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带她去这次聚会。是学校里有名的一对华人情侣举办的,他们在当地有房子,经济阔绰,男主人的父亲在国内经营连锁餐饮生意,女主人的母亲是中国东北的一个官员。宴说,他们的条件简直天造地设。她说,越往后,优秀的对象就越难找。那些家世良好或者人品诚善的男人,很多在初高中时就被聪明的女生下手。她过去浑浑噩噩,现在才发现为时已晚,留学圈子里的男生,条件不错的早有家境相当的女友,剩下的一层要么还在还留学贷款,要么就是花花公子,做不得数。芷淇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李宴骨子里还是传统女性的那一套,需要一个“像样”的人生和“得体”的婚姻。她不想评价别人的生活方式。母亲是与之相反的,她带着毁灭的气息,想把所有人拖进地狱。宴这样渴望安定中产生活,也许是一种幸运。
她在吃餐盘里的水果。灯光把草莓映照出蓝色,把车厘子映照出绿色,璀璨琉璃,这是真实的吗?莫奈说是的。他画蓝色的太阳,用湖水把它剪成花碎。莫奈理解的真实并不包括现在的场面,高大层叠的香槟杯塔突然倒地,人们变得嘈杂和混乱,夹着女生的尖叫和哭喊。她茫然地看着他们,直到额头流下一些粘稠的液体沾湿睫毛。
有人受伤了!
谁在尖叫?
她看到宴朝她跑过来。她捂住那只粘稠的眼睛,看到女主人躺在地上,像一种牵线木偶的姿势,不过是断了线的。她穿的那条黑色吊带裙上写着英文字母“Able was I ere I saw Elba”,痛苦的脸像舞台剧一样滑稽。芷淇有些状况外,她像是在一艘富丽堂皇但是刚撞上冰山的巨轮上,腥腻的水草和脏污的海水慢慢灌进她的耳朵和眼睛。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她畏惧这种混乱。她其实并不介意伤口,就像刚才在觥筹交错的客厅孤身一人也坦然自若。她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有些疲惫,众生相芸芸,正好落在她的眼里。她闭上眼睛。
离开现场之后,她去了英格酒吧,遇到海伦的地方。那是她第一次接吻。海伦没有向她提出其他的请求,她感到安心。她似乎明白一切最深刻的哲理又不什么都不明白,全世界都迷幻着五彩斑斓的雾,她无比清醒。她在找一把钥匙,用以真正来打开这个世界。旁边有一个肥胖男人对她献殷勤,替她付了那杯伏特加的钱,芷淇礼貌性微笑。“看起来你经历了很糟糕的一天,Poor girl”另一个客人看着她的脸,半是好奇地问“你确定你没事吗?”音乐转变,酒吧里的人又换了一批。她感觉有一个男人似乎在偷偷摸她的大腿,她有些神志不清,想回到宿舍。宴出现在门口,劝她去医院包扎,她很感谢,但是她不太需要,宴不太明白,又有别的事,手机一直在响。她走了。
另一个男人坐到她身边,是刚才聚会里的一个,宴有介绍过,林笃辉。他给芷淇送伞,他说,下雨了。应该是宴拜托了朋友。她对于刚才聚会的闹剧毫无兴趣,脑海里是那年飘摇的船,行驶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