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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怀柔|齐襄亲王府别苑]---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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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7楼2024-02-05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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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北京城——我是说天子脚下那一块四九城赶来时,正同岱钦绕雁栖湖骑马回来,脸上还淌着湿漉漉的汗渍,正一面走一面拭。笑盈盈的同这兄弟两人点了点头,把拭汗的帕子丢回侍奉手里。】
    有阵子没见着了,上回这样就我们仨聚一齐,好似还是七年?还是五年的事情?燕二哥才从东北回来,一转眼……【又一个五年快到了。】难为叫你们俩给送祥瑞,关碧峰院了?真省心,别着急,我换身衣裳再出来同你们讲话。
    【正是预备走,燕龙牙的话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甩出来,没顾着搭理他,手里仍握着那节马鞭,笑盈盈的搓了搓燕山刀的腰窝。】让一让,没看见堵着鹅道了吗?甭问,问就是大格格挑剩下的,谁敢吃呢?只能留着养着了。
    十五都过了,还放炮仗?【终于在溺毙于燕龙牙喋喋不休的话语前叹了口气。】用阿苏勒的油点的灯,我能安心照着看哪一本书?我在怀柔好些,乐得闲,小孩们都喜欢这处,早年忙的厉害,没怎么顾得着,都长大了。
    碧峰院搭着桌子,一会儿上那去喝茶,吃腌笃鲜。【笑着同燕二哥说。】上回你也风尘仆仆回来咬春,真应景,吃不吃?


    IP属地:四川18楼2024-02-05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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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什么,他是庄王的走狗,早年只当我是错认了他。
      【世态炎凉时再三的解释都成了无济于事的泡影,眼下辉和危一虽领了武英殿大学士之名,然门可罗雀,角落处早已被蜘蛛占了上风,往日的辉和府如今俨然成了一座空城。理解是基于理性的,倘若襄王会有庄亲王的抱负与脑子,当日我披荆斩棘为的便不会是当今圣上。而辉和危一是庄王纯臣,错就错在,不该拉上襄王下水。】
      【而天子宝座难稳易折,他如今明哲保身未必是错,可他与辉和危一狼狈为奸,却陷我于不情不义之地,这最令人愤恨。】
      我在天津港上,看见了济南新炮,这你作何解释?庄王如今与皇帝分庭抗礼,你与我讲明白,你究竟有无涉身其中?【这是他家,却要问我要喝茶。】
      我自绥远城来即落于此,满身黄沙,怎不见你为我斟一盏,甚么荔枝、又蟹的情谊...【此时,几载前秉烛曈曈日下,辉和危一双手执蟹八件的场景,再浮现在眼前,如今顺着他手腕淌下去的,也不再是蟹黄油,而是明艳艳的臣子血。】终究...不过是错付罢了。
      【目光暗了暗,只道是往事难提。】


      IP属地:北京19楼2024-02-05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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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马灯,对,走马灯。】
        【倏地,旧事忽然浮现,左不过记不清是六七年还是八九载的光阴,却叹物是人非,好像一切都变了,又没完全变。仍记得那场荔枝宴,自北地调任济南城,我回京述职,而后又要马不停蹄匆忙地奔赴下一段旅程。除却掩埋在风雪中的燕仲无,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变化,可是燕仲无不过是年少的自己,在这皇权顶天的红尘连一粒芥子都算不上的】
        【忽梦少年事,今时今刻,透着朦胧而恍惚的不真实】
        上回我们仨一起吃饭,还是我将要赴任山东时。【这一就任就是数载。虽然福珠隆阿笑我常常能在京城见到,我亦调侃着济南城是他的第二故乡,不曾想时过境迁,更是早已物是人非。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拦住急切的破军】不要着急,有话慢慢问,我们好久没有看见襄王了呀。
        【私心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些。突然被襄王一戳,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鹅,以及十分聒噪的鹅叫声,头疼】不是,怎么还有鹅呢,你们襄王府现如今这么穷了?
        【好吵……】要不还是聊聊你这祥瑞?


        IP属地:广东22楼2024-02-0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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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预备去山东的时候?那可更早了。【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更衣出来,才将将露出个半头,燕龙牙的椅子犹如登时着了火,或者像他本人,腾腾的燃烧着,话语噼里啪啦的盖过来,只能笑着应和燕山刀。】就是,他怎么这样粗鲁,在绥远就待了多久,都染上什么习气了。
          【或许往两江去,能杀一杀这通身上下的煞气,燕山刀说起鹅也点点头,不答鹅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能不能先喝一口茶——
          【三月早春,碧螺春最应景,话却不怎么如春风柔和,带着天津卫未能燃烧起的硝烟。】你都看了天津的船舰,还不知道庄王要干什么?他们要作死,真反了。
          辉和危一现在关在哪儿?还能真是皇恩浩荡,回京享福的?大约只有庄王这样想罢。
          【掷地有声。】做梦罢,你就当他已经死了。
          着什么急,我要真裹在里面,敢提前把岱钦送回来?帝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襄王府,初一十五令女孩们进宫为了什么?要不是岱钦先回来了,这会还在宫里受习。
          【愈说愈快。】
          济南?济南的事同我有什么纠葛,真好笑,济南既不是我守着的,也没有经我的手,帝王捎带我一齐防备了,我还敢去折腾制造局?把制造局同船政学堂合并是为了什么?为了你?——【面冲着燕山刀。】即便是辉和危一得了什么,那时候我也不在济南。
          得了罢,我就看了一眼选址,然后就去爬山了。【白了燕龙牙一眼。】甭瞎操心,这些皇帝都知道,要他心里没数,能许这祥瑞给我?那就不叫福康了,得叫忠恪。
          还是饮酒罢。【我站起了身。】玉堂春怎样?故事太妙,碧螺春已经不够佐闻了。


          IP属地:四川23楼2024-02-0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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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螺春,玉堂春。不知何时起,我竟在襄王府喝不到碧螺春了】
            行,今日就饮玉堂春,不过你这襄王府的碧螺春我要带回去点,【顿了一下,再缓缓续道】怀柔太远,我来一趟并不算方便。这世间的碧螺春,唯有你襄王府的最好喝。
            【是习惯,可怕的习惯。我习惯了福珠隆阿的拌嘴,在如此正经事上,也习惯了他的不马虎。阿林——】
            【我并非不知阿林的来历,早在棠府将他接回的时候,已然想好了以后的口径,可是我低估了庄王同阿苏勒的反叛之心。燕山刀一路摸爬滚打到今日,自然不是轻易肯入局之人,可细细算来,自我就任奉天始,桩桩件件似乎都落入了他们安排的圈套。我不是没想过挣脱,可恨从前力不足以与之抗衡,而今只好再寻脱身之道】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埋在身边的一颗惊天大雷】是了,福珠隆阿不必趟这趟浑水,以后也是,躲得越远越好。
            【我并不怕,只可惜牵绊多了,人总归是些许的束手】所以他有没有都不重要,破军,重要的是我们还在坑里。【如何脱身,还需从长计议】但是别慌,要知道,死////人是开口说不了话的,我们命硬,更长。


            IP属地:广东24楼2024-02-05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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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区别?【伸手指了指碧峰院里胖乎乎满地打滚的黑白小兽,碧螺春的香气还在口齿里蔓延着,像娓娓道来的故事尾声。】我已经离开了,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疲倦是很难用言语描述的,功名利禄重来不是我所看重的,我只是在日升月恒中偶然获得了——不……不,不是偶然……我从来以为我只是无知无觉的被卷入其中,深受其害,我一如既往的,仍然只认为我不过是个擅借东风之人,却不知道在所乘东风时,早已被送至漩涡的中心,却仍然暗自窃喜的以为还可以欣赏沿途的小花。我真傻,真像个赤子。】
              那个漩涡我也永远不会再回去了,可这趟浑水?【冰冷的笑意,带着一些颓然。】这浑水不会随着我们的消弭而消弭,它会永远的存在,流沙一样,谁涉足,谁被卷进去。【目光指着他两兄弟,仿佛在笑盈盈的说“你们——”。】
              【被命运的洪流席卷以前,我真的有仔细的观瞻沿途的景色?真的可以作到含泪闭目前……】
              【爱新觉罗们会很自然的被打上“富有野心”的标签,即便是享乐派也是富有野心的另一种堂皇表现,如果用以不古里古怪祭祀般的手法进行自我剥去,揣测的微妙目光就会永恒的伴随着,真可悲。】
              【真荒唐!】
              【即便没有欲望也会被禁锢,我竟在此刻才明白鉴园一席话的真谛,我悔悟的太过迟缓,迟得实在罪过。他并不是一个朝圣者,而是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一只小可怜虫,真可悲。】
              你不要问我,燕二哥说的对,你不妨多听听。【我揭开酒坛的塞,迎面而来仿佛是谜底。】阿林的身份现在要捂的死死的,早说也就罢了,这会儿?已经错过了。
              【我同燕山刀碰杯。】你如今骂人愈发歹毒了。【白玉瓷的酒樽壁很薄,声音很脆。】守好那孩子。
              【玉堂春,是最好的践行。】


              IP属地:四川25楼2024-02-05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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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和我说这些,这些年我一直守在绥远城,甚么阿森阿林阿木的,别同我说,一概不听。
                【我一摊手,去唤来襄王家的大格格过来,我最爱女儿,捧在手里都要化了,若非连年四处奔波,燕山集如今已亭亭玉立,少我相伴的童年,好在有襄王教导,又与大格格亲厚,这便更与其亲厚些。】
                我还要回府看小子丫头,怀柔路远,这便不饮酒了,误事!【数载过去,众人皆沉稳许多,而思虑重重起来,好坏难辨,眼下我却只听到燕二哥的一句,警觉起来。】好歹天祉帝业尊我一声师父,来日若有什么坑,麻烦挖的离我远些,来日我可是要睡太庙的...
                【可不是什么乱葬岗。】
                【继襄王的解释后,心业稳了大半,一盏茶饮尽,再道。】不日走马驻江宁,今儿便不与你们多叙,先回府看老婆孩子了。【意味深长地瞥向襄王,只留一句长音。】好自为之,要死也等我回来给你收尸。


                IP属地:北京26楼2024-02-05 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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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云南回来以后不太久的光景里,周生生就忽然“病了”,最先露出病容的是房门口的几株山茶花,当时只以为炉雪的地气不如王府,烘的不够暖才显露出些颓败的迹象——但这绝无可能,炉雪是在风光劲头上建造的,一处一景都合着十足的精挑细选,是以当日我还在同周生生感慨,是长生天在嘲弄我至此可笑的迹运。暖窖里三五盆的换过来,精神两天就又恹恹的,时日一久,满窖的山茶花都颓唐着,我想不到别的原由,差点疑为是风水作怪。】
                  【最初只是露出了一种全然的疲态,比起病了更像累着了,一日要昏沉沉睡去好久,但歇个三五日又好了,精神起来到像个没事人一样健康着,太医也三五趟的跑来看,说不出个缘故,直到……】
                  【直到有一日,我叫魇住了,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孔的熟悉人影,宽袍大袖,吴带当风,那衣裳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本色,伸手同我递了个碎掉的沙漏瓶子,不知道在哪儿磕破了一个洞,沙子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泻着,倾到手心里,从指头缝隙里又漏出去,天地广阔再也找不到踪迹,他说的话梦里我没听清,醒了才悟过来,只沉沉地想着,谁也没告诉。】
                  【冬日总是要难捱一些,反复的也就更厉害些,有时候昨儿还好好的,第二日就像险些起不来一样骇人。】
                  起了吗?【毡帘挑开,我问她跟前那个大丫头,女孩点了点头,一努嘴递了个方向,抬头看周生生已经坐到了长榻上,熏炉围着,盖着厚厚的毯子,炉雪这屋子到有几分南奔书怀的影子,要不是外面的雁栖湖,总觉得还在北京城。不叫她们取大氅,走到了长塌边儿上,那大氅上厚密的毛还露着京郊的冷气,给冻得直挺挺的。】
                  还冷吗。
                  【屋内熏的太暖,眼睛上就像起了一层水雾,模糊的看不清景致,大氅贴着的脖颈一点儿一点儿的发痒。】早上起来,她们就要去折梅花,我说能不能等下了雪在折,留一点红梅卧雪的景,四个都说好,等我一错眼睛,整颗树都要给薅干净了。
                  【大氅里伸出来一只手,挑开毛茸茸的边儿,又掀开她怀里盖的暖融融的厚毯子,眼睛一花就跳去个带赭石色的小卷毛玩具,比巴掌大不了,嗯嗯唧唧的发出细微的叫声,露出水汪汪的眼睛在被褥里看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北京城这样多洋人,雁栖湖边儿上的那个老白胡子养的下了一窝崽,像他家姑娘手里那只脏脏旧旧的熊娃娃,我给逮了一只回来。
                  【叮嘱她。】悄悄搂着,别叫来福瞧见了,来福老了,看见了准生气。


                  IP属地:四川28楼2024-02-14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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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似已经见证了一整个炉雪的四时更替】
                    【年轮往前走过好几个钟,惟有闲庭花开花落,豢养的那只熊猫,它吃竹子太快了,秋风扫落叶般,我曾戏谑着说道,还好家底厚实,否则还真养不起它。而就是这样静水流深的岁月,是在云南回来之后举家搬迁到怀柔才有的,那时发生了许多事,又好似安静的甚么都没有发生过,福珠隆阿从来不与我讲这些,有他相护的方寸之内,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所以也习惯性的不去问】
                    【而自己的身体也是在这段时间毫无征兆的,忽然间每况愈下,太医诊不出咎因,人却一日日的憔悴消瘦下去,有时候照镜子也会很恍惚的摸上自己的面颊,映显出当年的自己,直至断续昏睡的好几个月之后,伸出纤细的腕骨握住,两指之间还绰绰有余虚拢出个半圆的弧度,真是瘦了】
                    :嗯?你回来了啊。
                    【福珠隆阿挑开厚重的毡帘携风而来,室内熏得暖融融的,弥漫着一股久不透风的气味,含混着中药和茉莉的味道,我照旧不爱喝药,十碗得有六碗拿去浇花,病势反复着,总不见好。他的大氅没解,北京城的霜寒,京郊要更胜一筹,是骇人的冷意,在他低身问我时,从绒毯里伸出一只柔荑去握他的手,用指腹摩挲着他每一节指骨,叹道】
                    :真冷,比我的手还要冷,孩子们闹着要折梅,大冬天的,你竟也陪着胡闹。
                    【嗔怪一句,嗓音要比平时轻细,他仿佛知道我会生气,早有预谋的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伸出来,往我的毯子里揣了个呜呜哼哼的活物,垂眼时,它乌溜溜的漆黑眼睛正一动不动的打量我,带着许多好奇,还有对陌生环境的戒备,但在对望的一瞬间,他更向上爬了一截,用前爪来勾我的手背,心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柔软,轻轻揽过它,将它拥进怀中】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还真给我带回来了,我怎么养呀,养在这间屋子里,每日流水似的送汤药进来,都得养成一只小药犬。
                    【它听不懂我在说甚么,只省得我在讲话,于是也安静的听着我讲。掀开绒毯一角,作势要起身,把这只小卷毛暂且放到旁边被褥上,手放在唇边,轻微的咳一声,便要去取挂在屏帷上的狐氅,在自己的颈下系了个不算好看的结,折身就去抱它,偷偷藏在氅内,再将被压著在内的头发挑拢开,松乱的垂在身后,一头杂乱的长发】
                    :今日精神倒还行,我想下来走走。
                    :福珠隆阿,外面下雪了吗?


                    IP属地:上海29楼2024-02-14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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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真快下雪了,天已经叫冻透。】
                      还没有,大约快了。
                      【红梅绰约的影至从窗户外透了进来,模模糊糊的,团团的红着。一冷一暖的世界,玻璃窗上结满了剔透的水珠子,只有沉沉挂不住时,淌下来,一道儿清晰可见的纹路。】
                      看着比昨天精神。【握了握她的手,教这样暖的屋子熏着,层叠的汤婆子烤着,就算是快冰也该烫起来了,但那手仍然欠着冷意,透着薄薄的凉意,我在想,这些话都快变成自欺欺人的谎言,不是用来安慰她的,只是供来哄我自己。】
                      【水作的玻璃帘子后面,是一个冰冷彻骨的雁栖湖。】
                      让他们别摘我眼皮子底下。【解开系带把大氅褪去了,掸了掸粘在身上的小狗毛,脖颈上已经起了一串汗珠,一面说一面拿帕子沾去,那帕子仿佛浸过冰水,凉凉的贴在面皮上。】就像故意的,每次都逮着我在的时候干坏事。
                      要不是不许他们进碧峰园的栅栏里面,只怕福康也难。【那小熊我看着长大的,眼睁睁的瞧着变成了一个庞然巨物,一个露馅的大号芝麻馅汤圆。】
                      这两天冷的厉害,雁栖湖已经结了好几天的冰了。【腊月十二,雁栖湖就开始结冰了,正是她最不好那几天。】
                      【时气反复,又或许是年轻时空耗了身体,是国朝的太医们能拿出手最为合理的敷衍,否则他们会即可不耐的同我讲佛法、因果、轮回这些哲学问题。无法令人满意的答复在脑海里奔走,仍然只能见着她日复一日的消瘦下去,有时候午夜梦回睁开双眼凝望着床帐,会恍惚着回到噩梦的初始,轮回吗,真像一个轮回。】
                      【认真的数了数,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多少年,真是久远以前的故事。】
                      别提了,老白胡子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噢我亲爱的朋友——雁栖湖已经冻上了,你看见了吗”。【笑出声来,学着洋人滑稽的官话强调,笑眯眼的把帕子递给侍奉,长塌上坐着,解开茶盅的盖子,卧着两块冰,一口下去是透透彻彻的凉意。】仿佛全怀柔的人都快知道了,有个关心雁栖湖结没结冰的住在炉雪。
                      【雁栖湖的碎冰都在这盏茶里了,饮进腹内具像冰渣一样刺痛着。】
                      别妆假。【扬了扬茶盖子。】那药你也喝不到点上,喝的七七八八的,就像孩子们折的梅,稀稀疏疏的。【就像忽然看见乱七八糟的红梅树,接续上言,按了按心口。】哪儿有那样折梅的,东一把西一把,像叫他们薅秃了顶的来福脑袋。
                      【十六一心一意作了岱钦的小尾巴之后,来福便三心二意的作起来了女孩们的小脚印,它会慢腾腾的出现在女孩们的屋檐下、窗棂下,一切一切你能发现它的地界,但谁叫它它都故作清高的不予理睬,但不能不叫它,老来福会怄气,湿漉漉的大眼睛会一眨一眨的望像湛蓝色的天空,唯独不看人。】
                      【真行,不愧是周生生养大的。】
                      【白胡子有高道的西洋医术,却也查不出症结,他过于的仰赖西洋制造的小玩意,中原的一草一木都令他显露出水土不服的疲惫,山穷水尽之于只能同我讲一讲上帝。】也不是难事,实在养不了,就还给那白胡子去。
                      好罢,就去看看他们刚刚霍霍的梅花枝。


                      IP属地:四川30楼2024-02-14 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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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是时气所致,教梦魇着了,能有多大事,你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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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过福康了,它还像以前一样能吃吗?【厚重的外氅压在肩骨之上,只觉得肩膀一沉,都得下意识的怀疑今年的裁衣师傅是否往里面多塞了两斤棉花】:应该让他们进碧峰园的,否则总来折腾我的福来。
                        【那只因我而带进襄王府的西洋犬,会有刁钻古怪的脾气,我有时候会想,大约老了脾气是会大些,可即便如此对着他人爱答不理,业会在我召唤他时停下来,四处搜寻我在何处,动物的天性会比人更敏感些吗,我无从得知,它经常趴在我的门口,不进来也不离开,就在那段长廊之下打盹,天气好,会有大片的阳光照在他柔软白皙的皮毛上,他便窝在那里懒洋洋的睡午觉,会在惊醒后在门外徘徊张望,再缓缓的伏低身体,陪在我身侧。它也老啦,连胡须也花白】
                        :给了我的就是我的,哪有送回去的道理,你说小声点,它不爱听。
                        【捂住怀里小狗竖起的耳朵,藏得更严实些。门扉被推开的刹那,灌进无数的冷风,颈间围着的一圈狐狸毛往身上吹,绒绒的痒,险些要倒退一步,就此打起退堂鼓。步履顿了顿,思量前后还是叫来菘蓝抱走小狗,它太小了,不应该那么快就受风雨摧折,往庭前再踱两步,于是世间唯我、惟他】
                        :真冷,往常没觉得怀柔这么冷。雁栖湖都结冰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入秋之后仿佛就没去过了,你住在炉雪,很难不让人知道我那些古怪的癖好,还是得赖你。
                        【天地间冷清清的,我站在它们之间,仰头看清亮白茫的一片天,能称得上霁空万里,也无风雨也无晴,和从前的每一日,都并没有什么不同。就着微微仰首的姿势伫立良久,一双倦眼贪恋的投去一息又一息的目光,很难不令人遥想当年】
                        【在紫禁城,在北京城,在襄王府的囫囵故事】
                        :我记得…嗯……【眯起眼睛细想了一会儿,只是最近神绪不清,许多事情想不起来,断断续续的,尤其是想起那么久远的,像梦一样的往事。少不得要费神多忆爿刻,待到回首时,轻轻同他笑】:想起来了。
                        :过去你的书房里,是不是藏着一支箭矢,一缎红绸,我见过的。那年你去广州,我曾见过的,你应当早就知道了,怎么从没问过我呢。
                        【我就在他的身边,捡起这桩彼此心照不宣的前尘旧事重提】:都擅闯你的书房了,也不生气?


                        IP属地:上海31楼2024-02-14 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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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你坏事干多了。【正漫不经心的执起了笔,笔头悬在小山层叠上,凝固出一个微微倾斜的坚硬弧度,笔迹早已干涸,在那副九九寒梅图上随意填了一笔,果如飞白,拖出道深浅不一的尾羽,稀稀松松的像老树干已经皴皱的皮,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来回的润着笔尖,数了数,已经落下了许多天光阴,才抬手慢慢的填着,把一日又一日补全。】所以睡觉也不能安心。
                          还同以前一样,像个轧竹子的机器,我到以为是貔貅。【又数了数,足到今日才终究罢笔。】等着瞧罢,再没有多久,它也得喜提新名。【它其实已经有许多张花名了,我不知道如今正作什么名,到今日还肯老老实实的叫它福康的,也只剩下了周生生,曾经最为离经叛道的那个,已在不察觉的岁月里沦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顽固书生了。】
                          你放心。【再度站起身,把大氅又捡在臂弯上挂着。】老白胡子的官话就说的不行,更遑论它?【仍是笑,在笑那只小狗。】只怕我当面说它坏话,也不能分辨。
                          【裹满了寒冷的北风,沾亲带故的捎来远方雁栖湖的水雾,干燥的空气变得又湿润又冷冽,直直的冲着面庞来,但因为屋内太暖了,毡帘外这几步的刀光剑影还没有真正接触到人,就叫被烤化了。】
                          你搂着它关在氅里,还能当暖手炉用。【小狗被菘蓝抱走的时候,还滴溜溜的转动着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但重新接触到室内时,又欢蹦乱跳了起来,垂帘再一度遮掩,留下它雀跃身姿的残影,它被藏到了炉雪斋里面,熏风也被隔绝了。】
                          冷了就进去。
                          【天光大亮,空中只有寂寥的余白,天行有常,是定数,原来注定无可更改的东西,才是真真正正的残酷,而当与春日、夏日繁华热闹对照时,又是一处令人扼腕般的残忍。】入秋之后连着下了两场雨,冷到大雁都飞走了。
                          【我望着这片浅浅的白色海洋,很忽然的想,论起来,苍穹与海是一样的,这样广阔的东西很应该是无垠的、没有边界的,一直一直蔓延到地球的另一端,彼世一样。实则雪也应是同一副模样,等它把江山都覆盖时,那些有形的、具象的,都混作了一团,变成了无垠白茫的广阔,会获得同样一副往世的模样。】
                          赖我作什么,你每次都声势浩大的去观冰,又气呼呼的回来,很难不叫人注意。【大约是被某人过往的滑稽举动逗乐了,没有忧愁的笑了起来。】
                          【回身时,露出困惑的神情。】记得什么?
                          哦——【良久的沉默,没有后话般缄默着,走了两步越过了她,又多走了两步,好似是要去折梅,空空荡荡的庭院里,除却我们也只有梅了,轻轻的摩挲着老梅的枝干,沉吟着,任凭时间的流淌。】
                          你“擅闯”的地方可不少,我哪儿……
                          【为什么会在今日重提故事。】
                          我哪儿知道。【叹了口气,清脆的一声已折于耳畔,才惊觉真把那枝攀折了来,红色的花瓣落在眼前,绛雪一样的飘洒着,又一声沉重的叹息。】已经不能更生气了,但我想着,至少应该保着我们保全的小命罢。
                          【是一种释然的笑声吗,我仿佛听见了。梅花掸子扬起来,轻轻落在她身上,是短暂的海,是小溪,淌进在她的氅边。】谁藏了,就一直搁那的,不然收去哪儿?不像有的人,不收拾,拉东拉西的。


                          IP属地:四川32楼2024-02-14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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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答应你,以后多积德,至少应该少气你。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在此间叙语时,我的眸光始终落定他面,很流连的徘徊,噙着极淡的笑意,静静地听他说。庭前一树被薅的差不离的梅树,还有稀松的几株红梅缀在枝头,都不知能不能撑到今年落雪,又经他一折,心疼的闭了闭眼,想着他们真是亲生的父女,都爱糟践花木,偏还不自知,认为自己是天底下顶心善的人物】
                            【摸了摸老梅树几要光秃的枝干,我请它莫要生气,别去计较,请代替我再多陪伴他几年罢。花开花落终有时,但至少明年此时,花依旧会开,雪依旧会落,所有的一切都与今年并无不同】
                            :你知道我第一次涉足你的书房是甚么感受吗?隔着迢迢的光阴,我仿佛看见小福珠隆阿坐在那里读书写字、篆刻木雕、收集各式各样他喜爱的玩物在抽屉里的样子,比岱钦还要更年青的你,会随着逐渐长大而转变的喜好,我会想那间小屋子里是不是有很多的旧物呢?走近了一瞧,果真如此,东西可真多呀…琳琅满目的,看都看不完。然后还看见了许多,和我有关的东西,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怎么好忍心对着这样的你肆无忌惮的发脾气,你该多伤心呀……
                            【歇了口气,缓了缓心神,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悲伤情绪,仿佛离别就在眼前,红了鼻尖,我只当是风作祟】
                            :我好像在那里见证了你的成长,也庆幸我们终能相遇,没有抱憾此生,真好。爱有回声,真好。
                            【掀开尘封的旧事,会是一场溯回的旅途,我们在奔流不息的时光长河中偶尔回望,那是很温暖,很温暖的记忆。梅花落进氅衣,轻飘飘的一片,红白相间,真好看。伸手轻轻拂去肩上落英,追随风的风向飘摇,轻而缓的栖息在脚边,湮没在冬天】
                            :花落了【立在原地,平静的望着他,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惋惜】:原来就算在冬天,还是留不住它。
                            【拢了拢厚重的外氅裹住自己,怀柔的天真是太冷了,冻到连我都不确定自己能否熬过这个冬天。即使太医一日三副汤药的煎着,号脉,更改药方,身子骨依旧时好时坏,昏沉的时候要比清醒多,每每看见他们,都会觉得那几句勿要多思和好生休养是诳骗福珠隆阿的假话,「襄王妃时日无多」这样残酷的真话无人敢提,但我再清楚明白不过,用精贵药材勉强堆砌的精神头,又能维系到几时】
                            【是以总想在清醒的时候多交代些,多说一些,遗憾则会少一些。我并非是个称职的好母亲,临了临了,才想起来扼腕叹息参与孩子们的成长太少,好似一晃眼的功夫,他们便都长大了】
                            :福珠隆阿。【我唤他】:你过来些,站太远了,我说话累。
                            【及至他踱到身畔,方续续接上前头的话】:请封岱钦的奏疏,你交给陛下了吗。不如等到春天罢,春暖花开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等到那时候请封,应当也不错。真新鲜,我这辈子接的旨不算少,可还没见过这场面。
                            【没有带暖手炉,也没有揣小狗。在北风中只站了这么一会儿,柔荑已经变得冰凉,用这只手悄然握住他,汲取丝丝的暖意,目光仍然悠悠的,越过那棵梅树,怅然的望向更远处】
                            :还有海棠果和房淑,俩小女孩…尤其是海棠果,爱哭爱闹一些,但秉性不坏,平时多让着她些,哄一哄也便好了。我只怕她日后得掉眼泪,我要心疼的,你帮我多哄哄她。


                            IP属地:上海33楼2024-02-14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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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有重开日,人呢。】
                              【所以才会显得人生尤为珍贵。】
                              那是书房。只供案牍劳形,不供这样多回忆。
                              看了就看过了,还讲这样一副心得体悟。【打开那一扇门,就像拾起来云南的月光,而她更狡猾,也更早于我将那些过往觑见,从未得见的岁月因此交织起来,在生命里,一张鲛人细密的织网,足够晶莹,足够剔透,叫日光、月光照耀着,会闪着点点的光辉。仿佛仍然是漫不经心的听着,风轻云淡的打岔,打岔,我仍在同她打岔,想一次又一次把这句完整的话冲散,可她骤然坚持,自顾自的说着,不管不顾的纵容话语汇聚成只属于的我哀愁。我闷闷的想着,还同原来一样,从未改过。】
                              你十句话,但凡有一句是真的呢。
                              坏事干多了,这会儿想起积德行善。【低头看抚摸树干的周生生,轻轻转动着腕子,手中的梅花仍然扑簌簌在落下,落红成阵,好熟悉的光景,我在想是什么时候呢……】周生生,迷途知返但要晓得苦海无涯,是怎么还也终究还不完了。【摊了摊手,笑的得意。】
                              【人事更迭,是这颗朴素星球上最为浅显易懂的道理,可失去了就是永恒的失去了,缺失只会被遗憾填补,蒙尘也熠熠。】
                              【不必特意透过她的只言片语,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个故事的尾声已经到来,即便是我、我们有或多或少的舍不得,但那一章节终究会被翻到、会来临,会合上书页,用一个“啪嗒”的声音写下最终完整的句号,即便充满了一段丁香似的惆怅,淡淡的,轻轻的,浅浅的。】
                              【伸手刮了刮红殷殷的鼻尖,她的鼻尖总是最先染上绯色,被一双仿佛永远含泪的水汪眼睛映照着,显得尤为突出。】天行有常,很残酷是罢。【那句偶尔在心里响起的残酷话语,终于被淡漠的口吻说出了口齿,目光顺着她,也迎着她的留不住,天地好像只有红梅的颜色,有些夺目,有些刺眼,我在想,什么时候下雪呢,天地一色,我们都被吞噬进去,无知无觉的。】但只要栖息过肩头,哪怕一瞬间,你看过,我也看过,就够了。
                              【去揽她的肩头,银白色的大氅动了动,这处肩头曾经停留过几片梅,也曾停留过几段雪,由衷的感慨。】说话累就别说话。【我听着也难过。】
                              都差不多,即便这时递,最早也要春日才册封。【被额发摩挲着的下颚,是熟悉的短绒的痒,药香被梅花冲散,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一段茉莉的幽香,我在想,大约冲散药气的,只是是回忆。】那小子大约不怎么高兴,我同他说起时,甚至听见了清晰可闻的叹息。
                              【一双冰冷、熟悉的柔荑,被握住时尤像握住一块脆弱的冰晶,透出彻骨的寒意。】她只会为了你掉眼泪,你别欺负她。【不知道是不是在缓一缓精神,但是显出来的,只是纯粹缓慢的语调,就像因为闲来无事在月下替她画扇时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抢她的娃娃抢她的花,去重华宫读书时,宫里的嬷嬷都说小女孩是最大方的格格。【感慨,亦如流水。】被抢惯了呀。
                              【俯首在她的耳畔,轻轻的笑着,含笑的声音里,有没有惆怅?只有问惆怅本人才会知晓。】你只会比着她一道哭,让她懂得什么是望洋兴叹。好了。【我说。】进去罢,等下雪了再出来。


                              IP属地:四川34楼2024-02-14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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