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不论砌了多少高墙，都挡不住消息的传扬）
（小二十七被五皇兄训责一事，没两日便传到我这儿，虽说受领监国之权，但也不过是辅佐相王叔和卫国殿下，实则在大事上拿不了主意、小事上也不过是旁的官员料理妥当后审阅一遍，是以对政务也并非那般熟稔精通，一时也分辨不清小二十七究竟办错了什么差事）
（左右他年岁比自己还小些，正是计较脸面的时候，想来遭此番面斥，心里定是不痛快，恰是辖地送来岁贡例样叫我掌眼，便带了些宫中的点心并一个银雕首饰匣子往荣懿府上去）
（至府内，叫人将首饰匣子给明耀送去，穿过前厅，寻口嚼新书）皇子可下朝回来了？

应个名的事儿。【白裤袜，青衫褂，活摇活甩地挂在小身板上，脚下混蹬一双阿姊的多宝雀头履，话落影随，李是也拖拖沓沓，从内室提着金丝笼走出来。】都不待见我，在那点什么眼阿。
【哐当往榻上一躺，袒胸露乳。一手支头，一手抽出笼中的紫檀鼠须探子，嘴里啾啾啾地，逗弄起蛐蛐。】
她不在，你白跑了。
【李是也长于妇人之手，从小是长姊们一点点修剪起来的，哪能不懂这些水粉之流的琐事？只当她寻姊妹嬉耍罢了。】

（从诲未及长成便已夭折，不曾给过我太多时间与他相处，是以我并不擅长应对弟弟，更别说是像眼前这样，如此“坦诚相见”的弟弟，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将螓首微低，以掌为遮，落在眉骨上）
是也，你……（毕竟是在他自个的住处，穿不穿、怎么穿都应随他自个，因而到嘴边的话也只变成了）你小心着凉——
（阿璧早已羞红了双颊，恨不能退到公主府外去，只得将手里捧着的食盒抬得再高些，将脸藏在后头，我见她实在为难，索性将东西接过，打发她下去，把东西轻轻放在石桌上）你以为我找谁？
（见他在逗弄蛐蛐，便不急将点心都摆出来）还在生气呢？

【眼见一个顶双髻的丫头要跑出去，这才一拍脑门，细细打量这姐姐。嚯，匀红着芳颊上，描一对宫样儿的柳眉，嘴儿也嘟嘟的，像雪夜里冒出的一盏红鸢灯。】
明绥皇姊啊。
【真真儿眼睛撞草垛上了，只当是一母同胞的李从旖来看她亲姊妹呢。忙敛眉收颌，咬着鼠须探子，将蹀躞一提再一系，便更显筷子粗的腰杆，弱不胜衣了。】
生气？我没生气。
【一把搂住阿璧的蛮腰，将小金笼塞到她手里，也叫拿了下去。】
我说的话谁搭理过，早习惯了！

（他身子骨纤瘦的不像话，而今袒露着，更显得——娇弱，这厢脑海里才跳出来，便自觉是个很不适宜的词儿，虽然不曾说出口，面上也有些尴尬）
（是以便只得寻些旁的话茬来）而今府上一切可好？
（他开府娶妻似乎已是去岁的事儿）和夫人相处得如何？

【颈如薄山仞，支着张寡淡长脸，枣核大小的眼袋吊在颧骨上，看着似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像是同新妻貌合神离的样子。】
就那样呗，还能离咋地。
【一边躬身套上乌靴，一边捏起藤茎，咬下一颗阿娘送来解酒的葡萄。】
真酸。
【揉揉肩膀头子，扭扭脖，背一仰，脚往前一抵，将葡萄吐进手心，狠狠扔了出去。像是扔妓床上扫兴的蟑螂，母亲两腿间掏出的胎盘。】

（待在宫里已经很久，最近又懒怠过问政事，是以闲暇时光多了些，自然听到的一些流言也不少——譬如我们延长公与他阿娘及明耀的争论）
（实则姻缘也罢，婚配也罢，是我至今仍未认真去思考过的事情，我不知道李佛将来会下尚怎样的人，只有一个不愿输给她的念头）
既来之则安之，便是高高在上、权势滔天如阿耶，也未必事事如意，你要早日看开才是。

我是阿耶的儿子，是龙子，总不能事事都不如意，事事都...做不成！
【嘴角沾了几块葡萄皮，搓了半天才搓下来，气得两眼一黑，踉跄地被人扶住肘臂。】
如今不看开也得看开了，还是那句话，凑活过呗，得了，一会儿阿娘要是来找，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回去了啊。
【轻咳一声，正正衣冠，头一甩，自鸣得意地摔门而去，愈发没个事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