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的下午茶吧 关注:22贴子: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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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啊~


23楼2010-08-27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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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流落巴黎的女子 黄碧云
    (一)
    我叫做陈玉,我今年26岁。我来到巴黎,原来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生命充满偶然的事情)。
    我六年前在一间酒店里当接待员,就这样遇到了法兰丝雅。法兰丝雅不过是一个法国男子,在CreditCyonais当出纳员。两个星期内,我与法兰丝雅结了婚。现在也不大记起结婚时的心情,反正我做了一件事就是了。接着我到了巴黎,住在十九区。一年后我与法兰丝雅离了婚,我现在也不大记起离丄婚时的心情。只记得刚离丄婚时,到处找房子的狼狈,找到房子,在十二区,我又在十九区一间餐馆找到了工作,接着就是日子。
    在巴黎,日子很慢,天天差不多、不觉老。
    我今年26岁。我叫做陈玉。我来到巴黎……不过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正如我遇到叶细细,也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生命充满偶然的事情)。
    我是在自动洗衣场碰到叶细细的。巴黎的亚洲人很多,大家也不敢贸贸然搭讪。反正这么一个大城市,任何事情都可以发生。我留意叶细细,因为她在那里垂头看中文书。头发极细,东方女子少有如许细发。洗衣场里只有她和我。我也摊开中文报纸,读着香港新闻,洗衣机器在隆隆作响,极其单调无聊,因此人的呼吸,与头发的移动,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女子,以及她的中文书,就变得很实在。我不禁抬头多看她一眼,她也看我。
    我笑了:“你好。”
    她点点头,说:“你好。”
    我这样认识叶细细。
    叶细细在巴黎念化工十三年级。法国大学,一塌糊涂,一切不可作准。叶细细跟很多流落巴黎的中国女子一样,混日子。而我与叶细细来往,是从吃开始,流落在外的中国人,总是吃。
    叶细细来我们的餐馆吃东西,一个人,叫一客叫化鸡,喝两大瓶啤酒,喝得满脸通红。她叫第三瓶的时候,我不禁劝止她,“到此为止。我们改天一起喝酒,你一个人喝酒,我不放心。”
    她笑一下,说:“好。”
    然后我招呼别的客人。回头看叶细细,她看着街景,流着两行泪。
    我给她上了第三瓶啤酒,说:“等我下班吧。”
    她也笑一下,说:“好。”
    我下班已是午夜。我与叶细细在转转接接的街道走着。巴黎的夜,极蓝极深,那夜还有月亮,极淡极淡,无声无色,苍白如脸。叶细细不大作声,我也不好说,二人的鞋声响得彻天,走到塞纳河,我问:“要不要到河边走走?”
    她没答应,转脸向我笑一下,月色底下,她的笑,几不近人的笑容,我觉得有点冷。突然“砰”的一声,没了叶细细的踪影。我站在桥上,向下望,只有不见底的河水,黑如夜色。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此时突然记起了刚离丄婚的心情,乍然觉得凄惨,迟来的凄惨。我只站在桥上等,不大清楚要等什么,仿佛有点累就是了。
    好一会儿,有人叫我:“陈玉。”我转头,是浑身湿透的叶细细,她拉一下自己的头发。说:“住楼顶房间,很久没洗澡了;在塞纳河洗一个澡,非常好。”
    我不禁问:“细细,你今年多大年岁?”
    她答:“22。”
    我笑:“这个年纪,做这些事,大了好些。”
    她笑:“我是个迟熟的人。”
    我说:“想你也是吧。”
    我们乘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地铁里有人呕吐。巴黎总是这样,永远有很多的失意心情。我问:“叶细细,来了多久?”
    她答:“四个月零五天。”
    我问:“习惯吗?”
    她还是这样笑一下,说:“你问一下那个醉酒呕吐的人,习惯吗?”
    我只说:“慢慢便好了。”
    她低下头,说:“想那个极其寂寞。”
    我说:“人人都一样,哎,到站了。”
    我要在雪特莱转车。我们在雪特莱车站分手,她住在九四区,圣莫奈。我们挥手说再见。走的时候,我转头看她一眼,她随着一个黑人走着,一头细密的黑发,分明是个东方女子,显得非常脆弱。我总觉得万分不该,又说不出不合情理的地方。仿佛人生不应如此,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是赶着走路,最后一班地铁,赶不及,便没有了。真的有点岁月催人的味道,我原不是动辄感触的人。来了巴黎六年,经历这些离离合合,发觉感触其实是一种奢侈。但那一晚,还是有点感触,未知是否因为叶细细的缘故。
    


    24楼2010-08-29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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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叶细细后来找我,是要我帮忙。她要搞居留证,需要一个法籍人士的担保。好女子,花二十法郎,在地车站买一打粉红玫瑰,便要哄着我。那天正忙,我也没怎么招呼她,我把玫瑰插在她的桌面,她喝着茉莉花茶,读着罗拔纪叶的小说,偶然抬起头来,微笑着,仿佛很得意。那天我的工作好像也分外轻松,待我下班,她先在门口等着我,靴子踢得老高,见我,叫我:“大姐。”撒了我满身的玫瑰花瓣,隐隐有香气。夜前刚下雪,空气有清白的气息,我道:“走。”二人匆匆迈步便去。
      她买了饺子皮、瘦肉、白菜,束起发在我住处做饺子,我在收拾法兰丝雅留下仅有的几张照片、几封信,一把将它们弃掉,犯不着为前尘留太多的记认。细细见了,皱眉说:“当初怎会嫁给这个男人?”
      我摇头:“当初又怎会来巴黎?”
      她笑:“来学做饺子。”
      后来又低声加了句:“受折磨。”
      我已无从说起,只好不答腔。正是各有前因后果,不必细说。饺子热气腾腾,二人对坐,眼前蒙眬,仿佛便亲近了许多。她吃了一大碗,忽然说:“从前不吃中国菜。”
      我笑:“事情总是在失落以后发生……”
      她停了筷子久久不语,热气冷却,成了小小的水,在她的脸上,几乎悄然滴落。
      我说:“何必要来这许远呢,反正处处都一样。”
      她才慢慢地动筷,说:“当初是因为不清楚自己要抓点什么,所以来了;来了就更不清楚。”我说:“来吃。”
      她笑:“或许是。”
      二人把一大碗饺子吃清光。细细真能吃。
      后来我们又去看了几次电影。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在街上走走。细细最喜欢蓬皮杜中心广场卖艺的那一队墨西哥人。巴黎是这样的节日城市,鸽子飞扬,行人穿戴美丽,到处有歌舞。细细有时很高兴,有时看来又十分烦恼。有时微笑着,有时眼角凝着泪。有时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她的悬疑不定。有一次,我们喝完咖啡,又到蓬皮社广场去看墨西哥人。一个墨西哥女子,不知是否病了,坐在那群弹吉他吹笛跳舞的艺人身后,正在咬唇掉泪。
      细细看着突然说:“大姐,我恐怕活不久了。”
      我正想说:“怕你也是。”
      转头看她,她仰着脸,微微张着唇,正在很努力地呼吸。此时我非常恐惧,紧紧拉着她的手,就要把她拉回来的样子,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了自身的将来。我来了巴黎以后,我学会不大想将来。反正亦无将来可言,就不要去想了。
      我这样告诉细细,她低着头,说:“说的是。” 


      25楼2010-08-29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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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后来细细好一阵子没来找我。我写了一封信给她,她也没有回信。她整个人仿佛消失了。巴黎又连续多天下大雪,人人都瑟缩在室内,餐馆的生意也冷清了。整个世界仿佛小了许多;从来没有人的存在。有时整个餐馆无人,我便坐着抽一支烟,发觉烟是蓝的,怆然有一种极辛辣刺热的味道。静静想一想。原来这是细细常坐着等我的桌子,我不禁有点茫然。
        细细再来找我的时候,清瘦了好些,愈发显得弱了。她轻轻拉一下我的衣袖,说:“大姐,有没办法替我找点工作呢?我破产了。”
        我不禁摇头:“你又无工作证,只能做Au Pair。”
        她失声道:“我何必跑这许远替人带孩子,要落到那个地步吗?”
        我笑:“我一天工作十几小时呢,叶细细,你以为巴黎是什么好地方?”
        我掏了二百法郎给她。她接过了,紧紧地抓着那两张纸币,我按着她的手,说,“日后慢慢还给我。”
        她把纸币塞回我手中,说:“还是不要了。”
        我不禁说:“何必逞强呢?”
        她扬起头来,这样笑一下,说:“不谈这个了,很久没见,我们外出走走。”
        我告了一个下午的假,拿了大衣便走。
        大雪天气,冷得我们二人直发抖。她拉我,“到我住的地方。”
        我们到了九四区。九四区极清静,马路两旁的大树都挂满雪花。我说:“其实这城市很美。”
        她答:“都无干了。”
        我不禁伸手扶她一下,她转脸来对我笑一下,又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细细住在莫里斯路,因为树密,有点阴暗。她的房子在顶楼。巴黎房子全是团团转的楼梯,爬到梯顶。人已全然失去方向。她靠在门上微微喘气,脸色苍白,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手在颤抖,我拿过钥匙,替她关门,皱眉说:“你不如回香港吧。此地不是留人的地方。”
        她轻轻抚着墙,说:“香港也不长久。”
        我说:“起码有亲人呀。”
        她回头说:“进来吧。”
        房内十分凌乱,到处都是干了的花瓣、面包屑、旧衣服,及撕下的书页、写满了字。她在插电炉,烧开水。突然“啪”的一声,面前闪着火光,她笑:“总是这样,这炉我在街上拾来。老漏电。”
        我随便坐在她的床上,发觉床上散落的书页竟是教科书。我拿起来读一下,她在书页上写着信,上款“詹克明”。我也不好读下去,急忙放下纸张。她看见了,便道:“已经两个月没上学。来到这年纪,书都念不下去。”
        我不禁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脚下的巴黎微微起伏,延展开去。时值午后,巴黎天色,一片昏暗,不见尽处。我喝着热开水,问:“叶细细,所为何事?”
        她走近我身,轻轻地说:“我时常站在这里看风景,有时也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突然推开了窗,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大冷战。她关上了窗,道:“有时吹一下风,连问题也不会问了。”
        我们二人,静静站在窗前,开水冒着热气,大家都没了话。我此时心底有一种明白,说不清楚,只是日远天遥,事事都无干的一种情景。良久,我方说:“细细,你令我害怕了。”
        她轻轻伏在我的肩上,发极细。我说,“好好歹歹,一天也是一天,能够活着就活着。”
        她一动不动,只是身体还微微觉得暖。我心里突然挺难受,想着:划不来。便跟她说,“要回去工作了。”
        她说:“好。”便要下楼送我。我望着她,还是在门口塞了两百法郎给她,便匆匆离去。
        她并没有随来,回头看她,她手捏着两百法郎,站在门口,有一点天真的神气。我扬手叫她回去,她稍一迟疑,便慢慢没在门后,关上了门。我的心猛然一震,仿佛是生离死别,极其不安,想回头去看她,想想,还是算了。我也无能为力,能够让自己好好地生活,已经极不容易。
        下楼梯来,雪愈下愈密了,我发觉我把一只李子青的皮手套遗在细细的房间里。我也没再去拿回手套,大概是存心避着。不知怎的,自从跟法兰丝雅离婚后,靠近了人,都隐隐觉得危险。
        人年纪来了,毕竟精力不比从前,能够安稳就尽量安稳,因此我又渐渐把叶细细忘了。 


        26楼2010-08-29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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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波希米亚’,我突然记起她们的脸,我流了眼泪。
               毕竟我们都打回原形。
               酒店被瑞士集团收购后,瑞士管理人员知道我的底细后便天天来找麻烦。一会儿投诉我的白酒不够冰冻,一会儿挑拨我的酒保指甲藏迹,最后挑出我一个女孩子染有爱滋病便正常中断我的合约,不但没有赔偿,还用民事法起诉我管理不当,影响酒店声誉,并将我在酒店业招标合约名册上除名。我结果身无分文,走投无路,回到了白旁。死对头‘红嘴唇’愿意让我重新开张‘波希米亚’,条件是我是雇员,只支取管理薪金。当然你可以仍叫你自己做‘细细娘’——一切和以前一样,只要你不多想。
               
               怎可以和以前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不再教我的女孩子社交英语和速记。我只教她们:‘请给我钱。很多很多的小费。不要钻石绿玉,要钱。现金。’我教她们在五秒内将日圆换算成泰铢或美元。她们也不再送我宝石。只要邻间酒吧多百分之五的收入,她们毫下犹疑地跳槽。这是九十年代的人情。细细娘你过时了,她们说。
               
               叔琴再回来真是恍如隔世。她又干又瘦,指甲爆裂,还抱着一个污兮兮的孩子。她和我记得的那个女子不一样。
               
               ‘细细娘你还在。’
               ‘是,我在。’
               ‘她们呢?’
               我接过了她的孩子。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已经太疲倦,以致无法相互安慰。
               ‘工厂大火。他们将工人锁上,全烧死了。我刚好化学中毒,正在送院途中。他们几百人,全烧死了。’和以前一样,我只好抽一叠钞票出来给她,因为没有更好的安慰。‘他们不准我们上厕所,我得了膀胱炎。我怀孕后工厂便解雇了我,男人也离开了我。第二间厂不准我们吃午饭。我的孩子早产。这是第三间厂。这就是我所追求的正常生活。’
               她再次登上酒吧舞台时已经失去她的妩媚,因为生过孩子,身体有一种凝重,千斤重似的。而‘波希米亚’的生意实不比从前,整个白旁区因爱滋病蔓延都陷入式微,‘波希米亚’冷落荒凉,我觉它愈来愈像疯人疗养院。虽然如此,每天结帐,收入还可以,那一定只是我的心,愈来愈像疗养院。我的死对头红嘴唇会看上像疗养院病人的叔琴,实是奇事。红嘴唇在白旁打滚多年,是个女子变过来的男人,因此比男人更男人。动辄对女子拳打脚踢,‘猪猡猪猡’的叫她们,但始终是‘红嘴唇’的老板,再狗养都不缺身边的女子。他看到叔琴的凝滞与微微的痴肥,便说:‘叫她来跟我睡。她不想跳就不要跳了。’叔琴下得台来,脸黄黄的抱着孩子,怯生生地跟着红嘴唇,嘴嚅动着,听不清说什么,和当年那个野性女子,已经是两个人。我看着她渐渐肥大的身影,跟在红嘴唇身后,便隐隐明白,红嘴唇之看上她,因为在白旁,在‘波希米亚’,只有她像一个妻:没有希望,不再受幻象困扰的一个妻。
               那个野性女子已经死了。我已经忘记她的脸。
               红嘴唇让仇家追杀时真是精采,整个白旁的人都跑出来看。追杀的人用的是弓箭,一支已经插在红嘴唇的小腿上,他在白旁的小贩档跌跌撞撞,‘嗖’的第二支又插在他的臂上。红嘴唇连开了六枪还击。叔琴抱着孩子,呆着。待红嘴唇跌下,她才放下孩子伏上前去,手背便中了箭。警察此时赶到,众人便十分没趣地散去,留下一地的钢箭,杀手自然也不知所踪。叔琴缓缓地站起来,手背一直流着血,看着我,笑:‘细细娘,你记得我第一次让男人插了一刀,你掴我一巴掌吗,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学得聪明些。’我只好道:‘聪明没有用,叔琴。聪明没有用。’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便给抬上了担架。
          


          35楼2010-08-29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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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嘴唇躲避仇家自然给我一个好机会自立门户。他托叔琴来告知我先打理好‘波希米亚’,股份给我一半,还签好了协议书。我见事有转机,立刻找个室内设计预备好好地再给‘波希米亚’一个新装潢,四处物色女孩儿,要懂英日语的,急急地扑了点粉,买了几件镇得住场面的行头,有点重出江湖的意气风发。叔琴没了个靠山,反而正常了些,吃得比较少,有音乐的时候会对镜舞动,自言自语道:‘我才二十岁。那些念大学的女子,二十岁生命还没有开始呢。’想不到红嘴唇给人追杀,就成全了我们两个,这一杀,杀得非常好。
                 
                 叔琴来给我道别时说到了真爱。我差点没笑出来。她那张脸稍稍回复了野性少女的光采,说:‘红嘴唇很粗鄙,但在我最丑陋艰难时期他却要我,令我想:可能是真爱。’我便侧头微微笑。‘希望你真是找到真爱,情投意合。’她低低地道:‘他带我去做一支绿宝镶黄金水蓝钻石发簪,说要跟我结婚。’‘结婚?’我再也抵下住,哈哈大笑。
                 ‘他冒着生命危险,露面和我去订首饰,和我相约在机场再见,我们要去巴黎。我想他是爱我的。’我收起笑脸,正色道:‘如果是真的,是一件好事。’我又添了句:‘如果是真的。’
                 卡蜜给我送来这支刻有叔琴名字的发簪,还给我说了个故事。‘是一个碎尸案杀人犯的遗物。他被处决后在他和死者同居的家中找到这支发簪,家人便拿出来卖。’我皱眉道:‘杀人犯是红嘴唇吗?’卡蜜耸肩道:‘不会吧。没深究。’
                 叔琴在机场等了红嘴唇一天一夜。回来时很沉默,脸是灰的。
                 
                 她自此没有再提红嘴唇,红嘴唇也没出现,我便独占了‘波希米亚’。‘红嘴唇’酒吧关门后,红嘴唇和叔琴口中的所谓真爱就像没有出现过。直到叔琴在这么一天见到了这支原来应该属于她的宝石发簪,她知道在另一个女子的家中发现,而女子已经让人杀死了,她便满脸都是光采,如记起了某个年轻岁月的日子。‘突然我记起了某张脸。’她说。然后她在台上台下,再无法说出一句有意思的话。
                 
                 当夜以后叔琴再没有回来。她没带走任何物品,连她的孩子她都抛弃。或许她已经死了。在记起某张脸时就已经死了,我对卡蜜说。孩子没了她却一样生长。卡蜜从良后便开了一问宝石店,有时会给我找点好宝贝。我们有时会在店里无无聊聊地说着话。我根本不明白你说什么,什么宝石什么脸,卡蜜笑说。难道叔琴是为红嘴唇而疯掉,其实不必。你看女子被人杀掉,说不定杀人犯是红嘴唇。如果红嘴唇当年在机场等她,说不定被杀死的是叔琴呢。说不定说不定。生命中有这许多说不定。真是得到亦未必好。但我的意思是,叔琴的故事是与希望和绝望有关的。红嘴唇不过是,如西谚所说:骆驼背上最后的一根稻草。本来无关痛痒,但却可以折断骆驼的背。所以当叔琴看到了宝石发簪,或许想起可能的真爱的脸,她便疯了。
                 ‘她其实应该忘记的。’卡蜜说。
                 ‘是呀,我近来记性愈来愈坏,我甚至记不得自己的名字。’我说。
                 ‘我上次答应你那对黄蓝宝石钻粉红碎钻耳环要卖你多少钱?’卡蜜笑。
                 ‘折实三万零五十五泰铢,你还答应要送我一只9K玫瑰金指环。’
                 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而且我的计较还是很精明的。
                 ‘我忽然记起我的脸。这样我便盲了。’
            


            36楼2010-08-29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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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祖母从后门走追来。我的头跌在地上,裂开。’
                   ‘你不用再寄毯子来了,用不着。’
                   我决定要行圣礼毁灭‘希望钻石’时,墨尔本城便开始刮风下雨,兰度街的人群流散如兽。我们在小歌林街的圣母堂的烛丄光,在白日里熄灭,管风琴突然奏出淫媚的‘艾曼纽’主题曲——司琴就在这一刻精神失常,但我从来不知道他会懂得这些音乐。我只从小希腊区一个酒吧女郎来做告解时学的。她时常在告解室里给我唱歌。我的纯银玫瑰念珠忽然变黑,十字架上刻的‘我是一个天主’后的‘教徒’长满了铁锈,仿佛我要说我是天主,成了妄称——我们可以在这样无知的虚妄中,犯了十诫中‘不可妄称——天主的名’的戒的。‘希望钻石’在祭坛上闪烁,如罪恶的光芒。伴著「希望钻石的是圣母堂主教祝圣的‘石头眼泪’,是staurolite化石,传说是天使闻得圣子之死所流的眼泪。“希望钻石’足足有两克拉,蓝晶晶的在黯蓝的夜中流动。我站在无人而黑暗的圣堂中看着‘希望之钻’,无由的觉得心动——世上的华美,情欲的触感,让我们爱与痛,因为生命的短暂无由,我怎忍将你毁灭——那一定是魔鬼的诱丄惑。‘希望之钻’之所以带来不幸,全因为诱丄惑。我便跪下来,念了五十遍玫瑰经。即使已经是天主的人,我们还会忍受强烈的试探。玛利亚我的皇后、我的中保、我的甘饴,阿门。抬起头来,钻石不过是闪亮的石头而已,到世界尽头时甚至变成灰。只有‘石头眼泪’,素朴无华灰黄的矿石,泥土一样,是可以抵挡时光与死亡的。
                   到现在我还未知道‘希望钻石’如何来到圣宣的。来做告解的大概是一个乞丐,一个醉酒鬼,一个波兰人或义大利人,他在告解室呼呼大睡,半醒半睡的,在牙缝中说‘毁了它,毁了它’,我便数说他:‘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让天王饶恕你。你是否偷窃,你是否犯了奸淫,还是你除了天主以外,还有别的神?’他没有答,忽然抛进来一块石头,跌跌撞撞的便走了。
                   他是最后一个告解的教友。我感到十分疲倦,便到小圣堂外的喷泉喝一点水,黑袍都湿了,墨尔本的盛夏有蚊,我静静站立,感受光的消逝,让我想到了十字架上的血与牺牲。天已全黑,我独自在圣堂里祷告。属灵生活像永不止息的恋爱,我想念,我辗转思归。我回到了告解室,在狭小的空间思索圣灵的降临如云彩如火。在沉默与黑暗之中,见到了月色。仔细看清楚,今夜没有月。夜色微昏,那是钻石的光芒。这便是‘希望之钻’。
                   我在一个弥撒之后告知教友我得到的钻石,希望主人可以认领。如果无人认领,钻石就会成为教会的公物,和‘石头眼泪’一样,成为装饰祭坛之物。
                   我们决定用火烧毁钻石。就像一个丧礼,严肃而又简单,我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一早晨,做了清晨的弥撒,吃过早餐,清洁了房间,便要在圣堂外的小广丄场烧毁‘希望钻石’。才一推开圣堂的门,就见到了上百的教友,穿上他们星期日礼服,戴了帽子和手套,在盛夏里流着汗,见着我便点十字架见礼,甚是严肃安静。我没想到‘希望钻石’的死亡就像女子离去一样庄重无声。我亦像主持丧礼和婚礼一样,念了经文,唱了诗,祈祷后为不幸的人们祝福,便着小修士点着了火。火焰扬起,飞到半空,灰色的灰烬如灰蝴蝶飞扬。我们在火焰和灰烬中静静接近,以至于死。‘希望钻石’会从此消失。
                   但没有。钻石就是钻石。她在灰烬中仍然是钻石。
                   来认领钻石的女子没有把钻石领回去。在一个大雨的星期三午后,女子来办告解,雨声这么大,我听不清女子的声音,也无法听出她的年纪或情感,可能很伤心,又或许很静。她的话断断续续,说:‘神父,请饶恕我,因为我犯了罪。’顿了顿,又说:
              


              37楼2010-08-29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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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已经发了...
                俗世的荣华光采,到最后不过是尘上


                42楼2010-08-29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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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用五笔么= =其实第一次看没看懂= =


                  43楼2010-08-29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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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直接复制了你那句....


                    45楼2010-08-30 19:29
                    回复
                      好吧= =我老愚昧了= =不能怪我= =好多都不记得了= =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奥加的金杖和波西米亚的叔琴= =决定了= =再看一遍= =


                      46楼2010-08-30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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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的生活 杜拉斯
                        经历过孤独的日子,我终于喜欢上自己的无知,与它们相处感到惬意,如同它是一炉旺火。这时就该听任火焰的缓缓燃烧,不说一句话表示自己对无论何事的看法。必须在无知中自我更新。在凝视中我耗损了生命,磨灭了全部记忆。厌倦还在。只有厌倦不时会袭来。我每次都以为厌倦到了头,可是这不对,厌倦的尽头总是另一个厌倦的源头。人可以靠厌倦活着。


                        47楼2010-10-09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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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楼2010-10-17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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