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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非基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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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楼2011-05-14 08:51回复
    (二)
    船终于是渐渐地近了岸。
    刚抬头,就看见一个矮矮瘦瘦的身影朝这边摇摇晃晃奔过来,沙哑着嗓子唤道:“小五…”
    “对了,”小五说,笑道:“老婆婆这两天就守着这渡口,一见有船过来就跑上去问可载了位年轻的客人…”
    我淡淡哦了一声,给过船费道了声谢便下了船。
    那老妇人却止了步子,半边身影恰掩在树的阴影里,远远望过来,似乎是想要走过来,却又怕找错了人。
    我揭下帽子,慢慢踱过去,唤了句:“姆妈。”
    老妇人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震,猛地抬头看我,看了一阵,浑浊的眼中渐渐渗出些水汽来,嘴唇颤动了几下,却终于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伸出那双满满是皱纹的手握住了我的。
    我浑身一震,额而紧紧握住那双手干裂瘦弱的手,低了头。
    “莲儿去年出门了,镇里一小伙子,人老实,对莲儿也好…”
    “你爹总是别扭脾气,只是嘴上硬,你是知道的…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常对着你从前用过的课本发呆…我却是知道的…”
    “你也被人抓住剪了发么,前些日子村里王二去城里就被人捉住割了辫子,可是现在皇上又坐了龙庭了……”
    “你走后没多久,你大哥也去城里了,好像是在教书,时常寄来家书,说一切都好…”
    “家里很好,虽然比不上从前,但积蓄还是够用的…你爹年纪大了,可喜欢孩子,还在教村里的孩子们念书…”
    “莲儿明天带小亦回来,你见了一定喜欢…模样倒像你小时候俊俏,讨人喜欢…”
    “你大伯家的阿六前年投了军去了…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你可见过他?”
    开始是带着些犹豫的仿佛陌生人般小心翼翼的寒暄,渐渐便打开了话匣子。母亲牵着我,时而抬头看看,似是在确认着些什么。
    进了门,迎面便看见一张颜色斑驳老旧的梨木躺椅。那张椅子,是我幼时常常爬上去戏耍的,后来有一次不慎从上面摔了一回下来,便敬而远之了。
    再后来,一只椅子腿被父亲摔断了,不料如今竟仍好好地立着。仔细看去,那断裂的椅腿处包了一层铁片,应是重新接好了。
    “铭哥…”母亲唤道,握紧了我的手。
    老旧的梨木椅咯咯吱吱响着,慢慢转过来。
    父亲手里握着一卷书,头发花白,胡子花白,面上较从前又多了数不清的深深浅浅的沟壑。看见我,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进屋了。
    月色如水。
    我陷进母亲新制的柔软的棉被间,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仰面望着天花板。看了一阵,发了一阵呆,再看月光,已经慢慢地从窗棂间溢了进来,铺泄了满地,满床。
    (三)
    第二日清晨刚起床,推门便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和母亲说话。母亲笑着,忍不住贴上去亲幼儿的脸蛋。
    一定是莲儿了。我出走时她只十二三岁,不想一眨眼也当了母亲了。
    我不由止住了步子,立在门口犹豫着。
    莲儿却已看见我了,微微愣了愣,然后上前来,唤了句:“邪哥哥。”
    “莲儿。”我低声唤道,细细地看她。
    早已褪去童稚的容颜的莲儿,长高了,也长大了,出落得也愈加漂亮了。
    孩子唤作水生,生的果然精致可爱,白白粉粉一团,也不认生,稚嫩的小胳膊攀住我颈,软软地偎依着。
    在屋内坐定,闲话了会儿家常,叙说了些这些年的奔波分离,母亲见我们聊得开怀,便极欣慰地去做饭了。
    莲儿的面色忽而郑重了起来,问道:“二哥,你仍尚未娶亲么?”
    我笑道:“是母亲让你来问我吗?”
    莲儿低了头,低声道:“二哥,你也二十七了,早该成家了。”
    我俯身亲吻怀中小亦的面颊,轻声道:“二哥是不想瞒你的,我从来也未曾想过娶亲。像我这样的人,纵使有女子愿意嫁我,我也不能耽误他人一生。只是这些你知道便好,切勿对母亲说。”
    莲儿却忽然沙哑了声音:“二哥,如今你的性子脾气,与从前大不同…可是执拗却一点也没变…你这样柔声说话…我只觉得难过…二哥,我记得从前你是顶淘气桀骜的…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是…”
    我截断她的话,笑道:“难得回来,莫说那些陈年旧事了。”
    于是便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我低头拨弄着孩子白白软软的指头,良久,开口道:“我过两天便走,父亲母亲还要劳烦你和大哥照顾。”
    “二哥,你才刚回来,何必这样焦急…”莲儿惊诧地望着我。
    “店里只交给了一个懒伙计看着,我不放心…”闭目良久,开口道。
    “你莫要骗我,你向来不是在意钱财的人…”她越加惊异了。
    我低笑一声,指着自己道:“莲儿,若不是此番我在家中,若是你我走到路上相遇了,你可能认得出我来?二哥早已不是当年恣意不羁的二哥了…二哥于这里,早已是过客了…”
    莲儿低了头,微微叹口气,不再言语。良久,道:“我总是认得你的。一人在外可要照顾好自己…”
    “是了,我都记得了。”我笑道,“莲儿做了母亲,倒也唠叨起来了…记得你小时候,还常说母亲唠叨的…”
    


    3楼2011-05-14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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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说?”
      “……”
      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再听不真切。然后便是阵阵讶然的抽气声,搀着些嘻笑和满足的叹息。
      我静静伏在桌面上,头疼欲裂,恍然间看见父亲面色气得灰白,拼力举着那张向来珍爱的梨木椅,颤颤巍巍砸了过来,颤声道:“不肖子,是我们陆家上辈子欠了你债么,要干出这种丢尽祖宗颜面的事……”
      我低咳一声,蓦地醒来,仍是静静伏在桌面上,只觉全身都失了力气,右腿处隐隐作痛起来。
      空气中搀着些人语声,笑声,杯盘相击声。
      “那时我还小,只见你们笑他,也跟着拿石头砸他,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哈哈”
      “那当年的苏先生便是而今住那村东头茅草屋里的那病罐子么?”
      “什么苏先生”一个人顿了顿,似是不屑地吐了口唾沫,“那种人,称得上先生么?”
      “他文采倒是顶好的,人也儒雅……也许本来能当个举人的……”
      “若不是那样,会被陆家那个混世魔王给看上么……”
      声音又渐渐起了下去,窃窃的低笑声穿传入我耳膜,噪噪地响成一团。
      我不由低低笑出声来,胸腔中轰轰作响,一片空荡荡。
      在长久的喧嚣中,忽而所有的声音像被在一瞬间抹杀掉,酒馆里悄悄的。
      只有一串脚步声,极缓慢的,极缓慢地响了起来。
      本来似是欲着还羞般的低语,在下一秒,顿了顿,空气里蓦地爆发出一阵更肆意笑声,说话声。
      那人穿着月白长衫,虽然旧,袖口处打着补丁,却仍是干净,依旧的修长的身姿,看起来却愈加单薄了些。头发仍旧留着,却与别人不同,只是随意在脑后松松一束,衬得整个人都颇为柔和。
      我不由捏紧了酒碗,垂首注视着他。
      他微微低着头,径直走到柜台前,袖口里伸出半截皓白的手腕,捏着几枚铜子,轻轻放到柜台上,低声道:“一壶黄酒。”
      老板接了钱,并不寒暄些什么,转身去里间取酒。
      一个客人却叫嚷了起来:“苏先生,今个儿怎么又来买酒,是赵公子又来“看”你了么?”嬉笑着,却有意无意地把“看”字念得格外重。
      那人却并不答话,仿若未听到一般,面色淡淡的。
      “苏先生,听说那陆家二少爷回来了,可又去找过你?”
      那人本来在专心等着酒,并不理会他人的谈话,而此时,我分明注意到他身体微微一震,继而扣紧了手指缩回衣袖。
      我微微叹口气,垂下视线。
      他终于是抱着酒壶回去了。
      纵使沐浴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闻着刺耳的话语,他仍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若清风明月,态度是向来的从容,却又似岩石青松,冷冷淡淡,孑然独立,自始始终未曾多看任何人一眼。
      我垂眸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忽然低低笑出声来。抛下酒钱,徐徐下楼,看见众人惊且疑且惶的目光,不由愈加提起了嘴角,大笑着扬长而去。
      


      6楼2011-05-14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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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照旧是踩碎了一地落叶。路的尽头是一幢静静伫立的茅草屋。
        竟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
        不由失笑,摇摇头,呆了半晌,却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帽子,轻轻走上前去。
        门没有上锁,我静静立着听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我又踟蹰了一阵,轻轻去推门。
        咯吱一声,门便开了半扇。
        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光来,我循着望去,一人肩上披了件单衫正静静(百度你大爷的)坐在桌前,听见声音,蓦地回过身来。面色苍白却仍是俊秀,一双黑黑深深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衬出些许亮色(。。)。
        我愣了愣,捂住碰碰乱跳的胸口,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闪进树后的阴影里。
        “谁在哪里?”他擎着一方烛台,倚着门向外望。
        只有风声。
        我敛了呼吸,贪恋地凝视着他的面容。
        连时光也贪恋温柔,于他格外仁慈,未曾舍得用力在他身上刻下更多岁月的痕迹。
        我敛了呼吸,按住咚咚作响的胸口,躲在树后,看他慢慢露出疑惑的神色,慢慢低了声音,慢慢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慢慢走进屋,慢慢阖上门,终于消失了身影。
        (六)
        “先生,我只是想你,这么多年,我只是想你。”
        “先生,我以为我出了这镇,自能在外闯一番事业,便能接您回去,却不想从来都是天弄人意…况且是我这样逆天背道之人…”
        “子卿,你可还愿意跟我走?早知今日,十年前那夜我们便一起了结,岂不是少受这些年分别的苦楚?”
        “子卿,我来接你了,你可还愿意跟我走?”
        “子卿,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子卿慢慢睁开眼来,恍恍惚惚望着我,没有说话。
        “子卿,你醒了。”
        他只是看着我,一双黑黑深深地眸子注视着我。
        “子卿,我还是舍不得。”我笑着,慢慢低下头去,埋首在他颈间,滚下一颗热泪来。
        “先生,睡吧。”我低声道,“只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他恍恍惚惚看了我一阵,慢慢阖上眼,睡了。
        


        8楼2011-05-14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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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残阳照着旧水。
          “先生,这便是要走了么?”小五问。
          “这便走了。”我笑道,“想见的人都已经见过了。”
          “先生下次何时回来?”小五仰着脸问,“父亲说我只要渡半年船就攥够学费了,或许以后先生回来的话这里就不是小五在摇船了…”
          “先生从前说,聚散伤人,不过是同行人互送一程,小五,你已送过我一程了…”我低了头,从口袋里摸出两封折叠得甚是方正信封来,拆开一只,又看了一遍慢慢阖上,不由微笑,取出另一封道:“小五,再劳烦你一件事,等你回去的时候,帮我这封信交给村东的赵书铭公子…可好?”
          小五点点头,接过信小心收进怀里,看着我,露出些许疑问的神色,但终于没有问。
          (八)
          斯然兄:
          久不通书,兄近来境况如何?闻兄近日将归,甚喜。
          弟从兄嘱咐看望先生,先生精神不如当年,先生向来寡言,近来与之对饮,话愈少,幸身体尚好,兄无须过虑。
          愿兄亦安好。
                                                  书铭
                                                   十二月一日
          书铭兄:
          我这便走了。
          前日里我看见先生去打酒,便知是你去了,心下甚是安慰,又自责。这些年辛苦你,是我对不住,而今归来却又未去见你,是我的错。
          归来第二日我遇见先生,他不识我。我想,我是真的伤了他了,不敢祈求原谅。我甚悔当年自己幼稚跑了出去,留下先生一人。可是大概已经晚了。
          我有一事瞒你,不敢请你原谅。许是遭了天谴,去年起胸口处便开始隐隐作痛,未以未然,前些日子去检查,竟是多年饮酒留的顽疾,余下的日子屈指可数。于是方匆匆归乡,为着自己也说不清的理由。
          书铭兄,我离乡,原是为了一个幼稚的理由,却也未尝不是软弱,这些年在外面,虽也做得一些事业,但并不见得怎生开心,只日日念着故乡的人事。书铭兄,我想我是悔了。
          书铭兄,我在苏州留有一处产业,不大,只是尚可支持生计,这些我已向大哥交代过,还请劳烦兄以后代为掌管。先生,亦劳烦请兄以后关照。书铭兄乃斯然平时唯一至交,然斯然欠兄之重此生却也还不尽。只愿能来生结草衔环相报。拜谢。
          愿兄安好。
                                                        十二月十七日
                                                              斯然
          


          9楼2011-05-14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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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早。。你就是只受。。再插楼也改变不了铁一般的事实。。。


            10楼2011-05-14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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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能这样想,哥甚是欣慰


              12楼2011-05-14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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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你还是这样的话少。。。


                14楼2011-05-14 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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