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方
如果我能为你颠倒梦境逆转时间——以血肉相连。
那么请你相信会有个更好的世界。
[1]大海也无法承受的蓝色的忧伤
炎亚纶回到家的时候夜晚已经漆黑到沉不下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在构筑无限多寂寞的这座城市,炎亚纶疲惫地抬头张望天空,已经到了分不清梦想或者别的什么的年纪,年华的错落,时代的错失,他已无心力再去尝试写些尖利的文字。即便那曾是他用来印证某一种存在的利器。
他是试过同这个世界兵刃相见的。
炎亚纶放下东西躺在沙发上。随手翻开一本杂志,却再未掀动一页。
那一跨页上唯一的一张照片上是大片的海洋和少女的背影。
少女乌黑的发丝在风里缠绕,但垂于背后的部分已淹没在深蓝的海水之中,张开双手身体微微倾斜,和远方海鸥紧贴海面滑翔的姿势一样。两手间仿佛抖落了光,她那一瞬的样子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照片的右下角是摄影师的一句话:唯有生命,才能飞翔。
仿佛有风朝亚纶灌来。他忍不住要缩起身体取暖可是这风吹进了身体,无可回避。
翻过一页。摄影师Chuck满眼血丝地看着镜头。手指夹的烟还在持续燃烧。他对着采访者说出了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用满怀歉疚而矛盾的心情。
“我捕捉到这一刻的时候觉得是上帝眷顾了我。他无处不在,可我觉得那一刻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看到她站在海里,没有停下来,一步一步往深海走。我在她最后的那一刻选择拍摄下这张照片,我想这是一个死者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我摄下这一刻,然后我便朝海滩跑去。我想着应当加快速度,可是当我站在浅海处,我发现我再也看不到这个女生。她就这样……在我的镜头下丢失了生命。”
采访者在手记中提及这个女生叫做慕白,三日之后尸体才被找到。肿胀的躯体漂浮在海面上,身体被放大到极致,然而灵魂却空空如也。尚未查清死因,家属也将尸体领会过几日便要火化。比起事件本身,更引发讨论的反而是摄影师Chuck那一刻的选择。Chuck本人被指责为“混蛋”“把生命视作儿戏的疯子”,他坦承那一刻他确实在选择哪样之间徘徊不定,但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一秒的遗落最后造就了一场生命的陨灭。他说他闭上眼睛也无法忘掉慕白留下的背影。他快发疯了。
“无论如何追究生命与摄影在那一刻的冲突已造就无法挽回的后果。只愿死者安息。我想这一切均有迹可循,生命印证在每一个人身上”。采访者在最后写道。
亚纶几乎颤抖地认同这一种那个生命的相同。他仍然的那个叫做安好的女生,曾将一腔希望寄托在单薄又尖锐的自己身上,最后却因自己无法回应而选择离开。她含着几近消陨的心迈入大海。以吞并的姿态成全生命的另一个开端。她曾执着地向他投出讯号,如同雾海航行的船只一般,执着地眺望灯塔微弱的光。安好最终沉眠入冰冷的海底,而作为灯塔的亚纶在她最后的那一刻选择了熄灭自己的灯光。
一年多来他背负着愧疚而活。安好跳入海前给他打过电话。他却因通告而如此巧合地错过。
如同魔方,拼出了一整面大部分相同的颜色,却正好错失了另一列。无论如何也旋转不出。而偏巧这一列便是关键。是得到一个新世界的结点,却如此巧合地错过。
亚纶双手捂着脸哭出声。他并非没有想过给安好递出一双手,只是悬在那里太久他不得不抽回来休息一下,谁料就因那一刻的松懈,他便任安好在他不远的地方就此消失。
警方称打捞许久未找到尸体,但包括安好的家人都知道,这么久的“失踪”都必定指向一个结果。
一年了。
亚纶时不时便会想起安好。他曾邀请她进入自己的世界,却因一着未慎失去了她。
那个叫做安好的女生啊。朝着自己笑着张开双手的女生啊。
——安好。你找不到大海的眼泪。
[2]橘色凛冽的回忆无处安放
透过不同的眼眸你会看到每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人会说这是个不断自传公转的蓝色水球。这很客观或者可以说为正确。我们没有理由不爱它不融入它没有理由反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