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少量可以中和幻水，多量却可以压抑赵飞英体内残存的毒性。只可惜离地即枯，带不回中原。可反而三人闲适山野，不问世事，来这一趟也没有什么。
     只见忘忧草已然在药碗中化开，冷雁智捧着药汤，在唇边吹凉乐，才递给赵飞英。
     玄英在一边看着，只差没有笑了出来。
     “小鬼头在看我们。”赵飞英接过了药碗，却是这样低声说着。
     “......小鬼头，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回过头，冷雁智忍无可忍，就是扑了过去。而玄英则是高声笑着，跑了出去给冷雁智追着。
     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顿时就是跑出了火光之外。冷雁智只是跟着玄英玩儿，赵飞英也晓得，对于这总是想把他们[凑过堆]的小鬼头，也是只有苦笑。
     “赵大哥，人说多情怎堪相辜负，冷哥哥为您做的事情，您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吗？”
     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年里与他相处，见他对自己呵护备至，体贴入微，一颦一笑眼里只有他一人。他至今尚未娶妻，这一年又只愿陪在他身边，屈身小镇小村，虽说自己不愿相信，然而却也不能不相信。
     不过，他宠他疼他，可以为他背叛山庄，却没有办法如他所想地爱他。
     不晓得为什么，他对他有亲情有友情，就是没有办法有爱情。爱情，这个词是如此的陌生，他一点印象也都没有。
     只在夜半时分。在那难得的，却又陌生的梦境里，似乎尝过一次。然而，醒来后，一切都忘了。
     他晓得这是忘忧草的效果，也晓得这帖温和的解药带走了他一切的烦忧。然而，它却也带走了他想要的答案。
     冷雁智有时候会讲些自己没有一些印象的事情，他心里有些地方本也该有记忆。那种明明就晓得什么，却始终记不起来，甚至不晓得自己曾不曾经拥有过的感觉，有些让人心焦。忘掉一切烦忧，听起来多麽另人向往，然而，没了烦忧的人生，却不完整。
     ........而且，他想晓得答案，有关昨夜的梦境。
     他为什么站在山头哭，他只记得自己哭得几乎断了心肠，因为着一件很悲伤很悲伤的事，却不晓得自己为何而哭。
     也许，今晚就会有答案了。
     赵飞英把药洒在了幻水之中。
◎
     “我苦命的孩子......”
     “难道，老天爷真要亡了我们赵家！”
     他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感觉着一天一天进来的人，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瘦弱。
     ”少爷，您还好吗......"
     “娘呢？.....”
     ........
     "少爷，老爷他.....他起不了身，要我来看您。您要好好吃药吃饭，老爷好了以后就会来看您....."
     说谎.....说谎！他们不会来的，因为他们已经.....
◎
     重重喘了口气，赵飞英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他的额上满是冷汗，而他的胸口，也满是愤怒之意。
     那是隐隐的，却深沉的愤怒，如此的陌生，却又如此的熟悉。
     “师兄？”
     赵飞英一醒，冷雁智也跟着警醒。见到他额上的汗水，更是着急地去擦。
     “您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回给冷雁智一个平淡的笑，赵飞英看向了山洞之外。“天快亮了。”
     三人昨夜吃过了干粮，就开始布置前年住过的山洞，用温暖的毛皮堆成间简直可以享受来形容的“卧室”。
     温暖的皮毛垫在身下，盖在身上，再冷的寒冬也不怕，何况是四季如春的软沙岗。
     “.........是啊，您要不要再睡会儿。今儿如果不舒服，我跟玄英去就可以了。”
     冷雁智跟玄英早几天就兴致勃勃地为了“软沙岗之旅”订了周详的“计划”。
     今日的行程正是宰杀牛羊进行腌制，为此他们还让这些“肉食用牲畜”驮来几袋的盐呢。
     尤其是玄英，不晓得去哪里学来研制毛皮的方法。早就订下了那些牲畜的毛皮，说要大显身手。
     “不用，这么多牲畜你们两个怎忙得过来。”赵飞英淡淡地笑了笑。握了握冷雁智地手表示安慰。“不过现在天还没有亮，再睡一会儿是真的。醒来吃过干粮再做事。”
     “......好。”冷雁智勉强笑着。“我们就再睡会儿。”
◎


     可冷雁智虽说好，还是让赵飞英睡到了日正当中才醒。
     等赵飞英醒来，就已经闻到了肉香。除了腌制在大桶中地肉块外，冷雁智挑了头最肥美地牛，烤得香味四溢。
     赵飞英昨夜睡得不安稳，此时再睡过片刻，虽是精神抖擞，却也苦笑。
     玄英正在幻水那儿自得其乐地洗他的皮毛，估计过个几天，他们的“卧室”就会更舒适了。
     “怎么不叫醒我？”赵飞英起身后，走到幻水边，冷雁智正在转动不住滴着油脂的牛肉块。一见到赵飞英，就是开心地笑着。
     “您昨夜没睡好，多睡一些堆身体也好。”
     '你都弄完了？动作真快。”坐在冷雁智身边，赵飞英看着洞外那些巨大的木桶，只是赞叹。
     那些木桶本来是用来装盛路上用的饮水干粮的，还有些蜡烛油灯衣服伤药这些杂项，冷雁智得先将这些东西卸下搁在他们住的山洞里，才能将肉块以及粗盐香料放进，没想到这些事情，他竟然一个上午就完成了。
     “那是因为我的刀快。”冷雁智挑着眉。
     “大名鼎鼎的胭脂刀，谁敢说不快”赵飞英也是忍不住笑着。“我只是幻水边又多了几副“无名骨”，就晓得胭脂刀又发威了。”
     冷雁智也在笑着。
     “玄英这小孩子，剥皮的速度可也快着呢。我瞧他也很适合剥别人的皮，没几年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剥皮高手”。”
     “......他是学武的料子，如果他想学，外面两人都可以教他。”赵飞英看着玄英，微微笑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冷雁智挑起了眉，惹来了赵飞英的轻笑。
     看着赵飞英笑，冷雁智也是喜滋滋地继续烤着他的得意杰作。等到大功告成，就是“出刀”削了几片肉在干粮上，递给了赵飞英。赵飞英接过了，才咬上一口，那浓郁的肉香一点也不腥腻。冷雁智当初在选牲畜的时候本就十分用心。
     “人间美味。”赵飞英看着他笑着。
     师弟这手艺当御厨都绰绰有余了，包管云秀坊座无虚席。
     “......师兄？”
     赵飞英突然失了神，冷雁智连忙就是把他喊了回来。
     “.......没事，好吃到出神。”赵飞英笑着，直把冷雁智心里乐得暖洋洋。
     “那就趁热多吃些，晚上我把骨头跟内脏熬汤，包准你吃得开怀大笑。”
     “我可真等着。”赵飞英笑着。
     眼见心上人喜欢，冷雁智就只顾着不住喂他，不仅自己没吃上几口，就连玄英都一副怨恨样子站了好久才让他发现。
     “啊.......玄英啊，来吃吧，已经熟了。”冷雁智呐呐说着，也削了几块肉在干粮上递给他。
     “太偏心了。”玄英嘟着嘴，却也是坐在他身边啃着中膳。而一咬之后，发现那味道果真美味，三两下啃完后，就是自己拿过了干粮递着，等着冷雁智削肉给他吃。
     只见冷雁智左喂喂，右喂喂，直到那一大一小都吃了饱，才心满意足地自己吃了起来。
     而等到玄英蹦蹦跳跳地跑回去继续他地研制大业，赵飞英却是留了下来。
     “等会儿我来收拾，你累了一早上，也该歇会儿了。”
     才不需要，冷雁智吃着迟来的午膳，暗暗想着。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与赵飞英单独相处的机会。


◎
     懒洋洋的午后，玄英继续忙他的，两人则是开始动手整理起了腌肉桶以及卸下的行李。
     发现冷雁智连酒都带来了，赵飞英一挑眉，冷雁智就是连忙喊冤。
     “煮饭用的。”
     “带了六袋，好.....”赵飞英也不说自己相不相信，就把它们搁着了。
     软沙岗不常下雨，可以防万一，东西都还是放在了他们的“卧室”，邻近的洞穴里。两个洞穴间，他们今年想要用油纸搭个方便走动，也不怕日晒雨淋的天蓬盖，不晓得能不能成功。不过这是明天的事情了。
     “记得上次变天的时候，冷得很。”忙到一半，冷雁智突然说了起来。“那时候我们来得匆忙，御寒衣物带得少，天又下雨，冻得我牙关直发抖。现在就算下雨，也不怕了。我在睡的地方准备了三天份的干粮，如果下雨，也不用出去淋雨了。”
     “你也几乎把整间店的毛皮都搬了来。”赵飞英想起那小镇上毛皮商老板惊愕的表情，就是忍俊不禁。
     “我怕冷嘛，没有办法。”冷雁智对着他可爱地笑着。
     “好冷....师兄......我好冷”
     赵飞英却是直盯着冷雁智看，不发一言，只看得冷雁智的脸越来越红。
     “师....."
     “没事。”赵飞英闭了闭研究，继续忙着手边的事情。然而，不久之后，却是开始听见下雨声。
     雨水打在地上，闷雷隆隆作响。他的怀里有着一个不住发着抖的，需要他保护的人.....
     赵飞英转头看向了洞穴之外，一片晴朗的天气。
◎
     晚上，冷雁智果真熬了午膳剩下的带肉的牛骨以及内脏。直到香气扑鼻后，再把牛肉块切了放入，整整熬了要有两个时辰，才舀了一碗给赵飞英。
     “多谢。”赵飞英笑着，轻轻啜饮了一口热汤。
     轻轻闭上眼，细细地回味，最后才忍不住叹着。“好手艺。”
     “当然啦，我哪次让你失望过。”
     一边哼着小曲，冷雁智又开始张罗起两人的晚膳。主食虽还是干粮，不过那锅牛肉实在味美，三人大快朵颐后，冷雁智还笑着。
     “明儿早上让你们尝尝我的私房菜。”
     跟着冷雁智根本就是吃香喝辣，赵飞英一点怀疑都没有。
     用过了膳，既然火堆还没有熄，就也不着轻重地聊了几句。
     也许是因为白天消耗了太多地体力，晚上肚子又吃得太饱，没多久，玄英就开始打起了盹。
     “看来是该睡了，我抱他回去。”赵飞英站了起来，俯身抱起了还在说着梦话的玄英。
     “是啊......对了，师兄，您的药。”冷雁智连忙倒过一碗药汤，不住吹着凉。
     “先放着让它凉吧，回头我再喝。”赵飞英轻轻笑着。“你也该睡了，累了一天。”
     说的也是，这夜风寒冷，八成放上没多久就凉了。
     冷雁智点了点头，将药汤放在了石上，也跟着赵飞英走向了他们睡着的地方。
     赵飞英把玄英放下后，冷雁智也躺在了一旁。
     他也真累了一天，让赵飞英拉过被子后，道了声晚安，也沉沉睡了。
     赵飞英走出了洞穴，回到那碗药汤，俯身把它端了起来。
     思索了片刻，赵飞英却是走到了幻水处，再度倒下了汤药。
◎


     身后的大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好重的血腥味。
     他手里牵着一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不管，他只想着一定要带他走。
     他就跟着自己走，没有问目的地，就只是跟着他。他那小小的头颅靠着自己的肩。美丽而晶莹的双眼因为有自己的保护而显得平静。
     他是自己挚爱的么弟，他多想为他撑起整片天。
     我？.......我喜欢程蝶衣。
     .......你不是说绝不跟我抢人的吗！我喜欢的人就是铁慧娘。
     他就像是一个在雪地上走着的旅人，他带着冷雁智，而冷雁智一直在跟他要着东西。
     给我你的衣服！
     于是，他脱了下来给他，即使自己冻得发抖。
     我渴了！
     于是，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鲜血喂了给他。
     你的心长什么样子的，我想看看！
     ......于是，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血淋淋的，放在他的手掌上。
     什么嘛，也就是红的啊！我不稀罕！
◎
     赵飞英很早就醒了，等冷雁智起身之后，见到的就是正在搭盖天蓬的赵飞英。
     赵飞英已经架好了骨架，也已经固定好，就等着把油纸粘贴上去。
     冷雁智见他一人攀附在峭壁上，神情专注的粘贴油纸，只觉得有些紧张。自然，以着赵飞英的武功不可能轻易摔得下来，可冷雁智就是定不下心来。
     只想着清晨露水湿滑，只想着赵飞英是否穿得单薄，又担心着突然的叫唤反而会让他分了心。于是，冷雁智也只能满手是汗地仰天看着他。
     清晨的初阳迎面照来，赵飞英侧脸的阴影不仅仅是俊美，还有着一种坚强的意志。
     此时的他自然不会笑着，可那仿佛想着为冷雁智两人建上一座坚强堡垒的神情，却是让冷雁智心中一动。
     .......赵飞英偶然地转过头来，见到冷雁智，却只是淡淡一笑。
     “替我准备早膳吧，我有些饿了。”
◎
     冷雁智前晚地豪语不假，今天的早膳冷雁智加了些米，竟是将昨晚半锅的牛肉汤熬成了浓郁而味美的牛肉粥。
     玄英吃得开心，舌头还被烫上了几下，可却一边吃着一边大呼过瘾。
     “油纸虽然挡雨，却是不耐久。如果玄英那些兽皮做得成，就不怕日晒雨淋了。”赵飞英跟冷雁智说着。
     “明年我再带些兽皮来吧。”冷雁智根本一点都不期待玄英的大业。
     “再过几天那些兽皮一定可以用。”玄英不服气地说着。
     “这个不急，反正油纸就要贴完了，晚些再弄也是。”赵飞英轻轻笑着，由得冷雁智又帮他倒了一碗浓粥。“倒是今晚无事，好久没有检查你的课业了，这会儿有带书来吧？”
     “咦！........”玄英心虚地偷偷看了眼赵飞英，接着却是求救也似地看向冷雁智。
     “他玩都没时间了，哪有心念书。”冷雁智没好气地瞪了玄英一眼。
     “.....辜负了大好英才，真是可惜。”赵飞英看着玄英，仿佛真在叹气一样。
     玄英涨红了脸。
     “行行出状元！”
     “如果你真想以研制兽皮为业，回程得为你寻一个好师傅。”
     赵飞英说得认真，冷雁智却是噗哧一笑。
     玄英一张脸红一阵，紫一阵，却是犹然不服气地说着。
     “我过目不忘，一本书三天就念完了，玩个几天有什么打紧。”
     “说的不错。”赵飞英仿佛也是认同，而这段对话似乎就是就此停止了。
     只见赵飞英接着就是跟冷雁智说话，讨论着那天蓬的利弊以及改进的方法。仿佛不着边际，却是轻松闲适。离群索居的生活本就是如此，又难得赵飞英遇上一个冷雁智，一个喜欢这种“孤僻”生活，一个喜欢“跟着过”这种生活。
     于是，两个大人就着那晨光轻笑说话，而玄英一个小孩子抱着自己的碗，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找个人，直找到了快天黑才回来。冷雁智在营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赵飞英牵着玄英的手回来了。
     早说这小孩子不用担心了。冷雁智没有好气，正想把玄英抓来好好骂上一顿的时候，玄英却又装得一副可怜又可爱的脸。
     “冷哥哥，我好饿喔。”
     饿？饿死你！没事找师兄陪你吹冷风。
     然而，冷雁智嘴边骂是骂，那声音却也不大，也盛过了一碗晚膳给了玄英。
     “我才刚跟玄英说，要这孩子拜你为师，这样以后就不怕别人欺负他了。”赵飞英也跟随地坐了下，接过冷雁智捧过的碗。
     “.......跟你学吧。我的刀法师父说过，偏邪阴狠，非死即伤。”冷雁智舀了碗给自己，却是缓缓说着。“再说，武林里认得这刀法的人只怕不少，没由得多惹是非。”
     “......他非拜你为师不可，雁智。”轻轻握着他的手，赵飞英却是难得坚定地说着。“难道你想让你的刀法就此失传？”
     “......跟你学吧，剑法才是正道。”冷雁智有些吞吐。
     “我的剑已经放下多时，怎可能还熟。”赵飞英只是轻笑。
     “......如果是你希望的，那我教他。”冷雁智还是妥协了。
     “玄英，过来拜师。”赵飞英此时却是转过头，轻声嘱咐着。
     只见玄英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就是放下手上的碗，神色认真地跪在地上，朝冷雁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下子倒让冷雁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见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让玄英站了起来，却是用着有些苦恼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孩子。
     “玄英，现在雁智是你师父，他教你人格武学，你须敬他爱他一世，晓得吗？”赵飞英说着
     “嗯，我知道！”玄英重重地点着头。
     “没由得来拜师这一套，我真给你们吓坏了。”冷雁智看着两人，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没来由的恐惧。“怎么突然想到这里，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长夜漫漫，我想念师弟的快刀。”赵飞英只是轻轻笑着。
◎
     天色暗了，入睡前冷雁智把药汤递给了赵飞英后，就是拎过了那把艳红红的宝刀，在玄英面前走上了一套刀法。
     也许，在山庄里的几人，说着那把刀是妖刀，冷雁智的刀法也随着那把刀而转了魔性。然而，此时的胭脂刀，却是不见杀气。只剩下灿灿的刀影，以及冷雁智异常柔和的表情。
     这两年恬静的日子已经让他曾经伤痕累累的心获得了平静。他一刀一刀地缓慢使着，药玄英从头看得清楚、看得仔细。也在赵飞英面前舞出最美地刀影。
     一套刀法走过，赵飞英放下了手边的药碗，清脆而有力地鼓起了掌，神情满是赞赏之意。
     “正要领教师兄地剑法。”冷雁智收了刀式，却是扬起了眉。
     “好啊！”玄英也在一旁鼓掌笑着。“我从来没有见过赵大哥的剑法。”
     “只怕笑掉了你们的大牙。”赵飞英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却是毫不推却地站了起来。“只是我没带剑来，只好借师弟地宝刀一使。”
     “没问题。”冷雁智倒转刀柄送了上前，赵飞英先是在手里甸了甸分量，接着才笑了笑，走到了空地之处。
     火光把他地身影映在了水面上，在此时灿烂地星空下轻轻摇晃着，让走回营地坐下的冷雁智看着看着，就要醉了。
     “偷偷告诉你喔，冷哥哥。”此时，也跑来坐在他身边的玄英，却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小鬼头，要说什么就快点说。”冷雁智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嘻.....今天下午，赵大哥问冷哥哥跟我认识的这几年怎么样，我把事情都说给他听了。他听了以后好难过好难过。我就逼问他，他心里难道一丁点儿都没有冷哥哥的影子，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小鬼头！久没教训你，你竟敢在师兄面前胡说这些！”冷雁智却是有些发怒了。“谁让你告诉他这些的！”
     “是他问的啊！”玄英像是也吓到了，然而却是振振有辞地嚷着。“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冷哥哥吃了多时苦，给他晓得又会怎么样？”
     “......我就是不愿意他晓得这些......”冷雁智看着即将走起剑招的赵飞英，却是有些出神地说着。“你说这些给他晓得又要如何？我就是要他平安喜乐。过去地日子，我苦些又如何？我吃得苦，却见不得他苦。他听得这些必定难过，你又何必？”
     “......冷哥哥，赵大哥只说了一句，您想不想听？”玄英低声说着。
     “......哪一句？”说不好奇是骗人的，冷雁智低声问着。
     “......我不晓得过去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可是赵大哥却是这么说着的......他说，您心思捉摸不定，他早已心灰意冷。”
◎


     赵飞英躺下后，似乎也在调息压下乱窜的真气，而冷雁智正想把他的脉，却是让赵飞英轻轻握住了手腕。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赵飞英轻轻笑着，稍微缓解了冷雁智的惊慌失措。
     “怎么弄的呢？是不是太勉强了？”冷雁智担心地问着。
     “......是啊，刚刚贪功好进，明明多年没这么使着内力，却硬是逼了出来，弄得差点走火入魔让你费心了。”赵飞英缓缓说着。
     “我帮你运功......”
     “不用。”赵飞英没有放开他地手腕，只是轻轻说着。“我睡过一碗就好了，你现在帮我，只会让我难受。”
     “......那好，你快歇着，明早我再熬些补汤给你喝。”冷雁智忍不住抚着赵飞英有些冰冷的脸颊，就是低声催促着。“你快睡，一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赵飞英放开了他的手，只是浅浅一笑，就是静静睡去。冷雁智拉过了几件最为温软细致的毛皮，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心痛不已。
     毒发了，该是毒要发作的时候了。难不成，那忘忧草已经没了药效，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冷哥哥，你别哭了，你别慌，我们一起想个办法。你如果倒下了，就没有忍可以救赵大哥了。”
     也许是因为冷雁智太过苍白的脸，玄英就是低声说着。
     “我.....我......我没担心，这种运功岔了气，一早就会好了。等明天师兄喝过补汤，养足了精神，就不会有事了。”
     “是啊，是啊......早晓得就不让赵大哥使刀了，明明身上有伤有病还逞强呢。”玄英也是僵着脸说着，他跟冷雁智医院，没有忘记过去年赵飞英毒发时的样子。
◎
     当晨光照进时，一个是因为太过疲倦而迟迟未醒，然而另外两个人都是因为直到快天亮才合眼，所以还在熟睡。
     也因此，直到正午的时候，赵飞英反倒先醒了，见到了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冷雁智，就是轻轻笑了。缓缓抚着他的脸颊。
     他第一次亲手伤了他时，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他眼里的痛苦以及感情。
     这疑惑放在心里多年，他想问他，却始终难以启齿。
     毕竟，那昙花一现的眼神，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耳边仿佛还听得雁智以着坚定的声音对自己说着，“让给我。”
     就在那夜的山丘上，雁智要走了铁慧娘。
     然而慧娘选择了“大义”，嫁给了天子，维持着武林以及朝廷力量的平衡。
     冷雁智借酒浇愁，就如同之前蝶衣之事一般。
     若真是爱情，她又怎能如此的平静？若真是非我不可的爱恋，她又怎会答应？若真是心里有我，又怎么慧这么轻易地放开我.....
     他好迷惑，他想不透，还来不及开口地问句，就这样地，在尚未萌芽前，就悄悄地，悄悄地死去。
     他本以为，就这样静静地离开、就这样默默消失，对雁智已经是最好。
     他为了自己引胡兵入关，更不惜与山庄为敌，这是因为他们之间那比兄弟还浓的感情啊！
     然而，玄英却说着，“赵大哥，你真不懂冷哥哥的心吗？”
     他亲眼见过冷雁智为他形容消瘦，病入膏盲。更亲眼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八大高手围攻，他浴血苦战，眼睛却只注视着自己。
     他听得玄英诉说，这几年冷雁智得相思之苦。
     一般的兄弟，不会为了对方终身不娶。一般的兄弟，怎会有雁智这般死心塌地的思慕。一般的兄弟，不会有着雁智那种痴痴相望的眼神。
     玄英问他的心，他却反问玄英，那雁智的心呢？
     他将自己的一切夺取，踩在脚下后，又再喧嚣着不够不够。
     他恨不得把世间的一切都给他，只要是他想要的。甚至，如果他想要自己的爱，他也愿意去试。
     然而，这一切的关键，却是在雁智的心啊。他说着、想着、做着爱自己的事，却始终将自己推远。
     不是的，这不是爱情。我要的爱情，事属于我一个人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变的。跟其他人分享的感情，会改变的感情，我不要。
     不是只属于我的，我不要。
◎


     赵飞英总是轻轻抚着他的长发，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不发一语。
     他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却很少再说话。
     只在一天夜里，冷雁智突然地感觉到脸颊一凉，惊愕地张开眼时，却是见到赵飞英的眼泪。
     “师兄......”
     “嘘......别说话......”
     也许是因为在梦中吧，也许，赵飞英只是因为可怜他，然而，赵飞英的吻却是真的。
     那轻轻的、柔柔的、有些冰冷的吻，印在唇上，却是有些伤感。
     当唇瓣离开的瞬间，冷雁智只是轻声说着。“我绝不会让你死。”
     “生死有命，为何总要强求？你要杀了记得你的我吗？”赵飞英轻声说着。
     “为何我不会是被留下的记忆，为何我总是让你伤心，雁智的心就连玄英都晓得，难道师兄不晓得？”
     “......是啊，我不晓得......我从来也不晓得......”赵飞英只是轻声说着。“只是，仁慈些，让我为了自己而活吧。也许只是两三天，然而，让我为了自己活着。”
     "你故意呕的吧？”冷雁智只是柔声说着。“只为了不要喝解药，你这么糟蹋自己？”
     “......若非这样，你不会死心。”赵飞英轻轻说着。
     “那么，最后问你一句，在你心中，雁智是什么？是爱，是恨，抑或根本什么都不是？”
     “......是恨，雁智，是恨......"
     ”既然你已恨我入骨，那雁智也无所顾忌了。”突然的，在那种低语中，冷雁智竟是突然点了赵飞英身上的穴道。
     赵飞英最初有些惊愕地、最后却是平静地看着他，只见冷雁智缓缓说着，以及冰冷地眼神。“我想，你忘了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就算只有身体，我也要它留下来。”
     赵飞英闭起了眼睛。
     冷雁智走出了洞穴，开始缓慢地、却是平静地熬起了药汤。
     等到煮了开，熬到了火候，就是倒进了药碗，细心吹了凉，才缓缓捧着药碗走进了洞穴。
     玄英早已被惊醒了，然而，看着神情异常冷静的冷雁智，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冷雁智扶过赵飞英，让那药碗就口，然而赵飞英却是将唇闭得极紧。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把嘴张开......把嘴张开......”冷雁智抱着他的头，只是不住低声求着。玄英在一旁不住低泣着，然而赵飞英却连一丝松嘴的打算都没有。
     “师兄......雁智得罪了......”
     突然，冷雁智左手硬是掐开了赵飞英下巴，右手就是硬把药汤灌了进去。
     赵飞英虽是身上受制，却仍有反抗，然而虽说呛得满脸通红，也洒了一身的药汤，那药水竟也是给冷雁智灌进了半碗去。
     喂完了药，冷雁智却是不敢看他，只是紧紧抱着还不断咳着的赵飞英，低声哽咽着。
◎
     隔天醒来的赵飞英，在另外两人有些担忧的表情前，只是带着些微的困惑看着他们。
     在玄英还没有露馅的时候，冷雁智就已经捧上了碗忘忧草，亲眼看着赵飞英喝了下去。
     之前赵飞英说的小屋，也已经在盖了，这次换冷雁智攀上了严壁，拉着玄英做好的兽皮当屋顶。
     一连半个月，包括着两个洞穴以及一个连接着的小厅就已经完成了。而就在他们在小厅中煮着热茶的时候，外头，就已经下起了淅淅小雨。
     “上次下雨时好惨，水都淹到洞穴里了呢，干粮又吃完，只得冒雨去仓库拿，冻得半死。”玄英看着“屋”外小雨，低声感慨着。
     “这次不会了，喝杯茶，来。”冷雁智先倒了杯茶水给赵飞英，接着才轮到玄英。
     “是啊，真是聪明，是谁想到这主意的？”看着这间“小屋”，赵飞英也是轻轻笑着。“这样一来，既不用跟腌肉桶以及杂物睡在一起，又不用冒雨去拿，也许明年回来的时候，这间小屋都还在呢。”
     “......这是我跟玄英讨论出来的主意，你既然喜欢，就太好了。”在玄英的支支吾吾下，冷雁智却是带着微笑说着。“再喝杯茶吧，师兄，雨中品茶，该有多么醉人。”
——本文完——


谢谢你。。。你辛苦了^_^我最喜欢小胭脂~\(≥▽≤)/~啦啦啦
还好结局不是悲剧。。。

早就没法子希望他们会有多好的结局了。。。但是，这个哪里不是悲剧。。。。TT
何必执着于爱情两个字呢

早就没法子希望他们会有多好的结局了。。。但是，这个哪里不是悲剧。。。。TT
何必执着于爱情两个字呢

有胭脂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