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Day
仅以此文,献给爸爸。
慕尼黑的八月是翡翠屏上的歌。
不二起身的时候已是晌午,阳光明晃晃的照亮白色的纱帘,影晕婆娑的潜伏在乳色的地毯上,随着夏风飘渺。薄纱细微的摩擦声弥散在窗外树枝轻抖的向阳光表白的爱情里,夏日亦如往常般风姿绰约,那是巴伐利亚特有的对自然的赞美诗。
不二静静的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几个通宵之后终于顺利把作品完成了,他盯盯的看着隔了一道门外摆在客厅的画布,海样的深蓝侵占了大片的视线,和窗外的阳光遥相呼应,诉说着白昼与夜色的秘密。他翻下床,胡乱拣了件外套披上,赤着脚走到客厅里,蹲下身子,近距离的看着那幅画。颜色的叠加厚重,油彩的味道尚未散去,墨蓝的星空似乎是移轴之后的幻象,比梵高的抽象,比毕加索的现实。点点星辰似乎并非是璀璨的钻,而更仿佛如莫奈笔下的睡莲一样宁谧绽放。不二伸出手,用指节轻轻刮掉干结的油墨块,剥落出一个平整的图案,他退后两步,靠在墙上,把手臂架在膝盖上,后脚跟戳在墙壁上,侧着头仔细端详着这幅画。不二维持这个姿势足足有20分钟,然后他摸索着墙站起来,因为蹲的久又没吃东西,所以两眼直冒金星。眼前明亮的一片映在墨蓝的画布上,如同白昼和黑夜的重合,黎明一样绚彩夺目。不二觉得有趣,等视觉恢复之后,用手点了点金粉抹在画布上,白色睡莲一样的星空被点缀的华贵,宁谧的夜空恍然有了一种璀璨的光辉。这说不上是哪里的感觉,仿佛平淡如水一样的生活里骤然出现了阿波罗,然后扯开夜幕的浓郁,撞开晨色的雾霭,荒唐一样的逼人直视奇迹的色彩。这样的创意让不二感到满意,除去生命里的波澜不惊,总应该要给予一个金色的梦想。他把多余的金粉抹到胡乱套上的外套,然后又站回墙边端详正幅画。这样,就满意多了。
把画作包好之后,不二打算一个人把它扛到了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上个月答应了馆长会参加下周开幕的画作展览,虽然已经迟交了作品,不过总算完成了。不二心安理得的想:我又没食言。画作很高,不二十分不满的看着它。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身高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这个画幅本身--你干吗非要有一米二高呢?然后完全忽略了是自己设定了这么大的画布。画布和架子刚买回来的时候是手冢帮他拿回来的,那不成什么问题。不过现在的不二不打算认输,难道就因为没有去听他的演奏会所以就不接我电话么?我不打给你,你就不肯打给我么?反正我才不会认输。不二看着眼前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画,心里愤愤的想。我总有办法。
于是我们的画家千辛万苦挑出了一件还算看的过去的衣服。他一边找衣服一边责备自己为什么总喜欢把颜料抹到衣服上。恍然记得前几日手冢也是这样唠叨他。不过好像不只前几日,大概⋯⋯一直都是如此。手冢还在的时候他好像不用找衣服,因为总有干净的衣服穿。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结局。不过没有什么难得住我们的天才画家不二周助⋯⋯大不了用画笔装点上两笔,弄个有个性的衣服出来。于是他真的这样做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的夺人眼目。鲜亮的色彩滴落在翠绿的数页上,仿佛叶子也反光一般,一树逍遥,恰如八月未央之时的晴空。走过Englischgarten,政府花园对面的中心广场紫罗兰正盛开。那些骄傲的花朵待着灵动的神采,炫耀着如此美丽的生命于夏季绽放,嚣张而艳丽,犹如原野驰骋的风,角逐于苍穹的云,自在悠扬。更加悠扬的是琴声,低沉的大提琴从拱形走廊里曼妙传来,舒伯特的赞歌随风而去,似牧歌一样驯服了那些张扬的生命,让它们为它而舞,咏它之所望。不二看得出神,夏风的芬芳夹着琴声如幻如梦,比拟星辰的璀璨,倒不如夏夕的曼妙。那么下次,不如再画下这幻彩一夏。
从州立图书馆出来已是夜深,馆长先是千恩万谢不二能够交上作品,然后左右开弓要不二下次记得准时一点,不然展板实在没法布置。图书馆一楼堆满了展板和参赛的画作,不二想着回去也是没事做,不如帮馆长布置一下会场。于是他和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一起忙活了起来。这真是让人怀念的地方。当他尚读书的时候,经常要到这里来查阅资料。读艺术就是这点比较为难,画册色普总是难以找到通用版本,标准印刷不同,调出的颜色也不一样。他和手冢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巴伐利亚图书馆。当时不二正向管理员抱怨能不能从Berlin C.C订点及时相册和色普,不要把印刷规格改来改去。而手冢则是来向管理员提出勃拉姆斯和克拉拉舒曼的作品应该归在一类里。不二当时觉得手冢真是冒傻气的可以,从来没有人把克拉拉和勃拉姆斯的作品归在一档,这种对style上的耿直让不二觉得可笑,虽然后来才知道他是个那么较真的人。但是这些,现在不应该想,不二摔了摔头发,像是把关于手冢的事都忘记一样,是他先亏欠我,凭什么要我想他。不二觉得自己占了百分百的理。我早说了我要画画,不会去看你的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