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泛鱼肚白,入了秋有些冷的天气,叶葬花多裹了几件衣裳,匆匆往归路走着,这条小路平素便没什么人,只余几个破落竹筐同些烂菜叶,他没怎么在意的踏过,只往更深处的巷子走着。
暗红的灯笼破败,他低低叹了口气,掌心烛晃眼,叶葬花推开已古旧斑驳的府门,举着灯烛的人正与他相对,险些碰撞,此情此景两人皆是一惊,顷刻那说不上什么材质的墨白衣裳,浅银泛金的发丝飘旋,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着脖颈,极其奇异的眸子竟是水蓝颜色。
好嘛,孤苦伶仃的人本就是难得入世,回栖身故地有闲心来理收旧物,扫尘除垢。平白无故被不速之客堵在门口,真是无妄之灾倒霉透顶,叶葬花在原处顿住,一时倒是无语凝噎,他不言语,明灯便被那人举高凑近,时值中秋,四处皆是亮堂灯笼,花团锦簇的热闹,他一身冷气,极其沉默的与那双写满好奇的瞳孔对上,却忽生暖意,自然,是烛火的热气。
“Well, you don't look like a thief.”
打量般的目光扫过,那人嘟囔了些奇怪的话,脖颈间那古怪凉意也终于离去,那…竟然是一只画笔,墨晕染开来,极不合时宜的绽在叶葬花新做的雪白衣裳,甚无情趣的言说,便如同鸟过留爪,孩童顽皮,显眼的令人满心抓挠。
“你…你?”他自然不至于因为件衣裳生气,却一时发觉那人的目光又开始逡巡,烛火在他面上照啊照,最后那可恶的人才极其抱歉的鞠躬,也全然看不出有半分歉意,反而极随意的点了点那处墨痕,嘴角勾起几乎完美的微笑,那双磨了许多茧子,却依旧可称得上柔腻细致的手停留一瞬,带着些许尾音的字艰难吐出。“抱歉,先生,我弄脏了你的。”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何你会在我府内,谁准许你随意闯入?”叶葬花握起他的手放开,皱眉道,面前人竟比他还要高挑些,不早不晚,拿只笔在这拦人,又说些奇怪言语,实在费解…
“oh…意思是,这是你的,家。”男子水蓝色的瞳孔深邃柔和,像是墨笔落入湖蓝,明亮而清澈,他笑的愈发开心,“我很,我是说很抱歉,闯入这里,听我说,其实是因为这簇花,不知道它的名字,就将它画进画卷,实在是冒犯她。”
他敞开了门,好似极熟悉一般,甚至又极其热情拉着叶葬花的手,带着主人走进这许久未回的地方,浅金色的发飘散在他手心,他侃侃而谈的演说着,极其热烈而快乐的模样,倒挺感染人心。“我叫乔寻影,来自意大利,我的母亲是东方女子…显而易见,我是个画家。”
“深夜潜入他人府内看花的画家我可真是第一次见到。”叶葬花也不跟他计较方才那般威胁,又极其自来熟的个性,只随着他的脚步来到一簇秋海棠前,这绽在角落的繁花许是空落庭院的唯一颜色,却也是寻常见惯的风景,他极淡的笑了笑,“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在这样偏僻陋室,能画得什么山水。”
那人拿出卷轴,很不理解的摇头。“有什么值得讶异吗?青山凝墨,飞白重彩,墨迹淋漓,写实写意。无论是什么地方,乔寻影到处,皆是一副风景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