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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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亲昵地，这样称呼他。俟这位属官坐定后，王府的侍从已承奉上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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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神秀乃是永德公主伴读的表兄，大唐的政和郡王与永德公主亲善，本就是光明堂皇之事，我由此对何氏子的爱屋及乌，自也不需掩饰。他任我府上属官已不是一二年内的事情，今日传唤他来，却也不是无事生事，阿耶请命亲征，府邸尚无女主人，也需属命亲信主持大局。思绪一转即过，我却使它在面上多滞留了一会儿，沉吟一番，才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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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不日将奉上命，随阿耶西征。本是将在外，在长安却颇有几分挂记不下的事情。

上位者的青睐，不比闲杂人等的无事献殷勤好在哪里。譬如宗神秀碌碌仕途几载，在大唐郡王的口中，同尘俗、同孰家娘子客气的敬称也并无不同。
一朝攀到天梯，攀至梯顶仍是谁家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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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早已是家犬一条，不再拉出警惕的弓脊。一面细听府主的叙词，一面仍有兴致自下判词：曾也女君元年风流武探花，如今不过固守长安看门好犬。
长安勉强算是风和日丽，应有的日晖老天也从不吝啬，我也是被拂照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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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尽管吩咐，属下岂有不从的。” 他温和笑应，还不忘似写赋体文一般，补上如常的关怀：“ 静待主将凯旋。”

【长安的风温煦，西域虽未至，却已可想象其凛冽。我在京中的产业并不丰赉，不过是几个园子、几处铺头，这些资财在兄弟姊妹之中可以称得上平平无奇，所顾虑的也无非就是“清净”二字——供大唐政和王与永德公主游赏、不受外人耳目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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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神秀在我面前恭顺地垂下头，我将目光轻轻扫过他的脊与肩，抬手喝了一口茶，颔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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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的时日，倒不求有多的进项，些许庄子、铺子，开支无须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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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指叩了叩茶案，目光凝肃起，加重了口气道。】只是你务要约束好府下人，莫要教他们仗势出去招惹是非。

但也不必时刻垂首伫立在大唐郡王的身后，去做屈屈一位，听话应是、指哪打哪的小宦臣。况且宗神秀不过潦草世俗一员，岂是能文善武又能顾全君主的张阿难。
晒晕了罢宗神秀，已然开始将自己作比宦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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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上彻下，自我揶揄又是谁一生的使命。
凛一凛神，不好叫府主瞧见座下游醉乡的模样，起身代替侍从，替这位尊贵的郡王斟满余下半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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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虽不敢比拟经纬之才，维护进项、约束府中倒也不怕践诺。”一一应下，可府主说的具体，似乎并非空穴来风，不作哑巴去揣测：“ 还请您明示，不知招惹是非是指……？”

【西突厥之“请”，不如说是威逼，我与妙徽就此有过一场长谈。无论阿耶此役孰知胜负，他实在已失女君之圣心了。于是圣心所垂望，便成了群嗣翘首以盼的、另一重权势争斗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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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离京之后，是否仍能把控府邸的事务，即便不是加分项——至少也会是一项扣分项。试想，天下共主垂照九畿，偏远之地不可胜数，因为人不在便管持不得，何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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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压了压手，似乎声量也低了。】小珠园在曲江池畔，实在已经算得上京郊了，那头也有人看顾，便没什么好说的。重要的还是将眼睛、耳朵放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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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京里有大事发生，及时传信于我。

在拜入政和公府那时起，早已进不趋要路，又退不入深山。但山雾未褪，何必多余徘徊。
心事理应被掩藏到夜深人尽时再去盘算，眼下车到山前也得先寻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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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园似是对这位王公有特殊的意义，如非所需，宗神秀并不想沾染其中的弯弯绕绕，而大多时候做指哪打哪的枪手，总比寮帐里的军师来得更自如也更得人心。
你问一个将士喜欢守城还是攻城，是固守一方还是开拓疆土。
大唐并非乱世，没人会选前者。就多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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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明白。”虽非动荡的多事之秋，女君临朝，但并未剥夺太弟揽权，仍以为尊，孰知下一回挑起又是哪方变局。
潦草小事拓成嘱咐的文章，总还记得适当顽笑两句，
“ 属下便瞧不见西边光景了，待殿下荣归，还请多于属下说道说道。”

【值此牝鸡司晨之异世，作李唐的皇子，一侧有弟兄，一侧尚有姊妹。我自生来并非尤受宠渥的那一着，功名、建树，侪辈之中也非顶尖。但这些都不代表，我没有攫取一切我应得的、不应得的野望，帝星出于太室，世人皆是大羿，谁能在银汉中逐鹿——所称量的，可不仅有纸面上的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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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此，我再望向宗英，府臣无疑是一个人主最深厚的班底，我罕少与他交心，但他的荣辱早已与我密不可分。眉目舒展，佯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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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风光，如今尚不明朗。等我用西夷的血与泪洗后，你再去游览一番，也见见前倨后恭的情状如何。

宗神秀在少时并不习惯看人眼色。庐江毗邻巢湖、长江，西依大别山脉，一面连绵山势作困，将人束于舒县，一面水闲渡客船，载人和货奔赴江南与北地的商域。
偌大的山城，出了公瑾与坐左仙人，已是稀事一桩，难不成宗神秀读两页书，习十几载武，便能化作成赤鸟青凤飞出庐江不成？他又何必去学看人脸色，谁又不是等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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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是都城。他无师自通学会了低头，如果低头便能摸到终南蹊径。
于是他附笑。瞎子摸象，一通乱摸但也摸得细致，总也能摸到府主的几分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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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必然要去瞧瞧镇压西域的功碑上如何镌刻您的名讳。”
——可是谁想只喝肉汤？

——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