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篝火在夜幕里安静地燃烧。
“…话说小玉学姐的实习岗位有着落了吗？”
“算是吧，我给推荐了个在千年当助教的活，但她可能不是很想去。”
“为什么？”
“我不准她在课室里装窃听器，然后她开始犹豫了。”
“…噗，抱歉。”
说句实话，其实我对于刚才的话会不会被小玉听见没有任何把握。确切地讲，对于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我都没有把握。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的晚风，把篝火撩拨得噼啪作响。我和晴相对而坐，她现在正专注于手里的烤红薯，悠闲的样子让我不忍心打扰她。
我凝望着篝火发呆，火星向四周飞散，像闪烁的流萤，像小小的烟花。
“老师，再不吃要凉了哦。”
“哦，好…”
烤红薯里面还是热乎的，温软香甜的感觉弥漫在口腔里。这东西…有这么好吃吗？我边嚼边想。
是因为，和晴在一起吗？
我差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可它听上去明明是那么合理。
“晴？”
“嗯？”
“怎么突然想着来露营了？还是一个人。”
“嗯，其实也不光是露营。年底不是还有些收尾和检查的工作嘛，就带过来做了。况且，我自己也想出来散散心…什么的。”晴说完又咬了一口红薯。“
“不会孤单吗？我还以为你会把真纪她们也叫上的，就像你们以前的副部长那样。”
“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们应该还是更愿意在部室里打游戏。我也不想给她们太多压力，就…自己溜出来了。”
我点点头，看见晴正一根根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微微张着嘴，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其实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半吞半吐地说。
“底气不足。”我替她说出来了。
“就是这样。”她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上方的黑夜。最近千年自治区冷空气频袭，星星也销声匿迹了，夜空灰蒙蒙的。
“明明我也和真纪她们一个德行，”她略带自嘲地一笑，“接任副部长，这种事…”她忽然不说话了，只注视着天空的一点，像是要分辨出某一片云雾的形状。
我很想说些鼓励的话，但是诸如“你可以的”，“不用想太多”这种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也是，同样的话换作对我说，我恐怕也听不进去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晴微微颔首，目光也从远空移到近前的篝火。不时瞟向我，又连忙躲开。
“老师，”她深呼吸，而后缓缓开口，“明天，可以陪我一起看日出吗？”火焰扑闪，一如她眼中的光亮。
“那当然了，”我不假思索地回应，“难得来一趟，这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放松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衬着些许不知何时冒出的红晕，沐浴在暖光里。我看着她，感觉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忽然意识到自己视线管理失当了，我赶忙把目光移向45度角的天空。灰黑色的夜中嵌了一抹白茫茫的光影。我兀自产生一种飘忽不定的心理。
“明天的太阳，会从山的那头升起来吗？”
然而，月亮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给了我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又躲到云里去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12:00了，明明没摄入多少咖啡因，我却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心中似乎有种分辨不清的忧虑，就像一串输出错误的代码，但我死活找不到bug到底出在哪。
明明老师已经答应和我看日出了，为什么我还这么不放心呢？
不知道，刷会儿手机好了，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
朋友圈里，从研讨会到工程部，都在发着祝贺新年的文案或视频——除了真纪和小桃，一人发了一句“mc,启动!”
说起来,晚饭后我问老师他怎么想着要过来的。“呃，真纪跟我说你在这儿的。”他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埋头刷锅了。我猜真纪是怕我寂寞，所以跟老师说了这事。也许我该告诉她，这种事还是不要麻烦老师的好，但是大过年的，这话我可说不出口，况且她也是为了我着想，所以很快打消了念头。
手机放下了，可我还是没有一点困意，索性钻出帐篷，或许在周围走走更有利于我放松。
然后我就发现，有类似想法的人不止我一个。老师坐在已熄灭的柴堆旁，抱着本电子书，听到我的脚步声，我们视线相交。
“老师也…睡不着吗？”
“嗯，不敢玩手机，掉电太快了。”
“那不冷吗？为什么不在里面？”
“还好吧，倒不如说我还挺享受在外面吹风的。”过了一会儿，他把书盖上了。“稍等一下。”说完起身进了帐篷。出来时，手上的书换成了两杯饮料。
“这是…”
“热可可。”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我。
“晴，去散步吧。”
东丈山脚下有几条小路，有的从露营地绵延至千年主城区的边缘。我们正走在这样一条路上。两侧山丘浑身厚重的苍青，这时便像巨人隐匿在夜色里，睨视脚下两束渺小的手电筒的光。山风不时穿过山上的针叶林，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再把寒气传到我们这儿，手中的热可可顿时显得格外温暖。
夜空中没有星光，稍微有些压抑。我紧紧跟住老师，又不敢贴的太近。只好偷偷攥住老师的衣角。
“怎么了？是害怕吗？”他转过头来。
“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点冷清。”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热，连忙把手松开。
“要不，”老师说，“你还是抓着吧…我有点怕。”
这话让我很是诧异，但还是照做了。“老师是怕黑吗？还是怕被怪物抓走？”
“我又不是小朋友。其实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非要说的话，嗯…”他往大衣里缩了缩，“怕孤独吧。”
“所以才叫我一起来吗？”我笑了笑，“平时总来找我们打游戏也是这个原因吧？”
“嘛…也不全是吧。”他没有解释下去。我有种感觉，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所以没有再追问。
几缕月光冷不丁从某座山后探出来，仿佛是云层里一只微睁的眼睛。一座颓败的废墟这时出现在我们视野里，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晴也看见了？”
“嗯，还真是说拆就拆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个月前就听说了，但看到实景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我注视着远山上的那一点，想像着它曾记录下的一切。而现在，它静默在群山间等候，等候那一天的到来。一种强烈的感觉攫住了我。这就是老师害怕的孤独吗？我攥住老师衣服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老师转过头来，目光温柔如水。
“其实换个想法，我们还挺幸运的。在它生命结束之前认识了它。”老师说。
云层慢慢变厚，直至完全遮住了月光。我们目送着曾被称为“基沃托斯第三天文台”的建筑物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会记住它的。”我说，然后把手电筒高高举起，朝着天文台所在的方向。
“这是干什么？”
“今晚看不见星星嘛，我送它一个。”
“那我也来。”老师也举起手电筒，我们就这样，把名为怀念的情感传递给了记忆中的那一方天地。
放下手，我看向老师，他平静的脸上不知怎的多了荡漾的笑意。
“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晴这样还挺可爱的。”
我用胳膊肘捅了老师一下，耳朵根以可见的速度升温。兜里的手机闹铃突然响了起来。
没有烟花，没有灯火，时间已在不知不觉中流过了24:00。
“新年快乐，老师。”
“新年快乐，晴。”我们相视一笑，清冷的光线中，老师的笑暖融融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我心里登时涌起一种悸动，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天文台，也许很多话，很多事，也像这样，没能及时去说去做，最后落得错过的结局。

“老师，我…”我微微张口，却听不见自己想说的话，它们化作一团白气升上半空消散了。
“啊…没什么。”我低垂着头，尽可能躲在手电筒照不到的地方。几点纯白突然在眼前降下。老师向它们伸出手，看着它们在体温中渐渐消融。
“今年第一场雪，下的可真够早的。”他说，“那我们…晴？是冻着了吗？脸这么红。”
“啊，我，我没事。嗯，我们快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的手依然抓着老师的衣角，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的话不多，对我而言，正被两种心思占据着头脑。一方面是反复批判自己的胆怯与犹豫，至于另一方面…我偷偷瞄老师一眼，他的脸上也有些凝重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和我在想同一件事。
风还在刮着，雪片在昏暗的光线中无休止地起舞。
“明天的太阳，会从山的那头升起来吗？”
可是，飞雪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在我身前打了个转，又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夜幕之中。

挺好

（这电影真的看不懂
楼主快点写

下
我醒了，却不敢踏出帐篷半步。外面的雪不会因为我的愿望而减小一丝一毫，我抱着腿蜷缩在帐篷的一角，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总往最坏的的方向去想。但那些想法就像病毒弹窗，关掉一个又冒出来更多。身为黑客，对付这些弹窗不在话下，可要应付纷乱的想法就只剩束手无策了。而最让我感到手足无措的，还是待会儿该怎么面对老师。
雪地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然后变缓，停止。
“晴，你醒了吗？”
沉默。
“晴？能听见我说话吗？”
沉默。
“晴？你没事吧？”
“我没事，老师…你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老师进了帐篷，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
“昨晚睡得还好吗？”
我点点头。希望老师只是认为我没睡醒吧。
老师接着说：“一会儿啊，要是雪小一点了，我们就可以上…”
“等等，等等老师…”我条件反射般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我，我…我有点头晕，恐怕不太能，就是…”我支支吾吾地扯着谎。
老师挪到我身边来，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都怪我，昨晚带你在外面待太久了。”老师脸上出现自责的神情，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不是的。我，我就是…起猛了，对，过会儿就好了。”说完，我把头埋进臂弯里。小钩晴啊，你看看你都干些了什么。闭上眼睛，数落自己的同时，许多过往的记忆也被勾了出来。一起躲雨的网咖，泄露我心思的雅典娜3号，繁星下的天文台，新年初雪的小径…往事一桩桩闪过。若把老师比作太阳，我就是一心等待日出的人。或许太阳总是照常升起，但是像今天这样被云雾所掩盖。或许拨开云雾的机会有那么多次，我却在方寸的距离间缩回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太阳落在视野尽头。然后，我懊恼于自己的窝囊，又等待下一次日出。
“非要说我害怕什么的话，怕孤独吧。”
殊不知，比孤独本身更孤独的，是无数次与打破孤独的机会擦肩而过。老师，我真的很害怕。
“哎，晴，你抬头。”老师把手电筒调成黄光，在帐篷上打出一个圆形的光斑，并慢慢向上移动。
“跟你学的——你看，我给你出了个太阳。”
“老师，你也真是够无聊的，哈哈，哈…”我一边笑着，一边感觉有温暖的液体从眼窝流下。
“晴？”
“没事，老师。迎风流泪而已。”我抹着眼睛，眼泪却很不争气地止也止不住。我看不清老师的表情，好像是愣住了。我再次把头低下，感觉老师轻柔地摸着我的头，尽管他并不知道我是因何而哭。
“对…不起，老师…让你，白跑一趟了…明明是，难得的机会，而且，而且…”我想说的话在喉咙里堆在一块，堵得我喘不上气来。我还想起一个人，她说：“让晴接替我，不是因为高二缺人，你记住了。是因为我相信晴，你一定是能办大事的。”
对不起，学姐，恐怕让你失望了。
……
等我渐渐平复心情，帷帐外已不再是无光的世界。天已经慢慢亮起来了。
“老师，我没事了。我们收拾下东西吧。”我说。
“晴，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天还是有点灰蒙蒙的，但下雪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我看着周遭的一切，并未注意到老师正往帐篷后面走去，直到什么东西砸中了我的后背。
老师抓着一团雪，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晴，来打雪仗吧！”说罢，另一个雪球飞了过来。我抬手挡住，迅速从地上抓起一堆雪扔了回去。
就这样，我们在去年一同看过日出的山脚下，打响了新年的第一场雪仗。

支持一下

雪终于停了。天空已然放亮，一片纯净无瑕的白。我们俩都有点累了,躺倒在雪地上。
天地间空荡荡的，远山负雪，有如沉睡一般，小径也被掩住，只能依稀分辨。
“老师，你不会早就知道今天看不成日出吧。”
“我不知道。我看了天气预报说可能会下雪来着，但是还是...有点侥幸心理。看来奇迹并没有出现呢。”
“所以打雪仗是plan B吗？”
“不是，是我临时决定的。说实话昨天真纪告诉我之前，我都没想到你会来露营。所以准备的也比较匆忙。抱歉，要是早点告诉你，可能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我说。
“没关系的，我也没好好准备。”晴转过来看着我，“我难过是因为...还有别的原因。没事，谢谢你老师，我玩的很开心。”她顿了顿，“你还真的帮我把太阳给升起来了啊。”
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回复了她：“对我来说，晴也是。这个地方很漂亮吧，但我一个人估计不会来。有晴陪着我，我才能好好欣赏这些风景。”我看着她的眼睛，有如雪地里的两颗绿松石，那么澄澈，明亮。
上一次我这么近地看看她的双眼，是在街边的那间网咖里。那会儿的她还很拘谨。但随着我们相处日数的增多，我们的氛围也慢慢融洽起来。某一天，千寻来找我，和我说起她打算让晴接任副部长。
“晴很执着，我说的不是对饮料上瘾这件事，”她说，“对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下决心要做好，但又不会很冲动…有时候我觉得我以前也跟她挺像的。但她毕竟是她自己。”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能帮帮她吗？给她一点点时间。”
我选择相信千寻的话，结果证明这是对的。千寻开始慢慢减少对真理部事务的主导，而我则默默辅助晴处理一些她不太擅长的，技术之外的事。休息时间，就陪她打游戏。晴一天天的改变着，我心中似乎也有了不同以往的波澜。以前我就觉得，这个看上去很安静，但小心思又很多的姑娘有种莫名的可爱。后来我去真理部的次数渐渐变的频繁。当我直面其中原因，才发现我想这么做，并不仅仅是因为千寻的嘱托而已。

时间回到眼前，晴出神地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正准备从雪地上坐起来，左手却被拉住，回头，晴紧紧握着我的手。
隔着手套，我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炙热的温度。
“老师，再陪我这样待会，可以吗？”
“嗯，我一直都在这。”
那一刻，我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滞。
而后，晴深呼吸，有些许颤抖，好像不是因为寒冷。
我们相对着，沉默着，直到她用有形的语言取代了无声的注视。
“老师，我，喜，欢，你。”
她用唇语说道，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
此时，惊讶，喜悦，惭愧，全部混杂在我的意识中。
“晴，对不起，我...”
“啊...”她眼中的神彩顿时黯淡，我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等等，等等...不对！晴，不是那样，你听我说...”我语无伦次，情急之下从地上抓了把雪，“啪”的一声拍在脸上——算是冷静下来了。
“晴，我想说的是：对不起，让你先说了。我...我也喜欢晴。”
我把头撇过去，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的脸色正发生着多么鲜明的变化。我没有听见晴说什么，但一个雪球猛地砸在我背上。
“老师！！以后别再这么说话了！”
又一个雪球飞过来，我连忙爬起来，边跑边喊。
“我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站住！”
“哈哈哈...”
......
回程的路不算好走，我们比来的时候狼狈的多，但最终好歹还是回到了千年的城区。我把晴送到楼下，和她告别。我不经意地仰头，意外发现云层裂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浓云后面，有我们未能见证它升起的太阳，在这里完美呈现了它散射的光辉。
天空，真蓝啊。

咋没人了

还剩一部分，两周后考完了回来再发

学校还是给放假了，最后一个周末了（
索性直接发了吧

尾声
“老师，你们那天没看成日出，你怎么把晴学姐哄好的啊？”真纪把羊肉卷泡在调料碟里，漫不经心地问，弄得我差点被呛到：“说什么呢，没看到就没看到嘛...”
“可是你之前不是成天在部室里说：'唉...好想再跟老师去东丈山看日出啊...'什么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别...”我瞥了老师一眼，他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我。
“对了真纪，”我顺势把话扯到别处，“那天是你跟老师说我在山脚下露营的，对吧？”
“嗯哼。”真纪嘴里嚼着肉。
“以后这种事不用特地跟老师说啦。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
“是老师来问我的啊！”
“...欸？”
“他打电话问我你在哪，我就说了。”真纪说，然后看向老师，“难不成...”后者目光开始躲闪。
“老师！你居然背刺兄弟！”
“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抬起手挡在面前，但耳朵已经可见的变红了。
“那天我跟千寻学姐还说来着。当她第二天知道东丈山下大雪的时候，看着心跳都像停了一拍似的。”
千寻学姐直接被呛住了，小玉学姐递给她一杯水。至于真纪，我用牛肉丸把她的嘴堵住了，并威胁她“再多嘴就把你脑袋上两个丸子也拆下来煮了”。
“唉，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玉学姐舀了块豆腐进碗里。”你们还真是...
“小玉你不会还在装窃听器吧？”老师问。
“用不着，你们这事我们早就发现了。你们还真是好懂。”
话说她是不是没否认窃听器的事？
“唉，感觉真理部无论过多久都是这样呢。”千寻学姐笑着说，冲我眨了下眼睛。
“说句话吧，副部长。”
我点头，举起手中的饮料：“敬真理部，干杯！”
“干杯！”
......
昨晚小聚的饭后，老师跟我分享了一个计划。现在我在夏莱的电梯里，数字定格在顶楼。
我走出去，看到老师靠墙坐着，手里是露营时那本电子书。我朝他走过去，他闻声抬头，我们四目相对。
“来啦。”
我紧挨着他坐下。
“嗯，说好的。”

昨晚饭后，我和晴分享了一个新的计划。
夏莱的楼层之高，在整个白鸟区都是屈指可数。也许这里的风景不如郊区的自然风光，但在天气晴好的情况下，也能完全能看到朝阳普照城市的景观。
不错，一年的“新年日出”只有一次。
可谁说我们只能有一个新年呢？
“老师，语言文字艺术让你玩明白了。”晴如是吐槽道。
现在我们依偎在墙边避风的地方。距离日出还有半个多小时，我端着书，晴把脑袋凑了过来。
“老师，你这书讲什么的？看了三个多星期了。”
“嗯...其实内容也不算吸引人——去年露营的时候千寻给我介绍了一本书，然后我发现这个人的作品很像我以前读过的一个作家的。于是就看了他的其他作品。”我解释道，“这本书讲了很多年前的基沃托斯，一帮浑浑噩噩的学生去旅行的故事。本来读着没什么，但在空荡荡的群山之中，就有种孤独的感觉。”我回忆起12月31日的深夜。“太阳每天早上升起，大地永远长存。至于我的存在，可能就像那个可怜的天文台一样吧。所以就特别希望有人能陪着我。”我伸出手，揽住晴的肩膀，让她靠在我身上。
风声在附近作响，细微而悠远。
“老师，如果我告诉你天文台会重生呢？”
“啊？”
“老师最近没怎么上网吧？千年的很多校友知道了消息，都认为天文台虽然拆掉了，但那个地方还很有利用价值。不少人正在联名写信给研讨会，希望建立一个观星基地什么的，不作科研用途。
如此意外的消息，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所以，其实...”
“老师，对于我们个体来说，太阳的每次升起，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新故事的开始。”晴看着我，认真地说，“我前不久就经历了这样的事，现在我明白了。”
我想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时间快要到了，我站起身，把书揣进大衣，凭栏而立。晴掏出两罐咖啡，递给我一罐：“昨晚忘了说了，新年快乐，老师。”
“新年快乐，晴。”
天际线正悄悄地被染成金色，光如潮水般慢慢浸润着这座城市。天上缀着些碎云，从白色逐渐变成粉红。
晴看得入神，我心中泛起一种冲动——给她一个拥抱。
我确实这样做了。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双手扣住我的腰。我一手环住她的肩膀，她头靠在我胸口上，任由我抚摸她的柔发。我们的视线则朝向同一个方向，天空的色彩正在那里发生着奇妙的渐变。
我把她搂得更紧了。风从耳边吹过，宛如一位位传递黎明消息的信使。
然后，太阳照常升起。（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