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互动NPC：教引梅香 红袖

红袖 一
恰自红蓼苑归来，终究不肯将领来的教引梅香作荆、荇之类野风贯草论，然后顶着介样卑贱的名儿同一众梅香一般默默地在秋娘渡活着，用绿叶一般的身影作她们这些深红浅红的点缀。一说，满楼红袖招，尽管俗气，还是自定为红袖罢。前者管事所说她前儿个叫什么，也并不识得，只是默默地承了，不动声色。

红袖 二
眼见梅香于锦楼前抱臂站着，用小兽一样的陌生眼光瞧着新辟出的里外套间。我仍还记得，类凝夜紫一样俗艳的簪花，悄然藏在鬓间，且业已半枯了。如她槁色一般的形容，还未盛放至极就已显出苍白的面色，隐约露出些不安与焦虑。过了很久，即至她紧攥的裙褶显出绀色，红袖方犹豫张口说，“姑娘深恩，婢子愿效犬马之劳。”

红袖 三
话还未尽，半臂与披帛一并很快地往尘土里去了。这也的确，未随同玉玲珑或书寓做事的侍人，日子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更别说是签了死契的教引梅香。秋娘渡不需要失却青春的女人作歌酒新词的点缀，连作绿叶的资格都失去，这是可恶又可怜的，然后于某时某刻叫魂灵渡到一口井里去，就是墙外亲人也不知。

红袖 四
我如今也可被称为小玲珑，里外有梅香照应，算是这风尘十八处的半个正经校书了。然而选却红袖，并非为其熟知秋娘渡规矩云云，更不为其能作扬琴与秋雨秋夜做伴的闲趣。只是每每望向她那张青春而衰败的容颜，那双毫无生气与欲望的眸子，我会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要变成红袖，千万不要。

红袖 五
闻言我嬉笑起来，面上虽稚嫩，不乏玉玲珑待客之讪颜快语，用一种极轻佻的方式回对其真心言话，就是露出些孩子的神情也不知。“什么深恩呐，大义呐，这样话留着骗骗外头行客还使得。”后两句末了是，我若是真心，不真成了痴女儿么？这锦楼里是容不得的，业已作了小玲珑，不多日就是浑官人，要拔尖，要作花中之魁，哪能因一两句话就哄住呢。

红袖 六
男人的话是如同犬吠的，他今日真心告饶，明朝也是真心就窝心脚往你身上挨。这事儿我还是孩子时候就在高婶儿编的竹篱间瞧见过，只是女人大多是无力相争的，或自惑自劝，将这诠释为常事了，譬如红袖，譬如高婶儿。这样禁锢于夫父族子，难道就胜于秋娘渡万边风光好了么？我看不见得，其人拘于庙堂，也未必能比我欢喜多上几刻。要人做事也束手束脚，这显见是不能的。

红袖 七
“姑娘……”别的她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伏于泥土，用虔诚而祈盼的神情瞧着我。我俯视着她的额发，因为耽于饮食与过多思虑略显枯黄。后来的很多年，我渐渐觉着，红袖是真心待我好的。她将我当做她未被夫家贩为人婢前七月产下早夭的小女儿，用一切的爱怜之心，用一个母亲所能给予的全部真情与爱护去待我，我知道的。

红袖 八
于一次次子夜的呢喃中，我拼凑起红袖的身世。一个颓败如碾尘落红的女子，说起来，与我当日初识时也不过二十七八岁。我见过她的丈夫，一个佝偻着背精于算计的冰人，借着卖娘子的银子又一回东山再起了。上回见他还是与红袖掰扯赏银归处之事，要强夺、要掳掠，要被他如猪狗牛羊一样卖掉的妻子将身上的碎银子都与他吃酒。

红袖 九
再后来，他又讨了个老婆，听说是街头的豆腐西施，喜气了有几天。却不知这内人曾是唱大鼓的，一来二去也给冰人心思磨活络了，把把的好物好膳上赶着送给家里娘子用。红袖留下双生子中的阿大，也是这个时候递了卖身契来齐府做护院的。介个是冬月的结果，至于三月呢，他爹和新妻自过逍遥日子去了。我、冬月、红袖三人，算上是娘亲姊弟的份儿供他住着那茅屋念书，或许真能念个秀才出来罢。

红袖 十
红袖的前尘，于十岁的我来说也许就到这里了。但秋娘渡还有很多个红袖的故事，像春日的朝蕊一般次第盛开的女人，她们的情、念甚至不会为人所惦记。生长于贫壤挣开的花朵，美丽似乎也成了一种罪孽，是这种罪孽叫她们飘零，流离于失却亲人与真情真爱的彼处，用只眼观天的窥录去见证乌蓬夜雨、就荫浓稠。

秦桑 一
最初同小讨人居处时，是听过阮秦桑姊姊之名的，旁的且不知，只是她讲话厉害，介个是都见识过的。待教引后，自然恭敬，又恰如抱窝鹌鹑一般悄悄伏在地上等着招呼了。这难道是因为我怕她么，不然，总归是秋娘渡自家姊妹，也没得说两句就去了一二两羽毛的。或是因有怜人惜花之心，这才能伏低做小，装起好妹子来了，想那些摘花客也是如此罢。

秦桑 二
阮姊姊擅品酒、论酒，与其如此称颂，倒不如说她擅饮酒。好酒总是配美人的，就譬如师父常备的桃花酿，练舞至兴头处，饮一杯方能旋至化境。侠客们常说的醉拳，想来道理皆出于此罢。师父将这方子传给了我，因而我随侍出台时，也常常奉与阮姊姊并她的恩客们用。时至今日，究竟几个人尝过桃花酿的滋味了呢？

冬月 一
说起红娘的长子，细究起来我在幼时居于通铺习艺就曾远远地见过一次。彼时小萝卜头似的夭弱，瞧着头竟比身子显大些。高婶儿待人不好，终究也没亏了吃穿，然而入秋娘渡后，关关难过关关过，终于也出落得珠圆玉润地小姐体态了，并不输于外头良家女儿的。因此我又想起来，当日冬月望向我的情形，是从上到下痴痴地打量了一回，然后便极迅速地收敛了眼光，讷讷地支吾出一声，“小姐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