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鹿乃子，是谁啊？”
“诶？”
虎视虎子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些日子里反常识的事她见得不少，但眼前的情况无疑是要从根本上冲击她的认知。虎子有一瞬想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但她的身体像凝固了一样动弹不得。
“你们……没在开玩笑吧？”
馅子和马车芽都罕见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摇了摇头。
“没有鹿乃子，哪有这里的鹿部？”
“鹿部，又是什么？”马车芽放下了手中那碗饭。
“不是我缠着姐姐才建立了这个虎部（Tora Bu）吗？”
“那马车芽又是怎么入部的？”虎子感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
“入学那天虎视前辈发现了饿倒在校门的我，给我喂了巧克力，所以来了虎部啊。”
虎子僵硬地摇了摇头，然后一点点转过身去，朝着课桌放下了茶杯。
“姐姐，你还好吗？”
“没事，我……出去透透气。”

虎子走到部室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大口呼吸。门口挂的牌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トラ部”。她从门口走开，脚步越来越快，然后变成了跑。虎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或许是“战或逃”的本能在作祟，但虎子没心思想那些。她只是跑进教学楼，一步跨两级台阶，随后冲进后门，拉出自己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教室里只剩两三个同学在边聊天边整理书本，他们的目光都转向了正在拼命喘气的虎子。虎子从桌肚里翻出了一张本班的花名册——作为班长，她每学期都好好留存鹈饲老师给她的这张表格——表头上11号后面直接跟着13号。虎子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眼睛看向右边全新的桌椅，桌肚里空空如也。
“虎视同学，你还好吗？”一名同学走上前问道。
“我没事，”虎子还是面对着那张本该属于鹿乃子的桌子，“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右边的这个座位，一直都是空的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虎子用低沉的声音作回应，把花名册塞进桌肚，随后又站起来，走到教室外。她深呼吸两次，决定先打起点精神去教师办公室。

“请进。”听见敲门声的鹈饲老师转向门口。
虎子推开门，说：“鹈饲老师，可以稍微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没问题。有什么事情吗？”
“只是说起来我们班的12号座位，一直是空着的是吗？”
“嗯……虽然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这么排座位，不过确实是这样。虎视同学是觉得需要调整一下吗？”
“不、不用，只是提一句罢了。以及运动会时刻延误的事情……”
“运动会吗？虽然有一些突发状况，但虎视同学处理得很好，我记得是按照时刻表顺利结束了吧。”
“啊，是这样啊，承蒙夸奖。那我没什么事情了，就不打扰了。”
走出办公室后的虎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操场边散步。现在的操场上一片祥和，但她分明记得运动会那天操场上的鹿群、记得更久之前为馅子和鹿乃子的比拼而在操场上搭起的舞台。之前莫名其妙的事，反而成了弥足珍贵的回忆。但是残酷的现实就这么赤裸裸地被摆在她面前：鹿乃子消失了，在别人看来她未曾存在过，而过去的因果都被改写了。其实在她离开部室前这个事实就已经浮出水面了，只不过她没敢想到那里。而等到虎子再也无法对此视而不见时，那个空座位像是要在她的心上挖下来一块。难道除了自己的脑内，鹿乃子就这么没留下一点痕迹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别开玩笑了！”虎子对天大吼一声。

虎子返回部室时发现马车芽正在门口的稻田里，似乎是在田埂上来回踱步。马车芽见虎子回来，听下脚步开始远远地招手。
“马车芽，种地很辛苦吧？”
“完全没有，马车芽只是在看有没有杂草而已。倒是虎视前辈，从刚才开始面色就很不好啊。”
“没有这回事……”
“还是快进去坐着休息一下吧，虎视前辈的茶要凉了。”
虎子推开门时，馅子正在用虎子的马克杯泡茶。
“姐姐终于回来了，茶正好泡好。刚刚的茶都凉了，我重新泡了一杯。”
“谢谢……”虎子接过杯子，在沙发上坐下，尝了一口茶，味道恰到好处。“不过说起来，刚刚那杯茶呢？”
“我喝掉了哦。有姐姐的味道，美味~♥”
虎子只是摇了摇头，像要驱赶走乱七八糟的思绪，继续喝茶。但她还是注意到了本来应该放着成箱的鹿仙贝的架子上现在只有几盒茶叶，看起来空荡荡的。
“姐姐，不吐槽吗？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馅子说着坐到虎子旁边。
“啊，我想是吧……”
于是虎子就这么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把自己能想起来的有关鹿乃子的事情全说了一遍。在讲到鹿乃子被宝特瓶吓到时，虎子本来想笑，但没能笑出来。虎子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事到如今，我几乎要怀疑自己了。难道我才是奇怪的那一个？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不，我相信姐姐说的都是真的，”馅子把手搭在虎子的肩膀上，“既然姐姐记得这么清楚，我相信鹿乃子一定存在，即使是以某种我不知道的方式。现在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或许到了明天早上，鹿乃子又出现了，大家又想起了鹿乃子，到时候姐姐就只要好好说一顿她、发泄一下心情，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
虎子点了点头。“好吧，只不过回家前先陪我去吃芭菲。”

好，我愿称你为鹿乃子同人文中的最强，你的字数那真的是秒杀一片

虎子和馅子在燕咖啡馆落座，店长燕谷善治微笑着递上了菜单。馅子接过了菜单，而虎子看也没看就点了草莓芭菲。
“哪个看起来都很好吃，好难选呢……”馅子仔细看着菜单。突然，有些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姐姐，你看这个……”馅子把菜单给虎子看，指着右下角的一行字：
鹿仙贝………………220
刹那间虎子本能般地站了起来，几乎是喊着说：“店长，这家店是什么时候开始提供鹿仙贝的？”
“这个……好像是不久前吧？具体我记不太清了。”
“那么是为什么要在咖啡店提供鹿仙贝的？是有什么契机吗？某个人？某件事？”
虎子和馅子心里都明白这是明知故问，但重要的是店长善治怎么回答。
“似乎，最近在日野鹿很流行……吗？抱歉，我实在是不记得了。好像我连在菜单里加入过鹿仙贝这回事都没什么印象了。”
虎子知道，菜单上的鹿仙贝背后有一条逻辑链，这条逻辑链的另一端是鹿乃子。但对于店长来说，逻辑链断了、断在了一条鸿沟前。这条鸿沟的产生正是因为他对鹿乃子的记忆和认知被抹去了。这鹿仙贝就是鹿乃子存在过的证明，只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其出现没有任何道理可言。这个世界因为鹿乃子的消失而出现了不合理的地方。

不过，即使不考虑鹿乃子，这个世界就没有不合理的地方了吗？好像之前的不合理总是围绕着鹿乃子展开，但是——为什么最后一排中间会莫名其妙有一个空座位？以及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想陪鹿乃子去商业街买衣服的那天非但没能走到商业街，反而还回到了原地？回想起来，虎子很确信当时她们从没走过上坡路，一半都是下坡，从常理来看绝无可能回到原地。如果说“存在即合理”，那么这背后的原因究竟在哪里？虎子觉得自己遇到了另一个认知上的鸿沟，为此，她或许有必要去实地考察看看。
“抱歉失礼了，但是我有一个地方无论如何现在都想去。”虎子拿出钱包，摸出两张千元纸币递给馅子，“这算我请你了，有个问题我一定要弄清楚。”
“姐姐，去吧，我在部室等着。要是找到鹿乃子记得把这家伙带到我面前。”
“你要干嘛？”
“这家伙居然偷走了姐姐的心，真是不可饶恕，我一定要把这头鹿绑起来让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对姐姐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把姐姐弄得乱七八糟的——”
“打住！打住！馅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嘛，开个玩笑罢了。”
“好恐怖的玩笑……”

虎子此时又站到了那个三岔路口，前方是下坡路，右边是公园，左前方的墙脚边放着几瓶宝特瓶。现在这里空无一人，好像是留给虎子专心思考一样。究竟是为什么，自己和鹿乃子当时会在这里迷路兜圈子？
“真是的，都已经过去11话了，还是对日野这个地方一知半解……”
不对，等等，这是自己迷路时说过的台词吧？11话是什么时间单位？
那一瞬间，一切都通顺了，逻辑链上的鸿沟都不复存在了。虎子在路边坐下，不禁仰天大笑。原来真正重要的事情，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提到过了。原来种种的不合理都只是为了剧情需要、为了节目效果，或者出于单纯的都合主义。
“真是的，我明明早就知道了，这是‘随便的搞笑动画’啊——”
那么，要解决问题，就要从问题的源头下手吧？虎子站了起来，顺着坡道向下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笼子里，这个笼子会跟着她移动。虎子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但那个笼子也在加速。虎子索性借着斜坡大步跑起来，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不知跑了多久——几十秒或者几个世纪，虎子说不准——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弯下腰扶着膝盖喘气。不知是不是刚跑完步的原因，虎子觉得太阳毒辣无比，自己身上的长袖校服根本不合时宜。虎子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到了日野站前。先前那种被笼子关住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许是周边人来人往的缘故吧。时不时有路人回头看她，或许是因为在大街上奔跑的女高中生确实不太常见吧。虎子拿出手机——八月——只看见月份虎子就惊了一下，立刻把手机放了回去。刚刚的奔跑让虎子出了不少汗，有点脱水的她决定去车站大门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买瓶水喝。不过还没走到那里，车站外墙上贴着的一张海报就宿命般地与虎子相遇了。
“这画的不是鹿乃子吗？”
仔细一看，旁边还有自己、馅子和马车芽，学生会的三人也在海报上。虎子意识到这是动画宣传海报，下面中间的logo应该就是动画标题：“しかのこのこのここしたんたん”。
“鹿乃子乃子……鹿乃子漫不经心地虎视碳……虎视眈眈？”虎子懒得再管这一串假名乱七八糟的标题是什么意思了，她拿出手机在谷歌上搜了一下。和刚刚猜想的差不多，是漫画和正在放送中的改编TV动画。虎子点进了维基百科，虽说这些信息似乎也没什么用。不过在看到“动画制作：WIT STUDIO”时，虎子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去这里看看吧。
互联网的便利让虎子立刻就查到了这家公司的本社在武藏野。现在事情就好办了，因为虎子在谷歌地图上发现去三鹰站的电车几乎是要多少有多少，每隔几分钟就有一班。虎子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然后买了去三鹰站的车票。根据站内电子屏的引导上了车后，虎子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离开日野的记忆。

从车站出来走不了几步路就是虎子要去的那栋楼了。虎子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门。
前台值班的工作人员一看见虎子就把惊诧写在了脸上。但是当那位女士刚要说点什么时，一通电话打进了她身边的座机。她看了一眼电话，就对虎子说：“抱歉，请允许我先接一下电话。”那位前台接起电话后只是时不时说“好的、好的”，好像在拼命压制声音里一种因惊慌而产生的颤抖。很快她在一句“我明白了”之后放下电话，抬头说：“请问是虎视虎子小姐吗？”
虎子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动画《鹿乃子乃子乃子虎视眈眈》的主创团队正在等您。”

到了五楼后，虎子感觉似乎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她，这让她有点不自在。好在很快前台就把她带到了一间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一声“请进”后，前台推开了门，示意虎子进去。
会议室内的样子很简单：进门右边是墙，门正对着整面的落地窗；左前方横着一张长桌，远离门口的那一端旁边有一个大显示屏，屏幕上的画面是日野站。会议桌两侧坐着的人纷纷站起，面向虎子。其中离门口最近的人走过来，微微鞠躬：“初次见面，虎视小姐。我是动画《鹿乃子乃子乃子虎视眈眈》的监督，这是我的名片。请坐。”虎子也稍稍弯腰接过名片，没看就塞进了包里。
桌子靠近门的一端旁边还有最后一个空位。虎子落座后，两侧的人才坐下。虎子注意到这两列人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名牌，上面只有职位名称。名牌是用A4纸折几次做成的，底下有铅笔或者橡皮等等小东西压着不让它散架。恐怕这是全世界会议桌上最能显得仓促的名牌了。
“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鹿乃子的消失。”监督干脆地答道。
“那么我们速战速决吧。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把鹿乃子抹掉，然后麻溜点把我的世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我们为什么要把鹿乃子抹掉？你真的以为是我们干的吗？”一位脚本家显然相当不耐烦，“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是搞笑动画，你是吐槽役。没有鹿乃子，你吐槽的工作就丢了，更重要的是没法子整活，那这部动画的意义何在？”
“那你这混账家伙倒是告诉我除了你们这些制作者还有谁办得到啊！”
监督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人都冷静一下，随后拿起面前的一本笔记本递给虎子：“这是我们关于剧情大纲的手稿，我们一边讨论剧情走向一边记录下确定好的内容。你可以翻一翻，看看有没有和你记忆里的经历不符的。”

虎子看在监督的份上稍微收了收脾气，不情愿地开始看手稿。前面几页没有什么异常，手稿里写着的初见鹿乃子、建立鹿部等内容都和自己的经历一样。偶尔有些字被划掉，下一行都会写上修改后的剧情。虎子往后随意翻了些页数，发现有两行字被平直的线条划去了，这完美的直线和手稿格格不入。再仔细一看，这两行字写的是“虎子要求鹿乃子帮忙引走操场上的鹿，运动会最终延误了四个小时”。虎子期待着下一行出现自己发飙的内容，但是没有——划掉的两行字后面直接跟着运动会以后的事情。再往后翻几页，竟然有大段乃至整页的文字被这样的直线划掉。虎子顿时不知道要不要往下翻了，不过她的手还是做出了动作。下一页是一页空白。虎子抬头看了看监督，监督说：“这里原本也是有字的。”
虎子想象了一本书开始自己把内容篡改掉，突然意识到这对作者该是多么恐怖。她把笔记本还给了监督，想想有些后怕。接着角色设计展示了色指定的原稿，其中鹿乃子那几页只剩下了线稿。一位作画监督则是展示了几张原画，情况也类似：本该是鹿乃子的地方变成了空白。而剪辑更是展示了还未播出而被篡改的成片——一手拿着剧本比划，一手拿着鼠标来回切换着自己电脑上不同段落的视频。
“说实话，这极大地阻滞了我们的工作，”监督摊开手，“动画正在播出，这样下去我们就赶不上在最后几话播出前完工了，那将是灾难。但这种情况让我们所有人都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在这里思考现状。”
“到底是谁或者怎样的力量能如此改变我们创造的叙事、或者说改变你所经历的故事，我对此相当好奇。”右侧离虎子最近的人，系列构成，似乎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虎子，“刚刚那个屏幕突然开始显示你那边的情况，像是转播一个一直跟着你的摄像头。于是我们坐在这里见证了你发觉异常开始的全过程，一直到你跑到日野站为止。镜头跟到日野站之后就不动了，你从镜头里消失了。我大胆地判断你进入了现实。”系列构成拿起监督的那本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我们试着在这里写上‘虎子决定去WIT STUDIO’，结果真的成功了，你来了。经历了这些后，我个人的结论是：直接原因在于你，虎视虎子小姐。”

我的账号终于解封了😭lz只是想一口气把写的文发完，被系统当作机器发帖封到现在

真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