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岛还没有醒，幸村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还带着行李，只得先打车回家。回到家里，幸村放下东西便开始蜷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发呆。身体很累，可是精神太清醒，根本睡不着。他难过极了，岛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打从有记忆开始对方便整天抱着画板和颜料到处跑，一副小画家的样子。自己开始画画也是受了对方的“熏陶”，只是自己这边充其量只是兴趣，而对方却是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幸村明白，自己有多热爱网球对方便有多热爱美术，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里付出的努力恐怕是不分上下。但美术相比于体育运动来说更讲究天分，发生这样的事，幸村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知过了多久，幸村昏昏沉沉之中听到电话响，接起来，对方声音很轻，却透着关切，“你在哪？”
“在家，”抬头看一眼时钟，十一点半——“这么晚了，真田君还不睡。”
“情况怎么样？”
……几秒的安静。
“很糟糕？”语气急切了些。
“嗯…”幸村有些不愿意开口，这个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残忍。那边真田却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等。
“右手……没能保住……”终于还是不忍心说出“截肢”两个字，仍然是压不住的心酸。
那边真田想，果然够糟糕的，随即想幸村一定很难过的，“你…还好么。”
“我没事。”声音却不是没事的样子。
“你明天再去医院？”
“嗯，我一早过去。”
“那去睡吧，很晚了。”
“嗯，马上。”
“对了，明天球队要开始特训，莲二已经拟好了计划。我会负责，你不用担心。”
“辛苦你了，真田君。”
“别这么说。去睡吧，我挂了。”
“晚安。”
“嗯。”


———————————————真田君安慰幸村的分割线—————————————
   第二天早上，幸村到医院时正看见岛的妈妈站在病房外面掉眼泪，不敢在儿子面前显露情绪，脆弱和悲伤都只得关在门外。看见幸村，无助的表情更深了些。幸村走过来，鞠了一躬，“阿姨——岛醒了？”“昨天夜里醒了，他知道了…以后，一直不说话，也没再睡着。我真害怕……”“您别太担心了，岛会好起来的。”幸村把安室夫人扶到椅子上，去水房倒了杯热水回来，“您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他。”
   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半秒，拉开。比走廊里更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监护仪平稳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刺耳。岛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上也有擦伤，眼睛空洞的睁着，没有表情。安室医生坐在床边，听见门响转过头来，“精市来了。”声音沙哑，满脸的憔悴。幸村走过去，担心的看着他，“您脸色很不好。”“没事，你坐一会儿，和他说说话吧，我出去了。”安室先生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幸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却并没有反应。“岛……”幸村轻声叫他，尽量强迫自己不去看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腕。
……
“很讽刺，是不是…”等了很久，岛才缓缓开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你不要胡思乱想，先恢复好身体。”幸村伸手扶住对方肩膀，动作很温柔。
“我只是画的太久，身子僵了，想出门透透气的。本来已经想好了题目，还挺高兴的……我没注意到有车……”岛闭上眼睛不想回忆当时的情景，泪水从眼角渗出来，沾湿了枕头。
幸村看着他哭，觉得自己的心也沉重的难受，只能抬手帮他抹去眼泪，“不要想了…”
“脑子里都是当时刹车的声音，”岛再也忍不住抽泣出声，“我很害怕，精市，以后要怎么办…”
幸村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这毕竟是太大的事情，作为朋友，他也无能为力。同样的情况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是一样的，光是想想就觉得指尖一阵发凉。幸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安慰，只能任对方发泄一般的哭泣。这个时候，能哭出来也许也是好的。
   过了一阵，似乎是累了，岛渐渐安静下来。幸村从床头找了条毛巾，去里间的洗手池浸湿了，替他擦了擦脸。岛重新开了口，声音平静了很多：“精市，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陪你吧。”幸村有些不放心。
“我不会怎么样的，”岛似乎知道他担心什么，“我只是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以后的事。”
“那我下午再来——你不要太累了，再睡一会儿吧。”
“嗯。”
幸村回到家里，重新收拾了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书架上摆着几个相框，其中一放着幸村九岁时和岛的合影。照片里面的幸村举着球拍，岛则是背着自己的画板，两个孩子都笑得灿烂。幸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过相机把内存卡取出来，装进外套口袋里，出了门。


这一部分杯子写的很难受，进程一直很慢。一直觉得梦想破灭什么的最让人受不了了。后面的内容会稍微明快一点的，岛同学不会就此炮灰下去滴。。。明天应该会放比较多的文~
（谢谢一直给予评价的几位亲~也欢迎更多的朋友给给意见呐~~）

坐沙发!岛同学你太可怜了......

表示真田是个居家好男人!(我错了......)梦想的破灭无异于连生的目标都失去了,楼主你也太狠了,把岛同学虐的,还间接虐了真幸......(orz我错了)

回复：74楼
唉唉，其实杯子最不擅长虐了。。。就这点儿文就费了好大劲。。杯子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不过显然许裴不赞同杯子的看法。。。）岛同学会好起来的~至于真幸嘛，杯子说过，要经历过一些事情两人才好发展嘛，咔咔~~

幸村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岛还睡着。因为注射的镇痛药物里有镇静剂，他一直不太清醒。岛的父母自打他出事就没有休息，幸村主动要求今晚留下来陪岛，换两位去休息。安室医生的办公室里间有一个休息室，他安顿好妻子，自己回到儿子的病房。他在门口看见幸村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儿子，眼睛里是真挚的关心。这个孩子从小和岛一起长大，小的时候两人都很瘦弱，两家经常是两个病号一起照顾，那时候还和幸村先生开玩笑说，两个孩子这么要好，连病都是要一起生的。后来幸村开始练球，渐渐地结实了些，样子却依旧是清秀漂亮。这么多年，两家人几乎都算是有了两个儿子，安室先生打心里喜欢这个聪明乖巧的男孩儿，也许有他在，儿子可以早些从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
幸村守着岛，也在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印象中的岛是个看似单纯其实想得很多的孩子，很多想法比自己还要成熟。一直以来，两人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走到现在，虽然辛苦但所幸一直有所收获，一路走来其实该算是顺利的。这次的变故，对于岛来说不论是人生还是美术生涯，恐怕都是最大的一次挫折。幸村明白，家人也好，朋友也好，都不可能对失去右手的痛苦感同身受，真正能够让岛重新站起来的，只有他自己。
幸村正这么想着，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他欠身往前坐近了些，轻声开口，“醒了？感觉怎么样？”
似乎是药的作用还没过去，岛的眼神仍有些混沌。“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顿了顿，好像清醒了些，“原来…不是梦。”他稍微扭过头，看清床前的人，“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你饿不饿？”
“已经晚上了…你不回家吗。”
“嗯，我今晚在这陪你。”
“精市，陪我说说话吧。”
“好。”
   那天两人聊了很久，讲到了小时候，也聊到了未来。平静下来之后的岛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和幸村谈到了很多以前没有涉及过的话题。在很久很久之后的许多个夜里，幸村一个人常常在黑暗里想起那天岛说过的话——“也许是过去得到的太多了，就变得越来越看不开，说是目标也好，梦想也好，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恐怕没办法就这么放弃了再重新选一条走，可是有的时候命运这东西太无常，我们说的，都不能算数。”


————————————————沉重话题的分割线———————————————
   晚上，岛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过了今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他不想让人陪着过夜，但幸村执意要留下。岛的父母待到十点病房关灯的时候才离开，岛已经睡下了，幸村站起来，到走廊上活动坐的僵硬的身子。他想到不久之后的都大会，从箱根和大家分开才一天，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开来，一条短信：“睡了吗。”幸村看着短信，笑了。他从玻璃看看病房里——岛正睡得安稳。想了想，走到走廊角落的一扇窗前，把窗户打开一点，让晚上清凉的风吹在脸上。写了一条信息，会过去：“还没。”一分钟以后，电话响了。
“是我。”电话那边也很安静，听不到其他人说话。
“嗯，真田君也还没睡？”
“你还在医院？”一下就能猜到，不愧是他，幸村想。
“嗯。今晚我都在这儿。”
“他怎么样？”
“不太好……情绪不太对劲。我想这几天尽量多陪陪他。”
“是啊。”
“今天训练怎么样？”
“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一切正常。放心。”
“呵呵，那就好。真田君真可靠呢。”
“应该的。你晚上怎么睡觉？”
“病房里有张沙发的。”
“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也跟着病了。”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唠叨了。
“嗯，知道了。”
……
“真田君…”
“嗯？”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梦想也破灭了，真田君会怎么办？”试探的语气。
“不会的，你不要乱想。”
“我是说，如果，会怎么样？”
“只要尽了力，到时候不后悔就好。”
“说的也是……”
“幸村，这次的事故是意外，你想得太多了。”
“也许吧。”
“去躺一会儿吧——我明天再打电话。”命令似的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关切。
“嗯。”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幸村每天到医院陪岛呆上半天，晚上十点半，真田会准时打来电话，问问这边的情况，说说球队的训练。箱根这边，那天幸村走后真田给大家解释，岛出了事故，幸村自然要赶回去。众人很震惊，以前比赛的时候岛都会来，大家也算认识。印象里那个男生总是背着个画板，话不算多，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用练习赛的时间画了一组素描，是他们几个人在球场上的样子。从那时候开始，大家才对这个丝毫没有运动细胞的瘦小男孩儿产生了好感。然而现在，这个男孩儿失去了右手。十几岁的孩子们无法想象没有手是什么概念，都觉得那一定自己不能承受的打击，一时间大家都说不出话。那天最后还是真田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说生命其实是很脆弱的，我们都该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明天开始集训，大家谁也不可以松懈，要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努力，将来才不会后悔。
   学校规定修学旅行时间的最后一天上午，幸村最后一次来医院，他递给岛一个白色的信封，“这里面是我刚到箱根那天拍的照片，本来想等这次合宿回来给你当做比赛素材的。你说得对，这条路已经走了这么远，就这么放弃确实很残忍。岛，其实你的才能并没有失去，”他伸出自己的手覆上对方的左手，“它们还在这里。”“你是要我用左手画？”“会很困难，我知道。”岛低着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地，他用力回握住幸村的手，抬起头，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次微笑，“总不会比决定放弃更困难。”
   幸村临走的时候，岛叫住他：“精市，等你拿到全国三连冠的奖杯时，我一定能再画出这照片上的风景。”“好，就这么说定了。”
   另一边，立海的众人坐上了回横滨的火车，迎接他们的即将是一周以后的都大会。
                                               第四章 完

终于完成了如此纠结的一章，实在是有些沉重。。。
另外杯子说句题外话，每次看到立海众人，不知为什么，总会想起范范的那首《最初的梦想》，很喜欢它的词呢~不知道各位亲有没有同感~

沙

回复：79楼
咦白狼同学换头像啦~~这个头像真是。。。。太有爱了，嘿嘿~

《最初的梦想》我也喜欢听哟^^不知道楼主大人安排岛这个角色是出于什么考虑？戏份不少呢

回复：81楼
嗯~这章岛的比重确实多了些，这个人物后面会作为一个线索偶尔出现一下，在适当的时候他会成为真幸关系发生质变的催化剂呐~

明天就是比赛了，下午的训练幸村没有加时，他和真田**了大家，做最后的总结动员。“都大会是全国联赛的揭幕战，这个开头至关重要，大家不可以掉以轻心。明天上下午一共两场比赛，最后的出场名单到时候才会确定，所以大家都要做好准备。”虽然时间不长，但幸村已经很有教练的样子了。真田站在他旁边，一贯的严肃：“第一个对手是板东桥队，实力和我们差距比较大，所以明天不管是谁上场，要求只有一个：五场比赛，必须六比零取胜，不允许有技术性失误。”“是！”众人的回答整齐响亮——真正的强队总是纪律严明，该认真的时候，没人有半点儿含糊。
“明天上午九点，横滨公园正门准时**。大家回去睡个好觉，明天不要迟到了——解散吧。”幸村最后嘱咐了一句。
   队员们陆续离开了，幸村回社办拿明天比赛的报名表，他看着最底下教练一栏的空格，有些发呆。一直以来，他都是都是优秀的，对于家人，他是乖巧懂事的儿子，是温柔体贴的哥哥；对于岛，他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对于球队，他是值得信赖的领军人物。幸村精市有属于自己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从来都是如鱼得水。当初答应星野学长，做了球队的教练，其中的压力恐怕只有自己最清楚，接下来的一场场比赛，每一场对于自己将都是考验。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他抬头，真田站在门口，仍然穿着运动服，看着已经换好衬衫的自己，“还不走么，今天不跑步了？”“不了，”幸村站起来，“我们走走吧。”
正对着校门的沿海公路，车不多，偶尔有年轻的男孩子踩着单车经过，冲进远处落日的余晖里。往常这一段路是要坐电车的，而今天两人却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么走走也不错。经过了上次的突发事件，两人其实已经亲近了很多，这些天的训练之中，两人有意无意的多了很多眼神的交流，也渐渐地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默契。比如现在，真田凭直觉知道这人有心事。
“明天的出场名单，想好了么。”
“嗯。文太的适应能力好，他和杰克搭档打第一场双打，柳生和雅治是第二场。他们两对搭档的时间最长，应该没有问题。板东桥一向是最强的选手打单三，赤也上，可以么。”
“那家伙，也该到正式比赛历练一下了。”
“真田君一向欣赏他啊——最后两场，就拜托莲二和真田君了。”
“没问题。”
……
   这样并肩走着，幸村突然觉得时间倒回到了在箱根的那个下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那时两人谈到即将来临的比赛，对方也是那句话，没有问题，一样深沉的让人安心的语气——单是听一句话就能听出这么多的遐想，幸村莫名的觉得有些动心。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如此的信赖对方，和他在一起的自己常常会显得有些脆弱，很多话，就这么自然地说出口。
“说实话…我有点担心。”
“怎么说？”
“大家的实力我很有信心，但我需要用比赛的结果来证明自己，不然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
“幸村，”真田突然打断他的话，语调放低沉了些。幸村一愣，回过身——真田双手扶住他的肩，稍微低头，正对上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说过的，你是最好的——更何况我还在。”明显的透着一丝宠溺。
   幸村怔住了，两人距离很近，他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突然想到也许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感觉。于是眼角垂下来，他笑的温柔，“谢谢。”


第五章未完待续。
杯子很喜欢真幸之间的对话，人的感情通过语言总是能最直接的表现出来，比如我们真田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