这儿不好那儿不对的混蛋家伙,居然也有重视跟在乎的人!
                  “这个春朝……”平原咬着肉包皱紧眉头,“到底是谁?元宝刚才是在跟尹秋霖说话?春……秋……难道他俩是兄弟?”
                  原来,郑元宝的弱点是秋霖的哥哥?!
                  ++++++++++
                  总觉得元宝是个可怜的孩子……嘤TAT


                  IP属地:山东27楼2012-03-15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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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朝和秋霖躲在葡萄架下的阴凉地儿里,身下是冰凉的竹席,手边有泡着冰块的酸梅茶,并头玩着那时很新鲜时髦的玩具电子宠物,时不时的爆发出愉快的笑声。
                    魏素娥站在二楼卧室窗边往下看,儿子们并头比肩的背影看得她心花朵朵开,做母亲的骄傲与欢喜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春朝玩儿的累了,把小小的游戏机扔给秋霖,盘腿抱着搪瓷碗咕嘟咕嘟连喝几大口酸梅茶,末了一抹嘴巴笑的咯咯的,“哇塞,咱妈酿的梅子茶就是棒,又酸又甜还冰凉的,怪不当姨姥姥他们天一热就往咱家跑。”敢情是贪这口美味呢。
                    秋霖麻溜的喂了小鸡一顿饭,分神答非所问的说道:“爸和袁叔他们这趟去省城带回不少好东西呢,这个电子宠物、咱妈的那几双皮鞋和连衣裙,还有咱俩的复读机……朝朝,我知道你为啥非考省里的大学了,你就是想出去见世面,对吧?”
                    春朝的高考一志愿是省立大学。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连吴老师都说春朝上省里的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绝对没跑。可是直到元宝的二本录取通知书到了,春朝的通知书还是没有着落,尹恒急的要命,一天三四趟往镇上的邮局跑,就怕邮差漏了春朝的通知书。
                    尹恒这次和他一个姓袁的把兄弟去省城,一是为了给自家猪场的小猪崽找销路,再就是为了去春朝的志愿学校找老师,问问到底是孩子没考上还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但他走前一个字也没跟家里透,连魏素娥以及与他同行的老袁都不知道这件事。
                    老袁先于尹恒回乡,把他给家里买的东西捎了回来,同时说尹恒在省城找了几家以乳猪为招牌菜的大酒店,要再耽误几天跟酒店厨师和主事的经理老板的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
                    春朝对这些都不知情,迟迟不到的录取通知书他也并不着急,一来他有那个自信肯定能考上,二来就算考不上,他还有接受调剂的二三志愿保底呢,怕啥。
                    所以假期里春朝跟秋霖是过的超美的,天天不睡到中午绝不起床。
                    春朝天天嘴巴,红嫩的嘴角翘起来,露出一小块雪白的牙齿,“哎呀,秋秋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连这都被你猜到啦。”
                    秋霖翻了个白眼,把游戏机调到暂停状态,从春朝手里接过茶碗,光明正大的就着春朝落在碗边儿的唇印连灌几口茶,“哥,我跟你说好几次了,你真那么感动,就以身相许好了,整天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春朝的脸孔唰地爆红,脸皮嫩薄的他饶是听多了秋霖这种近似调戏的玩笑话,也还是哪次听哪次都脸红。
                    他却不知道,他这副羞窘的模样,在秋霖的眼里是多么的漂亮。
                    春朝窘了半天,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回头一看是说要再过一个礼拜才能来家的尹恒。
                    春朝和秋霖一骨碌从席子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铁门,尹恒却并没有把车开进来,只是表情阴郁的大步跨下车就往屋里走,连春朝秋霖叫他都不答应。
                    春朝和秋霖困惑的对视了一眼,赶紧跟在尹恒身后向屋里去,“爸,你买卖不顺利吗?”
                    魏素娥听到车声早就下了楼等在堂屋里,一见丈夫的脸色也愣住了,“恒哥,你这是咋啦?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尹恒仰脖喝尽春朝倒在他手边的温水,鼻腔冒出一声冷哼,“春朝和秋霖都出去玩儿吧,我跟你们妈说点儿事。”
                    “爸……”
                    尹恒把玻璃杯重重地扣到桌上,斥道:“出去。”
                    春朝哥俩惊得脖颈汗毛倒竖,溜溜的跑了。
                    尹恒叫魏素娥关上堂屋的大门,又静听的听听屋外的动静,确定俩小子没在偷听,这才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跟魏素娥说了他生气的原因。
                    却说尹恒这次去省立大学查春朝的录取信息,查是确实查出来了,而且春朝还是他报考的那个专业里分数第三的好成绩,但是……
                    但是,春朝的录取通知下到县里后,却被县里掐住没发。
                    省立大学招生办的老师说的很明白,现在国家政策明文规定,只要学生的身体状况不影响他所在专业的学习,就算是残疾人也是照常接收的,所以尹恒担心的春朝的身高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影响他的入学,春朝的录取通知书早就按照正常程序发出去了。
                    也就是说,尹恒要找通知书,只能会县里找,可是……找谁要呢?
                    魏素娥听得皱眉咬牙,一颗心惴惴难安,“恒哥,你说这会不会是县里有谁在给春朝穿小鞋?”
                    尹恒的双眉紧刻成川,瓮声瓮气的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尹恒这几年猪场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县里看着眼红的人不是少数,只是尹恒一直准时、准确的交税,县里有任何活动也都积极参加,没给他们留下小辫子,很难说会不会有能耐大的某些人趁高考大做文章,给他来个为难。
                    “可话说回来,这要是真的也太过分了,”魏素娥两手握在胸口在屋里来回踱步,“真有矛盾意见的,跟咱们面对面的直说就是了,干什么要为难孩子?难道他们家都没孩子吗?”
                    尹恒长叹道:“还不就是因为朝朝长不高。这种事你慢说没把柄他能给你制造出把柄,朝朝这明摆着的问题,不是给他们提供理由么!”
                    “那怎么办?朝朝的学还怎么上?恒哥,你得想想办法啊。”
                    魏素娥想起春朝高考前瘦得硌手的小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她这苦命的儿子啊……老天爷,你可开开眼吧……!
                    尹恒考虑了一会儿,说道:“素娥,你去屋里给我取点儿钱,我去县里找人想想办法。”不管怎么说,一定要让春朝顺利的上上学。
                    魏素娥点头去了,心里因丈夫的果断跟主见而颇觉得安慰。
                    她却不知道,尹家圆满和睦的日子,至此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
                    


                    IP属地:山东29楼2012-03-15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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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提示:没有兴趣发掘隐藏JQ的菇凉可以跳过不看,纯粹的过渡剧情,还木有真正的虐开。下章才是重头戏。
                      +++++++++++++++++++
                      第十章:
                      尹恒这一去,整整忙了三天。
                      他原本是想直接去县教育局问个清楚,没承想刚进县城就碰见了当天才从外地办事回来的顾天正,正好是傍晚,顾天正邀请尹恒吃个便饭,心里有事的尹恒左右无事,就答应了顾天正。
                      说起来顾天正也是个知情知义的人,当年尹恒对顾晓的宽容令他感恩在心,一直都想找个机会报答尹恒。
                      席间尹恒始终闷不吭声的吃菜喝酒,顾天正就琢磨着不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尹大哥,容我说个冒昧的话,你今天来县里是不是有心事?”
                      尹恒夹菜的动作一顿,缓缓的将筷子搁在桌上,苦笑道::“顾老弟,你儿子今年考得如何?”
                      顾天正展眉一笑,“还可以,在省里考了个专科学校,专业还不错,我决定等他开学就搬家搬过去,省的这小子山高皇帝远的没了王法……尹大哥,听你这意思,莫不是你家春朝的高考……?”
                      尹恒抬手擦了擦脸,敛去笑容愁眉深锁的应道:“春朝今年考了咱省里的大学,我头上去学校查过了,我以为是孩子身高不够,学校不要他,可是人学校说的很明白,通知书早就寄到了咱县里,没收到肯定不是学校的责任。”
                      “你去邮局问过吗?兴许是地址写错了,压在了邮局?”
                      尹恒沉重的摇头道:“不瞒你说,老弟,我从春朝的成绩出来天天往县里跑好几趟,就怕邮差师傅漏发了他的通知书,到现在也没见着。”
                      顾天正基本猜到了尹恒此行的目的,不过还是确认似的问道:“那尹大哥你这次来县里是……”
                      “我想托人找找关系,看能不能把通知书找到,怎么说也不能耽误了孩子上学啊。唉……!”
                      顾天正手指敲着桌沿儿考虑了一会儿,又抬手看了看腕表,对尹恒说道:“尹大哥,我家离这里不远,你刚才喝了不少酒,也不能开车,跟我回去将就一晚上吧。等明天天亮,我跟你一起去教体局一趟,也许我能帮你找个门路。”
                      尹恒惊喜的看着顾天正,“大兄弟,你要真帮得上我让春朝上上学,我下半辈子给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都行!”
                      顾天正朗声笑道:“尹大哥,你快别这么说,我帮你也是为了报答你以前放过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咱以后就是兄弟,是兄弟就别说外道话!”
                      饭后,顾天正领着尹恒去了他家里。
                      顾家的房子很大,楼下一进门就是客厅,檀木供桌上端正的摆着顾天正母亲的遗像。
                      尹恒这才知道,老人在那次顾晓跟春朝打架不久后突然罹患脑溢血,住院拖了不到一年就走了,当时远在异地谈生意的顾天正甚至都没见到老人最后一面。
                      顾天正给尹恒倒了杯茶醒酒,说道:“其实我也是个不孝的混蛋,我娘生前没在她膝下尽过一天孝道,要不是还有顾晓那小子照顾我娘,我啊……到了下面也没脸见我爹娘……”
                      尹恒正急促的不知该怎么接话,楼上忽然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顾老弟,你楼上养着宠物吗?”
                      顾天正笑笑,“大哥甭管他,是只小坏猫,皮着呢。”说着话,他引着尹恒走到客厅对过的客房,还为尹恒推开门开了灯,“尹大哥今晚上先在这儿将就一宿吧,明儿咱们去办事。”
                      尹恒也不再瞎客气,简短真诚的跟顾天正道了谢,两人就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尹恒就醒了,在床上烙煎饼样的翻来覆去好几遍,实在扛不住了索性起身下地,看时间早得很不好去打扰顾天正,只得开了窗户在屋里走走拳脚。
                      尹恒正自娱自乐的疏松筋骨,也不知是从哪儿传来渺弱的一声“啊……”,乍听像是人的声音,可是那种缠绵悱恻的劲儿又像极了春天猫叫春的动静。
                      尹恒响起昨晚顾天正说家里养着猫,立即就释然了,还忍不住佩服顾天正的好耐性,猫在家里闹成这样都能继续养。
                      他正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外头又是一段拐着弯儿飘来飘去的“啊……”,间或还掺杂着类似重物落地的闷响,不过听得很模糊,分辨不出具体。
                      


                      IP属地:山东30楼2012-03-15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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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医院永远都是汇聚了世间所有悲欢离合生死诀别的地方。
                        春朝、秋霖、元宝三个人跟着村长越过被大水冲垮的九螭岭渡桥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尹恒已经撒手人寰,魏素娥还在抢救。
                        一听到护士说出这个消息,春朝的腿都软了,当场就要往地上跪,被秋霖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进怀里抱住,同时还不忘跟护士询问事情的始末。
                        眼前的小护士正好今晚当班,对尹恒和魏素娥的入园情况很了解,“你们父亲是晚上六点多在县国道旁边遇到车祸送过来的,来之前心跳呼吸就都停了,听说消防和**把他从变形的大头车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捂着胸口就说了一句话‘给孩子’,后来急救的从他胸口衣服里取出一张沾着血的录取通知书……”
                        春朝听得眼前发花,顺着秋霖的怀抱就往下萎,脸比护士的制服还白。
                        秋霖拒绝了元宝和村长的帮忙,两手抄进春朝的腋下,猛地把他哥半托着抱起来,哑着嗓子问道:“护士……那我妈呢……”
                        护士抖了抖,略显犹豫的说道:“你们母亲接到消息往医院赶,路上经过渡桥……水……水太大,她被冲下去了……”
                        都是为人子女的,看到这两个一夕间遭逢巨变的孩子,是人就会有怜恤之心,就算护士看惯生死也无法例外。
                        元宝边听护士说话,边注意春朝的动静,这时看到春朝脸色煞白的缩在秋霖怀里,仿佛呼吸都停止了,赶紧冲秋霖喊道:“秋霖,你快把你哥放下,他快憋死了。”
                        秋霖一震,低头看见他哥咬着嘴唇表情压抑灰暗到极致,忙不迭把他放到走廊边的长椅上,“元宝哥,我哥这是怎么了……”
                        元宝来不及解释,过去就往春朝脸上噼里啪啦的甩耳光,“春朝,哭出来,我求你了,快哭……春朝,哭出来!”
                        村长在旁边看得忍不住落泪,“天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哟,你叫这俩孩子可怎么办,怎么办……!”
                        秋霖眼眶赤红的憋着眼泪看元宝打春朝,心里纠结混乱疼痛茫然到天翻地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哇——”的一声,在元宝手掌都通红的时候,春朝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出来了,凄厉的惨叫着,他手脚并用的从椅子上爬下去,嘴里呐呐的嘶喊着“爸妈”,哭的满脸都是泪。
                        秋霖本能的过去把手足痉挛的春朝抱进怀里,抬头看着惊呆的护士,“我妈现在在哪儿?”
                        “哦哦哦,”护士如梦初醒,转身为他们引路,“你们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急匆匆的跑到急救室,还没等站稳,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出来,“谁是魏素娥家属?”
                        秋霖抱着春朝过去,“大夫,我是,我妈她……”
                        大夫摇摇头,口罩后的眼睛充满了悲悯,“她落水后曾经遭遇剧烈撞击,失血过多……你准备准备,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随着大夫的话音结束,秋霖的膝盖铿然落地,手却还紧紧抓着春朝怕他摔着。
                        ……
                        十几分钟后,洗过手脸的春朝和秋霖悄悄的走进了暂作病房的抢救室。
                        魏素娥虚弱的躺在床上,头上和肩膀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颊泛着难看的虚青,见到门外有人进来走到床边,半天才看清是她的儿子们。
                        魏素娥张了张嘴,气若游丝的问道:“恒哥……恒哥怎么样……”
                        春朝弯腰凑近魏素娥,笑得毫无破绽,“妈,爸挺好的,就是伤了腿,没法来看你,这会儿在病房里急得不行呢。”
                        秋霖也笑,“妈,你怎么这不小心,你看弄成这样,我跟春朝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爸,两头跑呢!”
                        魏素娥内疚的扁扁嘴,“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春朝自觉眼一热,连忙低头去给母亲掖被角,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被上,开出破碎的花,“妈……”你别走,求你别走……
                        魏素娥听到春朝叫她,想要应他,嘴一张却突然涌出大股的鲜血,堵住了她的呼吸。
                        床头的病理监视器爆出刺耳的尖叫,秋霖顾不上去管春朝,撒腿往外跑,“大夫——大夫——”
                        然而大夫来了又能如何,魏素娥在水中遭遇重创的破败身体,他们早已回天乏术。
                        护工进来要推遗体去太平间,春朝疯了一样的拽着轮床的床尾不让他们走,哑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你们要带我妈去哪儿……不准走……我妈没事,我妈好好地,你们不准走……不准带她走……”
                        


                        IP属地:山东34楼2012-03-15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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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霖背对着轮床被推走的方向,死死地抱着春朝不让他冲出去,他怕自己一回头也会忍不住跟春朝一起发疯失控。
                          元宝和村长一边一个的去掰春朝扣在床尾的手指,气氛压抑的教人喘不过气来,耳朵边都是春朝声嘶力竭的哭喊叫骂。
                          “妈——妈——”春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村长掰起来放开了床尾,护工推着轮床上的魏素娥越走越远,“妈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们,妈你别走——妈——妈啊啊啊啊啊啊——”
                          妈,朝朝求你别走——妈——
                          尹恒和魏素娥就这么在同一个雨夜里脚前脚后的走了。
                          如果说魏素娥走时春朝秋霖表现的还算正常,当他们去太平间看尹恒的遗体的时候,就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崩溃了。
                          尹恒的身体明显呈一个怪异的扭曲的角度,左肩向上高高的凸起,几乎与冷冻格的高度持平,随之带起的是他的身体歪斜的姿势,衣服上全都是血,左手死紧的攥在胸口,表情还维持着撞车那一霎的绝望。
                          急救的大夫一直等到春朝和秋霖过来,就为了亲手把通知书交给春朝。
                          大夫说:“我答应了你们父亲,要把这通知书‘给孩子’……肇事司机听说是跑长途的,头次跑河北到九螭岭这条线,没想就碰上今天天不好,在国道上碰见他的车那会儿他刹车来不及了,就那么撞上了……”
                          “爸——”春朝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凄厉的嚎叫出声,眼里却掉不出一滴泪,“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为了我——爸——爸啊啊啊啊啊——”
                          秋霖动作迟滞的弯腰去抱春朝,“朝朝,地上凉,你起来……”
                          “我不——你放开我——”春朝在秋霖的怀里打着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堪堪爸,我要再看看爸——”
                          “春朝,你节哀吧,”元宝看不下去,伸手去帮秋霖托抱春朝,“人死不能复生,你冷静点。”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纯粹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除了这么说,元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你滚——你滚——”春朝坐在地上拼命的拍打元宝,劈天盖地的自责与绝望简直要逼疯了他,他已经忘了身为兄长他还有个弟弟要关心,也无视了元宝的善意与兄弟情义,他满心满眼都是内疚和痛苦,极度的崩溃与疯狂令他口不择言,“你滚开——我家的事不用你管——郑元宝你给我滚——”如果不是他,爸不会去县里找什么狗屁通知书,爸不出事妈也不会出事,都是他害了这个家!
                          “朝朝,朝朝——你听我说,听我说——!”秋霖一左一右的抓住春朝胡乱挥舞的手,嘶声大吼道:“尹春朝——!你听我说——!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冷静下来!你看看我是谁?”
                          春朝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他仔细的看着秋霖,忽然扬起一抹苦涩的令人心碎的笑容,“秋秋……?你是秋秋……可是秋秋,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咱爸妈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哭?他们都为我死了,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不打我?为什么不干脆把我这个丧门星杀掉?”
                          春朝机械的问着一个又一个的“为什么”,充满了不解与哀伤,以及他这个年龄还根本无法消解的沉重和愧悔。
                          秋霖任他问着,说着,哭着,只是麻木而固执的攥住他的手腕,生怕一松手眼前的这个人就会碎掉、变成灰、变成末,然后再也不见……
                          他已经失去了父母,他绝不能再失去朝朝!
                          春朝哭的不行,一个劲儿的念叨“为什么”,眼神空洞的死寂一片。
                          元宝和村长站在他们身边,突然觉得深重的无奈,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羡慕春朝和秋霖的家庭,羡慕他们有一双慈爱可亲的父母,而现在一切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村长看着手里染了尹恒鲜血的通知书,心疼的直掉泪,“小恒啊,你怎么就这么撒手走了,素娥也跟着你去了,这两个孩子可怎么活啊……老天爷,你怎么就跟他们家过不去了啊,你睁睁眼看看啊,这俩孩子才十几岁啊……”
                          元宝搀着村长直劝,“村长爷爷,您快别难过了,还是想办法劝劝秋霖和春朝吧,他俩这样不行。你看看春朝和秋霖,他俩情绪再这么激动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村长爷爷,他们家不能再出事了。”
                          村长看着抱在一起默默流泪的春朝和秋霖叹了口气,“元宝哇,我也是没法啊,你让我怎么张嘴跟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说啊,你现在说什么他们能听进去?这让我怎么劝喔……”
                          元宝也晓得村长说的都是实情,只能沉痛的别过脸,不忍再看眼前的惨状。
                          


                          IP属地:山东35楼2012-03-15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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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春朝绝食了。
                            从父母去世的第二天起,春朝除了偶尔喝一点凉白开,什么都吃不进去。
                            极度的自责击溃了春朝的克制与理智,也紊乱了他的神经,他的整个身体系统都出现了问题,使他以惊人的速度消瘦憔悴下去。
                            秋霖开始料理父母的后事和车祸的保险事宜,天天都顶着炽烈的太阳东奔西走,根本无暇顾及春朝这边,只能拜托元宝来照顾他。
                            尹恒夫妻的噩耗震惊了九螭岭村所有的人,每天都有亲戚朋友的闻讯赶来医院,同情垂怜者有之,帮忙襄助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落井下石者亦有之。
                            顾天正无疑是前者。
                            他是在尹恒出事当晚的本市新闻里得知消息的,虽然新闻播出时把惨不忍睹的现场打上了马赛克,可是尹恒的车牌他记得,而且急救人员摊在镜头前的录取通知的信封他也认识。
                            顾天正看新闻看的手脚冰凉,当他连夜往九螭岭打电话,从村支书那里知道魏素娥也出事的时候,顾天正已经对这件事产生了巨大的荒谬感,他实在无法相信前几天还跟他把酒谈话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尹恒两口子身后留下的是两个再无任何依靠的孤儿,而且这两个孩子,是从人人称羡的天堂里,直接掉进了地狱啊!
                            顾天正第二天下午就赶去了医院。
                            但是当他走进病房,看到的却是他不认识的元宝,和昏然沉睡在床上的春朝。
                            顾天正走到元宝的跟前,压低了嗓子说道:“同学,尹秋霖呢?他不是应该在这儿照顾春朝吗?”
                            元宝戒慎的看着他,“您是哪位?”
                            顾天正抱歉的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姓顾,是尹大哥的朋友,昨晚在电视上看到消息,今天就赶过来看看这小哥俩。”
                            元宝反应过来,“您是顾晓的父亲?顾叔叔?”
                            “是的,我是顾晓的父亲。”
                            元宝松了口气,跟顾天正介绍了自己和尹家兄弟的关系,末了补充道:“保险公司的人来过了,因为是肇事方负全责,所以除了尹叔叔生前的保险,对方那边还要进行理赔的,现在春朝病了,尹家只有秋霖可以出去跑这个事儿了。”
                            顾天正颇为意外,“秋霖没成年吧?”
                            “村长爷爷给他开了证明,”元宝摇摇头,默默吐出一口气,“他家现在……真的没有直系亲属了,所以只能靠秋霖自己了。幸亏秋霖为人聪明机灵,办事想的都周到,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顾天正心里暗地记下回去要帮秋霖整理一下人脉,翘首看了看床上的春朝,声音压得更低了,“春朝怎么样?怎么一下子病成这样?”
                            元宝苦笑道:“快别提了,顾叔叔,他从昨晚上到现在,除了一点凉白开,吃什么吐什么,大夫怕他脱水给他挂了点滴。我刚才也问过了,大夫说春朝是心理压力太大,可能有轻微的厌食倾向。”
                            “县医院的条件到底还是有限,”顾天正只要一想到是他没拦住尹恒,才导致了他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就很难受,虽然他也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他的错,“要是能把他们带到市里或者省里去就好了。”
                            “顾叔叔,我是有这个意思。”
                            少年暗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秋霖左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走进来,满头满脸都是汗,脸被日头晒得通红。
                            元宝倒了杯水递给秋霖,顾天正待他喝完才问道:“你要离开这里?”
                            “是的,”秋霖坐到床边,伸手握住春朝的手,把自己的指节一根根的嵌进春朝的,然后紧紧握住,低着头说道:“我想跟朝朝一起去省里,换个环境,以后不回来了。”
                            父母的骤然离去是个太沉重的打击,他和春朝都没法再在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生活下去,去异地重新开始是他目前唯一正确的选择。
                            顾天正考虑了许久,终于说道:“秋霖,要是你信得过我,我来帮你办这些事好吗?你看,我也正准备带顾晓一起搬去省里,而且我也算有些门路和人脉,这都是顺便的事情。”
                            “……我能问问‘真正的’原因吗?”
                            “我很自责,”顾天正料到秋霖会有此一问,答得很直白,“从我认识你们一家人开始,似乎我们爷俩就总是在伤害你们,顾晓打伤春朝的时候,你父亲将心比心的理解我、体谅我,我一直都很感激,原本……原本这次我要是能劝住他昨天不走,也许……也许事情不会发生,可是……”
                            


                            IP属地:山东36楼2012-03-15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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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这是父母去世后秋霖全然放松的唯一一次哭泣。
                              所有的委屈与难言的怨恨,在春朝的怀抱里都化为了乌有,秋霖就只是抱着春朝,脸贴在他的颈窝里无声的哭泣,泪水浸湿了春朝肩颈附近的布料,温凉的贴住皮肤,就好像是在紧裹着他的心脏,疼的春朝只能一遍遍的轻拍着秋霖的后背,徒劳的安抚着。
                              秋霖抱着春朝,情绪缓慢却有效的得到平复,却还是抑郁难消,抬头用红肿的双眼看着春朝,他问的小心翼翼,“朝朝,你……你保证以后不会再丢下我了吗?不会再这么不吃不喝的折磨你自己?”
                              “傻秋秋,”春朝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是心疼的笑,“我保证,再不会这样了。”
                              秋霖得寸进尺的寻求更进一步的诺言,“那你能发誓一辈子都是我的朝朝,我一个人的朝朝?”
                              春朝静静的注视秋霖,“秋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其实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出了秋霖的心意,只是那时候家里有爸妈、而他也一心把秋霖当自己的弟弟,亲弟弟,打断骨头还要连着筋的亲弟弟,所以即使明知秋霖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危险的边缘,他也一味的装傻,故意忽略秋霖所有言行背后藏着的深意。
                              现在呢,爸妈都没了,他和秋霖是相偎相伴相依为命的两棵小树,他不得不郑重的考虑两人的未来,也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深处是想回应秋霖这份感情的。
                              但是……
                              秋霖顺着春朝的怀抱滑跪到床边,抬眼看着春朝,“朝朝,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就算咱爸妈还在,我迟早也会跟他们说的……他们走了,也只是逼迫我提前跟你说了这些话,因为我怕我不说,你……你会跟他们一样离开我。爸妈走了,而我活着,因为我还有你,你如果也有事,我会疯掉,我会生不如死。”
                              春朝一下下的慢而重的抚摸着秋霖的脑袋,许久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秋霖也不着急,就那么跪着,低下头把脸贴在春朝的薄被上,等待春朝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就根本没过几分钟,春朝忽然叹了口气,对秋霖说道:“秋秋,你是尹家的独苗啊……要是你跟我一起走上这条路,等我死了我该怎么去面对咱爸妈?”
                              秋霖没有抬头,盯着眼前被罩的纹理,慢慢的回答道:“朝朝,如果我没出生,爸妈就会把你当独生子养大,但从血缘上来说,他们还是等于断了尹家的后……我是不在乎这些的。可是如果你在乎,以后条件成熟了,我们可以找机会做试管婴儿,要自己的孩子。”
                              春朝愣住,随即释然道:“秋秋,要不是知道你的智商很高,我会被你的这些话吓到,你真的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怎么能把事情考虑到那么远以后?
                              秋霖直起身看着他,“那么,你答应我了?”
                              春朝望进他明澈的眼底,“我答应你之前,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秋霖毫不犹豫,“你说。”
                              “在你十八岁以前,你不许做一些奇怪的事,”春朝苍白的脸上浮起浅红,眼睛也不太敢看秋霖,“……当然,我也不会对你做。而且你要答应我,趁这几年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秋霖的眼睛亮的吓人,盯着春朝笑起来,“好,我答应。不过你要记住,到那之后我还不变,你就不能再找任何借口推脱了。”
                              春朝顺手拍拍秋霖的脸侧,“好,我们一言为定。”
                              心情上的纾解产生神奇的效果,当天下午元宝来送饭的时候,春朝就可以喝一点咸粥了。
                              元宝看着秋霖给春朝喂饭,感触可深,“秋霖,说实在话,要是没有你,春朝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敢想了。”
                              秋霖往嘴里塞了块馒头,一边嚼一边呜呜的说:“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春朝被他俩话里有话的挤兑的够呛,抗议的拍拍被面,“食不言!食不言!”
                              秋霖呲牙跟元宝笑了笑,换了别的话题,“其实这次也亏了顾叔叔,没想到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真的帮了我跟朝朝太多忙了。”
                              春朝叹道:“想想我当时挨顾晓揍好像就在昨天呢,谁知道一转眼,就……”
                              


                              IP属地:山东38楼2012-03-15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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