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是種很強勁的力量,經過時間的發酵,歲月的淬鍊,慢慢沉澱,幽幽發功,留戀和回憶會釀造出一種難以抗拒的思念,媚麗深沉,隨時有複息效果叫你日日接貨,也是一款 I kill you later,宿命,迷人。
思念,一個眼神一彎微笑一點體溫一闋旋律一種味道一拍心跳一念感知一夕話一陣痛一口鮮一襲色一抹香,也可以簡單如一件衫一枝酒一間屋一幕戲一朵雲一顆星一盞雪。
在 Euro Rscg那當時是歐洲最大的跨國廣告公司工作時,拍檔 K先生和我每次到中環開大會完畢,元氣大傷,不論馬到功成或鎩羽而歸,近乎儀式地總愛走進 Armani回一回氣吸收日月精華作戰利或療傷,偏總會浪漫地遇見特別 sexy特別愛我的華衣靚服,或情深款款或花枝招展地熱情獻身向我招手發姣放生電,我聽見它們在說「買我買我」,好不可愛,心地善良的我又怎捨得它們難過呢,可是世上除了銀行,沒有富豪會 cut我信用卡,博愛不來又節制地任性的我,總得狠心和一些心頭愛凄絕地分手,高尚的愛,不一定要擁有,遺下它(們)遙望我漸遠的背影。可是。可是有些遺愛及後會時不時縈纏心頭,叫人念念不忘,越念越烈,又寫情書又 send短訊來「長相思,摧心肝」,再曰「我會很好的,勿念」(哇,我死了),最願意向深愛投降,還不漏夜趕去替它贖身我還是人來的嗎?思念 kill you,問題是 sooner or later。
最近令我念念不忘的,是 Nederlands Dans Theatre I,邁克說是今年最精彩的訪港舞蹈團,同意。尤其《迷月》一舞叫人久久不能平服。台上簡潔的三個房間,你旋出來我轉過去,都祇有牆、窗、門,明明連在一起又互相隔離,一個、兩個、三個舞者,或獨舞或共舞另類芭蕾,肢體語言流麗得如泣如訴詞藻炫美又雄辯滔滔聲嘶力竭,獨舞的孤絕,共舞的時纏綿時悲愴如怨偶,囚於一段天堂地獄關係,痛苦地優美,斗室中要躲避又無從躲避。這段舞太多人性,激烈澎湃濃縮縝密節奏快能量高,看見疏離、掙扎、脆弱、溫柔、絕望、寂寞、悽然、愛惜、喜悅、迷失、怨恨、背叛、傷害、領悟、神經質,想肆無忌憚地哭卻發現結果是無聲無淚,喊不出打不,悸動又騷動,紛至沓來,十多分鐘像一生一世我動彈不得又筋疲力竭,纏入 Philip Glass冉冉的音樂漩渦。牆、窗、門,喻意太多,是隔閡是保護,打開還是關上,望過去窺過來,心是房,婚姻從前門走出去,愛情從後窗溜進來。如果想起卡夫卡,就會是 Letters to Milena:"Is it you I really love or the existence that you give to me"。
想起這句:「天下間最遠的距離,是你在我身邊,而你不知道我愛你。」這二人中間,隔一道門。
我卻認為,天下間最遠最遠的距離,應該是你在我身邊,彼此知道心中有愛,就是不會在一起。這兩人中間,隔一扇永遠不開的窗,看得見對方。